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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往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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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是他不肯见自己,心中的疑怨更甚。
五月九号是全欧洲的解放日。由于接连节日的关系,琳达没有在预计的地方等到预计的人。国家安全局的大门她自然是进不去。
五月十二号,开始了战后一年一度的音乐节——“布拉格之春”,纪念捷克音乐家斯美塔那的逝世。
今年参加音乐节最著名的人物当数俄罗斯当代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
赭黄墙壁上贴着镰刀斧头的红色墙报,除了绘有斯大林的巨大侧面肖像,还有下面关于音乐家的小幅面海报。
琳达身体麻木地盯了它一整天。这位戴圆边眼镜的音乐家看起来文弱而痛苦,深深皱眉的表情仿佛与什么抗争般。她想不出,这样被国家极度宠爱的优秀作曲家为何如此不快乐。
眼睛疲惫地半垂下时,忽然自门哨森严的大院中驶出一道光。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单掌遮在眼前仔细张望。自里面出来的每一个人和每一辆车都不能放过。
仅仅瞬间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形,她想也不想地迎了上去。
车前杠几乎撞到她身上,刹车声刺耳之极。
她看着玻璃后面的男人惊愕继而发怒的表情。
但是只一瞬那张俊美的脸又恢复冰冷。
车笛声催促这个疯子般的女人离开。
她只是紧紧咬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表情倔强而坚定。院门处的站岗士兵不由得张望过来。
对方迫不得已打开车门,半探出身体,冷漠而不耐烦地道:“女士,您搞什么?”
“这个城市里发生了反社/会/主/义民主的阴谋,而你们并没有给予帮助。”
“帮助谁?”
她昂着头道:“我!”
他再也忍不住哧笑,慢慢下了车反身走去。
他径直来到门哨前,劈头盖脸地训斥:“你们捷克人就是这样允许随便什么疯子拦在安全部门的大门前吗?!”
毫无疑问士兵迅速跑过来强行驱赶和拉走了琳达。
突然间一阵腹痛难忍。
呆缓过劲时那辆车已经毫不留情地远离于灯火中。
她弯腰撑在一棵大树旁呆呆地望着石砌路面上泛光的轮胎碾痕,心痛至极。
毫无疑问,是米哈伊尔干的!她想。他甚至不敢见自己。
这一刻极度愤恨大于心死。
为什么他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一再狠狠重伤自己!而他却说他爱她!
为什么伤害自己的人总是他!而她从来忘不了他!
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蠢的女人,为什么曾经爱过这样一个混蛋!
俄国人都是大混蛋!!!
这时刻,有皮鞋的脚步声音缓步靠近。她蓦地抬头。
顺着那一身标准的安全部灰蓝色制服往上,是一张英挺而略显成熟的面庞,架着细边框眼镜。
透过镜片她清晰看见自己的狼狈无力,映在那双深棕色的眼瞳中。如此熟悉。
“琳达。”
她微笑了一下。
清晨。音乐节开幕狂欢过后的街道安静而凌乱。晨雾中奔跑的脚步哒哒地踏过满地凋零的鲜花和酒瓶玻璃。
清洁工人回头望了一眼,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差点跌倒,然后捂着腹部半靠在砖墙旁,看上去十分痛苦。
“姑娘,需要帮忙吗?”
她慢慢抬头,脸色惨白。忽然干呕起来。
“唔,昨晚喝醉的人太多了,你看街对面还有几个躺着的……”清洁工唠叨着,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身上没有散发酒味,立即改口:“你是病了吧?”
她吐出酸水。一边用手帕擦一边哑声:“对不起。”
“要不去清洁推车那儿坐坐?”
“……谢谢。”
她一直抱着自己,身体剧烈发抖。散乱无比的红发在雾霭中像蒙灰之玫瑰。
“还有力气吗?要不要上诊所?”
她咬着唇不回答。只把头深深埋进膝盖之间。
三刻钟后,清洁工再回到推车这里,发现模样可怜的女人已经走了。

第二十五章

聂鲁达大街四十四号的这栋老公寓一大早就传出喧嚣。新住进的第一户人家正忙碌地搬进搬出。
显然三楼原房主的东西还没有被捡走,混乱至极的样子虽不愉快但极有价值。夫妇打量着那些风格古典的家具,眼神充满欢喜,一件一件地仔细挑拣,两个儿童则跑到钢琴处乱砸琴键,惹得大人烦躁不已。
谁也没有注意到门边走进一个幽灵般的女人。
直到一个孩子突然大哭。家长立刻看过去,只见苍白而面无表情的女人抱臂站在钢琴前面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浑身笼罩于灰暗地带里静默如死神般。
“你是……?”身着工装服的男人打量她。
“琳达·罗莫娃。”她这样说。
男人走近,猛然看到那双银绿的眼睛里充斥着野狼般的敌意,不由得退后半步。
妻子抱了孩子厌恶地道:“什么人?”
“这里的主人。”她冷冷道,“请你们离开。”
“这儿的房主叛逃到西方去了。”妻子大声道:“你是什么主人?!”
琳达没有辩解,自顾平静出了门。
公寓门口的守望小天使浮雕依旧仰着脸,岁月深黑的印记一线线顺沿而下,斑驳而苍凉。
从七岁那年开始,它一直注视着她。现在琳达在它的注视下从移动的砖石中拿出了什么东西紧紧攥进手中。
正抬榉木圆桌的男人瞅见复又返回的那抹身影,“咚”地把圆桌重重跌到了地板上。
“搞什么?维克多。”妻子嗔道,眼光瞅过去时也顿时煞白了脸。
“你……我、我们有房管委员会发的居住证!”
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留情地逼近。
男人向妻子扑过来。同时“砰”地枪响!
两个孩子吓懵了大哭不止。
“滚、开。”琳达咬牙对陌生夫妇吐出。
“我们有——”
“砰!”又是一枪!
两人慌忙拉着孩子惊恐逃窜。
“我们要去警察局抗议!你这个疯女人会被捉进监狱!”
“砰、砰!”这次她是带着杀人的念头!
男人眼疾手快摔上了门掩护家人逃离,子弹“嗖”地穿进厚厚的门板中。
她疯了!
她倒在地上,这样想,疯了才好。
腹部又在阵阵作痛,呵,这具丑陋而污秽不堪的躯体!让它死吧!死吧!
没有窗帘的落地窗透着巨大的光晕。
明了又暗,直至黑暗无边。
将满室拖入死一般的沉寂。
盖在单沙发上的毛毯微微起伏。掩于其下的枪口直指大门。她是闭着眼,既仿佛死去又无比清醒地魔魇着。
门外传来动静时,她蓦然睁了眼。
门锁早在搜查期间便不存在了。
食指不由得往下死死扣住扳机。
先进入的是手电筒的光,蓦地刺了眼,一瞬又晃开。
“琳达。”
她听见轻唤。手指在发抖,又往下压了分毫。
踏着手电的圆形光圈,来人快步踱近重复一遍唤她的名字。
她仍是不应。
她看清,也无比确信,是昨天将自己拒之安全局外的米哈伊尔。
他终于敢来见自己了吗?
可是,此时此刻,她听见他的声音只有绝望和……恨。
米哈伊尔看得见琳达眼里的敌意。
他也完全不想靠近她。不想靠近这个明显憎恨自己的女人。
于是他把手电筒朝上放置在地板上,然后脱掉外套,自顾走到客厅的壁炉前半蹲下来生火。
这里的空气太冷了。
冰冷至极。
两人互相并不看对方。
米哈伊尔以一种冷静而平稳的口吻如此开头:“我不是来看笑话的。”
“我近段时间不在布拉格,昨天刚回来。见到你我非常诧异。后来我听说了汉嘉的事情……很遗憾。”
“公寓门口贴了新住户的告示。这栋房子收归国有了吧?……我可以为你另找住处。毕竟我与汉嘉,以及和你,曾经是朋友。”
琳达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漠然坐着,连微弱的呼吸音也没有。
他走过来,要把她挪到火边。
毛毯倏地掉下,他便看到她紧握手中的——枪口。扳机已经半扣下。
他面色一冷,直直盯住她。
他的目光比枪更坚硬。
于是她终于开口。
“汉嘉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的口气。
“你撒谎!”
他蓦地气恼,自己绝不可能接受她的审问。
于是弯下腰用胸抵住她的枪,金色额发搭下来半遮住眯起的蓝眸有种无声的气魄。
“你凭什么认为我撒谎?”
她的睫毛颤抖地眨动起来,拼命忍着泪,然而他仍不由得看清里面闪动着绝望而晶莹的东西。
“因为我骗了你。你说过如果我骗你,你就报复,不让我和他再见。你是个混蛋,我早知道的,你是混蛋!”
他慢慢勾起冰冷的笑意,嗓音发颤。
“所以你并没有怀孕,是不是?你只是要让我心痛,而且心甘情愿地去保护你的爱人。”
“告诉我,米哈伊尔。如果你爱过我。”
“琳达,我后悔爱你!”
他以为她是只永不驯服的恶猫。
结果她从单沙发上滑了下去,枪支落到地板上“噔”地一响。
他低头,她已经跪在他脚下,如此卑微得令人心悸。
“求你,告诉我汉嘉在哪里。”
这个绝望到骨子里的琳达是令米哈伊尔吃惊和不认识的。哪怕在集中营里,她也从未有过这般失掉尊严。
完全褪去她的倔强,她竟只剩如此破碎的躯壳。
而彻底摧垮她的意志的,却是那个男人的离去。
他不知道此刻究竟是心疼还是心痛。
毫无疑问,汉嘉深深植根在她的灵魂里,毫无任何拔除的余地。
终究他缓慢蹲下了身用大掌抚起琳达的脸,没有一滴泪。那双纯净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
费力吞咽几下喉咙,他恢复平静。
“汉嘉去了英国。”
“我不相信。他要和我结婚。我们去了市政厅预约登记!”
“这关我什么事?!”
“关你的事!替我找到他,否则你就在说谎!他一定被关在某个地方。他不可能独自去英国。因为他爱我。”
他强压着胸中汹涌愤怒的感情,不紧不慢地陈述。
“第一,国家安全局说他叛逃了,那么十有八九的确如此。”
“第二,假如安全局搞错了。琳达,你怎么找他?这岂不是天方夜谭?我相信安全局会有更多的人恨不得找到他,那意味着他在危险中。”
琳达死死抱着头,枕在膝上,脑中混乱如麻。
所有的可能性她已无从思考。
她只知道,汉嘉绝不可能离开自己。
“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所以,随便你怎么想。现在我看在过去友谊的份上,为你找一个安身之处。别的,我决不会答应。”
她任由他抱起自己来到燃烧的壁炉前。
火焰烤着她的身体,带来暖意和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烟草味道。
渐渐将她混沌的神智激发,她口不择言。
“你不过想趁人之危。并且你不肯付出代价!”
他毫不犹豫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你有什么资格践踏我!”
她重重倒在地板上,金红长发散乱无比地覆盖着苍白面庞,像朵颓靡至极的妖花。
“因为我恨你。”
“你凭什么恨我?琳达,即使我做过伤害你的事,但不要忘了我也曾救过你,免除你的绞刑。我甚至强忍心痛愿意去保护你的爱人,只因为你骗我说你怀了他的孩子。很好,现在你恨我。你说我是混蛋,你才是混蛋!女混蛋,女骗子!你用那种眼神骗走了我的心!”
她仰着面,透过层层发丝看着他暴怒的面庞,壁炉的火光在他身后,一切都是红色的。她曾经祈求红色的他来救自己,三年前在那个地下室,她渴望而绝望地看着他,用伏尔塔瓦河的歌声嘶哑传达语言所不能言的,无形中施了魔法,把他卷进自己的命运——
这肮脏至极的,一再遭到蹂躏的命运。
她掉进了货真价实的陷阱。在他拒绝见自己之后。是的,是因为他不肯见自己。
她紧紧闭眼,觉得自己再也不想看他。再也不想。
“没错,我是个婊/子。从你一第天见到我就知道,我是德国人的婊/子。我利用你,当你没有价值,我就把自己交给愿意提供价值的人。就在昨天!你明白吗,我是个婊/子。 ”
闻言,他猛地提起她的双肩,眼神在杀人。
“你说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不回答。
“谁?!是哪个混蛋?!”
她撇开头,又一阵干呕。
“恶心。”
他抱着她不由得颤抖起来。她总是有办法捅穿他的心,即使他决绝不再见她,把爱深深埋葬,连同火热的自己。可是她就像个掘墓人,对的,她是不烧烂那颗心誓不罢休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了。
他的眼睛漂亮至极,像冰河一样纯色和吸引人。滚出的泪也犹如冰封的纯净。淌在她心上越发让她受不了。
“你果然……是个婊/子。”
他如此牙齿打颤地吐出,然后单掌抚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慢慢站起身走出去。
他的世界一片眩晕。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路的。
这栋魔窟般的公寓太黑暗。
有不真实的电话铃声远远飘荡在空气中。
越来越远……
五月布拉格的夜晚依旧凉意沁人。飞驰的汽车将窗外冷风鼓鼓卷入,有种重返冬天般的冷冽味道。
米哈伊尔麻木地行驶在这异国城市,穿越往事硝烟与废墟,到灯火明亮处,却突然失去了前行的目标。
巨大的轮胎声音响彻一条条古老的街道,犹如茫然而绝望的飞蛾。
最后他终于打开车门,背靠坚硬的钢铁仰头静静吸烟。
夜幕是深深的漆黑,零星有几点星光掉进他的眼睛,立刻淹死在冰冷中。
日出的第一线金光照着这个纹丝不动的男人,如同无生命的雕塑。
终究是一声细弱可怜的猫叫唤醒了他。
他低头,只见一只骨瘦如柴的脏猫儿正舔自己的皮鞋尖。
小巧的耳朵,骨节分明的脊背,瑟瑟发抖的小身子,还有不安而渴望的眼神。
像极了那个可恨的女孩。
他不由得蹲下身轻轻拎起它,怜惜地抚摸那柔软的皮毛,温暖触感紧贴着他的脸,熨烫他死去的心。
“为什么你这么可怜……可是我觉得自己比你更可怜……”
小猫“喵”地叫唤了一声。
他抚摸着它的脑袋笑了,无比温柔地抱进车里。
直到再次把行驶的车停罢,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返回那栋公寓。
皮鞋声踏响整座空荡的寂静。
上上下下来回三趟。
最后他陡然坐在昨晚的客厅中,壁炉子里的木柴早已燃尽,唯剩黑色的灰。
“琳达……”他喃喃道。茫然无措地望着破败的窗。
哪儿也没有她的影子。
只有一只猫孤独地陪着他。
“琳达……”
他如此流着泪低唤,一遍又一遍。

第二十六章

一九四八年五月十四号。
捷克斯洛伐克靠近奥地利的边境城镇布杰约维策。
农场周围分散着一片片墓地,掩映于高大的桦树林之中,阳光洒下斑驳,挥发清冷潮腐的气息。念完最后的祷告,神父在胸前划了十字,庄严地宣布下葬仪式结束。身后的参与者不过寥寥三人,从教堂到这儿,一路参加葬礼和送葬的人少得可怜,而那位逝者本是教区内颇受尊敬的老绅士。神父不着痕迹地苦笑一下,回过身瞅着表情哀痛的年轻女士。那件纯黑风衣的兜帽中是一张惨白得吓人的瘦削面容,额上明显冷汗涔涔,似乎忍受病痛的样子。
他不由得关切道:“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了。谢谢您,神父。”
“那么……愿主保佑你。”
她用苦难而虔诚的眼神接受神父的祝愿,自己不是天主教徒,但对方的握手仍然传递出温厚力量。
神父离开后,伐木工人普拉切克夫妇立刻同女人交谈。并不时拿眼光扫视远处可疑的监视者。
“罗莫娃小姐,半个月来我和我妻子数次往瓦弗拉先生家中挂电话,我们猜想您或许还没有离开,但是始终无人接听……老实说,我们以为您也同他撇清关系了。所以昨晚原本是一次不抱希望的尝试,没想到电话竟然通了。我很抱歉,害您如此匆忙地连夜赶来。”
“不,应该感谢的是我。老瓦弗拉先生的葬礼我必须参加。尤其是……我的未婚夫此时生死不明。”
“这的确……”普拉切克想了半晌,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突如其来的不幸,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老瓦弗拉先生的身体近日一直非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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