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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渡-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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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德沛罢手怕是不容易……我现下已经接管了她手里的一些暗人,却也是力量微薄。平日里,还得靠你照拂缘书。”

“你放心!既已知道德沛公主会对缘书不利,我定会全力护她!”

“还有宇文清源,这人也不得不防!”

“嗯!”

该说的都说了,二人便开始沉默着赶路,气氛十分沉重。前方的路,就如同此刻般,因为黑暗,根本无法让人看清。

快至书院时,萧允忽然问:“君然,你甘心吗?”

査君然回神,萧允没有说甘心什么,他却非常清楚。犹豫不过是眨眼间,便极为郑重的颔首,铿锵有力的说:“甘心!”

说完,他反问:“阿允,你甘心吗?”

萧允笑,眼神在破晓之时堪比天上的启明星,璀璨而夺目,回答:“十分甘心!”

两人相视又是哈哈大笑,笑声虽然豁达,可其中酸涩也唯有他们自己明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知身是无根物(二



晚冬尽,春日近,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春寒料峭,风霜雪雨皆可见。此时,嫩草已然钻出地面,远看浅绿成片、近看却无半点盎然。一些不畏寒的花木也跟着地上的嫩草般纷纷报春。正所谓,南山雪未尽,阴岭留残白。 西涧冰已销,春溜含新碧。 东风来几日,蛰动萌草坼。

洪武书院四围树木虽有吐露新芽,却也未让人眼睛焕然,唯有楼韧的夫子院,柳绿花开,恰逢春光好时节。

楼韧闲来无事坐于院中,东头的樱花早已开盛,风吹过,飘落阵阵粉色雪花。

翘哥从外回来,身后跟着二人,只见二人身披黄皮夹衣,下裹虎皮短裙,脚上是一双牛皮硬帮的长靴。两人双手平举,小心翼翼的捧着几条白色的皮毛,待走近了才看清,那毛纯如雪,不见半点瑕疵。

见了楼韧,二人纷纷跪下,齐道:“王爷千岁!”

楼韧看向翘哥,翘哥微微俯首,轻笑道:“爷真是好福气!您年前不是想要抓几只银狐给萧县主做个夹袄和皮裙吗?小的还想着银狐是灵狐,皮毛不好得,能做个夹袄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做皮裙。没成想,这几个派去雪山的人愣是弄了六块完好的皮毛,爷瞧瞧?”

楼韧闻言也有些诧异,这银狐只在高山雪岭之中出现,那里常年冰雪,不好狩猎。且银狐有灵性,每每是猎户未发现它们,它们已然逃窜。

这些都不是最难的,最难之处在于,银狐身段小,若是一箭射去,纵使射到它们,那皮毛上也定有一、两个大窟窿,根本做不了衣裳。

因而,捕猎它们十分不易。下套或是挖陷阱都无用,它们身形太过灵巧,能够轻易避开。唯一的法子便是在它们常出现的地方放上瓷碗、瓷罐之类的瓷物。待它们出现时,猎人放箭射瓷物,瓷物迸裂、碎片飞出,若是能侥幸刺中银狐爪中的肉 垫,银狐便无法逃脱,而毛皮也能完好取得。

方法说来轻松,可许多老猎人在高山雪岭中穿梭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到一张完好的银狐皮。

楼韧本是见萧缘书每到葵水之时身体便发寒,想到银狐皮毛是御寒圣品,年前方才命人去高山雪岭中狩猎。以为要等上些日子,不想,居然这么快!

他面带笑意,起身查看,确实是罕见的银狐皮毛,当即高兴,赞道:“好,有赏,有赏!翘哥,吩咐账房准备银票。”

翘哥想哭,年前已经重金打赏过了,怎么现在还要赏,这是银子呀,沉甸甸、白花花、能娶媳妇、能买肉……

楼韧可没有心思看他的表情,当即命人找裁缝,又叫他去唤萧缘书。

萧缘书和裁缝前后脚进了夫子院,她见到椅子上的雪白毛皮甚是欢喜,直接过去摸了摸,好软!好滑!还很漂亮,像雪却又不是雪,比雪亮,比雪通透!

裁缝见到椅子上的毛皮双眼发亮,大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意。

楼韧见萧缘书喜欢,整个人就如同被风吹得鼓鼓的船帆,心里是满的欢喜和满足。他笑,眉宇间的锐气不在,轻轻说:“可喜欢?”

萧缘书点头如捣蒜,一双翦水明眸之中全是流光溢彩,憨憨的问:“是给我的吗?”

“当然!”

闻言,萧缘书也不放下手中的毛皮,直接握着一张就向楼韧扑去,挽着他的胳膊咯咯笑,道:“夫子,你真好!”

这话让楼韧很是受用,莫说是心,就是人也软成了一片,握了她的手看向裁缝,说:“来为县主量身吧,要做得漂亮……”

不等他说完,萧缘书已经出口道:“夫子,这毛皮我想做成护膝和护腕!”

听她之言,翘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这就是个土妞,不识货的土妞!她知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不容易得了几张完整的银狐皮,她,她,她居然要裁小了做护腕和护膝?

楼韧有些意外,询问的看向她。

她轻轻晃楼韧的手臂,说:“夫子,好不好?”

见此情形,翘哥心道坏菜了,如此好的银狐皮,完了!

果然,他听到楼韧低沉的声音没有半点可惜之意,幽幽说:“留下一块为县主做个围腰防寒,其他的,就依她吧!”

翘哥忽就想起了他死去的父亲,父亲曾告诫他,找媳妇,找个相貌普通的便可,好相貌的女人都败家。

以前,他没有领会其中深意,现下倒是明白了,好相貌的女人果然很败家!这未来肃王妃的相貌冠绝天下,找遍世间相貌无出其右者。但是,同样的,找遍世间败家亦无出其右者!

翘哥的心在滴血,父亲之话果然是金玉良言呀!这白花花的银狐皮,算是没有了!

裁缝也很震惊,他本以为自己能碰上银狐皮,好生做一件衣裳,以后也能和人炫耀一二,可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成了做护膝和护腕呢?

裁缝不了解肃王已然中毒至深,只当他不知这银狐的价值,清了清嗓子,小心说道:“王爷,这银狐皮毛世间罕有,小的祖祖辈辈做了多年裁缝,还是第一次有幸见到如此多完整的银狐皮。此物是避寒佳品,小的以为,做护腕和护膝实在不如……”

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萧缘书已经打断了他,问:“你说这个是防寒佳品?那比虎皮如何?”

“虎皮自然比之不过!这银狐生于高山雪岭之中,其皮毛是防寒圣品,小的曾听人说,若是百岁老人能得之而围于手脚处,便能不惧风寒湿骨之痛!再则,老虎虽是百兽之王,可但凡有些武艺便可猎取,哪像这银狐皮简直是……”

萧缘书自动忽略裁缝后面的话,只顾拉着楼韧欢喜,道:“太好了!既然有如此功效,那一定要做成护腕和护膝的!日后若是做了将军上战场,就可以不畏惧草原上的寒冷了!”

裁缝绝望,他的话,白说了!可,他看了看银狐皮,还是不甘心,正欲再劝,却见楼韧向他摆了摆手,道:“好了,县主既然吩咐了,你照做就是!”

裁缝看看翘哥,见对方微微摇头,只得无可奈何的领了命,道:“萧县主请站好,小的为您取尺寸!”

“这护腕和护膝也要尺寸吗?”萧缘书问。

“当然!虽然能用棉绳绑住,可也得大概合适,不然戴着不舒服。”

“那你等等,我得去叫我哥哥来!”

说着,萧缘书就要往外走,却被楼韧一把拉住。

楼韧望向她,脸色不善,咬牙切齿的问:“你……是要给査君然做护腕和护膝?”

萧缘书连头都没回,自然看不见楼韧的脸色,还想往外奔,径直回答:“我见这里这么多张皮毛,应该够做哥哥的。”

说完,又不放心的看向裁缝,问:“你说这里能做几个护腕和护膝呀?”

裁缝擦了擦汗,怎么觉得如沐春风的肃王转眼之间就成了吃人的魔头呢?他低了头,据实回答:“除去做围腰的,应该能做四双护腕、四双护膝!”

萧缘书闻言心满意足,欢喜的说:“夫子,你听见没有,可以做四双。我一双,哥哥一双,还有两双给夫子……”

她回头望楼韧,发现对方脸色很奇怪,朗声问:“夫子,你怎么了?”

听到她后面的话,楼韧心微宽,也觉得方才的生气有些小题大做,毕竟缘书是要将多的给他。短短不到一刻钟,他整个人就如同这早春时分的天气般,乍暖乍寒、乍寒乍暖!

萧缘书当然不知道他内心已经经过了冰火几重天,见他不答话,关切的问:“夫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楼韧看向她的杏仁大眼,里面眸子清澈,如同黑亮的葡萄,将他的影子清晰的映了出来。她的眼里装的是他,这般一想,他便缓缓摇头,道:“我无事!你快去找査君然吧,裁缝还等着呢!”

萧缘书又看了看他,确定他真没事,便高高兴兴的奔出院门去唤査君然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知身是无根物(二



萧缘书那端跑得欢快,翘哥这端纠结无比。他斜睨了裁缝一眼,再望向自家的爷,按理说,他跟了爷这么久,作为忠实的总管,不止是帮爷打理事物,还应该身负进谏、箴言之职。

可他不是迂腐之人,自然明白进谏是门高深的学问,要爷听得进去才可。若是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白的赌爷的心,还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晦气。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楼韧唤了小厮领着裁缝到前厅用茶,方才道:“想说什么说吧!”

翘哥小心看了看楼韧,道:“爷,您对萧县主爱护之心实在感人肺腑!就连小的这个旁观者看了,也实在想要潸然泪下!”

楼韧不语,静待他的下文。

翘哥再小心看他,接着道:“爷博览群书、通晓古今,自然也读过《战国策》。”

楼韧掀了眼皮看他,微微蹙眉,幽幽道:“有话快说,别绕来绕去!”

翘哥闻言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恬着脸回答:“小的这不是见萧县主每次说服爷之前,总要引那么一两段典故呀、名言呀,且也总能让爷听进去,因而想照用吗?”

楼韧轻嗤一声,低声说:“画虎不成反类犬!”

翘哥被嘲笑了也不在意,接着道:“反正小的已然向萧县主学习了,爷就让小的一学到底,引完这《战国策》吧!就是类犬,爷也该准许小的画完才是!”

说着,翘哥抬首悄悄望楼韧,见他神色没有不悦,忙擦了擦额头,俯首小心说:“不知爷可还记得《战国策。赵策四》?”

“自然!”

“那爷就该知道,左师触龙说服赵太后送长安君到齐国为质时所说的话!”也不管楼韧的反应,翘哥硬着头皮继续道:“左师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此话,不知爷认为可对?”

“有些道理!”

“那小的以为,爷对萧县主的爱护之心其实亦然!”

“嗯!”楼韧坦然承认,他爱萧缘书,自然要为她做长远的打算。

“既是如此,爷日后就不可再纵容萧县主!前些日子,爷大张旗鼓的采买婚嫁之物,众人议论纷纷,小的从不曾多言。毕竟县主风华绝代,当得大礼相迎!可现下,爷为了让她开心,也不管这银狐皮毛的珍贵,眉毛都不皱一下就答应做了护膝,这纵容,未免太过!如此以往,爷怕是会将县主惯坏,莫说‘为之计深远’,怕是会令她在朝堂,在王府寸步难行!”

洋洋洒洒的一口气说完,翘哥沾沾自喜,太有才了,真是佩服自己,说得如此有理有据,措辞还如此准确……

还不等他美够,便听他的爷冷哼一声,道:“翘哥,你也莫忘自己脸上贴金,也莫往本王头上扣帽子!你今天,不过就是心疼这白花花的银两而已!若是缘书用的不是一皮千金的银狐皮,你可会进谏?”

“爷……这……”翘哥气势顿弱,他的确很爱财,可,可爷的纵容确实太过……这么多银子呀!说没就没了!

楼韧轻转头,漫不经心的看他,直让他觉得是被捕猎的鹰隼盯住,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

“翘哥,你听着!本王既是要纵容她,本王便有把握保她周全,以后这样的话本王不愿再听到,你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说什么将她惯坏,若她是骄奢淫逸之人,得了这银狐皮毛还不想着裁制一件天下无双的皮裙吗?她不要外在华美,这正是憨厚纯真呀!哪象你,一身的铜臭味,满脑子的金元宝!”

翘哥背上开始汗如雨注,进谏果然是门高深的学问,以他现在的资质怕是难以掌握!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不是脑子机灵,而是脸皮够厚,上一刻还义正词严,现下马上嬉皮笑脸,道:“爷,果然慧眼识人呀!小的这等眼力实在拙劣,竟然只看到萧县主任性妄为,白白浪费了银狐皮毛,却不曾看到她较之旁人的拳拳之心,小的受教了!”

“哼!你收起这一套!以后她进了王府便是你的主子,你怎样对本王便要怎样对待她,千万莫要让本王发现异心!”

翘哥差点扇自己一耳光,前些日子不少人觉得萧缘书祸主,进言的,咒骂的,甚至于密谋暗杀的,不是都被爷平了下去?爷现下最忌讳的便是这事,他这怎么还往刀口上撞!

楼韧神色冷凝,继续说道:“你将这点心思用在别处,怕是事半功倍!前些日子往本王院中悄悄送纸条的人你可曾查到?”

爷,爷怎么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就是说错话了,进错言了……

翘哥又抹了抹额上的汗,小声回答:“正在查!”

“过了这么久,还未查到,哼!只怕是你心思太多,不能专心吧!”

翘哥很想大吼,不就是进错言了吗,你有完没完。不过,他不敢,就连腹诽他也得小心翼翼的将表情敛去,不然被爷看出端倪,那可就惨了!

楼韧见他表情老实许多,也不再一味的责骂,而是缓和了语气道:“你去查两处,一处是本王在书院的暗人,那送纸条的人可能和你存了一样的心思,都觉得本王对缘书太过宠爱,怕她祸主,想借张逸飞之事激怒本王杀了她以绝后患。一处便是厨房,厨房之中的仆役和伙夫本应该是平平常常的人,这样的人大多胆小怕事,可却居然敢暗藏张逸飞,其中必有来路不明之人!”

翘哥小心应下,抬首看楼韧,纠结呀,纠结,还是没敢把问题问出来。

楼韧见他快要被憋死的样子,一时有些好笑,道:“想问什么就问,瞧你那样子!”

“爷,小的不明白,爷和萧县主既然定下了一月的期限,也知道了张逸飞就在厨房藏身,为何迟迟不让人将他杀掉?”

楼韧长叹一声,幽幽道:“就如你所说,缘书性格执拗,张逸飞若死,她嘴上即便不说,心里怕是不会好受!对本王,必定会存了疏离之心!”

“那爷,您这是打算放了张逸飞?”

“哼!放了他,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口气,本王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可这一月期限快到了,爷既不放又不杀,小的实在不明白爷的深意……”

楼韧轻勾嘴角,笑得颇有深意,道:“报复一个人,不止是夺他性命这一个方法!张逸飞出生大儒之家,将颜面看得比性命还重,他让本王一时不好过,本王便抓其七寸,让他一世过不好!”

翘哥背上阴嗖嗖,得罪爷的下场,真是不好过。

楼韧斜睨他一眼,又说道:“再说缘书,她确实聪慧,可也太过聪慧了些,本王这次若不给她个教训,她怕是以为事事都能任她谋划!”

翘哥听了直念阿弥陀佛,张公子、萧县主,你们节哀顺变吧!

翘哥还欲再问,恰听院外萧缘书欢快的说:“哥哥,快点,裁缝等着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知身是无根物(二



萧缘书拉着査君然进到院中,楼韧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眸中不悦之色尽显。他的脸微微绷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发冷,薄唇轻勾只觉讥讽非常。

査君然在这方面较之萧缘书还算是机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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