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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渡-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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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降下的天宠。

人生四大幸事其中之一便是洞房花烛夜,今天便是他的好日子,复又得帝王宠爱,他该欢天喜地才是。但他的脸上,静若死水,沉如晚霜。莫说没有半分喜庆,换做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以为他是丧妃而非纳妃!

旁边的宫人看了看久久不语的七殿下,直到时辰将尽,才不得不小心提醒道:“殿下,该出去行礼了!”

萧策回身看那宫人,冷冷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往外走去。

宫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为何刚才竟觉得这位主子好像要杀她?

他走到正殿,满朝的文武百官皆在等候,他的侧妃宇文清源也在此列。她身披红色锦缎衣袍,头戴凤冠,懿朝因为民风开放,早已没有了盖头之说。

正殿之上,到处是刺眼的红,烦心的金,人人面带笑意,好似欢天喜地。窃窃私语声,爽朗谈笑声,漫天道贺声,好像,全与他无关!

所有的人,都融到了这副言笑晏晏的画面之中,唯有他一人,格格不入!

宇文清源见到他,微微一笑,却换不来他回视一眼,他默然扭头,看了看坐于正殿之上的德昌帝。

德昌帝身边的主事公公眼见七殿下已来,忙不迭的唱道:“吉时到,新人行礼!”

宇文清源由身穿喜衣的尚宫领着款款走向萧策身旁,似羞似娇的偷眼瞧他,那眼神和脸上的胭脂堪称相得益彰。

还有那一身红装,由她来穿当真是喜庆非常!

主事太监见新人已经站好,忙唱道:“新人上前,参拜圣上!”

宇文清源嘴角仍是带着笑意,缓缓举步。

哪知,萧策却忽然说道:“慢着!”

德昌帝蹙眉,这婚事虽是他和德沛公主一手促成的,此番举行却是由萧策自行上书奏请的。他本以为会一帆风顺,怎的临门出波折?

虽然,萧策主动商户之事颇多疑点,德昌帝想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自行请奏。但,身为帝王,能见到后继之人成家生子自是开心。再则,宇文清源虽是萧山郡王的养女,却也不代表不及亲身女儿有用。

利益当前,兴许能使萧山郡王宇文路意识到,与其为德沛卖命,不如全力扶持萧策,那样,他的女儿便是皇后!

不管大局还是私心,德昌帝都不能允许萧策此时反悔。听到他这一声‘慢着’,德昌帝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下意识的看向萧策后面的太监,只待萧策若是真的说出不愿意之话,便把他悄悄制住,强押着完成这场婚礼。

宇文清源心中也是害怕,如今萧缘书已经远在玉门关,萧策无了顾忌,若是当众反悔该如何是好!

萧策岂会不知大家的担心,嘲讽一笑,躬身对德昌帝道:“父皇,儿臣现下不过是纳个侧妃而已!依照祖制,儿臣也才是个郡王,所纳侧妃只是从三品如夫人,万万不可以正妃之礼迎娶,这参拜之礼更是不可!”

听闻他不是悔婚,德昌帝还来不及松口气, 听到他后面的话,眼瞳不由一缩。婚礼所遵从的礼制是德昌帝下旨特许。既要拉拢宇文家,当然得给足了宇文家脸面和希望!因而,宇文清源的凤冠霞帔还有仪仗、聘礼,全按照迎娶太子妃例准备。

德昌帝此举,纵使不能使宇文家彻底归附,起码也能让萧山郡王和德沛之间心存间隙。而萧策此举甚是莽撞,不过为了出口气,就打了宇文家的脸呀,也同时狠狠打了德昌帝的脸!

不及德昌帝发话,素来支持萧策的礼部尚书吴大人心道不好,赶紧上前,朗声说道:“圣上,泰安郡王如此知书达理,身先士卒,谨守祖制,当是一代贤王!真乃万民幸事,皇家幸事!臣这里,向皇上道贺了!”

他话落,紧跟着十多位大臣站了出来,跪拜道:“臣等恭贺皇上,泰安郡王贤明,乃我朝之福!”

德昌帝脸稍霁,微微颔首,命众人平身,复又对着萧策沉声说:“皇儿如此不骄不纵,朕深感欣慰!只是,这礼制之事是朕特许,皇儿莫要再推辞了!”

“父皇,儿臣以为不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若是此例一开,以后人人都不遵从礼制,那天下岂不是无礼可依?到时,又谈什么礼法,谈什么定制?”

德昌帝无话可说,德沛公主暗自冷笑,萧山郡王怒目圆睁,唯有宇文清源呵呵一笑。只见她微微曲膝,拜服一下,道:“殿下说得甚是!能嫁给殿下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当是清源的福分。至于这礼制,清源恳请圣上按照祖制行事!”

德昌帝深知萧策心里定是不痛快有心让宇文家难堪,加之清源郡主开了口,当即说道:“清源当真是胸襟宽广之人!既是如此,朕便准奏!”

话落,清源再俯身行礼,由着身旁的尚宫将她搀扶下去。

王爷迎娶侧妃,只需抬轿迎进门,赐以如意簪,便算是礼成。

此番,宇文清源既然如此说了,那不能再在正殿行大礼。

眼见着场面有了冷然,德昌帝说道:“宇文卿家,朕已命人备下宴席,来,来,来,你陪朕去喝个痛快!”

宇文路垂首答应,眼帘低垂,看不清是喜是悲。

众人尾随德昌帝入席,好似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心里却都清楚,七殿下很不待见他的这个侧王妃呢!

萧策不理众人反应,也无心查看德昌帝的心思,只是暗自痛快!这一次,终是狠狠教训了宇文清源一顿!

他恨她,恨她抓了他的软肋,逼他成亲。更恨的便是,她一个*,一个宇文家养的狗,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萧缘书的青睐!

一个多月了,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萧缘书也已经离开他一个多月了!每每看到宇文清源,他便想大哭也想大笑!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配和缘书同塌?

可他们就是同塌了,只因宇文清源是女子!而他自己,是个男子!

他要报复,他恨宇文清源,也嫉妒宇文清源,所以,明知道此举幼稚,明知道会惹怒他的父皇,他还是做了。

他要让世人知道,她,宇文清源,只是个下*的女子,不配什么凤冠霞帔,更不配大礼相待!

不配,都不配,更配不上萧缘书!



正文 第六章 将军夜引弓(六)



宇文清源被管事尚宫虚扶着回到萧策的宫殿。先前萧策被封王之时,德昌帝因为舍不得他搬出宫,以他尚未加冠为由未让他出宫置府。现下,他虽是成了婚,却仍是居在朝华宫,而没有自己的府邸。

喜房是按照萧策的吩咐布置在朝华宫的西侧楼阁,现下人们都出去讨酒吃了,只留下一个喜婆和一个管事尚宫陪着她。

此处本就偏僻,现下更是静得诡异,宇文清源坐在房内,耳朵边没有一点声音,只觉得静谧难安。她环顾四周,飘渺的芙蓉帷帐,大红的鸳鸯锦被,上好的镂空雕花床,香木云纹桌,龙凤呈祥烛。

明明样样都如了她的意,就连德沛公主昨夜也亲自召见她,对她进行了一番褒奖。可她的心里就是不踏实,烦躁,无缘无故的烦躁。

她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归结于对洞房的担忧。她虽暂时保住性命,德沛公主也很满意她能嫁给萧策,可萧策若是不与她圆房,她照样难逃一死。

许是看出了她坐不住,管事尚宫善意一笑,小声说道:“王妃是不是坐着无聊?老奴看王妃今日也累了,从早晨到现在也未曾进食,不如吃些东西?”

懿朝自开国时起女子便很稀少,旧时的那些规矩,诸如新娘盖盖头、必须端坐于床等夫君、不得走动和吃食等,早已经不时兴。即便在繁文缛节颇多的宫里,这些管事尚宫们也很和善,并不会要求新晋的妃子们端坐于床。

宇文清源身体本是有些紧崩,闻管事尚宫此言,微微松了口气,轻轻点头,方才从床上缓缓起身。

管事尚宫将她引到桌前坐定,为她摆好餐碟,细心布菜。宇文清源闻到饭菜香味,顿感饥肠辘辘,恨不得一口将面前的东西全部吃下。

管事尚宫先是为她盛了一碗意寓多子多孙的八宝粥,递到她面前,道:“祝王妃娘娘早生贵子!”

她轻轻颔首,拿起勺子开始喝起来。

一时间,屋里只剩她吞咽食物的声音。

吃些东西下去,她的心情微微转好。这时,明晃晃的喜烛噼噼啪啪爆了起来。先前那股子的烦躁劲又起,她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只想将屋里的东西砸个粉碎。

管事尚宫见她手顿住,忙给她布了一道凤凰双啼。她看了看碗里的鸡肉,只觉得这平日里吃惯了的东西现下变成了虫蚁血肉,让人难以忍受。她食欲顿时消失,倏忽涌上呕吐之感,忍不住干呕连连。

喜婆忙为她端了一碗清水,双手递至她面前,道:“王妃,您漱漱口!”

说着,喜婆和管事尚宫对望一样,心下有些怀疑。

宇文清源漱了口便不想再用膳,只觉浑身疲软,走到床边,靠着床架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见状,管事尚宫忙以眼神示意喜婆随她出去,喜婆会意,轻手轻脚离开屋内。

管事尚宫是看着萧策长大的人,她原先就是莲妃的奶娘,莲妃死后,她将萧策看得尤为重要,忠心自然不在话下。喜婆是宫里的老人,对萧策也是尽心尽力。

懿朝宫制不比前朝严苛,尚宫或是宫女到了年龄都可以自行嫁娶,若是要在宫中继续当差,只要本分守己又兼得主子同意,便也可以。

因而,这两个老人皆是做过母亲之人。她们见宇文清源先是莫名烦躁,后是呕吐连连,加之身体疲倦,早已想到可能是害喜症状。

两人心中有数,这位侧妃因为是萧山郡王之女,得了皇上的特许,并未像别的嫁到皇家的女子般被验身,害喜还真是太有可能!

管事尚宫心中有计较,此事关系重大,不能惊动他人,唯有先禀告萧策,请他做决断。

萧策坐于席上,也不喝酒,也不举箸吃菜,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对周围人的攀谈和赞誉充耳未闻。其心不在焉的程度,令德昌帝顿感不悦。

德昌帝正要出声提醒他,却见他身边的管事尚宫匆匆走向他身后,小声言语一番。他听后,便要起身跟着管事尚宫离席。

德昌帝再无法容忍他的放肆,压着怒气问道:“皇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萧策微滞,管事尚宫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被皇上看到了。

德昌帝见萧策不答,冷冷一笑,锐利的目光转向管事尚宫道:“何尚宫,你不在朝华宫守着王妃,来此作何?难道你在宫里这些年都是白呆了?不知道半点规矩?”

何尚宫赶紧跪在地上,俯首回道:“皇上,老奴知罪!”

“朕问你的话,怎么不答?刚才你和朕的皇儿说了什么?”

“老奴……老奴是奉了王妃娘娘的命前来,王妃娘娘担心殿下喝酒伤身,所以,特命老奴……”

不及她说完,德昌帝已然笑了起来,显然对这个说法满意,赞道:“皇儿好福气,娶了这么个贤惠的妃子!”

萧策本就不舒服,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和怒火,刚才听说宇文清源可能怀孕,他尚会顾及皇家脸面不欲声张。

但现下,德昌帝的口吻激起了他的逆反之心,众人不是都愿他娶宇文清源吗?他便将宇文清源未婚先孕的事情抖落出来,看看他的父皇,他的姑姑,还有那个自大的萧山郡王如何自处!

他双手一拱,用响彻整个大殿的声音说道:“何尚宫刚才告诉儿臣,清源郡主身体不适,还请父皇召太医为清远诊脉!”

众人疑惑,都不知这七殿下唱的是哪一出,先前还对他的侧妃嫌恶至极,而今却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还在殿上请旨为她诊脉?

德昌帝眼瞳一缩,总有不好的预感,却也不能不答应萧策的请求,只得硬着头皮答道:“难得皇儿体恤清源,朕准了!”

说着,朗声问道:“乌院首,你随何尚宫去趟朝华宫,为泰安郡王妃诊脉!”

“微臣遵旨!”

乌院首走后,席上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就连德昌帝也未免提不起精神,只得宣上歌舞助兴。

萧策坐在位置上,嘴角扯出冷冷的笑容,他倒是要看看,一会乌院首诊断出来后,他的好父皇是否会暴跳如雷!

这个宇文清源的过往,他也查探到了一些。身为女子却不知检点,做过德沛公主的宠人,也奉德沛之命陪伴过其他的男人。这些,只怕他的父皇也是知道的,但为了拉拢宇文家,只做不知罢了!

这个孩子,是个野种,一个就连宇文清源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种!

萧策眼前不断闪过那日宇文清源逼迫他的情景,双拳不由紧捏,现下也顾不得大局,只想将他所受的加倍奉还!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乌院首满头是汗的回到了大殿之上。

德昌帝问道:“乌院首,王妃如何?”

“王妃……她……”

萧策见乌院首的反应便知道管事尚宫的猜测落了实,思及此,他一阵雀跃,强压兴奋道:“乌院首,本王的王妃如何?”

“臣……臣……”

“说!”

“王妃她……她怀了身孕!”

乌院首的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将满座惊得噤若寒蝉,众人齐齐看向萧策,只待他反应。

萧策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看向德昌帝。

德昌帝震怒,怒宇文清源欺人太甚,怒萧策不顾大局,怒宇文家手握重兵,怒他身为帝王受制于人!

他心思百转,再怒,他还是想要联合宇文家,还是企图挽回这将崩之势!

可现下,凭萧策的表现,明眼人一看便知宇文清源肚中的绝非皇子龙孙,这个局面如何才能圆?

德昌帝沉吟片刻道:“乌院首,你确定?”

事已至此,乌院首哪里还能改口,只得豁出去答道:“臣确定,王妃她已怀孕月余!”

德昌帝头疼,不知该如何决断。

谁知,本是冷眼旁观的萧策倏忽站起,颤声问:“你说……她怀孕多久了?”

“王妃脉相薄弱,沉而不显,当是月余之像!”

萧策脑袋轰的一声,什么东西从心里破土而出,本以为是陷入绝境,没曾想是绝地逢生。

曾经,有一个少年,笑靥如花的告诉他:“萧策,我最喜欢孩子!”

曾经,那个少年为了拒绝他,大声嚷道:“萧策,我喜欢小娃娃!”

曾经,他绝望无比,他以为,孩子,是他们永远无法得到的!

可,上天到底是疼他的,到底是怜他的!

他的一片痴心,未曾空付,他们之间又有了希望!

宇文清源怀孕月余,怀孕月余!月前,便是他被逼婚之时,便是萧缘书喝醉酒与宇文清源酒后乱性之时!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缘书的!

缘书的孩子!缘书的孩子便是他萧策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想着,萧策哈哈大笑,道:“父皇,儿臣有孩子了,儿臣要做父亲了!”

德昌帝饶是经历了许多大场面,还是被他这倏忽转变的态度惊得瞠目结舌,半天无法言语。

倒是德沛公主听了他的话暗自一喜,原来他和宇文清源已经圆了房,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呵呵,他离死,便也不远了!

德沛公主满眼慈爱的看向萧策,责备道:“你这性子实在妄为,还未成亲便敢如此!”

萧策对她的话浑不在意,依旧满脸兴奋,看向乌院首,问:“乌院首,胎儿可好?”

乌院首也是有些呆滞,先前看萧策的脸色本以为是一场皇家丑闻,还哀叹自己牵涉其中,没想到,真是情势抖转。

半响,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答 :“王妃和孩子都很好,只是现下有了害喜症状!”

萧策颔首,郑重其事的说:“那以后请乌院首多费心力,这个孩子是本王的至宝,本王拜托院首了!”

“臣,定然竭尽全力!”

萧策满意,弯身举杯,道:“父皇,皇姑姑,诸位,今日是策大喜之日,来,让我们满饮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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