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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天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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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九离是第一个冲到朝歌身侧的人,扶着他的手臂轻摇着,道:“朝歌,你可看到我。”说着不忘伸手在他面前拂了拂。

朝歌摇了摇头,依声看向九离的方向眼不聚神,随即又将视线转向殿中,偏头微思,道:“叶神医也来了!”

九离回身与叶闲士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他这是怎么了。”她已心中有数,多此一问不过是想确定自己所料是否有误。

如果说南风真是受他人唆使,那又为何偏偏只弄瞎朝歌的双眼,直接让其毙命不是更为省事的多,这般大费周折又是为何?

九离现在越来越迷惑了,她根本猜不透幕后者的用意。

这对她来说是一大挑战,如果不把这件事弄明白,她恐怕要夜夜无眠了。

叶闲士耸了耸肩,一脸不可奈何,道:“正如大家所见,他的眼睛看不到了。”

“可有解救之法。”

兰琊轻声问,尽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若有人想要蓄意嫁祸,这绝对是一个一石二鸟好计谋。兰琊虽不惧死、不贪生,但他不希望朝歌因此而赔付上一双眼睛。他还年轻,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真有不幸,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对于兰琊的焦虑,朝歌显然淡定的多,他只伸手轻轻抚摸了下自己的双眼,莞尔道:“地图是假的。”

这时他不是关心自己的眼睛有没问题,而是关心地图的真伪。

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名,或是利不惜牺牲一切,区区一双眼睛也许算不上什么。

也许早在朝歌决意加入这场没有战场的战斗中时他就已经注定了是一个败者。只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见得他有要放弃的念头。纵使飞蛾扑火,他也要做那只涅槃之前最绚丽的金蛾。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的眼睛。”按着朝歌手背,九离说的笃定。

朝歌反握住九离的手,苦笑着,“其实,能不能医好我的眼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地图是南风用命换来的。我想我一定会辜负他了。”

“不会,一定不会的,你不要失望。我帮你,我一定帮你找到你想要的。”

不知为何,看着自哀自怜的朝歌,九离心有不忍。前一刻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这一刻却像一个被人遗弃无家可归的流浪娃。

她从不承诺什么,但她此刻却将这从未说过的话语脱口而出,是同情心泛滥,还是什么作祟,此刻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小丫头,你可知你刚刚说了一句很不该说的话吗?”信步闲庭,叶闲士特意支开了所有人。

“那叶神医又觉得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是不该说的。”

九离有搭没调的应了声,她此刻在想着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你空予他希望是不对的。”

叶闲士摇头苦笑,想来这跟他印象中的那人雷厉风行的关西女子有着天壤之别。

他的印象中,九离应该是洒脱的,是不受拘于尘世的,但她的行为却与他所想背道而驰。

或许,正是因为想的太完美了,所以在正真接触后发现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都会觉得那本该是这样的。

“你是说前者还是后者。”

九离滞步凝视着视叶闲士,她不觉得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有哪里欠妥当之处。她会找出医治朝歌的解药,她也会找回真正的地图送给朝歌,这两者毫不冲突。

“若说解药,自不在话下。你不会不知道朝歌的雄心,他一心入主中原,问鼎帝城,你予他的一句话,便是整个天下。”

“哈哈,我说叶老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莫说那九鼎之局是否正有其事还有待争议,就是真能通过藏鼎图找到九鼎也不见得拥有九鼎者就能坐享白帝城对天下发号施令。现如今这天下,是有能者居之,而非一件死物可以左右乾坤,定大局。”

叶闲士定定地看着九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震惊之余不忘钦佩,道:“依你之见,当真有把握找到九鼎所在。”

九离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让叶闲士无法对她的想法与说法产生置疑,问这话时,更似确信她能做般。

“这个你应该有听说过。”横出龙泉递到叶闲士面前,九离大方地让他观摩。

自从与萧禹一别后,九离的这柄龙泉就寸步不离身。不论她走到哪,都会习惯性的握在手里,虽然它现在依然无用武之地。

“这,这是……”

叶闲士虽然年逾古稀,但他那双眼睛却比任何一个年轻人还要有神,不想看的时候他通常都会半眯起眼装出一副眼神不济的样子,但若撞上心许之物时,他的眼睛通常都会瞪的比夜鹰还要精亮。

此时,他的眼睛就已瞪到了无限大,曈孔收缩着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双手微颤着捧起龙泉,像是遇到了久违的知已,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沦陷在她的温柔中。

叶闲士旁若无人地喃喃道:“龙泉,是龙泉……”

九离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她见过凤于惜初视龙泉时的贪婪表情,也见过兰琊看到龙泉时的惊惧,更见识过朝歌不屑一顾的神情。

但她却没见过像叶闲士这样的,那不是想要据为己有的贪婪,也不狭路相逢的惊恐,更不是摈弃世俗万物的不屑。他的那种眼神透露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好像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儿子那般,珍爱,重视。

但很快他又收敛了自己脸上所有的复杂表情,心甘情愿的双手把龙泉捧回到了九离面前。

九离接过龙泉握了握,眄了眼叶闲士,道:“你现在还认为我不可能找到九鼎吗?”

叶闲士已无任何质疑,看着九离但笑不语。

“叶先生的情绪何以如此高涨。”

迎上九离,兰琊看了眼离去的叶闲士颇有疑虑,什么样的谈话可以令一个怪神医性情骤变。

想来应该是一次很愉快的谈话才是,兰琊如是想着。

“我跟他讲了个笑话,他就这样了。”

兰琊了悟,道:“那一定是一个很精彩的笑话。”

九离耸了耸肩,坦白道:“其实那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他却听着很愉快。”

兰琊不置可否,“其实,笑话好不好笑不在笑话本身,主要还是取决于讲笑话的那个人。有的时候看到了令人心生愉悦的事物,自然而然就会令人愉悦。”

“似乎有点道理。”

九离点头,但她其实根本没听明白兰琊那绕来绕去话想要表达什么。




狐狸与狼同行

小院里,易言正在收拾着什么。

无尘端坐着详看手中信,不止一封,而是两封。易行目不斜视的静立在他身侧,像一尊石雕。

看完其中一封后接着展开另一封,看着看着不自觉挑了挑眉头,轻道:“哦,有意思。”

这两封信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很显然,后面那一句话挑起了他的兴趣。

“想必息夜也接获这个消息了。”瞥眼易行,将手中两封看似机密的信函往后递去。

“公子,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我们几时出城。”易言拎着两个包袱来到无尘面前,说话的时候难掩喜悦。

只要一想到要回城,她就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在这个地方时时提心吊胆不说,最重要的她还是不太习惯吃即墨的东西。不似易行,有的吃,什么都可以。

出来这么久,无尘似乎也瘦了。若不快些回城,等到大王再见到无尘的时候说不定会责罚她照顾不周。

“再等等,还有人没来。”

无尘轻松的说着,手里已端起杯盏轻啜一口自己刚刚煮好的香茶。

“还有人,谁?含玉姑娘要来送行吗?”

易言不懂,转眼看了看易行,却只得到易行摇头默声的回应。

“无尘公子。”

恰时,院中响起了息夜那高而有力的嗓音。

*

院中除了息夜外,还有含玉。

“你们这是……”

看着两人,无尘面带疑惑,明知故问。

“早晨收到来自离石的消息,朝歌遇刺。得知此消息后父亲甚为忧虑,离君仅此一子,若有何闪失,恐离君一室无后,故而让我带上含玉前去离石,若能帮的上忙也算是尽点同宗之宜。”

无尘轻笑着,道:“墨君有心了,父王原本打算在下月初便下召授封朝歌为离君,没曾想竟出了这等不幸之事。”无尘收到的信中,其中一封就是来自白帝城。而他还没看第二封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朝歌的授封仪式不会那么顺利。

就算无尘不紧张,有人也会紧张的。而且还是早有预谋的算计。

“是阿,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好在含玉自小研习医术,此番前往希望可以帮到朝歌。”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结伴同行。”似乎没有拒决的理由,无尘索性大方的说着。

或许无尘跟息夜之间彼此心照不宣,他们去离石的主要目的也许不是看望朝歌

他们也许都想看看朝歌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是否真的严重到无法承袭离君之位。

又或是,期望以看望之名变成奔丧之实。

是阿,整个王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离石的神鬼军团曾为不落王朝立下过千百战功,更遑论此军团在朝歌的带领下早已超越往昔不止几倍。

听说那是一支不败铁军,以至近百年来已无人敢在离石兴风作浪,他们通常神出鬼没,在离石甚至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但只要离君有令,他们就会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他们本应出现的地方。

然后消灭掉那些犯上作乱者,再从人间蒸发。也正因此军团行踪不明,才被贯以神鬼军团之称。

传说也许有过,但真正的神鬼军团只听命于离君号令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无论如何,在此纷乱之世中,对于削弱强而有力的对手,对自己总会是利大于弊的。

*

临近离城的时候,无尘意外的收到了暗香坊送来的帖子。

内阵寥寥几语,却已将其想要表达的意思清楚的透露给了无尘。

“无尘公子可真是知交满天下,连即墨的‘暗香坊’也有结交一二。枉我生长于此,却也没有你这般交广呀。”

息夜不怀好意地揶揄着无尘。

早在无尘进城的时候他就派人查过暗香坊,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他一直就不相信无尘只是单纯的来即墨视查,王府密室之事也一定与无尘脱不了干系,他表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却不能保证他什么事都不知道。

“呵呵,让你见笑了,赛天仙说是煮了一铫子茶为我送行,这,真是让我左右为难。”

无尘轻声笑着,毫不避讳地把帖子的内容当着众人的面坦言而出。

含玉凑上前好心道:“只是一盏茶,无尘哥哥不妨去看看赛姑娘,权当是向她辞行。”

“还是含玉善解人意,我们等等便是。”

息夜顺阶铺路,看似给了无尘一个很大的面子。睨眼含玉时,却是意味深长。

*

进入水阁后,无尘只看到赛天仙端坐着煮茶。他不禁挑了挑眉,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撩袍在她对面坐下,逞自拾起一只冒着热气的杯盏凑到唇边边嗅边尝。

待到无尘将杯盏搁下,抬眼就看到赛天仙吃吃的笑,道:“是我今天这茶合了你的胃口,还是你无心品尝敷衍了事。”

低眼看着杯盏,无尘失笑,道:“你这连夜上落霞寺取回的接天碧,我岂能敷衍,当真是好茶。”

赛天仙掩唇巧笑,眼角朝无尘挤了挤,道:“算你识货。”而她今天看起来似乎特别高兴,但绝不是因为无尘要走了她才高兴。

“特地让我来,不会只是喝一杯茶这么简单吧!”

无尘轻握在杯盏上的手指沿着杯沿来回摩挲,看着赛天仙的眼睛似要提醒,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陪她闲聊。

“你可真是无情呀,我为了煮好这铫子茶连夜从落霞寺赶回来,你非但没有一句好听的话,还一副着急欲离去的样子。怎么,你就当真不想与我多处片刻。这一别,我们恐怕是再见无期了。”赛天仙嗔声责怪,她希望无尘可以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多点柔情,少点正经。

无尘却在这时弯起唇角,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你别忘了再煮茶给我喝。”说着,递出一个紫色的小瓷瓶到赛天仙面前。

接过瓷瓶,赛天仙若有所失的喟了口,道:“谁知道会是猴年马月。”转眼复又笑道:“说正事,那个人又出现了。”

初听之下无尘眼一定,神思骤紧,道:“你确定。”

“嗯,也许他现已经在帝城附近。”

“我知道了,这条消息的价值。”说罢,无尘又掏出了一只瓷瓶搁在赛天仙面前。

只要赛天仙说出口的话,无尘就有理由相信她。

当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无尘从不会怀着质疑的心让他为自己办事。相反,他也不会让自己的身边出现可供他质疑的人。

而赛天仙则是直接将其收入长袖内,看也不看一眼,似乎比看着那些,眼前这个人更有吸引力。

看着无尘,赛天仙忍不住多嘴,道:“息夜深藏不露,此番同行想必不会存有好心,你,可要多加提防着点。”

“我会的,谢谢你的提醒。”

“好了,你走吧!”

别过眼,赛天仙语气不佳,她最讨厌无尘客气时的样子,那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陌生。

未再看赛天仙一眼,无尘颌首,转身步出了水阁。

*

如同去时一样,回来的时候,无尘一脸轻松。这不禁要让人误会,他真的是去幽会暗香坊的牌头。

其中,就属含玉神色怪异,看着无尘时一眨不眨,想言又不敢开口。

犹豫再三,她还是沉默了。

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眼神变动,却无端端的被息夜看在了眼里。

此去离石虽不算路途长远,但很多事情都是人们所无法预料的,好比说人的感情。谁也不能保证这一刻仇视如敌,下一刻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更遑论是两个本就关系不一般的人儿。

在息夜的眼中,他似乎已经预料到当含玉爱上无尘的时候,无尘的处境了。

当然,他期待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有朋自远方来,亦乐

“你今天看起来好多了。”九离扶着朝歌在院子内的石凳坐下,自已也在一旁坐下。

朝歌笑了笑,似乎在失明后,他的笑容比以前多了,人也变的和善了。不知道是因为认命了,还是这件事给他给了他全新的认知。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看起来太好的事不一定就是坏事。

也许朝歌正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也间接的认清了自己的锋茫太过暴露,如果不能适时避开锋头,必成众矢之的。南风在密信中所下的毒多少也留有一点余地,否则他绝不可能活命。

“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陪在身边,不好起来很难。”

这是真心话,九离可以听的出来,更可以看的出来。经过几天的摸索后,朝歌似乎已经开始渐渐的习惯了黑暗。眼虽瞎,但他的心却明澈了,在王府内,甚至感觉不出他是个瞎子。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叶闲士会陪我们一起去神医谷求药,相信你的眼睛很快就会康复。”握了握朝歌的手背,九离似想给他信心。

“我一点也不担心,我还从未听到过关西月失手。况且,就算找不回解药也没关系,只要你们能够平安归来。”

朝歌回眼,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九离,似乎他的眼睛又好了一般。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他只是看着声音传来之地,看着人的时候眼神不聚,空洞非常,好似一双死物安在了这张俊逸的面孔上,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不会的,我九离说出来口的话,就绝对不会食言。”

朝歌轻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兰琊当真也要与你们一同前往神医谷吗?”逞自拎起铫子,取过一只杯盏,不偏不倚的阵了杯茶在盏中,然后轻轻的推到九离面前。问话的时候难掩担忧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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