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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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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齐齐跪地的衣袂窸窣声中,东厢门前垂挂的三重水晶帘次第卷起。他与阮氏相携步入。
随于其后的华文渊,白玉冠下垂系墨缨,着硃墨水蟠龙云纹锦衣,佩玉剑,身姿冷峭挺拔。而他身旁的宫装女子,如一环温润的玉,含着水光的剔透。眉眼净细,淡妆如画,纤腰约素,步态如轻云出岫,裙裳下摆徐徐漾出千朵锦绣牡丹。是名门淑媛幼承庭训才能有的娉婷仪态。
我见过她,也记得她——信陵阮氏嫡出长女,华文渊的未婚妻子,阮明月。
但吸引我目光的,是她手中的团扇:轻罗素纨,绘白描牡丹,紫竹扇柄上系着墨色流苏。
我侧眸转视耶律景:“殿下能否解释一下?”
他好整以暇地微笑,轻描淡写道:“昨日,在下从水月轩归来的路上,巧遇阮小姐。她见了长公主的这把团扇,十分喜欢。我想,公主必不会介意区区一把扇子,便割爱转赠给她。公主若是不愿,在下负荆请罪。”
事情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但我猜不出端倪,只淡淡道:“殿下言重了。”
华文渊与阮明月一同走入正对此处的隔间。帷帘垂落的瞬间,他似乎微微回首,目光淡淡扫来。但隔着我面前这幅特制纱幕,除了依稀人影,他再不能窥见更多。
天子赐坐之后,众宾入筵。宫娥鱼贯就列,分进御酒。水晶盘上脍素鳞,汝窑珍器煮龙团。犀箸鸾刀,缕切纷纶。宫眷命妇所在的渡廊上,瑞脑香浮,莺燕呖呖。垂帷下、漆屏边,露出层叠的云裳衣裾,蹙金孔雀,银丝麒麟。风过时,垂帷微动,隐约一片衣香鬓影。
为避暑,石庭四周凿有水渠,引来清凉井水,流水涓涓,浸着杜若、蒲草。空气中有湿润微甜的水意。庭右的空地,为歌弦献艺之所。两名教坊女伶,高梳云髻,金环约臂。一人轻弹宝轴琵琶,一人徐擘银柱箜篌,乐声低回,清泠可听。乐音渐至高处,恰逢风起,水边开得如火如荼的榴花,纷扬如雨。美人素手拨弦,轻裾当风如云烟蒙蒙,如入绘卷。
然而,这幅优美绘卷,我无心细看。墙角的铜壶刻漏,无声地提醒着我,时辰快到了。不自觉地攥紧了素绸缠丝衣带,直到耶律景的声音响起,我才回过神来。
“长公主不时查看刻漏,魂不守舍,可有要事?”
我淡淡道:“殿下不去那边为国使特设的席位么?”
“此处风景独好。看来,在下要继续打扰长公主了。”他擎着酒杯,意态闲适,倒是比我更像此间主人。
凭案而坐,我轻轻摩挲着案缘上的凤藻浮雕。面前的犀箸玉杯,一动未动。悄然垂下目光,冰簟上的纹理在视野中渐渐模糊,幻化为初见之夜,清音如水的琴声、那人清逸的眉目、银烛浅淡的柔光……古屏风前,玉炉中升起轻烟袅袅,缠绵于襟带间……
不如不遇倾城色。
等待如此漫长,每一寸光阴皆是煎熬。但仍希望它能长些、再长些。因为等待之后,便是离别。我与裴允的,最终的离别。
离别终是到来。女伶敛衽退下,内侍搬来琴案。
飘零红雨之中,有人携琴而来,踏着满地落花琼瑶。流水今日,明月前身。隔帘望去,似一枝梨花轻笼烟霞,让我恍惚想起汉武帝隔帐遥见芳魂的光景。然而,微一转念便觉不祥,连忙止住这无端妄念。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仿佛略有声响,就会惊醒这个古老典故中的梦境。
他缓缓跪下,置琴案上。冰弦之上,流动着隐隐云光。略略调琴,雪白广袖拂过玉轸。随手一拨,五音六律十三徽,宫商如水,潋滟流光。
一弹流水一弹月。
仿佛望见月光下的幽蓝海水,向那最深处渐渐沉没。清凉的水流托着身体,缓缓回旋。时光如凝在水晶镇纸中,四周悄然无声,所见却愈发清晰。月华在上方的水面粼粼变幻,如一朵巨大的莲花绽开。无数细碎的银色水泡汩汩上升,宛如斜光中无数的浮尘。
浮世,浮生。琴韵的幻境中,我看着他,如溺水之人向着更加明亮的水底,无可自拔地沉下去。
风不断吹起他的素衣,琴声在漫天落红中纷飞。但这曲子,不是《凤求凰》,而是《流水》……
我蓦然惊觉的刹那,琴音陡转徵声,如裂帛断锦,戛然而止。弦上的袅袅余音,陡然化作凌厉剑气,携着白虹般的寒光破空而来。
那一瞬,如此漫长。光阴如一匹锦缎,急速抽丝离析,每一线冰冷的细丝都足以划出一道伤。
心下竟是从未有过的空明,已知这是怎样一个计中之计。却无愤怒,连哀伤也淡去。只以这最后的刹那,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看着他衣袂飘飞,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乱红如织的花影中,似要乘风归去。
垂帷在剑气中飞扬起来,宛如流云舒卷。惊鸿照影,一如初见。
看见我的瞬间,他的眸中闪过惊讶,以及,犹疑。刹那的犹疑,足以致命。
其实,他是不该犹豫的。我和他的相遇,本就只是一个美丽的骗局。华文澜是这个局的设计者,是他的恩人,用他为我营造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幸福。而他终被我和华文渊害死。之后的一切,毫无悬念——决定复仇的人,在前往燕国时,暗中投靠燕国太子。他虽随时可以杀我,却必需找到一个办法,将我和华文渊一同除去。和谈是他最好的时机——只要他在宴会上成功刺杀华文渊,并留下我与耶律景有私下联络的证据,就可以把我推向绝境。在宫廷漩涡中,失去权力的失败,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绝境。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早已落入耶律景的布局。
耶律景需要的,就是他这一刹那的犹疑。足矣。
也许是因为怯懦,也许是因为悲哀,我终是闭上了眼。
“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一同死去么?”
黑暗中,他温和的声音犹在耳畔,每一个字都曾在心湖中激起淡淡涟漪。
却是不能了。在这里,连死亡也是奢侈。
再睁开眼时,形势已完全逆转。他倒在地上,白衣沾染尘埃,目光空茫,一动不动。周围是早有埋伏的侍卫,铠甲冷亮,刀剑锐利。
我静静向他走去,脸上是最纯净温柔的笑意。在众人的目光中,我俯身,轻轻拥抱了他。他的衣上,仍有宁静的墨香,令我流连。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梦境:优雅姿容、清逸气韵、琴音、墨香、邂逅……每一样,都由华文澜精心设计。如他所愿,我沉溺于这个梦境,不愿醒,却不得不醒。
我微微低头,似嗅花般,将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
同时,袖中匕首深深没入他的心脏。
我拥着他,但已与他隔着,黄泉碧落的生死之距。
他虚弱地笑了,最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长宁,抱歉,只有来世再为你弹奏《凤求凰》了……你怕见血,刀不用□……”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若本不该相遇,那这场离别,不过幻灭而已。宛如一只本不应该在尘世停留的仙鹤,终于振翅而去,遗我一片飘零白羽。
真的呢,像梦一样,没有真实感,没有悲欢。
我的怀中,他仿佛睡去,沉入这场无边梦境,再无忧虑。
我轻轻放下他,敛容整裳,徐徐起身。
地上静静躺着他所用的剑。我弯腰拾起,指尖轻轻抚过那冷亮的剑刃,并不意外地发现,这是极为逼真的假剑。他至死也不知道,他的这把琴中剑,已被清欢暗中调换,无法杀死任何人。
我抬眸,冷冽目光径直投向那个人。
“清欢是你的人。”我未用疑问口吻,而是平静的陈述语气。
其实,昨日嗅到清欢身上的花香时,我已有察觉。团扇上染的花香,虽然清淡,却能持久沾衣不散。但那时我未曾料到,耶律景有置他于死地的理由。
一念错,千机过。
我面前这个算准了一切的男子,并未否认,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你杀了他?”
幽冷笑意如暗夜优昙,绽放于唇角:“背叛我的人,不该杀么?”
他向我走来,忽然展臂抱住了我。我意外地僵了一下,手中的剑跌落在地。
耳畔是他呢喃般的低语:“你是不忍心不杀他吧。真可惜,没想到你会这么心软。不过,杀了他,你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些碍事的感情了。”顿了顿,他仿佛微微笑了,声音愈发温柔,如人间四月的和风,听在我耳中,却字字如九秋寒霜:“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无妨。你也恨华文渊,恨他当年违背承诺,在猎苑中射杀了华文澜。但你终究与他合作至今。爱与恨,从来就不能纯粹地划分。你与我,今后同样可以合作,不是么?”
记忆中,深埋已久的记忆如暗夜梦魇般,再次被唤醒……那人缓缓委顿于血泊中,抬眸看我,目光静如死水,声音里没有怨毒,只有解脱般的释然:“长宁,你和我,一样得不到……”
这句续无可续的遗语,是他的诅咒,还是命运的谶语?
耶律景说,爱与恨,从来就不能纯粹地划分。何其熟悉的话语。那个人昨日的声音犹在耳中:“爱与恨,从来就不是可以明确划分的。”
恨我么?无妨。但你不该爱我。
垂睫笑了,无可抑制的笑。
虽曾设想过无数种结局,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忽然间,耶律景轻轻放开了我,看着我身后,悠然微笑:“令弟与令兄来看你了。”
看我?我笑着,如脱网归林的飞鸟,翩然拂袂,转身离去。庭中,满地如血残红。焚风涌动,灼红如霰,扑上衣裾,如一簇簇飘飞的火焰,欲将我与这一生罪孽尽皆吞噬。
无心去看文源与华文渊的神情,他们亦未阻拦我,任我这样笑着,离去。
与人群中的阮明月擦肩而过时,目光淡淡扫过她手中的团扇。恍若隔世。昨日我携着它时,如何能想到,它将成为今日的死亡陷阱?
仰起头来,只见晴空万里,阳光刺眼。但这宫阙深处,永远是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终于,一滴迟来的冰凉液体打在衣袂上,转瞬泅晕开来,再不见痕迹。
八、浮华远影
傍晚,风中还残留着白日的暑气,带来城郊青山的隐隐气息。马车沿天街驶出城门。宽敞的青石街面铺以洁白细砂,车轮轧过平稳无声。两旁是连绵不绝的绛红罗金缕锦帐,皆作海龙纹,是亲王婚礼才能使用的仪制。
坐于车内的我,依然能听到街边看热闹的百姓的交谈声——
“啧啧,这是谁的马车啊,好大排场?”
“银鞯金络脑,宝辂香车,朱漆嵌螺,绡纱帷……这还用说,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的车驾如此奢华?”
“但今日是王爷的婚礼,她来作什么?她不是和王爷势不两立么?难道那些传说是真的,她与王爷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别瞎扯。王爷是大齐的英雄,岂会与妖女做那苟且之事?依我看,这妖女定是来趁机作乱。”
真是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我的唇角漫出一丝无声笑意,随手理了理衣襟上的银丝碎珠流苏。
目的地到了,马车终于停下。
按照京都风俗,有婚嫁喜事时,新人要到城外近郊的月神庙祈求姻缘美满。或者说,是希望永在自欺欺人的谎言之中,永不醒来。
此时,月神庙前,倚仗煊赫,旌节遮天。一众宫女着水红宫锦高腰襦裙,分执宝扇、华盖、香炉、宫灯等礼器,分列两旁。武官持弓佩剑,拱卫如仪。庙前的石阙楼门装饰得金碧辉煌,浮雕的七夕鹊桥栩栩如生,上千只喜鹊只只形态各异,振翅欲飞。《紫云》乐声响遏行云。天边的璀璨霞光也比不过这人间繁华的盛大艳丽。
如此声势浩大,不但引来众多百姓围观,许多主战派的大臣皆亲临恭贺,冠盖如云。华文渊正按照京都的婚俗,在庙前的月神像下,象征性地供奉馨香祭品,以祈求姻缘幸福。而新娘的鸾车停在一旁,紫金鸾铃在风中宛转而鸣。
我的出现,令现场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此刻,有多少人恨不得用目光将我撕成碎片呢?我一边含笑揣测,一边提着裙裾,绣履一步步踏上石阶,向月神像走去。阶上铺着柔软的蜀锦茵褥,上面铺绣着各种泥金印花:牡丹、芍药、蔷薇、菡萏、芙蓉、山茶……仿佛四季花卉一时盛开,灿烂得目眩。拾阶而上,我仿佛走过记忆里漫长的年光岁月,韶华如花。似能听到花朵在曳地的裙裾下纷纷凋零的声音。
华文渊静立于月神庙前,身后是夕阳最后的余光。我逆光而行,影子在身后拖得修长,步履却是闲时踏青般的轻松。
终至他面前,站定,妩媚微笑:“恭喜。”
绯罗麒麟金绣的吉服,每一丝绣纹都精美无比。但他沉默如斯,连这明艳色彩也显得凝重沉郁,在他微微蹙眉的瞬间,竟有肃杀之感。不像即将洞房花烛的新郎,倒像刚从沙场沐血归来的将军。这般模样,怕是要吓坏新妇了。
我掩袖而笑:“我不是来送贺礼的,而是来向王爷讨要一样东西。王爷欠我之物,可还记得?”
他的眸光一动,似有记忆在窅暗中翻腾。但那也不过是刹那之间。他随即轻勾唇角,扬起微笑:“我还以为,你已忘了。”
我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人,悠然道:“王爷是言而有信之人,想必不会令我失望而归。”
他静了刹那,低低道:“如你所愿。”
下一刻,他已一把将我横抱起来。我笑着伸臂搂住他的颈,腕上银镯叮当轻响。
今日,我特地穿了一身缟裳素衣,单钗浅黛。在满目如海浓红之中,想必格外醒目。漩纹轻容素纱、云鹤水波绫、染银晕痕吹絮纶、白萍纹连烟妆花缎、纯白折枝牡丹暗纹天华锦……层层衣裾重叠着次第绽放,在风中轻扬着拂过他朱红的吉服。檀乌色的长发流水般垂泻而下,浓郁的降真香弥散在襟带间。
他紧紧拥着这尊华丽而冰冷的偶人,仿佛要把它揉进骨血中。
是恨么?就像我恨他,就像我恨自己。
我闭上眼,听着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想象着他们的惊讶失措之态,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不能自已地欣然微笑。
何必大惊小怪呢,这早已不是我与他的第一个拥抱。
第一次,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多病的母亲在冷宫中去世,他独立在廊上,整整一夜不言不动,静如雕塑,仿佛连呼吸都消失。我静静站在他身后,陪他度过长夜。黎明的晨光浮现时,我终于上前,浅浅拥抱了他,如同怜惜另一种可能的自己,如同安慰被病痛折磨的文源。他终于说了长久以来的第一句话:“这个拥抱,我欠你。”
那一刻他冰凉的体温似乎仍残留在我的指尖,那一夜的风露星辰亦仍如在目前。但当年的承诺,终于在今日被我当成报复的工具。
忽然,有什么轻轻落在额头上,像是一瓣眉间的落花。
我蓦然睁开眼,他却已将我放下。平静如水的神情,让我知道方才不过是恍惚中的错觉。
转身的刹那,并不意外地迎上了新娘的目光。鎏金飞檐、馥彩纱幕的鸾车内,本应静静坐着的她,挑开了缀着细碎珍珠穗的纱幕,凤冠霞帔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果不是她此刻震惊的目光与神情,精心妆扮过的她,会更美吧。据说,作为阮宰辅嫡长女的阮明月,从小被视为掌珠。外表温柔娴静,性情却娇纵,蛾眉不肯让人。
真是很有趣呢。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潮水般的议论声,关于我,也关于华文渊。
我朝她颔首微笑,而后从容离去。仿佛一个戏伶,在观众的喝彩中,优雅谢幕。
斜阳在我身后敛去了最后一抹霞光。
夜□临。
文源,为你提供的故事话本着墨添色,这是我离开之前,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初次见到耶律景的诧异神色,是在燕国国君派来的第二位使者出现在金銮殿上时。当这位使者朗声念完燕君的请婚旨意时,耶律景冷然一笑,似是自嘲。
他自以为掌握一切,到底仍是太轻敌了,棋差一着。他冀图使文源与华文渊河蚌相争,殊不知,他们也希望维持耶律景与燕国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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