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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草草-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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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尉客气而疏离地回复很快传来了:午时大约能到一个市镇,届时才可打尖休息。至于陛下行踪,下臣不敢过问。
  谢兰修郁闷得想哭,咬牙忍着遍体的不适和心里的伤怀,随着车子的起伏继续前行。好容易到的市镇连名字都不知道。里面一无热闹,几乎连人都看不见几个,显得极其凋敝。谢兰修在车里着实呆不住了,着身边的小黄门取了步障,下车散步,抬起眼,便可看见天空都是乌蒙蒙的,远处错落升起的不是炊烟,而是狼烟,带着火星的滚滚黑烟,越往上空越淡,却铺散得极开,几乎隐天蔽日。
  “可有水?”
  身边随军一起带来的阿萝急忙拧开水囊的塞子,将欲注到银杯里。谢兰修却皱眉道:“带的水还是昨日的。这里就没有井?没有新鲜的水喝么?”
  阿萝“啊啊”几声,谢兰修有些怜她,对一旁的小黄门又吩咐了一遍。
  可是小黄门办事不利,好久之后还是空手而归。谢兰修正有些焦躁,生气地说:“怎么回事?小小的一个集镇,找不到口井么?”
  小黄门苦着脸道:“娘娘见恕。这座集镇,是先头陛下大军刚刚开过去的。镇上本来就没有余下几户人家。倒是找到了两口井,只是……只是……”他吞吞吐吐的,谢兰修不由追问:“只是什么?”
  小黄门低声说:“里头都泡着死人,奴怕会有疫气……”
  谢兰修瞠目听着,突然觉得肠胃里一阵翻腾,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好在阿萝敏捷,迅速取唾盂兜着,才没有弄到遍地狼藉的样子。
  前面送来午餐,是面饼、韭齑和干肉,这是为后宫的贵人特意准备的,其余士兵,不过是稍许干粮,余外全靠劫掠——这是拓跋氏一向的作风,为的就是吊起士兵“吃饱肚子”的积极性,打起仗来才会异常勇猛。
  谢兰修刚吐了一场,涕泗横流的狼狈,勉强吃了两口饼,就着昨日的陈水,实在难以下咽。在步障遮住的小片天空里,她不时听见外面的喧嚣声,士卒们行路劳累,此刻却和狼似的,卯足了劲到处翻找,外面鸡飞狗跳的声音不断,时不时还传来百姓的哭声——哭声压抑,毕竟,在这样的乱世,能活一条命,就很不错了。
  突然,声音尖锐起来,仿佛是一群士兵遇到了什么宝贝,激动得叫嚷起来,低微的哭泣慢慢变成了锐利的嚎叫。谢兰修这次听清楚了,分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颤抖了起来,在步障围起的一方干净天地里。她遣小黄门去瞧个究竟。
  这次小黄门回来得很快,但是依旧面色青黯,苦着张脸低声道:“娘娘!您别问了。军队里这些龌龊事哪日不发生个几回?除却跟着陛下的嫡系军队,其他都是这副德行。他们憋久了,难得看见个雌的……”
  谢兰修忍着泪道:“放肆,好歹还是在我面前!叫军中校尉过来!”
  那个死气沉沉的校尉很快到了步障外头,谢兰修厉声道:“若说肚子饿,抢些吃喝也就罢了。难道奸/淫也是军法里许的?你把那女子带到我这里来,不然,我要拿这话问一问陛下!”
  那校尉抬头似有些不服,低声道:“我们不赶着作战……”
  “你去不去办?!”
  校尉知道里头这人的身份,见她真的疾言厉色了,倒不敢不遵,一言不发低了头走了。过了一会儿,带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这女子已经走不动路了,上身的布衫被撕扯得无法蔽体,露出看不清本色的肌肤。而下裳大约是刚刚理好的,皱成一团,上面洒着点点血迹。她匍匐在地上,蓬乱的脑袋一抬,脸上只有泪水流过的地方能看出白皙的肤质,她张了嘴,喃喃道:“求求你……给我痛快一死吧……”
  谢兰修只觉得眼眶一酸,伶俐的阿萝已经取了衣衫为那女子披上。谢兰修温语道:“你莫怕。我已经叫他们住手了,再敢有人动你,我一定禀报陛下,军法处置。”
  那女子恍惚地抬头看看,问道:“是哪个陛下?”
  “是……”谢兰修不知为何觉得难以开口,犹豫了一阵才说,“自然是大魏的皇帝陛下。”
  那女子迟滞地露出了痴憨的笑容:“哦。又是大魏的皇帝啊?前个月才告诉我们,好日子要来了,大宋的皇帝陛下派兵解救了我们。我那时候就纳闷:怎么叫解救呢?难道寻常不在吃饭睡觉过日子?如今大魏的皇帝陛下是又来解救我们的么?”
  谢兰修竟然语塞,茫茫然地眨动着双睫,好久才说:“两国交兵,边界最苦。给她点吃的。”
  只是略休整了一个时辰,接下来又是漫长的路上光阴。谢兰修回望身后越来越远的小集镇,想着这个才脱出泥犁地狱的女子,只怕很快又要迎来新的一支军伍。她保得她片刻,却无法保更多的时间,也无法保更多的人。她不觉已经襟怀皆泪痕,对御车的黄门说:“你加快速度,赶到前面,和那个领队的校尉说:我要加急步伐,去前面的队伍里谒见陛下!”
  拓跋焘带的是骑兵,他又是肯吃苦的人,日行二百里都不在话下。若不是他正好要进发到齐鲁地界上的邹城,谢兰修是不可能追上他的。
  邹城刚刚被攻下,一夜未曾睡眠的谢兰修顶着郁青的眼圈来到城下。清晨的天空漫漶不清,空气里果然也是飘着狼烟和鲜血的味道。谢兰修只是不慎往车外一瞥,就看见地上蛛网般交织的血流,还有一团一团血糊糊的,大约是断肢残体,她不敢细看,只觉得胸中又在作呕。
  拓跋焘的行军大营已经钉好了,中军严明,剑戟罗列,金根车在细心检查过后,放行到御幄之前。拓跋焘亲自过来,拉住她的手,和声笑道:“小心,车子高!”也不顾忌什么,另一条手臂一圈,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他已经许多日没有见她了,觉得她首如飞蓬而面黄肌瘦,顿觉心疼,对两边人道:“如有要事来禀,需在帐外先通报。”便放下了御幄的帘子。
  他不嫌她脸上尘灰,密密地吻她,最后疼惜地说:“我的阿修真的吃大苦头了!看几天就熬得那么瘦!”
  谢兰修孤苦了这么久,着实贪恋他温暖的胸怀,泪水涟涟止息不住,那句在心里盘旋了许久的话,顾不得太多,便冲了出来:“佛狸,别打了,我们回平城吧!”
  她的佛狸并未为她的哀告打动,依然冷静地回应:“再坚持坚持!我们现在节节胜利,这个时候回去了,自己都没法跟自己交代!我,还有你,都再熬一熬吧!等到了彭城,那里供给充裕,可以好好歇一歇;再到了江边,一路防线布好,也可以盘桓一段时间;再然后,就是过江直攻荆州和建康——那里我都去过,你只管放心!明年的春天,一定让你吃上江左的四鳃鲈和莼菜!”
  他语气冷静,但身体已经如火一般烈了,说话间呼吸就粗重了起来,手探到谢兰修的衣襟里上上下下。谢兰修哪有那个心情,忍了一阵,伸手按住了他游弋到她胸部的手,在他耳边说:“佛狸,是不是连我都不能先回平城?”
  他的手瞬间不动了,偎着的腮帮子轻轻在她耳鬓边蹭蹭,说:“不错。天下不太平,平城既然不能回,其他地方我也都不放心,万一刘义隆的军队狡黠反扑,该怎么办?”
  谢兰修喉头苦涩,好半天又问:“那么,你是宁可我死在军中?”
  拓跋焘扭头凝望着她的泪眼,亦是半天才答言:“衣食上你想要什么,我一定尽力满足你!哪怕我自己饿着,也让你吃饱吃好,行么?”
  “佛狸……我不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真切地哄她,像哄孩子似的,把她复又紧紧地搂在怀里,如珍宝般护着,“你委屈了!可是,为我,熬一熬!为见到你的故土,熬一熬!”
  “佛狸!”她心酸地摇头,“我不要见故土了。如果为见故土,要经历那么多杀戮,要见那么多血泪,我宁可不见!”
  “阿修!”他终于沉沉地说了实话,“没办法。我是皇帝!”
  谢兰修无言以对。原来,在实话面前,她才是不堪一击的那个,可她来前,偏偏还在做梦!“佛狸,杀业至重,必有苦果!”这句话,她终于没有敢说。
  邹城最好的饭食,尽数供给御前,而御前享用的,也不过就是拓跋焘和谢兰修两人而已。拓跋焘温和地劝谢兰修努力加餐饭:“阿修,多吃点。邹城供给足,还有两顿好吃的。再往南打,估计刘义隆也要坚壁清野了,到时候日子会很苦的。”
  谢兰修凝望着他,他眼中带着嗜血的坚毅,决不会为丁点苦楚而退缩。她迟滞地问:“那么,下面是——”
  拓跋焘答道:“休息两日。明日斋戒,去拜谒孔庙和始皇帝的石刻。让汉人知道,天下归心,未必都得奉汉室为至尊,谁是天命所归,就当拜服于谁。再然后……向三军宣布朕的决心:不到长江,誓不复还!”
  谢兰修默默听完,沉沉说:“陛下,拜谒孔庙,不如实践儒家教义。”
  “什么教义?”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拓跋焘眯了眯眼睛,俄而笑道:“这话是孟子说的,又不是孔子!”他闲闲地喝了一大杯酒,仿佛要趁着斋戒前好好饮个痛快,而后也闲闲地说:“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刘义隆毁两国平安在前,我回击在后。放到万世以后,我也占理!”
  第二日清晨,还倦倦然在昏昏睡梦中的谢兰修,果然被激昂的金鼓声吵醒了。魏国士兵喊声震天动地,连牢固钉着的御幄似乎都在震颤:“饮马长江——,不胜不归——”刀剑的金属撞击声旋即响起,声亦锵然,直动云天。
  谢兰修半坐起来,恍惚中却似乎记起,昨晚上拓跋焘酒酣之后,在她耳边喃喃哼唱的,还是《击鼓》。
作者有话要说:  

☆、夷歌数处

  谢兰修看到的惨烈,实在只是窥斑见豹而已。拓跋焘南征,改变以往自己身先士卒的方式,而是驱北地汉人、氐人、羌人为前锋,而以鲜卑武将士卒为监督,奉行铁血军规,无人敢不服从。
  当西路拓跋仁的队伍一路烧杀,很快夺取长安,又飞袭项城和悬瓠,接着,剑锋直指由刘义隆第四子刘铄所统领的寿阳城。
  寿阳乃是门户之地,一旦被打开,则南向坦荡,几乎一无屏障。刘铄才十五六岁,他也是刘义隆比较钟爱的儿子,不过才华却显示在文才上,尤其擅长拟古诗。但这样的翩翩少年,远不及乃父当年镇守彭城和荆州时的凌冽才干,见到狼烟渐近,吓得腿软。任凭周遭人怎么劝说,执意要关闭寿阳城门,闭守城池。
  他手下的左军将军是刘康祖,当年提议北伐时,他本不大愿意,提议晚一晚再说。但当时刘义隆正在刚愎时,没有采纳。如今他在刘铄治下,倒也不失直率,瞪着这位年轻的皇子道:“殿下!我方虽然长于守城,但守城的目的是以守为攻,出其不意制敌,而不是龟缩在城内等待救援——何况如今,救援又在哪里呢?!”
  刘铄委屈地撅着嘴:“刘将军说得容易!拓跋仁带的军队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我们兵力不足,士气更不足,哪里是他的对手?出了寿阳,不仅打不过,逃也未必逃得掉。而寿阳地大城坚,里头粮食又足,我们牢牢守住,说不定还有转机!”
  刘康祖睚眦俱裂,若不是看在面前这人是皇帝的儿子,几乎巴掌都要挥上去了。他恨恨道:“真成了孤城,臣看殿下还能困守多久!陛下急急召臣从虎牢回援寿阳,不是叫臣陪着殿下关上城门躲清闲的!”
  刘铄不快,但是他此刻全无主意,也只能仰仗面前这位坏脾气的将军,撇撇嘴说:“城中只有一万千兵卒了,将军若是执意要打,孤便拨八千人与将军,留两千守城。不过,据说拓跋仁那一支有八万人,我们再强,也没有以一敌十的能耐吧?”
  刘康祖慨然道:“他都送上门来了,我们为何要逃避?寿阳城外的尉武地势险峻,适合迎战。既然殿下肯将兵力付与下臣,下臣自当勉力,不胜则马革裹尸还!”
  刘铄既钦佩他的气概,但也觉得他迂阔得好笑,又撇撇嘴算是答应了。
  八千个江左子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压根被血腥的战争给折磨麻木了,听说即将迎战八万骁勇剽悍的北魏大军,都是木木然握着手里的长枪和长矛,不则一声。刘康祖站在这些男儿面前,望着一张张或年幼、或老迈的脸庞,突地有些心酸。原本打了几遍腹稿的激昂陈词,刹那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缓缓踱步到军伍前面一个执戈的少年面前,轻声问道:“你多大了?”
  那少年郎愣了愣,然后努力挺了挺胸膛,大声说:“我今年十六!”
  刘康祖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这少年的肩膀,少年龇牙咧嘴的,却撑着没让肩膀歪斜下去。刘康祖又问:“你是军户人家?”那少年摇摇头:“我原是兖州民丁,陛下诏下征兵,我年满十五岁,军书一到,自然脱不得兵役。再者,我服役,家里阿父和阿弟就可以免了。”
  刘康祖捏着他肩膀的手不由又加了几分力,直到听见那少年“哎哟”一声,才醒过来似的松开手,问:“那么,操练过多久?”
  少年憨憨笑道:“也就五月入营时操练过,如今每日一餐正餐,肚子饿得慌,练也练不动。”
  这些都是“忘战已久,士不习兵”的半路士卒。刘康祖眉间两道纹路似乎更深了,却笑了笑道:“好儿郎!有志气就好。”他目光瞥得更远,环视了一番这八千子弟,不觉间已经泪下,而声音梗塞:“诸位!明日一仗,没有退路。我知道诸位有家有口,也盼着舒舒坦坦种几亩田,过好小日子。可是,贼军来袭,打不打,我们已经没的选了。拓跋焘素来心狠手辣,若是寿阳城破,大家惟死而已。明日拼一拼,也是一样。但我们可以选的是:跪着死还是站着死,哭着死还是笑着死,背向着刀死还是面向着刀死,被人屠杀死还是英勇奋战死,而已!”
  他怆然难言,双目炯炯然瞪着,任凭泪水在脸上恣肆。寿阳的秋风已经带了几分寒意,吹过刘康祖略带些花白的胡须;天空呈现出不清爽的蓝灰色,从他仰向天空的眸子里掠过。大家怔怔然等他再说些什么,他却什么都没说,放下手中一杆长矛,盘膝坐在沙土地上,喃喃地开始唱歌。前面的士兵凝神谛听,原来是一首流传很广的民歌: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
  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
  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哭泣声暗潮似的缓缓传来,而应和的歌声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吟唱出来: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一片,一大片……渐渐如广陵涛响,回荡天宇之中。
  晚上,秋蛩声乱,刘康祖拒绝了刘铄送行的酒宴,要了一坛酒,在城墙前独斟独饮。
  第二日,部队向尉武进发。尉武地势狭窄,果然与拓跋仁的大部队狭路相逢。站在最前列的刘康祖眸中生光,泠然一笑,将手中的长矛挥向前方。拓跋仁的马蹄竟在这肃杀的气氛中退了半步,而几乎是同时,八千江左子弟,喊杀声震天,结成车阵向魏军冲了过去。
  拓跋仁挥动令旗,八万魏军将八千人团团围住。仅以辎重战车为屏障的宋兵,熬过几轮箭雨,又被马队冲击数次,却始终咬着牙。最终是肉搏乱战,刘康祖长矛刺出,面前鲜血喷溅如龙,开始尚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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