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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知妾有夫-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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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你家宗祠,生生死死你都无法摆脱我,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她恨也恨的不够够真切,一眼就被我看穿,我就是仗着她不是真心恨我,才更加有恃无恐,强逼于她。
  她不肯写,我就抓住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逼她写。因为挣扎反抗,墨汁污了她的衣服,她全身紧绷,梁国文字在素缎上艰难走过一行又一行,落脚处是她常用的一枚名章。
  总算将书信写完,我们都累得满头大汗,她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我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却迟疑了片刻,犹豫临别前交代她几句话。
  告诉她我还会重回北国吗?
  未来的事情难以预料,或许明天我就会变成冷兵器下的某具尸体,今日事情既已做绝,又何必再给她希望,倒不如什么也不交代。
  只是我若一死,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谅解,但那也是我活该。
  我正出神的功夫,她突然怒不可遏抢过我手中的书信,冲出去扔在火盆中。
  隔着稀薄的寒雾,幽蓝的火焰也看似清冷,白色的尺素在火焰中泛黄、蜷缩,墨色的字迹逐一被火舌舔噬,急切间我抢身上前挽救,残存的部分一团漆黑,不过片刻,已是面目全非。
  她高高的仰起头,毫不退缩地正视着我,我愤怒地将残骸扔回火中,转身走人。
  孤单清冷的大殿中,有迅疾的脚步声由远处及近,我尚未走出殿门,她突然从身后撞上来,拥抱住我。
  我连想也不敢多想,立刻就去挣脱她。
  她紧紧地收着双臂,像是溺水之人竭力抓住水中的浮木。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她的啜泣声,她的脸贴在我的后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少游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你真的有难言之隐,求你坦诚的告诉我,我一定会和你共同面对,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也都一概听从你。”
  我须得令她嫁给图胡,保全自己的性命;我须得与北国联姻,营救兄长的性命。可是我太了解她的性情,我若不断了她对我的希望,她如何肯听从我。
  我硬生生将她的双臂拉开,空气里随即传出两声清脆的骨节摩擦声。
  “我会有何难言之隐?你又在自欺欺人吗?”
  分明火盆中的炭火逐渐熄灭,可我愈是觉得闷热,许是被雾气裹久了的缘故,喘息也觉得艰难。
  她眼睛通红,从地上爬起来,又抓住了我:“少游兄,你别这样子对我,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你让我心里觉得害怕。”
  除了冷言冷语,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给予她,我道:“放手!”
  她固执地摇头:“死也不放。”
  我再次去推她,她抓的我很紧,我也使错了力,这一次她撞翻了火盆。
  大大小小的红色火星溅在她的衣服上,滋啦声响,俄顷就烙下数个大小不一的空洞。
  我没有扶她,她自己站起来,手背的一处被炭火烫得通红,她自己也不曾察觉。
  我更是烦躁得难以忍受,几次背过身去,预备走出殿门,可又还是回到她面前,去戳她的心肺:“我早就告诉过你,王室中人,为了权势地位,六亲骨肉尚可彼此相残,更何况区区妻子。所谓的妻子,说到底是玩物一件,喜欢时观赏把玩,十分心思尽数用在上头也嫌不够,不喜欢时弃置一边更是稀松平常之事。”
  可她还是摇头。
  “我就是不相信。”
  我忍无可忍,动了怒气,声音不由得提高。
  “你如今变得令我无比厌恶,连多见你一面都会觉得厌恶。”
  她微微后仰,目光后退着,似有一股陌生的力道将她逼退。
  “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至少……至少我还是深爱着你的。”
  “就这一点最令我深恶痛绝。”
  倏然间她泣不成声:“你就这样丢下我一人在北国,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会死在这里?”
  我怒道:“不准哭!”
  她的哭声顿在空中,因为是戛然而止,最后又抽噎两下。
  我道:“你身为一国公主,想死也并非那么容易。”
  “容易,你从心里一点一点杀死我,我就离死不远了。”
  她没有了哭声,独剩两行眼泪默默往下滚落,自己也控制不住。
  我几乎心软,几乎一时冲动将她带走,对我而言,那才是最可怕的。
  我在前功尽弃之前及时止住自己的念头,满不在意地浅笑:“你想死便死,你是生是死,皆由你自己的抉择,你若试图借此来威胁我,那也随你尝试。”
  盈盈泪眼的阻挡下,我们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地上散落的炭火尽数冷成灰色,她缓缓地站起来,抹去脸上的两行泪。
  “我懂了,你我夫妻,从此情断缘灭,再不相关,我是真的懂了,你去吧。”
  她的目光漠然地看向门外,再也没有我的存在。
  离开阿妍后,阿夙另交给我一封素缎,上面是一蹴而就的字迹,有晕染的水痕在素缎上早已干却,模糊了我无比熟悉的笔墨。
  阿夙歉然道:“我没想到我兄长会存下强娶之心,是我没能照顾好她。”
  我敷衍道:“你已经帮了我们许多的忙,是我连累你。”
  事到如今,我对阿夙也起了疑心,尽管她从来是温柔敦厚的性子。
  阿夙道:“我兄长欲与祈国联姻一事,你莫要放在心上,待祈国的危难解除之后,我自然与我兄长说明。”
  我微微一笑,不可放松丝毫警惕:“我已许诺与北王,食言毁诺非君子所为,除非公主嫌弃少游,不甘下嫁,否则待危难解除,我定当如约迎娶公主。”
  王叔逼宫夺位,正是图胡暗中策反,若非我主动提出与北国联姻,以及答允割让城池,无论如何图胡不可能借兵给我。
  庆幸贪心之人追逐利益时的天性也是善变。
  我请求道:“望你好好照看阿妍,日后我绝不辜负于你。”
  这是我的真心话,如若阿夙能够答应我的请求,我也势必履行我的承诺。
  阿夙颔首,低眉微笑:“那是当然,她是我自小到大的朋友,只是不知道你希望我如何照看阿妍?”
  我托她照看阿妍也因她们是自小到大的朋友,故而心存一丝希望。
  我道:“只要她活着。”
  我只要她能够活在这世上,多年前与多年后,一直不曾更改。
  阿夙再次毒害了她,甚至我们那不及出世的孩子,也丧生在她的毒手之下。
  阿初说孩子没有了,我和她之间再没有任何关联,任何希望。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她宁可一个人痛着,宁肯向旁人寻找依赖与慰藉,也不肯我走近她。
  我恨不得将阿夙凌迟而死,我恨不得将世间所有严酷的刑罚施加在阿夙身上,但我不能,因为我要阿初好好活着,哪怕用我的性命去换她的性命。
  祈国的战乱结束于荷花满池的夏日,从祈国一路行到北国,那时的北国也已桃花乱飞如红雨。
  待我重返北国后,我没有再见到她的人影。
  最后我一遍又一遍从宫人口中得知可怕的真相,她在被图胡施暴后投湖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殉身陪葬1

  失去孩子的我,深陷仇恨的泥潭,心中所藏的恶毒,堪与处心积虑对我投毒的阿夙相比。
  自小玩到大的朋友,曾经皆是一派天真烂漫,淅淅沥沥的雨夜,可以彻夜对窗秉烛,如今却都恨不得亲手将对方置之死地。
  如果不是因为相陵君从中作梗,我想我们两个无论谁先上路,彼此都得以解脱了。
  仇恨的力量,难以自控的强大,犹如地狱中的恶魔,一点一点将我吞噬。我命人将殿中的铜镜一一收起,也抗拒去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自欺欺人地逃避着自己的真实面貌。
  因为我的抗拒,相陵君已有几日不再踏足微澜殿。
  每日清晨梳洗完毕,我就要向侍女询问阿夙那边的情形。我虽不能亲手杀掉阿夙,不过因为我暗中努力的缘故,阿夙的日子愈发不好过。树倒猢狲散,她如今禁足在微澜殿,俨然成为孤家寡人。然而不是她成为孤家寡人我就会善罢甘休,直至我死去的那一刻,我也无法善罢甘休;我在这世上一日,我就要报复阿夙一日。我会什么时候死去呢?再过一个月?再过两个月?
  时间对我而言尽管稀少,可因我无处可用又显得多余,我有时候会浪费半天出神,回想一些小时候的开心事。小时候在芙蓉巷胡闹的日子无忧无虑,在书壅学剑罚跪的日子无忧无虑,可是人长大了,一切就都无可挽回的变了模样。为了自始至终将自己当做玩物的人,与阿夙反目成仇,令自己变得无比可厌可恶,到底值还是不值?
  对待相陵君,我从一开始是女孩子的一腔热忱,可后来明知是飞蛾扑火,却知错不改,一错再错,如今再想改过,却已经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其实对我最坏不是阿夙,而是我自己。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纵使心中的感情无法控制,但我势必对他避而远之,决不使自己再入情障,以至陷落其中,一败涂地。
  我的身体饱受着病痛煎熬,内心也如焦似灼,难得平静。
  我喝掉一碗又一碗苦涩的汤药,仍旧无济于事,毒素日积月累,一旦发作,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我又吐血,血的颜色由前些时日的暗红变作绛红,我怔怔地盯着帕子上的凝血半晌,早就沉了多日的心也麻木了。
  户外积雪化尽,天晴风和,侍弄花草的人在庭院里翻了土,起风时,送入殿中一点泥土的清新气息。
  玉仪取了衣服到我跟前,我将帕子暗暗收起,问她做什么。
  玉仪一面说一面将手上那件月白色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今日天气好,不如略出去走一走,医官嘱咐不可总闷在屋子里。花园里桃花杏花都开了,湖中的雪水也都化开……”
  我早就没有心神理会不相干的东西,我抬了抬手,拒绝玉仪:“改日再说吧,我没力气。”
  玉仪手一僵,复又将披在我身上的外套取下,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身体迟钝,脑袋也一并迟钝,彼此静默了许久,我才发现她眼圈泛红。 
  我歪着头,去找她的目光,冰凉的一只手握了握她同样冰凉的手背,有气无力地问她:“玉仪,你怎么了?”
  玉仪用力咽下微弱的哭泣声,抬头道:“小姐别生我气,并不是我一次次违背你的意思,而是殿下吩咐如此,所以我们不敢不从。”
  玉仪此刻的模样,似乎十分惧怕相陵君,我怪道:“可是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别怕,告诉我,若我力所能及,我来替你想办法。”
  玉仪颤声道:“我知道我不该当着小姐的面说这些话,可是……可是为了小姐的病,殿下召集了天下的名医,若干医者不情愿而来,也被官兵捉拿。殿下说如若治不好小姐的病,便令医者通通陪葬,我们伺候小姐的人,想必也难逃殉葬的命运。”
  我久久不语,殿内浓重的药气将我裹住,我从玉仪手中接过衣服,自己穿上,冲玉仪微微一笑:“陪我出去走走吧。”
  花园里的桃花杏花刚染了点初春的影子,粉色的花骨探出花萼,尚还不及绽放。桃花杏花冒出春天的端倪,冬天的梅花却也凋零日久,微暖的阳光下,皑皑的花瓣纷纷飘落,是带着冷香的雪,驻足在头发上、衣衫上。
  我并不愿将梅花掸落,花瓣的余香一丝一丝沉浸在空气里,再怎样都是离别时的味道。 
  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走了一程,玉仪忍不住道:“有些起风了,小姐到水榭里略歇一下可好?”
  我摇了摇头:“难得出来一趟,我想多走一走。你一人陪着我就是,我心中烦闷,你让她们都回去。”
  玉仪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点一滴走向死亡,心中为我悲痛,虽然她惧怕相陵君,但平日也尽力不违拗我。
  众人退了下去,我在湖边坐下来,清冷的湖水倒映着我的影子,我拢了拢额角垂落的头发,已有些认不得自己。
  胡思乱想一番,到底还是难过,想来想去不因自己,而是因我那没有办法出世的孩子。
  哪怕我被阿夙毒死害死,但凡孩子生得下来我也认命,我死后将孩子交给相陵君,他是孩子的父亲,妻子如衣,孩子却是他的骨肉,总归他会好好待她。
  “小姐,小姐。”
  我正自出神的时候,玉仪轻轻推了我两下,我缓过神思,问道:“怎么了?”
  玉仪站在我身边,挤出四个字:“橙官姐姐。”
  我的面容顿时僵住,顺着玉仪的目光抬头看去,橙官着一身颜色浅淡的素衣,直直地站在我面前。从前的她是小孩子,如今由内而外的彻底长大,一张姣好的面容,除却从前的楚楚动人,更多的是美艳不可方物。
  再见故人,我心中如受针刺,蓦地将脑袋扭回原地,顷刻后继续低头看湖中游来游去的细瘦鱼儿,过好久才镇定了自己:“玉仪,请她回去。”
  据我所知,当年橙官与小易回梁国之后,小易若干错误的决策,皆脱不开橙官暗中怂恿。 橙官几次去微澜殿,我都拒不相见,我不知道她是否与我兄长遭受凌迟之刑有关,也不想知道。我与阿夙之间已是面目狰狞,视彼此为寇仇,在我生前,我无法再承受多出这样子的一个敌人。 
  玉仪为难:“橙官姐姐已经来了。”她的意思是我好歹见她一见。
  我不在相陵君府的日子里,玉仪多受橙官的照拂,因而无法像我一般无情无义。
  既如此便罢了,我脱下月白色的外套递给玉仪:“过会儿怕是要冷了,你回去换一件厚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玉仪接过衣服,有些为难,相陵君曾亲自吩咐过她不许让我身边无人。
  我微微一笑:“你尽管去,有什么好的担心,他问起来你就说橙官姐姐要和我说悄悄话,不许你在跟前,殿下难道还会为难你橙官姐姐么。”
  橙官不答言,玉仪也以为我的确有话要说与橙官,她不方便在跟前。 
  “那我去去就回。”
  玉仪一去,湖边仅剩下我与橙官二人。
  我寻了一块假山石,拂了拂上面的落花,半坐半倚着,目光淡淡地看着橙官。
  橙官面色微动,像多年前一般唤我一声“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殉身陪葬2

  风停树静,四周万籁俱寂,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问橙官:“小易还在人世吗?”
  橙官道:“是。”
  我再问:“元旬呢?”
  “也还活着。”
  “他们都还活着,那么他们如今在哪里?”
  她略有停顿:“我不知道。”
  我不再问下去。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随你,我问过你这一次,从今以后也不会再问。”
  橙官眼神恍惚,显得有几分心虚,再唤我一声“公主”。
  我抖落掉身上残余的花瓣,最后一片没有抖落掉的,搁在手心里慢慢揉着:“你不必再称我公主,我也不是公主,而我们早就是没有关联的人。”
  橙官突然有些激动:“夙公主是你的仇人,连我也是你的仇人吗?”
  我沉声道:“最好是我多心,总之别再说了,你不愿告诉我也不再想知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我情愿做个懦夫。”
  我从假山山摸一颗碎石子,石子从指间滑出,抛起一道弧线,跌入湖水之中。湖面泛起涟漪,一波波向圈外淡化的,除了湖纹,还有我与橙官的倒影。
  待湖水重新回复平静的时候,橙官已经离开。我回身观望四周,满目花树,摇曳相撞,郁郁葱葱,而在这样春日迟迟的天气里,我终究是孤身一人。
  过了这么多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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