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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残月-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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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的内忧外患之下,赵氏祖辈打下的万里江山,万千黎民的安危重担只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赵应天缓缓松开了抓住弟弟手臂的手,强忍下泪意,只是道了一句:“乾弟,母后想你坐拥这天下之心,为兄早已洞悉在心。可是而今金兵南下,我大宋江山危矣!为兄绝非是贪图这帝位,只是江山易主,绝非此时。就算此时你对为兄心存怨怼,为兄……也绝不怪你!”
说毕,他转身,缓步走向大殿门口。
赵应乾只觉胸中悲痛交加,泪意上涌,竟再也无从苛心责怪,从案后急急地追出几步,痛声道:“你会如何处置母后?!”
赵应天背对着他,有人已为他打开了大门。他并未回头,看着门外的愈发漆黑的夜色,只是无限哀痛地道:“你放心,她此时仍在慈宁殿。”
他也只是将她软禁在寝宫派人看守而已。
说毕,他便走出了大殿,大门再度合上。
赵应乾呆立在昏暗之中,竟已无法再思考。
蓦然,他跌坐在冰冷的地面,面上热泪滚落。
原来此变非起无端,而是母后蓄谋已久。原来并非天子无情,却是已至这般绝境!
赵应乾一面流着泪,一面捡起被丢弃在地的凌乱的宣纸,胡乱地将他们揉撕成碎片!
浑浑噩噩之中,他跪倒在地,一下又一下地向大殿的方向叩着头。
额头与冰凉的地板相接,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一下又一下的叩着头,泪如雨下,就连额头青紫,流了血都浑然不顾。
何其悲也!
今时今日,这从祖辈流传下的宋室江山,早已是满目疮痍,不复往昔。而他,曾经名冠天下,爱民如子的楚淮王爷,平生之奔走,只为能分君之忧,功于社稷,布福祉与民生!如若此时因自己而令江山易主,山河难下,自已则与断送这宋室江山的乱臣贼子,千古罪人何异?!他日自己百年身死之时,又有何颜面去见赵氏历代列祖列宗!
窗外,渐闻雨声……
是夜。洛阳城内。高府。
静室之内燃着檀香,柴少康静静在抱厦内闭目养神。脑海里萦绕不散的,是日见所见的慕容羽的容貌,还有当年悬挂在沙华寺顶楼的那副苍黄的画像。
有一个人轻轻推开门扇,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走到柴少康面前。她一身劲装,黑纱罩面。
见到金色鬼面背后的人依旧闭目未醒,她几乎是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斗争,缓缓将手伸至腰间。
终于,她无声息地摸出一把匕首,一把看似貌不惊人,却杀人于无形的锋利匕首。
一道寒光闪过,匕首向抱厦内的人胸前刺去!
就在那匕首离柴少康的脸只剩下半寸的时候,一道身影从门外飞速掠近她身后,右手闪电般锁住了她的喉骨。
金牡丹对手中所钳制的人怒斥道:
“主上对你一再容忍,数次饶过你的性命;为了帮你解去逍遥散之毒,日日为你取血制药,炼制雪之髓;为了查明你的身世他不惜偷龙转凤,欺骗金人,抓了小蝶去交付任务;他甚至还想要为你夺回玉美人,来日倾自在城之力助你复国!可你呢?你一次次地背弃他,欺骗他,利用他!如今你一回来就要杀他,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寒星,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她愤怒,她妒忌着身前的这个女人,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司空毓儿身形大震。看着匕首所指的的那个戴着金色鬼面的男子,她咬紧了嘴唇。
怪不得她的逍遥散这么久以来都不曾再发作,原来他竟在暗中医治自己,她一直在毫不知觉的情况下食用着雪之髓。
怪不得小蝶会落入金龙老人的手中,一路被护送北上,那才是完颜希尹上元节出现在洛阳的真正目的。
夺取玉美人,竟真的也是为了她。
金牡丹感觉得到手中的人身体在微微战栗。此时既已受制于人,司空毓儿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匕首,静默无言。
鬼面后的柴少康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坐起身。
“放开她。”他道。
“主上——”金牡丹虽有犹豫,终还是不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掌。
“我知道你今夜前来是为了什么。吩咐下去,今夜出海。”柴少康淡淡地一声吩咐。
金牡丹听了,顿时不卑不亢地道:“主上!逍遥宫门徒至今仍未曾从自在城撤退,城中如今已是岌岌可危,眼前主上应该回城视察主持大局,而不是离开中原,去找什么玉美人!”
他看着金牡丹嗤之以鼻地轻笑道:“难道连你也认为,本座会输给千雨霏?自在城到了千雨霏的手中,与重回本座的手中又有何异?!”
金牡丹的面色十分难看。
“是。牡丹这就去安排。”终于,她退出门外。
柴少康缓缓站起身,走近她,轻轻摘下她的黑色面巾,看着她白皙消瘦的脸孔,轻轻抚弄着她的眉眼,如同在迎接一个久未回家的妻子般,幽幽地道:“你瘦了。”
金国远在塞北,本是苦寒之地,此次金国之行,她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立在那里,依旧一言不发。
“我曾说过,去了金国,你一定会后悔。而且你会发现,到头来,只有我能帮你。”见到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陡然不悦起来,他收回了手掌。
“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柴少康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冷声道。
“是完颜希尹要你来的吧?你想要本座帮你找到解开玉美人财富的最后秘密,本座可以答应。”他说的干脆利落,丝毫不转弯抹角。
“但在那之前,你要为本座杀三个人。”
夜色一如远处的水面那般安静,凉风阵阵。厚厚的云层遮住天幕,没有月光,四周一片昏暗。
冷玉书站在船头,任凭江面上的风拍击着自己的脸。
耳边浪花翻腾的声音阵阵,他的思绪亦是如水浪般,起伏难定。
“主子,小蝶姑娘和九姑娘都已经睡下了。”公孙来到他身侧,悉心地为他披上御风的衣物。
“兰轩,我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在他们发掘玉美人的宝藏之前,夺回血玉扳指。这项任务十分凶险,此次东海之行,吉凶难料。鬼影子和菲儿妹妹又已落入柴少康手中,我们必须更加警惕小心。”冷玉书叹道。
“是。”公孙应道,随即又问:“主子,日间在那武林大会之上,您为何会突然上了擂台?既然上了擂台,今日离开乌梅山庄之时,您又为何留书礼让慕容筠玉为此次比武的魁首?”
“此次比武的赢家,将会率领众多武林义士同抗金军,在那种情形之下,绝不能让任何魔教中人占了上风。柴少康不可以,卓南风,同样不可以。”他上那擂台,只为审时度势,不得已而为之。
“那慕容筠玉呢?主子为何会认为慕容筠玉就可以?”公孙问道。
“慕容筠玉此人,虽然行径乖张,但他有着侠骨仁心,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样的人能为朝廷所用,也易为朝廷所用,他若能拔得头筹,自然再好不过。”三少道。
公孙兰轩恍然大悟。
“公孙,此次任务艰巨,为保万无一失,船上的人都必须要可靠。”三少再次嘱咐。
公孙忙道:“主子放心,今次船上的人俱是熟悉东南沿海水路的武功高手,我已吩咐下去,无论何时,都要他们以九姑娘的安全为首要任务。”
三少点点头。如此一来,他便可专心去夺回血玉扳指。他再往船头的茫茫水面看去。前方水雾缭绕,波光粼粼,两人言谈之际,东方的昏暗之中,渐现出一丝曙光。
“我们的船即将驶出海口,相信在几个时辰之内,便能追上柴少康的船。”公孙兰轩禀报道。
“好。吩咐船上的人,要万般小心,千万不可泄露了行藏;就算是到了晚上也要时刻警醒些。此行若能事成,他日返京,便是能安民定国的大功一件。”三少看着水面,沉声道
天色已经大亮。
太阳发出明亮的光芒,照耀着一碧如洗的海面。四周不见海岸,唯有碧波白浪;视线之内水域的宽广足以令人在这无垠的空间里迷失。
视野之内,全无可以可视为参照的海岸,四面都是水。对于不熟悉海上生活的人来说,无疑极易迷失方向。
腥咸的海风阵阵吹拂着大船上的窗纱帷幔。那无垠的海面,令司空毓儿有一种快要被湮没了般的错觉。
一夜未眠,她坐在大船一层的花厅内的太师椅上发呆。
这艘船相当的大,行得很稳,内部装饰的异常华丽,正是柴少康一贯极尽奢华的风格。
日头渐渐升到天际正中,显示时已正午。
就在她等到几乎要厌倦的时候,柴少康终于从楼上下了楼梯。他的身旁跟着容貌艳丽的金牡丹。
“我要你杀的人,就在下面的密室之内。我想,你一定急着想要知道,他们是谁。”柴少康戴着蝶形鬼面,坐在椅上,淡淡地道。
“我不想知道。”司空毓儿冷声道。
“带她去见见。”柴少康的语气不容拒绝。
金牡丹的唇边荡起了一抹恶毒的微笑。“请吧。”她头前带路。
司空毓儿静坐在椅上数秒,终还是跟着金牡丹,下了楼梯。
甲板下的密室光线不是很好,借着昏暗的光线,司空毓儿看到了在凌乱的杂草之上,躺着的三个奄奄一息的人。
他们……一个是鬼影子,筠玉的好兄弟;一个是白菲儿,筠玉的红颜知己;还有一个竟是她梦中的那个身影,紫衣人卓南风!
他们似乎是中了毒,面容苍白,嘴唇青紫,虽然意识仍旧清醒,但看起来竟是十分痛苦,全身无力地躺在那里。光线照射进来,他们无力的睁开双眼,看着走进来的人。
昏暗的光线中,她挪动了脚步。
她扑到了他身旁,无声落泪。她小心地拨开他面上凌乱的发,便看到他面上被大火烧伤后半边脸上的可怖疤痕。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额角。仿佛她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他一般。
相顾已无言,惟有泪千行。
卓南风有气无力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司空毓儿,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双眼中露出一丝狂喜,嘴里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要伸出手去,触摸她的面庞,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终于,他沉重地垂下了眼睑。
“南风!南风!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你看看我!我是毓儿!南风!你看着我!”毓儿哭的哽咽。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他只觉这泪如同敲打在他的心上!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他们,为了这命中的相会,已经历了太久太久的别离。
仇恨纠葛,人事无常,曾经他们都只宁愿,只要对方好好地活着,就足矣。
宿命轮回,几经生死,他们早已在并行不悖的道路上同行了太久太久,却不能碰触彼此;他们忍受了太多无情的孤独的侵蚀,为的只是有朝一日的重逢再见。
可如今遍历种种人世沧桑,两颗孤寂的心灵终于再度相拥,怎奈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无声相顾!
“南风!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毓儿泣不成声。
“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毓儿心中骤时恨意升腾,抬起头,质问向金牡丹。
“把他们押上去!”金牡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几名黑衣武士走了下来,将鬼影子等人一并押到了甲板之上。
毓儿擦去眼泪,咬牙冲上了甲板,柴少康早已经等在那里。
“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毒?!解药!给我解药!”司空毓儿歇斯底里地冲向柴少康,却被两名武士死死拉住。
“他们中的,是三步寒冰魄之毒。”柴少康负手而立,站在船头。“当年你的义兄慕容燕就是这么死的。”他摆摆手,那两名武士便松开了她。
她睁大了眼睛,惊呆地听着他的话。
所以,当日在影子谷杀死燕大哥的,并不是南风!三步寒冰魄和摄魂术,那分明就是一个局。
“想要解药也不难。只要你答应完成我们的约定,杀了他们,我现在就可以给他们解药。”柴少康笑的邪魅。
杀了他们……杀了她最爱的人?!司空毓儿只觉得咽喉都似被噎住般,无法呼吸。
“柴、少、康!”司空毓儿咬牙喊出这三个字,闭上双眼,气息难平,几乎是在颤抖。
“怎么?你心痛了?下不了手?!我还以为,金国的风霜已经将你的心打磨的无所畏惧,无坚不摧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柴少康冷声道。
看着司空毓儿绝望的神情,面具后的面容亦起了波动。“我就是要你心痛!这是本座对你一次次背弃本座的惩罚!”
毓儿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柴少康继而饶有趣味地道:“若要有所得,就必须有所失,用三条性命去换取玉美人最后的秘密,甚至更多别的东西,譬如说——此时被困在金国万千族人的生!这对你而言,十分值得!”
白菲儿等人听得俱是胆战心惊,对他们的话,也并不能全然明白。
司空毓儿听着柴少康的话,轻轻摇着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她在亲族和挚爱之中做出选择?!当日冷玉书和完颜希尹争相利用小蝶逼迫她,如今柴少康更是用卓南风来逼迫她……难道她此生她注定与心中所爱之人无缘?还是这一切,都是她这辈子应得的报应?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只剩下大船下阵阵的海浪声。
“好。”迎着风,她终哑着声音答道。表情说不出的清冷,绝望。
此时的白菲儿和鬼影子虽然身中剧毒,气力不济,当听到司空毓儿答应了柴少康要杀他们,顿时都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卓南风则一直神色未动,只是看着司空毓儿。
“给我解药。”她木然地伸出右手。
柴少康点头。金牡丹上前,递给她一个小瓶子。
司空毓儿慢慢走向白菲儿,打开那小瓶,取出解药,喂她吃下;继而是鬼影子、卓南风。
鬼影子吃下解药,气力一稍有恢复,便艰难地上前伸手扯住毓儿的衣袖,用微弱的声音哀求道:
“司空姑娘……你要杀……就杀我……我只求你,不要……杀菲儿妹妹!你要杀……就杀我!”
听着鬼影子的话,一旁的白菲儿不由得哽咽出声。
性命攸关,始见真心,可是如今,一切都已太迟。白菲儿泣不成声。“鬼影子……”
那些黑衣武士松开对三人的钳制,白菲儿顿时就要摔倒在地,鬼影子死死地扶住她,两人歪倒着倚靠在船铉上。
“鬼影子……你为什么这么傻……”白菲儿心头感动莫名,回想起自己昔日种种执迷不悟,此时才觉十分懊悔。
“菲儿妹妹,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今天还给你……我也算心安了。”鬼影子本是五尺男儿,此时几乎也要流下泪来。艰难地忍住眼中的泪意,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你们,都得死。”柴少康像是在下出最后通牒,不容置喙。
“动手吧。就用你的那把匕首,结束他们的性命!”柴少康示意司空毓儿尽快动手。
司空毓儿红着双眼,缓缓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一步一步,她艰难地走到卓南风面前。
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感觉像走了几个世纪般的久远。
他的眼神痛苦而又迷离,虽然不解,可面对她的步步紧逼,他依旧静默,无动于衷。
忽然,毓儿收起匕首,转向柴少康,红着眼睛冷声道:“柴少康,你无非是想要逼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要我杀他也可以,可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吧。”柴少康淡淡地看着船头之前视野中的辽阔海面。
“我要成为卓南风的妻子。我要和他在这里结为夫妻,行夫妻叩拜之礼!”毓儿大声道,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大震。
“之后,我自然会完成我们的约定,杀了他。”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说不尽的心酸、苦楚。
柴少康没有回过头,他无言,算是默许了。
金牡丹见了,只一挥手,便有两人架起了卓南风。
白菲儿和鬼影子原本是十分惧怕,此时亲眼所见,司空毓儿和卓南风二人本是彼此此生挚爱,在柴少康的胁迫下,竟亦是地步凄惨如斯,不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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