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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当年是乌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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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翻飞间,两人来到桃花林中心,居中的楼阁名为桃花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去,连打扫的下人都不行。楼阁分为上下两层楼,二楼可倚栏欣赏这片桃花林,一楼则是他修身养性之地,备有书房,并以屏风隔出另一开放式厅堂,堂内摆置桌椅外,还放有一把上好古琴,以及他擅长吹奏的横笛。

  他在桌前坐下,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盖子,蹙眉看着那块看来就不怎么工整美味的糕点。这块糕点形状歪斜,颜色灰绿,从横切面可看出夹了不少馅料,可怎么看都不可口。

  “这叫八珍糕,以后你生日我都做给你吃。”巩棋华挨着他坐下,笑咪咪的道。

  “祖母教妳的?”他很讶异,因为祖母一向知道她在这方面没啥慧根。

  她笑得有点尴尬,“我拚命拜托祖母教我的,因为……因为每年你过生辰我都想送你不一样的礼,今年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

  选来选去却选了最不擅长的!褚司容有点哭笑不得。

  事实上这几年下来,她送他的生辰礼物可说是五花八门。

  第一年,是一把快枯萎的花。

  第二年,她送他一块绣有他名字的丝帕,不过名字绣得像毛虫。

  第三年,因为他擅于吹笛,她亦开始学琴,但刚学琴的她只会弹一首让他头皮发麻、让满园桃花几乎凋零的不成调曲子,还大言不惭的说曲名叫“桃花落”,是她的自创曲。

  第四年,她亲手绘了一张他的画像相赠,但画中人怎么看都不像他,画中人的眼神太温暖、嘴角带笑,是他自己都不曾在镜子里见过的神态,但她说了,他看到她时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吧,他其实满喜欢那年的礼物。

  第五年、第六年,年年有新意,一直到他们认识的这第九年,她特地为他进厨房制了八珍糕。

  其实近年她曾多次想做东西给他吃,但成果不是差强人意,而是惨不忍睹,总之呢,棋琴书画都行的她,就是确定了没有厨艺慧根。

  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这块八珍糕能否入口。

  巩棋华瞧他皱眉打量八珍糕,佯装生气的抗议,“这很难做的,要将人参、茯苓、山药、扁豆、薏米、芡实、建莲、白糖放到锅子里蒸熟,还要等凉了才……总之,我忙很久了。”

  闻言,褚司容反倒觉得头皮微微发麻。简单的就做不好,复杂的行吗?

  瞧他依旧一脸踌躇,她再次强调,“祖母说八珍糕是养身的好东西,你快吃。”她也知道外观看来不怎么可口,可是她这次做得特别用心,味道应不差。

  瞧她孩子气的嘟起嘴来,他微微一笑,他总是拗不过她。他拿起八珍糕咬了一口,倏地眼睛瞪大,憋住了气,但还是很快地咀嚼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只见原本神采奕奕的俊脸变色了,巩棋华蹙眉看了那被咬了一口的糕点,没多想的伸手拿起咬了一口。“恶……”着实难吃得吞不下去,她只好再吐回盘子。

  他笑了起来,“怎么吐了,很养身的。”

  她登时红了脸,吐吐舌头,“是人参放太多了吗?好苦喔,难怪祖母一直说,也不知吃了这块糕的人是幸还是不幸。”

  她唯一瞒着祖母的便是两人的事,所以只跟祖母说想学糕点做给以后的夫君吃,祖母才会这般调侃。

  “祖母没起疑吗?”他拿出她当年送的丝帕轻拭她嘴角沾到的糕点屑。

  “没有,每年三、四月要忙的事多,三月有褚伯伯的生辰宴,四月要祭祖,祠堂修缮布置、备祭品等事,虽有太太全权处理,可很多细节也得问过祖母,祖母没空理我呢。”她可不好意思把在祖母面前说的借口说给他听,指不定他会取笑她。

  她将食盒盖子盖上,决定不再荼毒他,还是明年再努力吧。

  巩棋华起身走到古筝后方坐下,“我弹桃花落给你听,就当补偿。”

  他微笑点头,那首本来不成调的桃花落在两人重新编曲,加上她日积月累的精进琴艺后,已经变得悦耳动听。

  起了吹笛兴致,他吹起横笛加入她,顿时优美纯净的音色流泄,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也是他们在桃花源常做的事,她抚琴,他吹笛,加上两人皆通音律又能诗文,有时接着赋诗作对,时光飞快流逝,每每离开都已月上树梢。

  但此刻,他的笛声略带哀伤,不复一开始的轻快,低沉而凝重,就连她已停下抚琴,他亦无所觉。

  巩棋华很心疼,她知道他的心有多难受。

  褚府占地广,打从绮罗苑的主人逝世后,这座院子便空下,很多人甚至不记得它有名字,而以旧院称之,贴切表达这里早已被众人遗忘甚至遗弃,就如同在这里出生的小主人。

  她猜不透,司容表哥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子,为何会让褚伯伯冷落至此?难道是妻子难产逝世后,太爱妻子的褚伯伯因迁怒而不喜司容表哥?

  不,她总觉得不是如此,长相俊朗的褚伯伯虽嘴角总带着笑,可其实不好亲近,对太太、姨娘们也相当冷淡,这样的人会为了亡妻而冷待嫡长子吗?

  算了,不想了,无论如何,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让心情低落的司容表哥快乐。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今天是你过生辰,不如咱们去……”

  褚司容放下笛子,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可人儿,摇摇头,“妳都快十五岁了,还想穿男装爬墙溜去逛巿集?”

  她双手合十的请求,“拜托嘛,打小我这身子骨有多不争气你是知道的,我觉得今天状况不错,我们就去走走嘛。”

  “要不是妳动不动就生病,祖母怎么会不让妳上街。”

  “所以有你带我去真好。”明眸滴溜溜一转,笑得好不开心。

  黑眸浮现笑意,他伸手点了她挺翘的鼻头,“但也被妳吓了好几回,胆子才渐渐养大。”

  那时明知她身子不好,他还是拗不过她,最终让她穿上男装,由他带着去逛市集。

  犹记得第一次两人走在热闹街道上,她开心的直冲着他笑,那张天真无邪的俏脸上尽是满足、感谢与快乐,自此那灿烂笑容便在他心中留下印记,而为了看那样的神态,他一次又一次的带她外出。

  现在她同样以这样灿烂的笑颜拜托他,他实在很难拒绝,不过跟幼时不同的是,他懂得索讨报酬。

  他凝睇着她的眸光转深,低声道:“好,但要先给点……”

  明白他的意思,她虽羞涩,仍微微的点头。

  他修长的身躯欺近,一手环抱她的纤腰,低头攫取她的唇,深深一吻,这便是近年带她翻墙出府的甜蜜报酬。

  一如过往,要前往位于下城的巿集,巩棋华得女扮男装。

  桃花源的二楼早备有一箱适合她的男装,只不过当年的小小丫头早已出落成一美少女,身形更为婀娜,换上男装前还得用布条绑胸才能伪装得过。

  此刻,巩棋华已换穿一袭银白长衫,素净着一张俏脸,就像个粉妆玉琢的美少年。

  褚司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盯得她的心一阵狂跳,但她着实喜欢他看她的神情,那让她觉得自己很美,且他这样专注的眼神只属于她。

  在他的注视下,巩棋华的粉脸红透,娇嗔道:“再看下去我都不会走路了,怎么跟你去巿集啊。”

  他笑了,眸色却变得更幽深,“那就别去了,妳长得愈来愈美,我真不想让妳出去。”

  她又喜又羞,“那怎么成?我想出去呢。”

  她能出去的机会愈来愈少,一来是因为身子骨弱,再者是因为年纪渐长,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虽然皇朝对女子的规范不那么严苛,可适龄待嫁女子毕竟不适宜出门。

  “走吧。”他知道她有多渴望去一趟市集,哪舍得真不带上她。

  两人手牵手穿过桃花林,一路往右丞相府的围墙走去,到了墙边,他抱着她翻上墙头,紧接着飞身落地。

  两人尽量走小巷,避开大街,先行走了一段路后,才雇了一辆马车,坐了近半个时辰方到下城的巿集。

  褚司容交代车夫在参天古树下候着,随即带着眼睛已四处打量的巩棋华往热闹摊贩走去。这个巿集除了有贩卖各式小吃的摊贩,也有耍猴戏、贩卖牛羊、农产品、古玉古董古画、绸缎布帛等物的商贩,商品种类真可说琳琅满目。

  进了市集,巩棋华先是兴匆匆的跑去一家贩卖古董的摊子。

  店主是个眼睛半盲的老人,双脚也不怎么方便,且他摊子上卖的古董大多是廉价的瑕疵品,是以生意并不好。

  “齐爷爷,这小瓷瓶好精致,多少钱啊?”

  “听这声音……是华家小少爷吧,哈哈哈……老顾客,一两就好。”齐爷爷有一张看似历尽风霜的老脸,年纪约莫六、七十岁了。

  “那怎么行,我瞧牌子上明明写着二两呢,我就得二两买。”她拿走那个比手掌都小的瓷瓶,再将二两放到老人家手里。

  “华少爷每次都爱闹齐老翁,看得懂还问价。”一旁卖饰品的中年汉子笑着调侃。

  “不是闹,是确定齐爷爷对我特别好,每次都想便宜卖我,所以说待会儿我去吃豆腐脑时,就请齐爷爷喝一碗吧,谢谢他让我觉得自己很讨人喜欢。”

  齐爷爷忙摇头,“那怎么行,每次都卖你原来的价钱,怎好意思还让你请客。”

  “我开心,齐爷爷开心,这么开心的事可别拒绝,我会伤心的。”

  “好好好……”

  齐爷爷笑得好开心,巩棋华也笑得很开心,教陪同的褚司容很难克制自己热烈的视线,忍不住要落在她身上。

  她好善良,齐老翁的东西根本少有人买,她是少数客人之一,尤其在听到隔壁菜贩提及齐老翁独居,且舍不得花钱在吃食上的事后,她总是想方设法请齐老翁吃东西。

  许多摊贩都知道这个华少爷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每每见到她,总会给她一个笑脸,相熟的更会出言称赞她雪肤凝脂、容貌出色,说是生成男儿身实在可惜。

  她着男装已经这么醒目,他很难想象,若他们看到她一身女儿装扮时会有多惊艳。

  不过她在市集这么出名,他也不遑多让,不仅因着身材高大、长相俊美而引来不少女子爱慕的视线,市集里的三姑六婆更是纷纷想替他作媒。

  “我家丫头刻苦耐劳,**又大,肯定能帮你多生几个娃儿。”

  “我家三女虽然称不上美若天仙,可一手厨艺极好,绝对让你一吃上瘾。”

  “人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肯定是要娶名门千金的,你们别作梦了。”

  “哎呀,人怎么走过去了,真的不认识认识啊”

  几个摊贩大娘在后方叫着,让褚司容觉得好气又无奈,倒是他身边的少年郎笑得可开心了。

  “我家姑娘美若天仙,可惜厨艺太差,个头儿小了点,恐怕没能力帮你多生几个娃儿。”巩棋华一手桂花蜜饯,一手杏仁糕——都是她爱吃的巿集小吃,再加上待会要吃的豆腐脑,被她统称为巿集三宝,是她每回来必吃的。

  “如果妳在自我推荐,我很乐意。”他低身,以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不意外的,她粉脸酡红,急急的往前方走,“我要去吃豆腐脑。”

  见状,褚司容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

  在豆腐脑的摊子上,巩棋华已经交代卖豆腐脑的婆婆先送一碗给卖古董的齐爷爷。

  只见摊子旁设了一张矮桌椅,椅子上一名五岁的小女孩正羞怯的看着巩棋华,然后指着她自己用水写在木桌上的字,喜悦道:“小玫瑰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看。”

  “好,写得真好。”明明写得歪歪斜斜,她仍是一脸赞赏。

  老婆婆笑咪咪的送上一碗豆腐脑,再看着巩棋华道,“小娃儿有半个月没见着你,老念着呢。”

  “因为哥哥要教我念书啊。”小玫瑰嘟起红唇。

  “是啊,只是哥哥家里也管得严,还得兄长带我才能出来,但小玫瑰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得好好学识字哦。”

  “好。”小玫瑰笑了。

  这个小女孩的境遇跟巩棋华很像,父母早逝,由祖母扶养,渐渐的小女孩不爱说话也不理人,是巩棋华先说了自己的身世给她听,又时常来这吃豆腐脑跟她培养感情、逗她笑,巩棋华跟她才渐渐熟稔。

  这也是褚司容愈来愈爱她的原因,她来巿集不仅是想要吃喝、买东西,善良的她甚至愿意倾听、愿意花心思帮忙这里的人。

  边吃边逛边跟熟悉的摊贩串门子,他们俩这一路逛下来,天都要黑了。

  “该回去了。”

  “嗯。”巩棋华一脸的满足。

  褚司容手上则多了不少东西,但都是吃食。早有默契的两人,沿着巿集旁的老木参天的古道往上走,只见不远处有一间破旧木屋。

  来到木屋前,褚司容轻轻敲了敲木门,不一会儿斑驳的木门咿呀一声拉开来,只见三、四个五、六岁的娃儿,一见两人便眼睛一亮,回头大叫,“娘!大哥哥跟小哥哥来了!”

  褚司容将手上的食物递给几个孩子,“这些给……”话还没说完,几个娃儿像饿坏似的,开始抢食那些食物。

  一名身上穿着补丁青衣的少妇急急从屋后的菜园走到门前,见自家孩子满嘴油光的大啖食物,她尴尬的看着褚司容与巩棋华,“怎么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们。”

  “婶子别这么说,都怪我,每次买东西都不知节制,这会儿吃不下又不好带回去,你们愿意拿,我才真要谢谢你们呢。”巩棋华笑咪咪的说着。

  “但这些也要花不少银子吧。”

  “都是吃食能花多少,谁让我贪心,买太多又吃不下,只好请几个孩子帮忙了。”巩棋华向眼泛泪光的少妇点个头,就跟褚司容一个离开了。

  不一会,两人已坐在行进中的马车内,相互依偎着。

  “那王寡妇自尊心强,不肯收银子,还是妳聪敏,用了借口将食物转送到她手上,不说孩子能吃饱,剩下的还能跟别人换东西,生活至少过得去。”

  “在巿集里讨生活的多是辛苦人,我也没有能力帮太多人,只能努力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大家都开心。”她边说边阖上眼眸,出来了大半天,她也真的累了。

  马车哒哒而行,褚司容温柔的将她护在怀里,双眸眨也不眨的凝睇她美丽的容颜。这一生,他什么也不求,只愿与她长相厮守。

第二章 祭祖大典不安生

  四月,右丞相府一样忙碌,工人们进出府内祠堂,忙起修缮事宜,下人们则负责擦拭清扫、备祭品等事,身为右丞相夫人的牧氏更是为此祭祖大事忙得脚不沾地。

  褚临安虽是府里的主心骨,但政事繁忙的他,待在府内的时间极少,就连在家的时候也最常待在外院书房与同僚议事,基本不大管府里的事。

  但随着褚氏一族一年一度祭祖大典的日子近了,他留在府内的时间多了些,府里的奴仆们莫不战战兢兢,对内他一向是声色俱厉之人,与在外温文儒雅的形象不同。

  打祭祖大典的几天前开始,已有不少来自远方的族亲入住府中,府里热闹非凡,天天大摆宴席。

  席间褚临安从容应对,心情甚佳的听众亲友赞美他这几年深受皇上恩宠等成就。

  「皇上对右丞相大人的意见相当重视,大人是皇朝的股肱之臣啊。」

  「大人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有机会也得多提拔我们几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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