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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香-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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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上,步骘一身玉白长袍,微微欠着身体,说:“吴侯,为今,步骘特向吴侯举荐一人,此人必能制住山越贼寇。”
“方今,周公瑾带着东吴大部分将士去夏口讨伐黄祖去了,吴中空虚,如何还有人能制得住这山越人?”孙权按住玉扳指,叹气道
“吴侯可听说当年庐江大守陆康安抚山越人,山越人极为崇敬陆康一事?”步骘缓缓说道。
孙权凝视步骘,说:“略有所闻。”
“故,步骘向主公举荐的人,正是陆逊陆伯言。”步骘欠了欠身,悠然说道。
孙权定定地望着他,目光飘过一丝犀利。
“主公,陆逊是陆康侄子,满腹韬略,才华不逊于周瑜都军。如可请得他来相助主公,则山越可定,东吴无忧也。”
听闻此言,孙权眼中攒出几丝不可捉摸的冷,他拔出玉剑,抚着剑身,俊美的指尖沾了丝丝剑气。
忽然,他转身望着步骘,一字一句地说:“只怕此人不愿意相助孤。”
步骘叩首:“主公放心。陆逊是步骘少年挚友,只要主公亲自去请,陆逊必被蒙恩而来,相助主公。”
孙权目光映着剑花的犀利:“既如此,卿带孤去请陆逊出山吧。”
“主公英明!”步骘叹服孙权的胸襟,说,“陆逊此人行踪不定,步骘且去查得陆逊线索,再来回禀主公。”
步骘叩首下去了。
一壶茶已煮好,阿香微倾茶壶,满上一杯茶,递给孙权。
阿香问:“二哥,你不怪陆逊,他曾经同嫂子——”欲言又止,意思却很明了。
“过去的事,孤不会再提了。江东非常缺人,孤不可为私欲而放弃了这样一个人才。”孙权说着,喝下了茶。
马车的车轮碾压着积雪的地面,几只麻雀从枯枝上斜斜飞起。孙权与阿香同坐一车,步骘于前面骑马带路,一同去拜访陆逊。
马车在一间酒楼边停了下来。孙权先掀门而下,扶着阿香下车。
酒楼半掩在一棵百年大树下,全用榆木建成,透着半旧的古朴气息。楼上一排红色的棱窗一字斜开着,荧弱的烛光从半掩的帘子中透出来。门前一个镶金的匾,上书“吟心楼”。
步骘把马系在树上,对孙权说:“主公,陆逊这几日,日日沉迷于此,不肯出来。怕是主公要委屈一下了。”
门内已走出一女子,梨花带雨的俏脸,约摸三十多岁,一身宽松的艳丽襦裙,润白的酥胸于衣内若隐若现。她望了望孙权一眼,轻轻一揖:“步大人,这位公子未曾见过,未知怎么称呼?”
孙权看着她,觉得好生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步骘已说道:“紫陌姑娘,这位是我的朋友,平日家教甚严,不喜沾花惹草,今日来,是来找陆伯言的。”
这位叫紫陌的女子听了,拿帕子遮住嘴轻轻一笑,作揖说:“既是步大人的朋友,也就是本姑娘的朋友。幸会,幸会。”
孙权应景地回了礼,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酒楼内光线昏暗,几个女子打扮妖娆在里面等待。孙权于是抓了阿香的手,说:“香儿,你是进去呢?还是在这里等我?”
阿香也看出来这是家妓院,正想进去瞧瞧,见孙权担心她,忙说:“香儿自然是跟着二哥进去了。”
于是紫陌带他们进去,走上楼梯,那些姑娘们私下嘻笑说:“好俊秀的两个公子!”“可惜他们已约好了人了!”
步骘朝她们眨眨眼,姑娘们叫道:“步大人,奴家在等着你呢!”
推门进入,一道纱绣屏风跃入眼帘。透过屏风,隐约可见一男子半身侧躺在榻上。
紫陌朝着里面说:“陆大人,步大人来了。”说着,会意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步骘抢先走进,孙权与阿香也跟了进去。
纱帘飘动,屋内旖旎的熏香直入鼻翼。陆逊穿着一件银丝仙鹤缎衣,半敞衣襟斜躺在牛骨雕制的软榻上,华美的丹霞绫绡布幔坠下来,拂过他墨如夜色的长发。
他脸上带着一股阴柔的书生气息,双颊苍白如纸,半张半合的凤眼烟霞一般璀璨迷离,如同白玉一般修长的手指正慵懒地拨弄着一只小兔子的绒毛。见他们来了,只是稍稍挺直了身子坐直,目光依然停留在面前弹琴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见有客人来,纤细的手指在弦上划了个尾音,起身作揖道:“妾见过各位大人。”
步骘用扇子挑了下女子的前襟,笑道:“这位可是玲儿姑娘?几日不见,越发水灵了。”
女子含笑说:“步大人过奖。”
陆逊此时沉沉地说道:“玲儿,你先出去吧。”
女子拜别,柔柔地合上了门,烛火闪烁了一下。。。。
三十九 断琴
孙权作了一揖,定睛望着陆逊,说:“伯言,好久不见。”
陆逊眯了下凤眼,站了起来,怀中的兔子听话地跳下榻,摩挲着来到他的云履边。
“见过吴侯。”他回礼道,目光不屑地瞟了孙权与阿香一眼,转身坐在了古琴旁边,手,猛一拨弦,一个沉重的浊音蹦了出来。
“伯言,主公听闻你在这里,见你心切,不辞屈尊顾青楼之地,特来拜访伯言。”步骘笑着说,打破了冷凝的气氛。
陆逊不言,青葱长指在弦上缓缓拨动,琴声骤起,如云如水,优美悦耳。
由毕,孙权开门见山说道:“孤今日来,乃是希望伯言相助孤,平定山越,还江东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陆逊听了,定定地看向座上的孙权,一字一顿道:“陆逊自当是想实现一身抱负效忠明主,只是,当年伯父是被孙策所害,想要我忘记此等血海深仇,逊恕难从命。”
孙权闻言,面色片刻冷峻下来,嘴唇发僵地动了动,没有说话。
步骘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情景,当下轻咳一声,说:“陆兄此言差矣,若是追根溯源,陆太守和孙策将军也算是上一代的恩怨,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陆兄何必还介怀此事。我想他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必当想让陆兄完成他生前未尽之抱负,如今主公肯亲自招揽陆兄,足见其心之诚,还望陆兄三思。”
陆逊看了看步骘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孙权那冷峻的目光,端起紫砂茶杯,浅浅的饮了一口。
兔子此时从陆逊脚边跳到了榻下,阿香轻轻抱起了兔子。陆逊的眼神勾了阿香一眼,起身上前,从阿香怀中生硬地夺过了兔子,坐回了琴边。
兔子乖乖地坐在陆逊的膝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阿香。
阿香有点生气,不就是一个兔子吗?抱一下也不可以。
陆逊又开始抚琴,曲声如水,他神态专注,似乎这个房间除了他一个人,没有别的人了。
孙权与步骘被他冷落在一边,极不自然,孙权的目光更是充满着不满。
阿香见陆逊这样冷落大家,很是生气,上前一步,“啪!”拿手重重地放在琴弦上,顿时,琴声嘎然而止,陆逊抬头凝视着阿香,眼中充满着胜怒。
阿香也狠狠地回视着他,四目相杀,各不相让。
“嚓!”一声刺耳的响声,陆逊忽然抓过琴弦用力旋转,琴弦徒然断裂,他皎白的手上缠绕了几丝琴弦,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在了琴上。
阿香愣在了那里,他回给阿香一个冷如冰霜的眼神,霍地站起,摔琴而去,衣裳擦过屏风,差点把屏风带倒在地。
眼前,是一把断了弦的琴,斜斜躺在地上,丝弦从琴身突突地翘起来,带着血迹,生涩而疼痛。
“这——”步骘呆了半晌,嗫嚅说道。
孙权只是淡淡望了望地上的琴,拂拂袖,走了出去。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音:“陆逊!”带点任性,带点刁蛮,又有点耳熟。
阿香步出房间,往下望去,长长的檀木楼梯下,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仰头望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陆逊。他个子娇小,一头柔韧的青丝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穿着石青起花八团穗缎,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一看,这不是别人,正是孙策的女儿孙茹!她竟然女扮男装,眉目含情地拉着陆逊走去。
“茹儿!”阿香奔下来,唤道。
孙茹和陆逊缓缓转身,孙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嘴巴动了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孙权此时也认出孙茹来,他暗沉着脸,来到孙茹面前,说:“茹儿,你为何打扮成这般模样?”
陆逊吃惊地望着孙茹,说:“茹儿,你们认识?”
孙茹紧张地拉着陆逊走出酒楼,说:“他们认错人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孙权已拦在了他们面前。
“茹儿,你连你二叔父都不愿认了吗?”孙权说着把孙茹拉了他身边。
阿香和步骘也已赶到门口。
“二叔父?”陆逊愣愣地望着孙茹,目光掠上了一层寒冷的颤动。忽然,他似乎弄明白了一切,嘴角勾出一丝自嘲的笑,“你叫他二叔父,那么,你是孙策的女儿?”
孙茹低下了头,表示默认。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冷风撩起了陆逊的发飞扬,陆逊盯视着孙茹半晌,转身大笑着走开。
“陆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孙茹甩开孙权的手,奔上去抓住陆逊的手。
陆逊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启动朱唇蹦出一句:“伯父生前待我如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霍地拔出剑来,把剑架在孙茹的脖子上,目光寒冷好像到了冰点的水。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那天我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差点被恶人抓走,是你,陆逊,救了我。”孙茹的脸上已尽是泪水,“我是真的感激你,才和你成为好朋友的。当我知道你对我父亲有这样大的仇恨时,我才隐瞒了我的身份。我不是故意的。”
陆逊兀自把剑抵住孙茹的项颈,不为所动。
“住手!”阿香挺身而上,打开了抵在孙茹项上的剑,骂道:“陆逊,茹儿只是一个十岁女孩,你有种就不要拿一个十岁女孩出气!”
“哗”地一声,剑光在阿香脸上闪了一下,剑刃从孙茹的项上移开,抵在了阿香的脖子上。
“香儿!”孙权在一边大叫,“陆逊,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冲动!”
陆逊只是淡淡地望了阿香一眼,阴郁的目光肆意地杀人:“你如果不想死在我的剑下,就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剑刃抵在阿香的项上肌肤上,一阵发凉,生疼生疼。阿香心中的怒火却一跃而起。
“陆逊!你以为本郡主愿意在你面前出现吗?你充其量只是个胆小鬼而已!成天对女孩子发脾气,有本事,去打山越人去!”她怒火冲天,脸上气得通红。
“香儿!”孙权在一边着急万分,生怕陆逊被阿香这么一骂而刺下去。
阿香昂着头,上颌微微上扬,丝毫不怕。她知道得很清楚,历史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至于会死,而这个陆逊,这个日后会火烧连营八万里的陆逊,这个在夷陵之战以少胜多的陆逊,向来性格沉稳,又怎么会被这几句叫骂,就冲动地杀人呢?
果然,四目相杀,陆逊败下阵来,他阴郁俊美的面容扭曲成气极的神色,眼神中满蕴着怒火,冷风吹乱了他的一头青丝和缎蓝白色滚边绸带。
他抽回了剑,反手把剑收于身后,冷冷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陆逊!”孙茹呼唤着要追上去,被阿香紧紧拉住了。
“我们回去吧。”孙权淡漠地望着陆逊的背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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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来硬的
院子里的草地上蓝田兔伸着四腿趴着,懒懒地晒太阳。梅树丛中,阿香与玉儿坐在棕色榀叶软席上,面前是一盘花生。
阿香拿起一个花生,轻轻扣开壳,抓了果肉放在嘴里,嘴有些干,便对玉儿说:“玉儿,我们总是干吃花生,也要配点茶才能不渴。”她说着令人拿了茶壶过来,用来配花生吃。
玉儿说:“小姐,玉儿多年有胃病,怕不能饮茶。”
阿香听了,令人端来红枣汤给玉儿。
这时,柔荑正好捧着帐册路过,见阿香与玉儿同坐一起,甚是友爱,心中不悦。她行礼:“见过小姐。”
阿香笑道:“柔荑,你来了正好,你也坐下,我们聊会天。”
柔荑说:“小姐恕罪,柔荑还要拿帐册给步小姐,怕是没玉儿那么好命了。”语气带着一线尖酸,瞟了眼玉儿。
玉儿掉过头去,没有理她。
阿香问:“步小姐近来都在帐房吗?”
“是的,小姐,步小姐勤快得很,日日忙到极晚才回去。”
阿香说:“既如此,柔荑你快去吧。”
柔荑退下去了。
梅树影中,躲着一个人影。阿香见了,唤了声:“茹儿!”
那个人影从树的暗影中移了出来,一身红色丝袍上绣着红梅图案,头发松软的垂下来,靠近发尾处用一个绿色绸带缚住,光洁的辫子长到腰际。
她眨着眼睛,缓缓来到阿香面前,双手很不自然地抓抓裙边,叫了声:“姑姑。”
阿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说:“茹儿,你与陆逊是怎么回事?”
孙茹紧抿着嘴,低头不答。
阿香又说:“你休怪权叔叔昨日骂你,把你关在屋内不让你出去,毕竟,你与陆逊有隔代之仇,陆逊要是不小心伤了你,权叔叔会很痛心的。”
“他根本不会痛心的。”孙茹忽然说道,嘴唇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茹儿,你为何这样说?你权叔叔一直很关心你的。”
孙茹抬着眼睛,凝视着阿香,说:“可是,权叔叔不是我父亲。他现在是江东之主。”
这两句话意思未必连贯,可是被孙茹说出来,似乎有了其它的味道。
“茹儿,你不要想多了,你权叔叔不是这样的人。”阿香握着孙茹的手,温和地说。
孙茹却“哗”地站起,甩开了阿香的手,眼睛中攒着悲伤:“我父亲走了后,没有人真心对我好!陆逊是我的一个朋友,你们却又不让我与他一起了!”
她说着就跑开了,衣袂拂过梅树,落下点点花瓣儿。
山越人越来越猖獗,扬言是为报上次孙权背信屠杀之仇。孙权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块,细长的手指沉沉扳动玉扳指,决心再次亲征山越。
阿香戴上一个冕帽,帽沿上淡黑色纱绸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她坐车去见陆逊。她要试着劝说陆逊,只有他,才能避免这场杀戮。
车在陆府停下来,门卫传报了许久,才出来说:“郡主,我家主人今日身体欠佳,怕是不能见客了,郡主还是请回吧。”
“身体欠佳?”这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个蹩脚的借口!
阿香来火了,她摘下冕帽,提起裙摆,跨门而入。身后的侍卫也跟着进入,门卫想拦,但见这气势,先就气短了三分,只好急急去通报陆逊。
阿香冲入主厅,对一个奴婢说道:“我是孙郡主,请你速去叫陆逊见客。”
奴婢吓得连忙进屋去了。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一件宽袖仙鹤云衣的下摆摇曳着,陆逊进了屋内。他冷冷的瞟了阿香一眼。
“郡主来访,恕逊侍候不周。”他迈步来到阿香面前,把桌上的水壶倒了倒,倒出一些凉水来,递给阿香,说,“府上佣人不多,没什么好茶招待郡主,还望郡主不要介意。”
阿香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推开了他递过来的水。
他嘴角泛起了几丝得意的笑,似乎刚才的举动就是为了气阿香的,有一种达到目的的满意感。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陆逊,本郡主今日来,不是看你喝水的。”阿香咬牙切齿地说道,“吴侯就要出征山越了,这样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陆逊,你现在一定要出面调解了。”
“郡主真看得起陆逊,陆逊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调解得了这么大的战事?”陆逊不屑地瞟了下阿香,转身跪坐在席上,又倒了杯水,像品茶一般细细地品着。
“陆逊,过去陆太守曾对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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