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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深井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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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偏了?”李桓重复一遍她的话,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音,他双眼眯起,眼波流荡,光芒折射而出,看着让人想起了草原上的野狼。
贺霖点点头,“我之前还没有教过谁呢。”她撑死就是曾经教过几个小侄子和小侄女,而且都是教着好玩的,别真的把人给教偏了。
“可是……”他垂着眼眸,而后抬起眼来,“这里没有几个人会识字,子消阿叔最近事情多,要是舅母那里,汉人常说男女有别,我已经年纪大了也不好常常去拜见,如此也只有再麻烦娜古了。”
“可是汉人还有话,”贺霖才不上这小子的当,她手撑着脸,“叫做男女七岁不同席呢。现在你几岁了?”
李桓愣了愣,而后他很快问道,“现在我们坐的是席子么?”
两人这会是坐连草都没有几株的地上,席子不见影子。
贺霖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来手指朝着他额头戳去。
这是两人常玩的一个小游戏,当然被戳的只有李桓一个人。
平常李桓总是乖乖让她戳,但是这会他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
“男子头颅不可随意触摸,以后别这样了。”李桓说道。
一阵夹带着浓郁水气的风席卷而来,草木被吹得簌簌作响,李桓就拉着她的手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
豆大的雨珠打落下来砸在身上。雨水砸在草木的声响连连不断,土壤湿润的气息灌入鼻子
“快跑!”贺霖喊了一声,拖着李桓就往那边跑。
两人在雨中一阵疾驰,李桓头上发丝里被雨水打的湿透了,身上也是,布料紧紧的贴在身上。
风夹杂着雨丝从脸颊呼啸而过,土壤湿润的腥味让他浑身舒畅,他浑身颤抖,心中有什么在萌动,恨不得立刻窜出来。
他在雨水中一把拉住前面的女孩,将她扯入怀中。
贺霖突然就被一把拉过去,一口气没上来,又被紧紧抱在怀里,差点没一双白眼翻出来。这孩子又怎么了!
草原上常年少雨,气候比较干。能有一场大雨是草原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娜古,你看,下雨啦!”他脸上都是喜意,他抱着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眉角落下来。
贺霖差点没被气死,“快回去,你不要命了吗?!”
“这里不是草原!”贺霖真的想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熊孩子给扒下来打一顿,“下雨又有甚么稀奇的!”
说完,就要挣开他抱着她的双手。结果她挣了几下,发现李桓的力气大的很,竟然没挣脱。
李桓不放开她,一双黑眸望着她,映出她的影子。
“我们回去吧。”雨水顺着脸颊直流而下,穿过纤长的眼睫迷住了双眼。
“你还知道!”贺霖没好气的说道,拉起他就跑。
在雨幕中的奔跑莫名的带了一种浪漫的意味,贺霖原本是牵着李桓跑的,没成想到了后面竟然是他拖着她跑。
跑到家的时候,衣裳内外全部湿透了。
崔氏见着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皱了下眉,去打来一桶热水给她擦身。即使不是在严冬里,这么一场雨下来,也容易受寒。
贺霖接了,溜到后面去换衣。
湿透了的衣服全部被脱下来堆在一边,到时候等雨停了就去清洗。她身体还显着一股稚嫩,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发育的影子了,她低下头瞅瞅,手里的木瓢舀起水就往头上浇去。草原人因为水资源稀少,一年到头洗澡都难得洗两回。
崔氏以前教导过她,洗发为沐,洁身则为浴,就是洗头发和洗身子都是分开做的,但是!那是有条件的时候,眼下她能够洗澡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的臭规矩。她想着,又是一瓢水浇头上。
洗浴完之后,等着她的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姜汤的味道并不好,气味对她来说比较冲,捏着鼻子喝下去,拖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那里。
次奴正在调皮捣蛋的时候,不过很怕母亲,崔氏一个眼风过去,这孩子便老老实实的抱着一只粗糙的布老虎在揪耳朵。
李诨在屋内用手巾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那把环首刀,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他本身就身体强壮,再加上妻子照顾周全,好起来也快。外头的雨由气势磅礴到淅淅沥沥,他看着儿子从外面回来,点了点头。妻子见着大惊失色的拉着长子去换衣服,李诨依旧坐在那里,专注的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那把环首刀。
刀身被擦拭的发亮,冷冽的双眼映照在刀上,颇有几分不寒而栗。
这里他已经不打算呆了,不过走之前……他笑了笑,他不介意去做些事情。
雨停之后已经是夕食时分,用完饭,他放下刀走出去,和那几个和他交往颇深的兄弟聊天去了。
晚间,贺内干从外回来,和崔氏说道,“还是将包裹都收拾一下吧。”
崔氏抬眼看了一眼,“怎么?又要走了?”
“是啊。”贺内干坐在褥子上似有感叹,“这里不是能够长久呆的地方。”
“那么要去哪里呢?”崔氏问道。天地之大,但是兵乱连连,随处都是战火连连,野有饿殍,她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安身之所了。
“这事我也不知道。”贺内干说起这话的时候讪笑几下,“不过应该总有我们家呆的地方。”
几日后,陆威又烧了一个村庄,村庄里那些牛羊和女子自然是被掳了来。众人欢腾作乐,好不自在。
不过这日李诨可没有前去和那些士兵们一同寻欢作乐,几匹马和牛在夜幕中的掩护中格外不起眼。
牛马的蹄子上都包了布,男人们嘴里咬着一根木枝。防止人或者是马发出声响来惊动刀陆威这边的士兵。
贺霖坐在牛背上,满头黑线,这夜里出逃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李桓也是独坐在一头牛上,那边贺昭抱着小儿子也是骑在牛背上。最近李桓觉得有些头昏,不过他也不当回事,一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算的了什么。
一行人瞧瞧离去。
陆则让手下人到那些掳来的少女里挑选一个姿容出色的,自己抱着酒壶喝的大醉,他在酒热中突然想起曾经败给李诨一事,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真的技不如人。
既然上回丢了面子,那么这次就要找回来!
陆则醉醺醺的让一个亲兵去找李诨来,李诨长得肤白貌美,在一帮大老粗里十分显眼,半点都不难找。
可是亲兵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李诨的影子,再去他家中要人,发现那些简陋的房屋内没有半点灯光都没有,黑洞洞阴森的没有半点人气。
推开门,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亲兵立刻一路飞奔回去禀告。
陆则听着亲兵的话,从胡床上呼的一下起来,“甚?!”话语刚落,酒劲上来,人倒栽葱一样给倒下去了。
第15章 坠马
陆则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他身躯庞大,倒下来的时候,手臂还将放在胡床一旁的酒坛勾翻。
酒坛立刻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坛子里的酒液立即从破碎了的陶片中蔓延开来。
亲兵连忙围上去,将醉的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陆则搀扶起来到帐篷里去。
同时有人向陆威禀告此事,这事情也谈不上什么冤枉不冤枉,连家眷都不见了,这就是明晃晃的铁证。
事情被递到陆威面前,陆威立即勃然大怒,将怀里的少女向旁边一推,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木案。
“乌头那伙人,是将我这里当做酒肆么?!”陆威面上涨成紫色,李诨这人他知道,其人仪容出众,也有才智。不过他倒是并不是很关心李诨的才能,而是李诨把他这里当做酒肆一般来去自如。
哦,说来就来了。说走,带着妻儿跑的远远的了,这是将他当做傻子在糊弄吗?以为是一样的出身怀朔镇,他就会看在同乡的面上放他一马?要是人人都学他,那还得了?
“他走了多久了?”强行压下火气,陆威坐在胡床上问道。
“不知,不过估摸着应该有一个多个时辰了。”亲兵答道。
白日里人多眼杂,要想不惊动人带着妻儿逃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估计应该是在天黑之后了。
“立刻叫上几个人去追回来!”陆威说道,“正好拿这几个人的头来养一养旗!”
得了这命令,亲兵立即出去选人去追。
夜色已经浓厚下来了,今日夜里并没有月光,没有光线的照射,前方黑洞洞的,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浓厚的夜色中越发显得如同鬼魅一般狰狞可怖。
贺霖骑在牛背上,双手手心里起了一层汗水,湿黏黏的叫人感觉十分难受。她身子有几分僵硬,双手不知道要抓住什么,道路两旁草木葱郁,但是却让她更加害怕。
男人们骑在马背上,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口里都咬着一段木枝,手中火把将前方的道路照出来。
这是她两辈子的头一回跑路!而且后面说不定还有人追,一旦被追回去,这后果她都不敢想。
想着她手里的竿子就朝身下的老牛打了一下。老牛很不满的发出一声。
“阿霖,别弄出声来!”那边崔氏带着儿子骑在另外一头牛上提醒道。
贺霖一听,感觉伸手在牛头上摸了几把,权当做安慰。她也不是想牛能走快点么,牛这种生物向来慢吞吞的,如果没有在牛尾巴上面放串鞭炮,那速度当真是能够急死人。
她垂下头,前方的光线传过来已经稀薄了,只能勉勉强强看清楚眼前很小一段距离,甚至都不能看清楚道路如何。
“娜古!”突然还带着稍许稚嫩的声音响起。
贺霖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李桓模糊不清的面庞。李桓长得要比同龄人都要快些,她印象中的十岁十一岁的男孩子,还是一个到处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但是他已经有了发育的影子,轮廓渐渐张开来,身形也在向上窜。
看着莫名的竟然有几分可靠。
“嗯?”贺霖应了一声,还得注意保持平衡,免得自己从牛背上一头栽下来。
“会无事的。”话音里带着些许的沙哑。
因为光线实在是比较微弱,她看过去也只能看见他面容的大致轮廓,面色如何完全看不清楚,她也没听出来他声音里的不对。
她咧开嘴角,冲着李桓笑了一下。
这一夜当真是逃命一般,明明是李诨带着兄弟们炒了陆威的鱿鱼。但是一群人却要为了自己和全家妻儿的命和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命。
一群人半点也不敢在路上停留,哪怕是半分也不行,谁知道追兵会不会追上来?
如此埋头赶路到了天蒙蒙亮,才停下来,让牛马去吃草饮水休息一下,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生火做饭。
贺霖一夜没睡,眼下老大的青色。眼皮差点就黏在了一起,不过她不能睡,次奴年纪还小,也帮不了什么忙,他此时被崔氏用布兜兜着绑在背上。崔氏也是一脸的倦容,面色不太好。
等到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之后,崔氏和贺昭苍白着脸下来,准备煮食。
贺霖作为一个可以使用的劳动力,拿着好几个水囊去附近的水源汲水。和她一块去的还有李桓,一个女孩子去打水,做大人的到底还是不能放心,有个男孩去陪着好些。
贺霖脚下飘飘忽忽简直感觉自己要白日飞升了一般,她脚上踩在一块比较光滑的石头上,身子一斜,差点就要摔下去。李桓立即搀扶住她。
“阿惠儿,谢了。”贺霖被突然间的失去平衡把浓厚的睡意给吓清醒了,她抬头去看李桓,发现他的面色通红,而且红的有些不正常。
下意识的,她就伸手去抓住他的手掌。
滚烫的触觉让她吃了一惊,她伸手将他的脖子拉过来,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李桓的体温已经烫的有些吓人了。
仔细看,他的嘴唇也已经开裂。
“你怎么不和阿姑说!”贺霖见着这孩子发烧,心里又气又急,开口问道。
李桓艰难的笑了一下,“家家忙呢,而且佛狸已经很闹人了,多我一个,家家就更加辛苦了。”
“那也不该将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贺霖听着这孩子的话,心里头难受的很,“不舒服呆在那里休息啊,干嘛跟着我出来?”
清晨的风还带着几丝凉气,他们的衣裳并不多能御寒,凉意透过几层衣物,覆在肌肤上缓缓的向肌骨内侵染去。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他站在那里,说道。
“你……”贺霖听后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将李桓手里的那一个水囊拿过来。让他坐在溪水不远处的草地上休息一会,自己卷起袖子到溪水边将那些水囊按入水中。
待到那些水囊里都灌满水,她将最后一个水囊拧好,回过头一看,李桓已经靠着一棵大树,双目紧闭。
她将那些水囊抱在怀里走过去,随意拧开一个,将水囊凑到他唇上,接着口子上的水滋润着他干裂的嘴唇。
“阿惠儿,阿惠儿……”她轻声的一声声呼唤。在这里睡着怕会病情加重,她要把他叫醒。
“娜古,我难受的很。”李桓缓缓的睁开眼,吃力的说道。他一向在贺霖面前表现的和个大人一样,但是现在眼底里难得的流露出脆弱来。
“我知道。”贺霖见着他这样,心里很是担心,半点都不好受。这回家里孩子多,老大一般都是家里的半个大人,到父母面前撒娇这等事情,不管怎么轮,都不怎么轮到老大的。
她不禁心疼起这个孩子孩子来,她跪直身子,将他抱入怀中安抚了一下。过了一会,怀中的人咬牙起来,“该走了。”
贺霖手里拎着怀里还抱着好多水囊,李桓要替她来拿,都被她挡了回去。她没生病,射你好好的,这孩子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她也只有帮他做一点了。
回到那个地方,将水囊都送过去,掐着时间喝了两碗粥水,她饿的慌,但是为了避免逃跑路上突然内急,也只能压着饿少吃一点了。
那边李桓头脑昏昏,拿到面前的米粥也没有半点胃口,勉强撑着喝了几口,回头见着弟弟眼巴巴的望着他,他便将手中的食物给了弟弟。
众人吃了食物稍作休憩,收拾好之后再次上路。
对于逃跑的人来说,白天说好不好,虽然光线充足,前方道路明朗。但是追兵循着痕迹追赶上来的可能性也会大很多。
实在是不敢耽误半分。
贺霖再次手脚并用爬上牛背,跟着众人一同向并州的方向行去。
走了这么两日,有一天突然从后面快速的窜出一骑来,这是原先就商定好了的,留几个人在后面观察是否有追兵。
“乌头,后面有陆威的人!”
李诨听到这样的话语,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快!快走!”
贺霖在牛背上只听得一阵骚动,然后那边声音传来,“快点,快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群正在逃亡的人快些的,她也只能想到追兵快追上来了。
果然一群人迅速的动作起来,骑马的倒还好些,倒是骑牛的多是一些妇人孩童,难免反应不那么迅速。
贺霖好歹反应过来,这会都要奔逃了,估计也顾不上什么出声不出声,手里的木条朝着牛屁股就是敲下去。
“阿惠儿!”突然她听到一声惊呼。
贺昭瞧着自己的长子竟然直挺挺的从牛背上掉了下去,惊叫一声。
李桓从牛背上掉下,重重摔在地上,他才是体温搞得有些厉害,前一天咬牙撑过来的,他趴在地上,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他喘口气,艰难的站起来,爬上牛背。
牛背上不是什么好地方,颠簸的让他胃部翻涌,他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再次从牛背落下,他趴在那里,呕了几次,但是他没有好好进食过,哪怕吐的胃都要翻过来了,吐出来的也没有多少东西,不过一趟带着黄色胆汁的酸水罢了。他擦擦嘴,再次爬上去。
李诨在马上回头,望见长子连续几次摔下去,他想到后面不知道神马时候就会追上来的追兵,他的脸上狠狠抽动了一下。
队伍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未几,他将手伸进了箭袋,抽出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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