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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拾回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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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这就开始准备嫁妆了!”朝益调侃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她听见。
她恼火的瞪了他们两眼,可是不起作用。
伙计的热情招待让她拉不下脸来扭头就走,只好将尴尬藏在心底,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然而不多一会儿她就被店中各式各样的镜奁吸引了,这间店的店面一侧展示了诸多式样的妆奁,而另一侧则摆满了五花八门的镜子。
每一个妆奁都有所不同,温华粗看了一下,估计柜子上和架子上摆了有约一二百个大大小小不同的妆奁,有方的,有圆的,还有梯形的,桃形的、六角的……不同的质地有着不同的色泽和花纹,不仅有木质的,还有铜的、瓷的等等,至于装饰的材料就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金的、银的都是平常,还有镶玉的、嵌宝的、螺钿的、翠钿的……不胜枚举。
店面另一侧所摆的铜镜也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铜镜都是背面朝外露出各样的图案以供客人挑选,不提那些仿佛千变万化的花纹,便是铜镜的大小也有许多的讲究,像那小的约有掌心大小,而大的则如脸盆一般。
这些或华丽或古朴的漂亮镜奁,又有谁能抗拒呢?
温华眼中不由流露出渴望,抬起头看向邓知仁,“二哥?我想买面镜子——”
邓知仁笑着摸摸她的头,“是该有个镜子,看看有喜欢的么?”
她反复比较了一番,挑了个榆木的镜奁,木质的花纹十分漂亮,表面上了一层淡淡的薄蜡,长宽各一尺,高约八寸,黄铜包角,线条十分典雅简约,最上面一层放的是一面直径约有七寸的铜镜,铜镜背面是人物图案,其下两层有一大两小共三个抽屉,她记得宋氏的镜奁也是边角包铜皮的,上面好似刻着石榴花,镜子比这个小一点点,背面也是石榴花的图案。
女子的镜奁往往要跟随自己一辈子,所以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在选择的时候都会慎之又慎,温华倒也想买个更好的,可考虑到是和宋氏一起住,总不好弄得太特别,所以才会选择了这样的一个不分男女的简单样式,这样既实用又不打眼,是最好不过的。
问了价钱,要两贯钱,也就是二两银子,温华从袖筒里摸出一角银子来,让店里找零,她转来转去,发现在角落摆着二十多把木梳,问了伙计,说是别人寄卖的黄杨木梳,因做工好,样式又新,所以价格也不便宜,要一钱银子一把,温华拿在手里只觉得柔韧温润,又想到宋氏的那把缺了齿的梳子,便将手中的梳子递给伙计,“这个也要了,放一起吧。”
店伙计用一张莲青色的包袱把镜奁包好,邓知仁接过包袱,“再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温华摇摇头,“没了,二哥,咱们回吧。”
回到客栈,温华将买来的各样东西分类打包,收拾了三个大包袱,算了算,总共花了不到五两银子,最值钱的是镜奁,最不值钱的是那一包碎布,才三十个大子儿,可若是做出女红来,几双鞋垫或者一两个荷包就能把本钱挣回来。
四个人忙活了一天,早累的不行了,跟店里要了热水洗脸洗脚,又叫了饭菜,围着饭桌吃了个痛快。因天还没黑,便不好躺下睡觉,于是围坐在炕上打马吊牌,打了一圈觉得没有彩头玩的也没劲,于是以铜钱为筹,到最后看谁输的最多,输多少就要被赢的那个人弹多少下脑镚儿。
这下可有了动力,几圈下来,各人有输有赢,温华讨价还价的把自己的惩罚减了一半儿,可睡觉的时候额头还是红通通的。
她躺在炕上想着今天晚上秦远要做的事,不知道他顺利不顺利呢?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再次卖身为奴,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拖家带口的离开故地,也许到时候愿意跟着走的连一半儿的人都没有吧?
这些人愿不愿意走对她来说并不是多么在意的事,只是既然占用了这个身躯,好歹要为她做些什么,否则她会总觉得良心不安。
两座茶山,不知道有多大呢?即便只有一半的人,也差不多有一百人呢,这些人到了那里会做些什么呢?是经商?还是种茶?
其实这些人最初的目标就是生存下来,如今有了盼头,她这个“地主”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想法就不是很重要了,只要都能有事做,都能挣到一碗饭吃,就是值得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竟也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几个人一早起来吃了饭就在客栈里等待秦远的消息,直等到辰时末才见秦远一行五六个人急匆匆的赶来,邓知仁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施礼道,“大叔,一切都还顺利么?”
秦远点点头,将邓知仁请到隔壁的一间屋子,谈了一会儿,留下两个青年照看温华他们三个,其余的人都跟着邓知仁出了门。
这次他们直到将近中午才回来。
临行前谈话
温华见他们神色轻松略带笑意,便知道事情进行的应该很顺利。
邓知仁拉着朝英朝益去教他们怎样给匕首开刃,温华就跟着秦远进了隔壁的屋子,“大管家,一切都还顺利吧?”
“都还顺利,”秦远坐在温华的对面,拿出一份名单,“这一共是一百八十六人,除了之前的十七人,其余的都按照每人五两银子重新签了契约,另有二十三人不愿意离开的,老奴就给他们每人封了三十两银子,不管是做个小买卖还是买块地,尽都足够了。”
一百八十六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一辆大车坐十人,也要十九辆车,加上行李物品,至少要三十多辆大车才行,吕家镖行的车明显不够。
她低头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大管家,这么些人得三十多辆大车吧?”
秦远笑道,“可不?定下四十辆车,好在不用带什么粗笨的家伙,不过是些衣物被褥。”
温华想到那些人被逼着交了高额的赎身银,几乎是从秦家净身出户,心中也暗自叹息,遂道,“以后银钱上宽裕了,把他们交给秦家的赎身银补偿给他们吧,毕竟那不是他们的过错,是秦家对不起他们。”
秦远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怔愣着不知该说什么。
温华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不信,于是解释说道,“他们攒钱不容易呢,若不是秦家那些人,他们的钱也不会被抢走……”
秦远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他突然面露愧色,起身深深一作揖,“三姑娘仁义,老奴代他们多谢了。只是有件事是老奴擅作主张做的,还请姑娘恕罪!”
温华吓了一跳,何曾有长者这样对她?她连忙跳下凳子,上前扶住他,“大管家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是不好说的?”
秦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当初四老爷定下的每人五十两的赎身银,他们多数都凑不齐,便来求老奴,老奴想着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妻离子散,所以就动用了茶山的银子替他们把账填上了。虽说是为了府里的人,可到底是未经主子的允许擅动了主子的银钱……”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件事他做的没错,毕竟事急从权,便说,“既然你是大管家,当然不能看着府里的人有难不帮啊。”
秦远苦笑一声,叹道,“老奴一辈子没有做过对主家有亏的事,到老来却……”
原来是钻了牛角尖,温华对茶山这笔飞来横财倒没什么感觉,她现在已有的钱财足够她安享几世富贵了,再说这位大管家是本着救人才挪用的“公款”,此时坦白出来,她不好再计较,遂笑了笑,劝道,“大管家你错了,咱们秦家赚钱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一大家子人都吃喝不愁么?难道这二百多人不算是秦家人么?父亲母亲若是还活着,也一定会赞成你的做法,所以你就不要难过啦!”
秦远怔愣了一会儿,站起来躬身执礼,“三姑娘仁义,老奴愧受了。”
温华把他按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大管家,你和我祖父祖母的年纪差不多,我敬你还不够呢,怎么会怪你?”
秦远却摇摇头,“那怎么一样呢,主是主,仆是仆,三姑娘以后在人前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他这样说也是维护自己,温华没有去反驳他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转而问他何时启程。
秦远道,“和镖行的契约已经签得了,明天中午启程,镖行的人也已经回去报信了,他们在这边的车不够,打算到运城的其他镖行再租一些,凑足四十辆,等从绛县出发的时候就都用他们吕家镖行的车。另外咱们自己也有两辆车,就跟着车队一起走。”
说到这儿,秦远顿了一顿,又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三姑娘,老奴想着留下秦池夫妇和芮光夫妇,让他们在绛县城里开个茶叶店,您看成不成?秦池原本就是府里派到外边做茶叶生意的,他老子娘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芮光常年跟着老爷,忠心自不必说,他媳妇又是老太太调理出来的,两个人都是老成的。若是开了铺子,咱们的茶叶就能直接运到这边儿卖,总比在南边儿让人把价钱压住了强,再说这边儿有咱们自家的人,老奴给您去信也好有个人递送,您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温华实在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买卖的事我不懂,邓家村的人都道我是个孤女,宋婶好心才收养的我,您让他们别说错了话就行。”
秦远见她松了口,十分高兴,“那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温华想起一事,“你说秦池的老子娘都是府里的,那把他留在绛县,他老子娘怎么办?”
秦远笑了,“秦池兄弟四五个,不怕没有人奉养爹娘,您放心吧。”
温华有些尴尬,她忘记了这是古代,哪家没有几个孩子的?少的三四个,多的八九个也是平常的,小说里讲的那种几世单传毕竟是少数,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大管家,我有没有身份文牒?听宋婶的意思,等今年查黄册的时候要让我入籍到他们家。”
提起这个,秦远连忙说,“自然是有的,老爷故去之前就让老奴去州府提前办下的,要不然将来谁能证明您是秦家的长房嫡女?”
“哦。”她点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劲,“那时候母亲还没出事,何必一定要用身份文牒来证明我的身份?”
秦远哑然,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时候老爷因为家里有人闹得凶,就让老奴把给您留下的东西都送到了舅老爷家,说大奶奶和您以后即便是离开了秦家,也可以拿着身份文牒和书信去舅老爷那里取回给您留下的东西,有那些东西,总不至于挨饿,您的身份文牒也是为了这个才办的。”
这个秦家的长房嫡女以后也不过是夹着尾巴做人,她暗自摇头,“舅老爷连母亲去世都管不了,这些东西他是不会拿出来了吧?”
秦远面上满是无奈,“谁能想到……唉,老爷给您留了不少东西,却都便宜了那些人!”
温华就想起红楼梦里因为林妹妹的父亲林如海去世而使得贾府发了一注二三百万的横财,就这样的一大笔钱财也不过使贾府勉强又多撑了几年。她看着眼前这个老人神色中的愧疚和无奈,不由劝道,“有人跟我说过,钱财来得越是容易,失去的也就越快,您别难过了,大家平安才是最好的。”
秦远勉强一笑,算是接受温华的安慰,他又跟温华解释道,“身份文牒在老奴这里,等到了茶山还要用它办一些手续……”
温华表示理解,只是——“大管家,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您直接告诉我就行,别让我猜来猜去了——”
“——好、好,三姑娘的吩咐老奴是一定要听的,”秦远怜惜的看着温华,“三姑娘既然一定要留下侍奉恩人,老奴也没什么说的了,要是遇到难事,就找人给秦池芮光他们带个信儿。”
“嗯!您放心吧!”温华表现的倒是踏实稳重,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管有事没事,您只要来了信,我就一定会回信的。”
第二天上午众人忙了个底朝天,从一早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到客栈,客栈的后面有一处专门停放车马的空地,那些秦家的仆佣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秦远那里领了号牌,又在按照家庭人数分了班……每班设一管事,分别管理各班的人员。
温华对这样的措施十分的赞同,毕竟此去千里迢迢,路上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且不说秦远年纪大了,便是年轻人也不可能事事躬亲,这样的安排确实合理。
因为吕家镖行原本就接了一单送货的生意,再加上秦远定下的四十辆车,这么一个车队竟将近有五十辆车。
对于马和骡子,温华只会看它们的尾巴来进行区别——骡子的尾巴像驴尾巴一样像条鞭子,而马尾巴是散开的。看到吕家镖行的车队中马车占了少数,多数都还是骡车,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马匹稀缺,听邓知仁的介绍以后才知道,这个时候马匹并不是特别贵重的牲畜,因地域不同,普通一匹马不过是十五到二十五两银子的价钱,略好一些的也不过是三五十两银子,但马力虽然强劲却不耐久,骡子善于负重,耐力又好,还不易生病,寿命也比马和驴更长一些,所以很多商家在经营的时候还是喜欢用骡车,骡子又分驴骡和马骡两种,其中驴骡比马骡更受欢迎,价钱也比马骡贵了一倍。
温华又有不明白的地方了,骡子既然比驴子和马都好——“那二哥为什么要买驴子呢?买骡子不是更合算吗?”
邓知仁摸摸她的头,“咱家又不用种地,也没什么重活,驴子就可以了。”
这些事情平日里温华是听不到的,宋氏对这些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也不会跟她说这些。趁着人还没到齐,她拉着邓知仁东问西问的问了不少这样那样的杂事,很是开阔了一番眼界。
分别与重聚
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运城,在这一路上,温华一直和朝英朝益坐在一辆装了半车酒瓮的车里,除了早晨上车和晚上住店,即便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她也不露面,在人前她必定要戴个草帽,不让人看见她的面容——主要是不想让秦家的人看见。
说实在的,她并不想去做那个一呼百应、仆佣成群的秦家三姑娘,她宁愿在安宁的邓家村里做一个平凡的不起眼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秦丽娘的父亲秦至这一支算是败了,秦远带着这些人离开晋州去福州,本身就是一种逃亡,她一个小姑娘跟去能做些什么呢?
她手无缚鸡之力,既没能在人家遇难的时候伸手拉一把,也没本事在事后承担起一个家主的责任,反而是秦远冒着风险做了这一切,面对那些被秦家赶出来的人们,对她而言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虽然别人可以说秦丽娘是个小姑娘,根本就做不到什么,可她还是不能因为这个理由而堂而皇之的认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照顾,别人以为她是秦丽娘,可她知道自己不是——何况有她在那里,秦远做起事来也未必能放开手脚,毕竟“辅助幼主”不是那么容易承担的,这也是她没有收下那些人的卖身契而是交给秦远保管的原因。
她在邓家村里有新的身份,新的环境,既不用担心给太多人带来尴尬和猜疑,又不用担心自己和原来的秦丽娘有所不同而被人看穿,等再过几年,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再见到秦远他们的时候即便自己变化巨大也不用担心被人看穿,只会让别人以为环境改变了“秦丽娘”。
于是,因为存着这样的心思,她始终没有在车队里的秦家其他人面前露过面,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朝英朝益一开始还奇怪她怎么蔫蔫的没有精神不愿意出去的样子,温华只好说是因为热所以不想动弹——自打上路之前下过一场雨后,日头便暴晒的厉害,连一丝风都没有,他们做的车上没有帘子,温华就拆了一个包袱皮让哥儿俩帮她挂上,好歹能挡些日头。
长长地队伍经过一天半的行进,终于在第二天天黑的时候回到了绛县。
因为一早就有人回镖行报信,镖行便联系了县城里几家较大的客栈,好让这些人有地方安置,而因为这样的提前安排,秦远所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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