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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病娇来-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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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只有靠太子殿下出马。虞襄伸展双臂,比划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太子被她逗得低笑不止,命身边的小太监去与掌柜交涉。二人略说了会儿闲话,等小太监回来禀报事已办妥,虞襄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了,临走做了个噤言的手势,表示自己绝对不会透露太子殿下行踪。
太子微笑挥手。
虞襄从博古架后转出来便让桃红柳绿把自己推到人最多的水银镜前去,想看看镜面是否平滑。她走后不久,另一扇博古架后探出半张诡笑的脸庞,却是不知躲了多久的虞妙琪。
太子殿下……她默默咀嚼这四个字,拢了拢腮边的发丝,又抚平衣襟和裙摆的褶皱,装作漫不经心的朝太子所藏之处行去。
太子今日穿着一件玄纹锦袍,黑色发丝用一根白玉簪束在脑后,高大挺拔的身形伫立在璀璨金黄的光晕中,显得俊美逼人,气势滂泼。
虞妙琪心尖狠狠一颤,立即收回痴迷的视线,伸出葱白的指尖抚弄一只青花瓷瓶,脸上的笑容温柔娴雅,恬淡动人。
太子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去,发现对方只是一名弱女子便也不开口呵斥,拿起一尊巴掌大的铜炉,对着阳光鉴别真假。
“你说这是什么时代的铜器?是真是假?”他问身边的小太监。
“殿,公子,奴才见识浅薄,实在分辨不清。”小太监苦着脸摇头,随即指了指楼上说道,“不如奴才把掌柜叫下来帮您掌掌眼?”
“他自然希望把这铜炉卖出去,真真假假的从他嘴里吐出来如何能信?”太子哂笑。
小太监恭维道,“公子是何等人物,他骗谁也不敢骗您啊!公子稍等,奴才这便去叫人。”
见主子并不阻拦,那小太监抬脚欲走,却听一道清越婉转的嗓音响起,“这铜炉乃真品,且还是大夏时期的宫廷御用之物。公子若是有意,定价当在五千纹银左右。”
太子挑眉看向缓步而来容貌清丽的女子,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沈家原就是盗墓起家,祖祖辈辈与陪葬之物打交道,论起鉴赏古董,虞妙琪堪称大师,几乎从未有走眼的时候。她信步上前,自然而然从太子手里接过铜炉,指着上面的纹路徐徐解释,一番引经据典披古通今,其从容不迫的姿态和渊博的学识引得太子频频打量她,眼里的欣赏之意毫不掩饰。
鉴别完铜炉,太子已是完全信服,拿起一副古画与虞妙琪共赏,二人窃窃私语,谈笑晏晏,气氛非常融洽。
另一头,虞襄已到了水银镜前,用马鞭排开几位搔首弄姿的贵女,占据了最正中的位置。因她动作实在是蛮横霸道,几位贵女怒目而视,几欲张口辱骂,却被旁人急急拉走,小声劝解,“算了,莫要跟她吵。连未过门的嫂子都能被她骂得投缳自尽,主动退婚,你岂是她对手?若是吵不赢,她举手抽你几鞭,你哭都没地儿哭去。虞都统可不管谁对谁错,只一径儿护着她呢!算了算了,离她远点儿!”
几位贵女面色红红白白不停变换,最终摄于虞襄的毒舌和侯府的权势,不甘不愿的走开。
虞襄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哪里肯让她们离去,马鞭一横,冷声道,“站住,给我说清楚咯,什么叫未过门的嫂子被我骂的投缳自尽主动退婚?跟哪儿听来的?”
“还用跟哪儿打听?京里早就传遍了,大家都在说。”其中一位贵女嗤笑道。
虞襄眸光渐冷,握着马鞭的手忽然有些发痒,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常雅芙,退了亲还拿我当垫脚石,你好得很!
心里正思量着该如何回敬,却见一表情狰狞的妇人疾步冲入紫向阁,将手里的臭鸡蛋狠狠砸在她脸上,口里谩骂不止,“虞府的杂种,去死吧!虞品言为官不仁,狼子野心,竟妄想在京中一手遮天,不但滥杀无辜还残害忠良,早晚会遭报应!我今儿便替天行道,与你这孽种同归于尽……”边喊边伸出双手作势要掐。
她眼珠子早已变成血红色,显见已入了魔怔,所过之处众人退避,惊叫不已。
虞襄却丝毫未露骇色,一面用帕子擦拭脸颊上的蛋液,一面挥手,“把这疯婆子给我抓起来!”
虞府的丫头婆子自是与别府不同,多多少少都会些拳脚,此时一拥而上,几个呼吸就将那妇人制住。妇人疯狂挣扎,破口大骂,引得所有人围拢来看。
博古架后,虞妙琪见太子总不询问自己来历,心中暗暗着急,听见吵嚷声垫脚一看,顿时计上心来,故作焦急的向太子告辞,“公子,舍妹好似遇见了些许麻烦,小女子需得前去相助,这便先行一步。”这番话首先暗示了自己身份,然后用虞襄的狼狈衬托自己的温雅,若是顺利解决事端,还可显出自己的精干,正可谓一举多得。
她脚步凌乱,气息急促,仿佛十分忧心虞襄安全。太子见虞襄遭人责难,也立即跟了出来,却并不上前相助,反而负手观望。虞襄有多少能耐,他自是一清二楚,区区一个发了疯的妇人还奈何不了她。况且那妇人他也认识,正是徐侧妃的大嫂。
正如太子预料的那般,太子妃与孩子们鼻孔内的蚂蟥正是徐侧妃指使人投放,目的不过为了扶正,好叫她的儿子成为嫡长子。因徐家近年来拥兵自重,太后又欲左右朝堂,成康帝早已忍无可忍,借着这件事狠狠整治了徐家,身为九门提督的徐茂更是被虞品言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徐家女眷因有太后苦苦求情,这才免除一死,可家产已被抄没,想来日子十分难过。而罪魁祸首徐侧妃则被成康帝赐下一杯毒酒,对外宣称暴病而亡。
当初徐侧妃之所以能想出那般毒计,不过偶然听见一小丫头与人闲聊时提及的乡野传说罢了。在徐侧妃起了妄念之前,那小丫头便已病死,且她本人还是个孤儿,来历并无可疑。
种种情况看似十分巧合,却叫太子和虞品言留了心。这徐侧妃恐是被人当了枪使,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藏在暗处。
在太子回忆前事之时,虞妙琪已冲上去挡在虞襄身前,一边搀扶那妇人一边劝解,“大家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这位夫人何不随我去内室打理一番,再坐下慢慢交谈。若是我虞府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愿意向你赔礼道歉。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且私下里解决吧。”
那妇人不肯听劝,反而狠狠啐了一口。
虞妙琪侧身躲避,焦虑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怜悯,又加之她长相清丽脱俗,声音温柔和缓,在虞襄凶神恶煞的衬托下倒显出十二万分的慈悲来。
旁观众人先入为主,都很同情那妇人,仇视虞襄,对虞妙琪更生出许多怜惜,怜惜她怎摊上那么个不省心的妹妹。
虞妙琪还来不及得意,就被虞襄一手拂开,差点摔了个倒仰,“滚一边儿去!她欺到我头上就是欺到我虞府头上,我若是私下里与她和解,她泼在我虞府门楣上的脏水岂不是清洗不掉?再者,她若是心存报复自个儿碰死,旁人还当我虞府杀人灭口,反叫哥哥摊上一桩罪责!要谈就在这里谈!”
话落她斜睨虞妙琪,语气森冷,“你要坑我也不看看时候,我眼下可没心思与你玩那些勾心斗角的游戏。把那疯婆子押上来!”
☆、第八十八章
虞襄几句话点出虞妙琪的私心,有些个眼明心亮的旁观者,看虞妙琪的目光就有些变味。虞妙琪狼狈的站定,匆匆朝太子瞥了一眼;见他眸色暗沉的扫过来,心尖便是一颤。
虞襄哪有心思搭理她,让人把疯妇押到近前;用马鞭抵住对方下颚;冷声询问;“你是谁?我虞家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妇人撅嘴;欲啐她一口,却被她狠狠抽了好几下,脸颊顿时被抽出条条血肉模糊的鞭痕。周围有认识她的贵妇亦不敢吭声;就怕被虞襄惦记上。
“你究竟是谁;快说;再不说我叫人拔了你舌头!”虞襄表情万分狰狞;几个老婆子狠狠掰扯妇人手臂,引得她连声惨叫。
“我说我说;我是徐茂的妻子周氏!”妇人终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女;受不得苦;那股冲动劲一过,又被虞襄的狠辣摄住心魂,没一会儿就老实交代了。
围观众人,尤其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闺秀,尽皆露出惊骇的表情,对虞襄本就存了几分忌惮,此时全都化作了惧怕。而贵妇们则暗暗叹道:果然是虞都统的妹妹,其心性手腕脱不开一个‘狠’字,这周氏落在她手里怕是完了。
周氏刚闹腾起来的时候就有几人从楼上缓缓而下,紫向阁的掌柜毕恭毕敬满头大汗的伺候在左右。打头的那人是位身穿玄色深衣的雄伟男子,刚毅的眉眼间隐隐流露出睥睨之态,后面跟随着两名俊美异常的青年,一人手执玉扇,风度翩翩;一人手握绣春刀,眼含血煞之气。
太子看见来人连忙躬身行礼,讲述事情始末。
另一头,虞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嗤笑道,“原来是你!你也好意思说我哥哥滥杀无辜,残害忠良?你丈夫徐茂算什么忠良?”
她眸色微敛,似在回忆,少顷后一一细数,“成康九年,徐茂于郊野踏青,见色起意奸污了一名农家女子,为掩盖此事将她一家七口全部灭门。成康十一年升任宣慰使司同知,贪墨数十万两军饷,致使长江六道兵士无钱银棉服过冬,冻死者逾万人。成康十七年升任健锐营翼长,私自释放天牢死囚,将之引领到密林中如畜牲那般猎杀。成康二十一年升任九门提督,收受贿赂逾百万,为排除异己暗杀数十人……其斑斑劣迹罄竹难书,桩桩血案骇人听闻。似他那般的畜牲,你也好意思用忠良二字来形容?”
虞襄冲柳绿挥手,“买一筐鸡蛋过来。”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神情中继续道,“皇上诛杀他实乃他罪有应得,哥哥手刃他实乃为民除害。你若觉得受了冤屈自可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作甚为难我一个废人?我哥哥确实杀人如麻,但他从未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亦未曾陷害过任何一位忠良。他为家国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为皇上尽忠职守死而后已,我虞襄在这里撂下话来,谁若是觉得我哥哥手上有一件冤假错案,便拿一个鸡蛋往我头上砸,使劲儿砸。我且坐在这里候着你们!”
她一字一句重若千斤,不见半点气短更没有丝毫怯弱。在场众人被她冷厉的目光扫过时纷纷垂头缄默,目露惶然。
老太太这才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冷声道,“襄儿说得对,若是谁觉得受了冤枉,我虞家人且生受着。来人啊,看座!”
马嬷嬷连忙搬了一张椅子让老太太坐定。柳绿也很快买了一筐鸡蛋,摆放在众人面前。
店里店外静悄悄的落针可闻,不仅周氏,连看热闹的路人都白了脸色。虞襄话已说到这个地步,谁人敢砸?虞品言那是奉旨杀人,皇上说此人有罪,谁敢说个不字?就算对虞品言恨入骨髓,今日谁又敢站出来砸一个鸡蛋?砸了那就是对皇上心存怨怼,对朝堂心怀不满,回去后多得是人收拾你。
虞襄虽然断了腿,其胸襟气度却半点不输男儿,一张嘴皮子更胜过千军万马。若碰见这事的是寻常女子,怕早就被砸得方寸大乱哭哭啼啼,十个里面有十一个都会似虞妙琪那般将人带到内室私下解决。如此,泼在虞家门楣上的脏水这辈子都洗不掉。
虞襄处事手法虽然粗暴,却极为有效,一番傲语更是将虞品言推崇到极致,一时间令人钦佩不已。
周氏怕了怯了,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磕起头来,相熟的人家也都纷纷上前安慰老太太。虞襄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位贵女们尽皆捂脸躲避,脚步踉跄。
虞襄这才勾唇冷笑,斜睨五官略微扭曲的虞妙琪,徐徐开口,“人都打上门来了你还软乎乎的上前搀扶,还扬言要赔礼道歉。你道的哪门子歉?认定了哥哥滥杀无辜残害忠良?既然你姓虞,最好记住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维护虞府尊严都是你最重大的职责。虞家的名声可以坏,脊梁骨却不能弯!”
因有许多人看着,虞襄虽然憋了满肚子火,却也点到即止,并未戳破虞妙琪试图用她的良善来衬托自己卑劣的意图。
然而她不说,明眼人又岂会不知?尤其成康帝和太子等人,更是在阴谋诡计中浸淫长大,对虞襄这种爽直率真的人怀着天然的好感,对虞妙琪此等心思诡谲的则厌憎不已。
又加之成康帝并无鸟尽弓藏的想法,待他百年之后,虞品言还要继续为太子守卫边疆。眼看曾经跟随自己四处征战的众位大将尽皆老迈,大汉军力日渐衰微,成康帝怎忍心磨损虞品言这支宝刀利刃?近些年的血腥杀戮不过为了磨砺他而已。放言说虞品言只手遮天狼子野心的人压根没摸准成康帝脉门,反被他暗暗惦记上了。
眼见自己的心腹爱将受到如此维护,他心里自然感动,威严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柔和笑意。
虞品言面上不显,拇指却搭放在刀柄上用力摩挲,勉强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潮。那就是他的妹妹,他的心肝宝贝,无论旁人如何非议,永远待他如一全心全意。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份真情,只觉得怎么宠她都嫌不够,怎么爱她都觉不足。
站立在成康帝身后的沈元奇垂头苦笑,心中的酸涩之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曾经千娇万宠的妹妹四处散播流言欲毁他仕途,而血缘相牵的嫡亲妹妹却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两人一个心思诡谲狼心狗肺,一个纯粹天然重情重义,难道果真是沈家家教不好,才把虞妙琪养成今日这般模样?
如此一想,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成康帝在虞襄话落之时便抚掌叫好,浑厚的朗笑声引得众人纷纷抬头看去。与此同时,店里店外忽然冒出许多龙鳞卫,将紫向阁把守的密不透风。
“皇……”老太太惊跳而起,杵着拐杖便要行礼。
“此处不便,老太君无须多礼。”成康帝挥袖摆手。
能光顾得起紫向阁的人大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虽然多为女眷,可认识成康帝的人亦不在少数,本要跟着行礼,闻听此言连忙打住,站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众位闺秀更是懵懵懂懂,六神无主。
反倒是虞襄,随意用袖子抹掉下巴上的蛋液,又将裙摆上的鸡蛋壳拂落,大大方方的拱手作揖,“虞襄见过黄老爷,黄老爷您也来买水银镜?”
成康帝一面朗笑一面阔步上前,嫌弃的弹掉她头顶残留的碎蛋壳,温声道,“正是,给小九儿和发妻订购了两面,襄儿可喜欢?喜欢的话老爷也给你买一面。”
“黄公子方才已经给我买了一面,多谢黄老爷。”虞襄嬉笑拱手,态度亲昵自然。
成康帝又是一阵朗笑,指着塔夫绸、蕾丝布等物问她要不要,要就全拿走。虞襄连忙说‘长者赐不敢辞’,竟是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引得太子也低笑连连。
众位贵妇见此情景,对虞襄都有些刮目相看。莫说她这份雍容大气处变不惊,单说皇上太子等人对她的喜爱之情便足够令她在京中立足。她虽然断了腿,脊背却挺得比谁都直,真要论起才干气度,京中贵女谁又能比得上她?
虞妙琪退至林氏身旁,不着痕迹的打量太子,见他目中再无对自己的欣赏之意,反而透着点略带反感的审视,方才还雀跃浮荡的心开始慢慢下沉,拽着林氏胳膊往老太太身后躲。
成康帝与老太太寒暄几句,这才看向被龙鳞卫捂住嘴巴压在地上的周氏,叹息道,“凌迟徐茂的旨意是朕下的,你对办案之人都如此仇视,对朕岂不恨之入骨?若让你得了机会,岂不连朕都敢刺杀?看来宽恕你徐氏余孽的决定是错误的,早知如此该判一个满门抄斩才是。”
周氏听了这话疯狂挣扎起来,眼里满都是哀求之色。
成康帝冷笑一声,命龙鳞卫将她押下去。
众位贵妇俱都屏住呼吸不敢抬头,暗暗庆幸虞襄几句话将她们摄住,若是虞襄带人下去私了,她们少不得要说些幸灾乐祸的风凉话,而皇上和太子就在店内,各处还潜伏着许多龙鳞卫,若不小心吐出几句大逆不道之语,那她们就全完了。
阿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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