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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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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了一愣,看了我倒是脸色如常,却也不敢多话了,只点了点头,专心于饰弄头发。
  今日服过药后,我便出了房门,径直呆了后园中,不觉又是半日。已是立秋过后,靠亭的花圃里,种的是玉簪花,如今都朵朵含苞欲放,花色洁白,冰清玉洁。秋风拂过,还有阵阵清香,在宫里时便采摘过这种花作了玉簪粉,如今只是坐了亭边,看了它们花开花败,自在摇曳。园里已空无一人,柳伯早已不在,那日过后只被遣了回去,可笑的是柳伯母却还在这里,依旧料理膳食。见了我,却有些尴尬,我倒不放在心上,只朝她笑了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各为其主,各司其职。但却不再多言,终是一场欺骗,教我心里留了阴影。我甚至不怨恨二王爷,他不过是个引子,将这番事引得浮出水面,不让我们自欺欺人罢了,终究要面对的,逃也逃不掉,命运里安排的,终是殊途同归。
  “沐大人!”忽然听到小渊的声音,转了头,便见沐琼站了亭旁。她怕是来寻我的,偏巧撞见了沐琼。
  沐琼朝她点了点头,一面行上台阶,一面又朝我笑道:“打搅夫人了?”
  我摇了摇头,又朝小渊吩咐道:“给大人上茶吧!”
  小渊点了头,一面下去端茶水。
  沐大人却走至石桌前,坐了下来:“怎么独自坐了这里…?”他话一出口,方觉失了言,却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我并不在意,只淡淡地转了话:“大人怎么有空?如今该是筹划忙碌的时候吧!”
  他看了看我,倒坦爽地点了点头:“确不是坐了这里与夫人闲话家常的时候!”
  我听得这话只觉语意未尽,抬了头看向他,便迎上他的目光,平时干练沉稳,如今却是犹豫踌躇,欲说还休的模样。我不禁暗叹了口气,直朝他说道:“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他得了话,还是沉默不语,我只当他终是无话,也不想追究。他忽然又生生地冒出:“你心里作的是什么打算?”
  这突兀的一句,硬让我又愣住了,又迎上他恳切的目光,反而平静下来:“如今是没有打算了!”
  “那夫人希望公子做什么?与夫人离开此处?”他又要追问道,我只伸了手挡了他的话,一面慢慢说道:“大人想要说的,我都明白,原先以为,他的身份就此当作秘密绝口不提,他放得下皇位,我们可以携手归隐,从此不问世事。如今如二王爷所说,皇上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纵是逃到何处,都不得安生。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这天下虽大,却是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了,对吗?”
  他点了点头,我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与其委曲求全还不得安生,不如迎面与皇上一番殊死决战,输了也是同样的结局,赢了便再无后顾之忧,且江山皇位夺至手中,是一举两得?”
  “江山皇位,已不知公子心里是否还在乎,但心里一定在意的,夫人不知吗?”
  我不禁惨淡一笑,一面点了点头。
  “夫人既然明白,为何…?”他终是未将我的怯懦说出来。
  “我和大人不一样,对我而言,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我害怕的不是这一刻的灰飞烟灭,而是一步一惊心的倾向死亡,曲指掐算,算的不是自己的余日,而是…!”
  我只是惨淡地笑了笑,止了话。他是不能明白的。
  “为何是必输?”他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疑惑地看了我,早些时候我曾预透了一些事情一一应验,便叫他记了心上,如今听得这话,他更是郑重地探问。
  我摇了摇头,并不想回答,也不能解释,只是叹了口气,朝他说道:“只是如今也如大人所说,恐怕是不得不面对了!”
  他点了点头,却又转了话道:“夫人要离开了吗?”
  “再待个两三日,便动身离开!”我一面点了头,一面答道。
  “这样也好,夫人终是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等此事一过,公子一定会去寻夫人的!”
  我只是笑了笑,不愿再多说话,此事?谋权篡位,起兵造反,岂同儿戏,何时息事也没个指望。干戈相向,又岂是朝夕间可以平定。
  “京师有动静吗?”我终是放不小心,忍不住问道。
  “二王爷离了藩地,这样的大事,皇上大概已知晓了,二王爷谋反之心,路人皆知,皇上要讨伐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所以两兵相接之日,已是迫在眉睫!”
  “你们的兵力都已布置妥当?”
  “公子早已谋划好了!”他点了点头。
  “这几日也是行色匆匆,早不见了身影!”我不禁苦笑了一下,“真的要与二王爷合谋共事?”
  他却是笑了笑,不置可否,转了话说道:“苦心经营了二十年,如今也是孤注一掷的时候了,成王败寇便在此一举!”
  他热切企盼的眼神,却让我看得更加心酸,忙转了头只作不见。
  该说的都已说尽,再是相对也无语了,已是天色渐暗,他便起了身告辞,我只让小渊送了他出园里,独自走下亭阶,站了那片花圃中。
  我佯装平静的心思,谁都瞧得出来吗?我如今该何去何从,却也想不透彻,只觉得是走了横渡悬崖的独木桥上,不敢朝下张望,幽深不见底的崖叫我胆战心惊,前面却是迷雾缭绕,身后的岸也是相去甚远。如何选择都是同一个结局,当日知道自己余生不过三载时,也不曾这样痛苦过,原以为可以平静幸福的生活就这样被击得粉碎,不能依了他的身旁,不能扑他怀里释情落泪,心心较较地猜测思量,沉默犹豫都成了一份过错。
  “姑娘!”听到小渊唤我,才转了身看向她。
  她正朝我走来,手上执了披襟,却四处环顾一番。我不禁问道:“你在寻什么?”
  “公子不在吗?”她却反问道。
  我摇了摇头,自己站了半晌,却未见着他。她却一面将披襟展开,一面要披了我的身上:“刚才过来时,便看见公子站了那里许久,见了我,还让我回房里去将姑娘的披襟拿来,说夜风起了,莫要着凉了!”
  我听得心下一丝颤悠悠的,莫名复杂的心情,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只笑了说道:“多半是瞧了我在这发愣,又独自走了吧!”
  这一夜,他依旧没有回房里,我只坐桌前,挑灯看烛,直到三更时分,烛芯燃尽,烛泪溢出漆盘,小渊早已坐在椅上睡着了。我起身将襟衫遮盖了她身上,也坐回了床上,明日也该收拾收拾,也好上路了。不觉抚到胸前侧着的那块红玉,仿佛听到他在耳边低声说道:“从此见玉如见人!”,只瞧了它,忽然发觉玉色越发地绯红,向内渗透,厚重殷红。不禁有些恻恻,他的心里,也正难受着吗?轻手轻脚踱至门处,推开门,瞧了不远处的书房,灯火未息,清瘦颀长的身影落了纸窗上,我不觉又是一阵长叹。
  小渊在一旁收拾细软,我只坐了书桌前捧了本书,只是从一开始的扉页,到此时也未翻过一页。
  忽然传来敲门声,小渊听得,手上停了收拾,看了看我,才问道:“谁?”
  “夫人,是我!”却是柳伯母的声音,我失了兴致,只朝小渊点了点头,她才上前去开门。
  “啊!你是!”我听得小渊有些惊讶的声音,才抬了头,却见二王爷正站了门外,身后是侍从打扮的两人。便朝她说道:“小渊,请了客人进来吧!”
  她才一面点了头,一面作了请的姿势。二王爷倒也不拘小节,径直走了进来,留了那二人候在门外。他一面坐了下来,我却是依旧直盯着书看。
  “寺玉!”他看了我半晌,才开口唤道。
  我抬了头,一面又唤了小渊上茶,然后才朝他说道:“二王爷有事吗?”
  他瞧了我冷漠的模样,却不恼,只笑了说道:“听说你过两日要走了,特意来看看!”
  “王爷这么有空吗?”我阖上书,方抬了头正视他,“起兵造反,应该是件大事吧!”
  他听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是转瞬即逝,忽然又笑了说道;“你与我说话,从来都是这样,以前在宫里便是这样!只有一次…!”
  他忽然止了话,我不觉多看了他一眼,他继续说道:“只有在安乐堂的那一次!”
  我也想起那一次的事,心里不禁一软,脸色方缓和些,不觉苦笑了一下:“王爷何必将这些放在心上!”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他笑了笑,“寺玉是第一个!”
  “王爷是要来兴师问罪么?我当日确实是不识规矩,行事乖张妄为,还请王爷多多担待,不要将它们放了心上!”我顺势正色说道。
  “不是!”他摇了摇头,轻言却是语重地否认。静默了半刻,却又忽然问道:“你恨我吗?”
  我不觉有些嘲讽,原要扬唇冷笑,但到底收敛了表情,只是淡淡地答道:“若没有你,这一切也不会有所改变!”
  原以为他会稍稍释怀,不料却是复杂的神色,叫我又是一番看不透。只是瞧了眼前的二王爷,不禁问道:“我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王爷赐教”
  “你说!”他径直允道。
  “王爷为何这么相信他会答应助你,你既知道他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你要的东西他未尝不想要,也未尝不可要!”我也开口直接问道。
  他听了,却笑了笑,手上把玩着杯盏,缓慢却郑重地说道:“如果再早些时候,我确实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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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写得有些匆忙,等到写完了再回过头来修改吧,有些地方挺乱的勉强看吧:)我觉得自己还真是要人在一面加油才有兴致的人看了留言就比较有动力嘿嘿

  三十五

  “为什么?”我听得不解,又追问下去。
  “你们在此落脚,而后我派了柳筑来此监视,暗处旁观这么久,你们之间的事我当然是了若指掌,从沐大人来此,你的患病,再到你们成婚!”说到此,他却止了话,仿佛是在调息般,又接着说道:“这些事情都让我相信,他今日助我,等到大事已成,他也无瑕再与我争夺皇位,因为你已时日不多!”
  虽是预料的答案,从他口中听得还是让我不禁一颤,二王爷对他的心思都已置信不疑,我却说了那般恶劣的气话,怎能不让他刹那间变了脸色。
  “你为何不问我,如何知道你们的下落?”他忽然又说道。
  我不禁露了丝苦笑:“王爷不正要说吗?”
  他点了点头,一面笑道:“你从军营中失踪,先皇崩驾,朱瞻基纵是心急如焚;也是自顾不暇,等到仁宗即位,我原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他似乎无处着手。而云南沐王府的事已教他有所怀疑,又忙着手暗查,我一面派人监视,又一面调查你的来历,却是一无所获。所以,我便去寻了叶离离!”
  “离离?”
  “我知道你与她交好,平日言谈间必有所透露,起初她是绝口不提,只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你应该知道,我曾对她有恩,便以此要挟。她终于坦言,只知道你心里有人,这人不是朱瞻基,不是四弟,当然更不是我!”他不觉露了一丝苦笑,“所以我才开始查与你有过接触的人,轻而易举便查到了他,更不料,朱瞻基发现了同心扣上的刻字,才让我知道,原来这人,竟是建文帝的后嗣,你心仪的,到底还是皇族的人!”
  “到底还是皇族的人”这句话,只让我心下一恸,不觉胸中一阵堵塞,一股气息要冲出喉间般,不觉一阵咳嗽,忙用帕子捂了嘴。
  “怎么了?”他瞧得担忧地询问道,一面站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小渊忙上前抚我的背处,我只觉喉间生痛,仿佛与心间连着弦般,一咳一阵牵扯地疼痛,幸而只是几声咳嗽,
  我只一面端了瓷杯饮了口茶,拭了嘴角,笑了笑:“没事!”
  “你的身子真的这么孱弱了?”他却问道。
  “王爷,已经十年了,春风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人未老,心却沉沉,是病是愁,谁说得清!”我只淡淡地说道。
  “寺玉,你还记得在乐舫上吗?”他忽然又说道。我抬了头看向他,一刻后才恍过神,点了点头:“记得,那时二王爷,叶离离,还有奕肃都在,我被离离的琵琶声给引上了船!”
  “那是我第一次见着你,穿着有些奇怪的衣裳,裙摆处还被撕裂,实在是太不修边幅,站了叶离离一旁,倒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竟就着这话开始喃喃自语,“但是我竟然有些心动,看着素日不苟言笑的四弟对你温柔呵护的模样,我佯作了冷眼旁眼,心底却是在想,这是哪里的丫头,这样大胆聪慧,眼里又是一丝什么都不上心的洒脱!”
  我听得一愣,不禁呆呆地看了他,他却笑了笑,继续说道:“但只是心动,因为四弟对你的在意,教我放了手,在朝中四弟一直是我的左臂右膀,我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重要的党翼,再然后,四弟落藩长安,你被打入安乐堂,我有意要救你,母后却不答应,只说了你终究要回了朱瞻基的身边,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在朝中与我事事对立,针锋相斥,要将我的势力一举歼灭,而你也拒绝随我出来,我并不耿耿于此,因为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皇权,是九五之尊的皇位!”
  “王爷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我瞧了他有些失神的模样,静默了半晌,才小心地问道。
  他恍过神来,定定地看着我:“他可以放弃,我却做不到,所以他能与你走到这一步,而他对你的感情,自是不用言明!”
  我听得不禁失笑,瞧了他却是有些嘲讽地说道:“二王爷,你今日这番话,究竟是来说你自己,还是来安抚人心的?”他听得一愣,只是很快又笑了说道:“你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只是…!”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他此番已是下了决心,听说兵马都一一调回,浩浩荡荡二十万人马,北平龙椅上的朱瞻基,不可不闻不见,这场战事恐怕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又是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我深吸了一口气,虽是教人听了恼怒的话,却也是实情。只迎上他莫名复杂的神色,依然佯作了淡漠的心思:“王爷的心思,我明白了,既然已是离弓的箭,蓄势待发,我自会令他心无旁骛!”
  他点了点头,又随意扫视了一番,才站了起来:“好了,不打搅你了,我也就此告辞!”
  我遣了小渊送客,却听得门从外面被推开的声音,二王爷不禁皱了眉头,我越过他的身影瞧去,却是木预正站了门外,二王爷带来的两名侍从,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立了一旁。
  木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是极淡的,若深潭清水一般,无色无味。又扫视了二王爷。
  二王爷站了起来,返身朝他笑道:“原来是皇侄!”
  木预却是冷冷地说道:“屋外那些侍卫?”
  “是我的人,从今日起守在宅外!”他并不在意,依旧答道,“或者皇侄什么时候搬去我的军营中?”
  “两日后,我自会去营中,将那些人撤了!”说罢,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二王爷依旧不恼,只是自言自语道:“这性子,倒真是像太祖皇帝!”
  等到二王爷离去后,我托腮伏了桌前,兀自沉思了许久,直到小渊将晚膳端至我的面前,一一将饭菜撤了碟,我却毫不知情。她不禁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一面“姑娘”唤了好几声,我才抬了头看向她,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姑娘,该用晚膳了!”她一面说道,一面将粥推至我的面前。
  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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