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居一品-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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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摆上了，太夫人却没动筷子的意思，时而看看门口，门帘动了一下，太夫人收回了目光，丁柔同往日般眼底盛满了亲近般的笑意，熟悉的道：“好香，好香，孙女大老远就闻到了饭香，有西湖醋鱼的味儿。”
太夫人笑骂道：“就数你鼻子灵。”
自从丁柔陪伴太夫人后，承松园的小厨房算是正经的派上了用场，太夫人疼她，总是掏体己的银子买些好东西来让厨子做给丁柔吃。
丁柔净手，看了一眼菜色，满意的笑笑，大多是她喜欢吃的呢，陪着太夫人用膳，是不是真心疼爱，她能分得清楚。以丁家的掌权者来说，丁惠微不足道，丁柔含笑的眼底藏着一抹坚持，她要做掌权者，而不是被牺牲同情的那个。
夜晚，丁柔伺候太夫人安寝时，道：“大哥哥是在福建为官吧。”
太夫人勾了勾嘴角，“嗯。”
“他是要回京的，不妨去二姐姐婆家看上一眼，也让秦家知道丁家不是好欺负的。”
“嗯。”
“秦家大少爷是秀才，难道不想更近一步？安心窝在乡下？父亲成了本科的副主考，前程看好，如何也会提携他的，让大哥哥给他透个消息吧，也不用大哥哥说什么，我想不蠢人的话他一定会明白。”
太夫人握住丁柔手腕，眸光灼灼：“六丫，京城人多嘴杂。”
“人多嘴杂，总好过鞭长莫及，您放心，不会有损丁家的名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牵扯
太夫人静静地看着丁柔，向里侧身，让开了一块位置，丁柔念头一转，坐在炕上退下鞋袜，躺在太夫人身边。直直的看着顶棚，帐帘的花色绣法。
“惠丫头落到如今天地，是你二叔识人不清，但她坐不住嫡妻的位置，屡次被人算计。哪像是丁家的小姐？六丫儿，内宅的日子不是容易过的，我可以将惠丫头接回来，也可以让人暴打你二姐夫，甚至可以把那个什么贵妾的给发卖了，别管她是不是官家小姐，只要为妾她的生死便操控在当家主母手里。身为当家主母不可一时意气用事，将惠丫头领回来，外面的人如何说？和离……和离的女子好听吗？广西离京城数千里，一旦被你父亲的政敌抓住了，颠倒黑白一番，秦家的品行我信信不过，你父亲仕途看好，我不能眼看着他被这等丑事给毁了前程。”
“丁家的小姐，无论是出嫁的，还是尚在闺中的，贞静贤淑，不可因惠丫头毁了名声。名门世家娶儿媳妇，不仅要看娘家的家世，同样还要看人，惠丫头值得旁人同情，可背地里同样会说，丁家教养不行，拢不住丈夫，镇不住后宅，让个小妾爬到头上作威作福。从送信人口中，惠丫头竟然下跪……”
太夫人语气锋利起来，“固然有那‘贵妾’的手段，可惠丫头是……太让我失望两人，她是将自己送上给人作践，难怪一入府就是小奶奶，有时你自己不要尊严，还指望着别人尊重你？秦家才会眼看着惠丫头被欺凌，那贵妾才敢作威作福。”
“二姐姐是怕丈夫。”
太夫人面向丁柔，含笑看着她，丁柔说不下去为丁柔开解的话，整个事情听起来就是个局，是贵妾设下的，太夫人淡淡的道：“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不堪大用，虽说秦家千亩良田一棵独苗，不是也有庶子吗？只要惠丫头站稳了，谁敢指责她？正气求着妾入门，亘古未有。”
丁柔侧躺着，同太夫人面面相视，弯起了嘴角：“我明白的。”
太夫人摸了摸孙女的脸颊，“我的六丫儿不会像惠丫头，你为惠丫头谋划，我不反对，一不许危害丁家，二不许和离，其他的随你。”
“嗯。”
“太祖皇后那般决然的奇女子……最后也是让太祖皇帝在后宫静养，你道为何？”
丁柔也想不通，那般优势下，太祖皇后怎么没有休夫呢，摇摇头道：“不知道。”
“太祖皇帝登基后，太祖皇后下诏废除程朱理学，废除在宋时兴起的裹脚，准许寡妇再嫁，同时……也曾下诏如果夫妻不和，可和离。”
丁柔手撑着脑袋，翘起了身子，“怎么会？”
“除了和离这一项，太祖皇后都做到了，但你可知当时引起了多少风波。差一点坐不稳皇后位置，不是因她是开过皇后，早被读书人上书请太祖皇帝废后了。上千年的观念，哪能是一条政令能破除的？”
太夫人拉下丁柔，手指点了点她的眉间，“行事不可意气用事，需考虑大局。”
“嗯。”
丁柔主动靠近太夫人怀里，深刻认识到在现代是个人行为，在古代却是家族行为，“我不会让您失望。”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后背，“睡吧。”
一夜无话，清晨丁柔像往常一样起床，给太夫人掖好被子，穿上衣服去承松园院子了晨读，再冷丁柔也会坚持，她需要掌握的东西太多了，容不得她骄傲自满，只有不断的丰富学识，不做家族的弃子，回了丁府，丁府就没想过再能离开。
读了半个小时，丁柔在院子里慢跑起来，脚下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清晨往来的吓人见怪不怪了，那日没见到六小姐才奇怪。身体是自己的，在医疗相对落后，感冒拉肚子都会死人的古代，丁柔更注重身体的保健，活着，只为了活的更好，活得更有滋有味。
丁柔正准备回屋陪太夫人用早膳时，老太爷身边的亲随叫住了她，“老太爷让六小姐去书房。”
“现在？”
“是。”
丁柔调转方向，去了书房，一进门见老太爷穿着薄衫，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丁柔看他的行笔知道是在关键时刻，静静地站在一旁，这一站就是一刻钟，期间丁柔身体没一丝晃动，没发出一点声响，老太爷写下了最后一笔后，长长地吐气，吸气，看了丁柔，唇边带出一丝笑容，“你也来看看，老夫写得如何？”
丁柔依命走到老太爷的身边，目光快速扫过桌子铺着宣纸，赞道。“好，真好。”
老太爷畅快的大小，“是老夫近几年写得最好的。”
丁柔赞叹的点头，“祖父的字真好，深得王柳真髓。”
“你呢？”
丁柔罕见的脸红了，“我那手字拿不出手的。”
“不尽然。”老太爷从一旁的纸张里抽出两张，“这是你写的。”
“是孙女练字时写的。”
“你不是腕力不足，也不是没有恒心，是太过刻意。”
老太爷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丁柔发现多了把椅子，丁柔坐下，老太爷起身，丁柔想起来时，被他摁住了肩头，“提笔。”
丁柔拿起毛笔，手被老太爷的手攥住，随着他在宣纸上写字，丁荣耀愣了一瞬，老太爷道：“不得分神。”
丁柔认真的感受如何下笔，如何藏锋，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仔细，全然忘记了用膳的时辰，太夫人听说后，命人用文火热着饭菜，欣慰的笑道，“老太爷多久没教过人写字了？”
丁家老太爷的墨宝千金难求，平生只教过三人，一是当今万岁，而是两个儿子，丁柔为最后一个。
书房里，老太爷把着丁柔的手，写了五六张后，便松开让她自己写，同样一首诗词，同样的字，等到丁柔再落笔时同往常有些不同，看了许久老太爷搂着胡须，“孺子可教。”
等到丁柔停笔后，身子放佛面条一样软在椅子上，原来写字也需要入定，老太爷道，“第二个书架上的书，你拿回去仔细看。”
撇下丁柔，老太爷拄着手杖离去，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丁柔顾不得老太爷今日的反常，阖眼体会方才写字时的状态，过了一会，拿起最后写的一张，丁柔笑了，原来也能练好字的。
听老太爷的话，从书架上拿了书籍，此时腹中才有了饥饿感，丁柔走出书房时，日头已经正在当空了，早膳省了，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丁柔去了太夫人房中，听见东次间有人说话，看门口站着丫头，屋里的人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隐约听见细细的哭声，丁柔不好进去，先去小隔间休息，岚心端着点心玫瑰糕，“是太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做的。”
松软的玫瑰糕是丁柔的最爱，她不愿用太甜太软的糕点，“母亲、二婶什么时候来的？”
“早膳后就到了。”
是来询问如何处置丁惠吧，丁柔又咬了口玫瑰糕，太夫人会让大太太给大哥丁萧送信的，这是只有太夫人开口才能有效果，丁萧是长房嫡长子，那是丁柔能指使得动的。
大哥丁萧和大姐丁怡是双身，今年不都只有二十岁？丁萧的儿子都有三岁了。丁柔想着秦家来京城后的安排，太夫人的意思，只要不涉及丁家点名声，随丁柔设计，但她也不会过多的插手帮忙。
“秦家，秦家。”
秦家不仅有良田，听说还有些生意，是那名贵妾拉到的生意，而合作的人，是钱老板，下属，以为攀上楚凌王府就能耀武扬威？王府认识她是谁？
“母亲，您放心我不敢再亏待瑜儿，老爷昨日同我说了，务必给瑜儿找个好人家。”
二太太眼睛红肿，呜咽道：“儿媳不敢擅自做主，母亲，您看周家如何？”
“周家？”
“四姨太太也有心同咱们府上联姻，几个侄女唯有瑜儿合适。”
原本二太太就一直同四姨太太王氏联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看中了周世显。四姨太太不愿意让儿子娶个庶女，可她们家皇商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想娶嫡女也是小门小户的，四姨太太相不中，后知道丁栋升官成为副主考，四姨太太动了心思，不指望求丁姝了，儿子又不喜欢丁柔，四姨太太野觉得丁柔太锋芒毕露，不好把握，况且她怕儿子被丁柔永远的压着，便看中了丁敏，几次探大太太的口信，大太太以她不宜早嫁为理由拒绝了。
如今丁敏生母去世，如何也得守孝三年，四姨太太知道儿子等不起，丁二老爷虽然是闲职但在京城是出名的名士，交游广阔，领着儿子周世显参加了几次文会，周世显回来后频频说起丁梁对他的帮助，语气里很是敬佩他，四姨太太听了琢磨，丁瑜虽然是庶女，但总比能嫁给儿子的小姐家里条件要好些，点头算是应下了。
太夫人皱了皱眉叹道：“等这次科举后再说。”
“儿媳担心一旦周家侄子高中，婚事有变。”
“我嫌弃周家皇商的身边，等得不是科举的结果，而是下个月内务府招标。”
太夫人意思很明显，以周家的人脉来说很有可能被夺了皇商的身份，到时就是清清白白的举人人家，才可同丁家联姻。
一辆青布马车从丁府侧门而出，向钱府行去，丁柔撩开马车的一角，看着热闹的街道，她终于赢得了独自外出的机会，这也算是走出的第一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设局
出府会友，一般会先下帖子，钱府上钱晴钱昭两姐妹早接到了丁柔命人送过来的帖子，她们早听父亲说过，丁柔被接回了丁家，据说如今养在太夫人跟前，能独自外出的庶女不多，丁柔能来拜访钱家，足以看出她在丁府的位置。
钱老爷钱震得知丁柔来钱府不敢马虎，丁栋荣升副主考，前程看好。帖子上是以丁府六小姐的语气写的，钱震知晓丁柔是个有主意的，专门在府上等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直低调的丁家，六小姐出门，必定是有原因，听在楚凌王府的妹妹说过，楚凌王侧妃的妹妹许给了丁家二老爷，说是是为贵妾的，钱家管着王府的钱袋子，莫不是丁柔为此事而来？
丁府的马车从正门而入，再不是丁柔初次登门时走侧门角门，身穿粉红比甲的岚心，雅菊先跳下马车，将身披猩猩红大髦丁柔搀扶下来。
丁柔见到等候着的钱晴钱昭，笑盈盈的屈膝道：“劳烦二位姐姐久候。”
并未办回丁府，丁柔就露出官家小姐的清高，钱晴松了口气，随着她跟父亲学做生意，才知道在官家权贵眼中，富庶的商机是算不上什么。
“丁妹妹……不……六小姐。”
丁柔笑着扶住了钱家姐妹，“两位再客气，我可就恼了。”
如果可能的话，丁柔还想称呼她们为姐姐，钱昭是丁柔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没有她，丁柔同钱家牵扯不上，也不会赚到私房银子，只是太夫人说过，丁柔再不是浮萍，是丁家的小姐，不可意气用事。
清贵人家，最忌讳同商贾之家牵连，丁家掌权者虽不见得迂腐得同商机划清界限，但也鲜少来往，不是信得过丁柔，太夫人不会放她独自一人来钱府。
姐姐妹妹的，不能再提，亲昵原也不再称呼上。钱氏姐妹陪着丁柔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后，钱晴命人上茶，仔细的打量丁柔，赞道：“六小姐出落得更好些。”
丁柔笑笑，“你过奖了。”眼时极快的闪过一丝怀念，庄子上吃穿用度赶不上丁府里，但她却过的自在。
她们品茶谈天，虽然三人尽量接近距离，但因身份限制，很难再回到从前。
“大小姐。”
一名小丫头脚步轻盈的走进，手里捧着一尊插了几枝梅花的白玉瓷瓶，丁柔见钱晴脸上一喜，随后冷了下来，同小丫头说了两句。
“是李管事的一片苦心，您还是收下吧。”
“扔出去。”
见钱晴态度坚决，小丫头屈膝道：“是。”
“你去告诉他，我说得他做不到，就别来见我。”钱晴一脸的高傲，丁柔瞥见她眼底闪过的捉弄之意，她是对谁？
钱昭低声解释：“是父亲手下的一个得力管事，姓李自小父母双亡，早些年差一点冻死，父亲见他可怜将他捡回府里，他是聪明伶俐之人，又吃得了苦，最是能干，如今管着南边的生意。”
“嗯。”
是管事同小姐不得不说的故事，钱老爷是看重了李管事，想让他入赘钱家？父母双亡，如果人品靠得住的话，倒是个好选择，看钱晴方才的窃喜，仿佛对他也有些好感，大小姐做惯了，钱老爷对他又有救命栽培之恩，钱晴一旦摆不正位置，婚后生活也不见得会幸福。
因丁柔没见过李管事，不好判定他是不是好人，钱府上的事哪里需要她来多嘴？笑道：“多好的梅花扔了怪可惜的，以花喻人，有梅的傲骨，而梅却不会盛气凌人。”
钱昭微微皱了皱眉，钱晴旋出笑意，“盛气凌人？他不敢嫌弃我。”
“不敢不等于不会。”丁柔同样笑道，“如果他是你所看重的，别再因身份差异而错过了。”
当初王家公子瞧不上钱晴商贾之女的身份，同她瞧不上李管事不是一样的吗？如果真看不上的话，就别给他人念想，无论男人女人心都伤不起，伤到了难以愈合。
丁柔不会再往深里说，问钱昭：“钱老爷可在？”
“六小姐随我来。”
“嗯。”
钱昭领着丁柔去见钱老爷，钱晴叫住了丫头，留下了梅花，丁柔虽然说不过两句话，但恰好戳中了她的痛处，父说李管事人才难得，对她又好，长得虽然不如王公子俊秀，他们虽然是主仆，但也是一同长大的，小时他上树为自己掏鸟蛋，妹妹劝过她，丁柔又般说，自从上次的事后，钱晴对丁柔有着难言的敬佩，她是该好好的想想，到底是不是看重李管事。
书房里要，下柔屈膝：“钱老爷。”
“六小姐请起。”钱震抬了抬胳膊，因着他们差的辈份，又有女儿钱昭在，也少了些忌讳。
丁柔并没顺势起身，行大礼直接点明，“我有事相求钱老爷。”
“何事？”
丁柔将二姐姐夫家的事情讲了一遍，“这等事原不应麻烦钱老爷，听闻秦家同钱老爷有生意上的往来，便来问问秦家出面的是不是那位贵妾。”
“不瞒六小姐，这等生意我不管很久了。”钱震还真没看上秦家那点生意，但却深知不可得罪丁家，面前含着微笑的丁柔，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惊胆寒的。
“我找李管事叫来问一问。”
“劳烦钱老爷了。”
丁柔钱昭旁边落座，一会功夫，一名二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走近书房，他五官寻常，却有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听说李管事，丁柔猜想是不是钱晴招婿的人选。
“老爷。”李管事一丝不芶的行礼，明明知道两位小姐坐在旁边，却能目不斜视，钱老爷道：“早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