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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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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天子李烨去年冬天的悲惨遭遇,所以他越看韩全诲越不顺眼,心里唉叹,天下还有没有忠臣啊?
酒宴相当热闹,除了天子、李茂贞和韩全诲以外,还有跟随天子到凤翔的部分朝臣、学士、官吏,这些人都是听命于韩全诲、李茂贞一派的官僚,大部分中立或者崔胤一派的官吏都留在长安没有跟过来。去年年底宣武军入长安的时候,留在长安的百官在崔胤带领下,长乐坡郊迎朱全忠,场面和礼仪摆得跟迎接皇帝都差不了多少,正是这次郊迎的盛况传到了凤翔,才令天子李烨看清了朱全忠的真实目的。
两京都已经落在了朱全忠手上,天子只能在凤翔藏身,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被劫持还是来避难的局面实在是太乱了!
宴会正热闹时,有军士进来,先到李茂贞席间向他低语几声,然后李茂贞立刻拉上韩全诲等数人离开了酒宴,到一旁开小会去了,这些人起身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完全忽视了天子的存在,不过天子也早就习惯了。天子现在只能了解李茂贞和韩全诲想让他了解的事务,其他的压根儿也不能过问,问了也白问。
李茂贞和韩全诲等人一离开,天子只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重重出了口长气,仰头将盏中酒水饮完。喝了一会儿酒,天子朝座中众人挨个看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此刻身边离得较近的有韦贻范和韩渥两人,多饮了几杯的天子头脑发晕,见韦贻范笑呵呵欣赏歌舞,似乎很悠然自得,于是忍不住了,目视韦贻范道:“韦侍郎好雅兴,这酒很好喝么?”
韦贻范笑了笑,回答:“今日歌舞美不胜收,难道陛下兴致不高么?”
天子气道:“你知朕何以巡幸至此吗?”
韦贻范当然知道天子在发脾气,当下只是笑,摇头道:“陛下决定驾临凤翔的时候,臣在外,不知其然。”
天子鄙视的追问他,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韦贻范自顾自饮酒,装作没听见。
天子很生气。嘲讽说:“你怎么敢在朕面前胡说什么不知道?无论你这宰相之位是否得来正当,但既然入了政事堂,就应该秉公执政,如果你做得不好,小心朕依照旧例贬黜你!”天子这话属于气话,没有执行的可能性,所以韦贻范仍是不理他,天子被鄙视得羞怒交加,瞪视韦贻范,却拿对方无法。只是恶狠狠的小声道:“向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先杖责二十再说!”
韦贻范原为给事中,后依附李茂贞,由李茂贞举荐为工部侍郎兼同平章事,成为了如今在凤翔城内的百官之首。所以天子看他很不顺眼,所有怒火都冲他发泄过去。
天子又转过头来对翰林学士韩渥道:“你看,这样的人也能进政事堂,真是奸臣当道,忠良不行啊。”
韩渥是座中唯一偏向天子的大臣。但此刻“吾道孤行”,他也不敢随便搭腔。时至今日,天子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人扯走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泄。但韩渥不敢,他要是乱说话,指不定哪天就被拉出去砍了。
韦贻范面对天子“奸臣”的指责,感到非常愤怒。于是不怀好意的端起大杯给天子斟酒,天子不喝,他就把酒杯一直端在天子面前不放下。一直抵在天子下巴上。
天子和韦贻范正互相置气,李茂贞和韩全诲等人开完小会回来了,见了这一幕,笑嘻嘻的让天子喝了,然后向天子禀告,说是有好消息传来。
却原来是幽州众将拥立李诚中为节度留后、告请天子敕封旌节、加节度的奏章到了。
李茂贞对李诚中不熟悉,但韩全诲却是大喜过望,要知道,上次朝廷敕封李诚中为营州都督的诏书可是他亲自送去柳城的!韩全诲自认和李诚中关系密切,且手下张茂安还是李诚中送到他身边的亲信,当即就将这层关系告知了李茂贞。
对于当前的天下形势而言,能够在朱全忠刚刚平定的河北掀起风浪,无疑对如今的京畿、关内局面是个绝大的利好!两人立刻商定,准备实授李诚中卢龙节度使,同时按照李诚中的提议,对所报上来的各幽州文武一一的升迁和任命全部照准!
凤翔城里既有天子,又有枢密使袁易简和周敬容,更有入了政事堂的韦贻范,还有给事中严龟,全套班子齐全,诏书立刻就能下,所以两人将事情说了,当即在宴会席上让韦贻范拟诏,袁易简替天子朱批。
张茂安掌管印鉴,他捧着天子玉玺上堂,天子麻木的取过玉玺用印,然后交给事中严龟核准,一份严格符合大唐程序的诏书写就。
授李诚中为中书令、卢龙节度使兼幽州刺史,晋正三品上冠军大将军;授周知裕同平章事、卢龙节度副使兼营州都督;授冯道礼部侍郎、卢龙节度判官;授张兴重、姜苗、周坎各为牙门将,晋从四品上宣威将军;授钟韶沧州防御使,晋正五品上定远将军;授耶律解里怀远军城使,晋从五品上游骑将军;授孟徐兴幽州防御使,晋从五品上游骑将军;授焦成桥营州防御使,晋从五品上游骑将军;授周小郎莫州防御使,晋从五品上游骑将军;授王义簿幽州团练使,晋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授刘金厚沧州团练使,晋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授赵原平莫州团练使,晋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授魏克明营州团练使,晋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授章顺乾怀远守捉使,晋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授赵弘德、高明博、韩延徽、萧哲元、秦月山、赵让等为节度府马、步军虞侯,晋从五品下游击将军……
一下子封出去一大批五品以上的将军,也只有在这个年代才毫不奇怪。
这是一份奇怪的官职任免,同一州出现防御使、团练使并存,且同一军城内军城使和守捉使并立,这样的任命相当罕见,令李茂贞和韩全诲十分不解。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李诚中入主幽州之后大封手下,这个毫无问题,但每人都会分封在不同的地方,一人占一块地盘,这才是分封的正道,可卢龙发来的名单上为何会出现那么多同存同立的现象呢?要知道卢龙可是还有很多州可以拿出来划分的。
最后韩全诲猜测,这样的任命可能出自李诚中“同城相制”的思路……
当然,这都是别人的“内政”,与朝廷无干,两人虽然奇怪,但还是照单全部任命了。
张茂安想要当传旨中使,回幽州见见“好朋友”李诚中,但他如今身为印监令,职责重大,更是韩全诲的得力手下,韩全诲须臾间离不得他,所以只能无奈放弃。
最后韩全诲推荐了下枢密使周敬容去幽州宣旨。
这个规格就太高、太隆重了!下院枢密使周敬容是北衙的二把手,相当于南司排名第二的宰相,由周敬容去幽州宣旨,代表着韩全诲对李诚中真心实意的交好。当然,也有韩全诲本人一点炫耀的心思在里边,韩全诲是左神策军中尉,按制由枢密管辖,但他却可以指挥得动两个枢密使,派枢密使给他跑腿,无异于告诉李诚中咱家虽然不是枢密,但在内廷之中,却是咱家说了算!
第五十八章河北新军阀(一)
天复二年四月,幽州文武举办了一次盛大的郊迎仪式,李诚中携幽州文武出城十里,将宣旨使者周敬容接进了幽州。
与受封营州都督相比,如卢龙节度使这样的受封仪式就要隆重得太多了,毕竟像卢龙这样的大镇要远比一州都督尊贵。而且当年李诚中被敕封为营州都督,属于天子中旨,是政事堂不予承认的,在规矩和仪制上都要差上三分,而这次周敬容带来的圣旨上,政事堂、枢密院、天子、给事中都纷纷署名,完全合乎大唐法定程序。
更何况,来人是下枢密使周敬容,其官职和身份也要远远超过当年的韩全诲。即便周敬容不掌权,但下枢密使的官职也足以让幽州文武郊迎了。
在幽州城外校军场举办的隆重仪式足足进行了一整天,当着上百文武、数千军士的面,周敬容进行了宣旨、赐旌节、赏铜符印信、申节度权柄等等礼节,礼节走完之后,李诚中设宴款待这位名义上排序第二的内廷次相。席间歌舞炫丽、酒肉丰盛、谈笑不禁、宾主尽欢。
幽州城内老一辈军头中,但凡身负朝廷官职的,全数到场,很默契的继续扮演好装盛世气象的角色。
周敬容来之前已经和韩全诲谈过,听韩全诲称赞李诚中“吾辈中官挚友”,早已经有所期待,可真正接触下来,却发现对方的态度之亲厚,仍然远远超过自家想象,不禁感慨良多,几次忍不住垂泪叹息。
“李帅待咱家太厚,咱家担当不起啊。”周敬容在李诚中的亲切邀约下再饮一盏,哆嗦着激动的嘴唇道。难怪周敬容情难自已。中官们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剩下的只是战战兢兢,面对地方军头,他们想要的无非活命而已。
李诚中对周敬容的接待仪程,就规模和尊厚而言,似乎只存在于几十年前。对于如今的中使们,出去宣旨——哪怕是加封节度使、赐封王爵的圣旨,也经常被地方军头们像狗一样随意打发了事。比如刘仁恭受封节度使的时候,因为一言不合,他就将宣旨中官的耳朵砍了下来。还把圣旨给扯得粉碎。所以到了后来,如无特殊必要,内廷一般不派中官出外差宣旨,这些工作全部交给政事堂来办,至少政事堂的那些读书人在表面上比较受地方军头们的尊重。
李诚中不是愤青,对于这些肢体残缺的阉人,他在意识中并没有选择将其一棒子打死,他还是那副观:什么样的人群都良莠不全,有好有坏。你要说中官不好吧,那朝堂上的官员就全是良臣了?至少当年的程元振和鱼朝恩就对大唐有着定鼎之功,没有他们,大唐早就分崩离析了。就连十多年前的杨复恭。也曾经让中央朝堂面对敌方藩镇时一度有了话语权,可惜他被天子赶走了,最后客死他乡——单就这一来说,杨复恭也不错。那么大的权势,人家愣是乖乖听凭天子发落,没有丝毫抵抗。
李诚中有着这份超越时代的认知。自然在面对中官的时候就表现得很自然,其实他并没有阿谀奉承,所有的礼节都按照典籍中来安排,所有的宴请和赠礼,也只不过是他“礼尚往来”的意识而已。可就是如此,却足够让中官们感动莫名了。所以李诚中在内廷中的口碑极好,尤其是和韩全诲的关系,更加亲密。
一番热烈的酒宴之后,周敬容见这位“李帅”果如韩中尉所言,是个好人,于是便壮着胆子,向李诚中提了个请求。其实这不是周枢密的本人的请求,而是他转达张居翰的请求。
由于卞军的封锁,周敬容是绕行河东而来的,他途径云州的时候见到了卢龙监军使张居翰。张居翰客居河东已有两载,曾经为卢龙、河东两镇联合对抗宣武的结盟出过大力气,一度被李克用信任,与河东监军使张承业一道,在晋阳帮助守城。可后来卢龙镇巨变,刘守光上台后改弦易辙,依附宣武,张居翰差被怒急了的李克用杀掉,直到刘守光上台的真相和具体经过传到河东,张居翰才逃过一劫。但是李克用也不敢再信任张居翰了,就将他发配到云州,张居翰在云州无所事事,一呆就是将近半年——直到卢龙再次巨变。
张居翰和李诚中的交情全部来自于义子张茂安,他想回转幽州,却不知道李诚中会怎么对待他。如今张茂安身在凤翔,张居翰无法问计,恰逢周敬容转道云州,便央周敬容代为询问。
“张监军想回幽州?”
“是,卢龙迭逢巨变,张监军几乎身死晋阳,他想回幽州,却不知李帅的意思?”
李诚中稍一转念,便知道了张居翰在河东的处境,略一沉吟,他便有了主意。张居翰在河东两年,与河东上下相当熟稔,对于李诚中继续联络河东对抗宣武的战略非常重要,他还是希望张居翰继续在河东发挥作用,让结盟的形势继续下去。
“张监军想回幽州,李某自然答允,但李某还是希望张监军能继续呆在河东。如今宣武势大,沛莫能抗,卢龙、河东只有联手,才能稍作一搏,否则必定前途堪忧。一旦被宣武分而制之,则大唐将不存矣。”
周敬容骇了一跳:“李帅是说,东平王有篡逆之心?”
李诚中道:“何止有篡逆之心?他已经有篡逆之实了。宣武军兵进长安,朝堂百官郊迎十里,东平王怡然受之,这不是篡逆是什么?如果我所料不错,至多五年,东平王必定改张国本!”
李诚中在那个时代学习不好,哪怕是小学历史课本都丢了很多,对大唐究竟是906年灭亡还是907年灭亡已经记不清了,他隐约记得的是,朱全忠将天子劫持到洛阳之后,似乎又立了一个新帝,然后没两年就建立了大梁。其中似乎杀了很多人,包括尽屠中官之类在历史上相当有名的壮举。
想到这里,他又道:“周枢密回凤翔后要谨慎,若是东平王将天子迁往洛阳,切记不要跟着去,否则定有性命之忧。也请转告韩中尉,若是事机不谐,可逃来幽州,李某必定不会亏待诸位,切记!”
又是一条爆炸性的预见,周敬容不觉呆了,片刻后喃喃道:“怎会如此?天子在凤翔,东平王军于晋州,天子尚好,怎会迁往洛阳?”
李诚中淡淡道:“李茂贞的凤翔军能挡住宣武军?河东军在晋州能拖住东平王?也许今年之内,嗯,或许年底之前,凤翔就危险了。”
周敬容一边消化着李诚中的“预言”,一边又问:“李帅刚才说,东平王要尽屠中官?”
李诚中了头:“有崔胤在,东平王必定会这么做的。”
一席话让周敬容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神不守舍的结束了后续的宴饮。难怪他震惊,大唐延续近三百年,周敬容一直认为大唐必将继续下去,哪怕如今藩镇林立,朝堂敕令不出京畿。在如今的中枢里,最流行的看法是,如今天下便如周代,最多是西周与东周之变,无论是朝堂也好,或是内廷也罢,都在准备着为天下藩镇封爵,小镇伯、侯,大镇王、公,以天子为共主,诸藩裂土以奉。
很少有人会想到朝代鼎革之变!
带着这些令人惶恐“预言”,周敬容没有在幽州耽搁,他匆匆赶回凤翔,要向韩中尉回禀。
离去前,周敬容再次为张居翰求情,之前酒宴上李诚中的话,在周敬容看来,是对方不愿意张居翰回幽州的托词。
“李某再次重申,张监军如果真要回幽州,李某扫榻相迎,但李某还是希望张监军能够留在河东,为两镇联手之事再尽些心力。”
“李帅,卢龙更迭多次,治策屡有变换,晋王对张监军已经不大相信了,张监军留在河东,实在是很危险啊。”
“周枢密,李某保证,以后卢龙的治策绝不会再变了,卢龙与河东若不能联手,大唐将不复存在,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确实实即将发生的事情。至于信任,李某可为张监军送份大礼,张监军有了这份礼物,必能重获晋王的信任。”
“礼物?”
“不错,张监军身居云州,正便于接送这些礼物。如今河东与宣武激战正酣,李某打算六月之前,由关外转送战马两千匹、羊一万只,经云州而至晋阳。有了这些东西,相信张监军在晋王面前一定能够说得上话了。”
周敬容一听便松了口气:“如此,咱家也好回复张监军了。唔,若是李帅的礼物能够送到,周某或可于云州停留些时日,陪同张监军前往晋阳,向晋王面呈李帅之意。”
李诚中大喜:“这样最好,唔,那我抓紧些,让他们现在就开始,争取于五月初便将战马和牛羊送到云州,到时还要叨扰周枢密跑一趟了!”
周敬容匆匆离去了,他的返回路线是从妫州出关,绕道关外,自云州而入,避过宣武的封锁线,与此同时,卢龙节度府发往草原各部,尤其是靠近妫州的契丹、库莫奚等族的羊马购买令也到了关外。
而李诚中,则继续整理卢龙内务。
第五十九章河北新军阀(二)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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