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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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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最后,李诚中目视随行的虞侯司军令处都虞候杨可世,杨可世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朗声道:“军事参谋总署天复二年申字三号令!”
众将“哗啦”一声,纷纷起立,目不斜视。
“令传沧州军钟韶、李金厚以下各部,自十一月十五日至三十日间,择机展开作战,作战目标,魏博军驻德州安陵之程公信部、驻德州将陵之李公牷部,予以削弱性打击!作战代号秋狩。沧州军须于十一月十日前将作战计划报至虞侯司。此令!虞侯司军令处!”

第七十三章非常规战争(十)

德州,永济渠畔,安陵。
程公信是魏博牙军牙前押衙,麾下统领两千军士。按照皇甫峻的意思,他最近两月派出亲兵连连袭扰沧州,劫掠商贾,杀伤百姓,以试探沧州虚实。前天,他麾下一队骑兵奉命出击,竟然一举冲至东光,虽为守军击退,但带回来的消息,却令程公信大喜过望东光没有卢龙军,守军居然是一群游侠武士  。
联系到这两年间卢龙军发生的一桩桩变故,这个消息令程公信十分确信,卢龙军虚弱无力,甚至无法应对自己的轻兵袭扰!在自己一个多月的频繁攻击下,他们连东光这等县城都不敢驻扎了,卢龙军胆怯矣!
至于那群身着蓝靛色战袍的武士,程公信也摸清了他们的虚实,据说是受聘于卢龙商贾豪门的武士,这些武士虽然个人武勇不逊于麾下的魏博牙兵,但并不是战阵的主力,顶多算是游兵而已,真要放到决胜疆场的战阵之上,程公信认为对方绝对不值一提。这也令程公信从另一角度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卢龙军无力防守边界,到了不得不招揽游侠来帮助守御县城的地步。
程公信之所以听从皇甫峻的命令,向沧州频频出手,并不是说他对皇甫峻有多忠心。魏博军将世镇魏博百五十年,从来没有对谁忠心过,他们只对自己忠心。哪怕程公信官职在皇甫峻之下,依仗程氏在魏博镇内深厚的将门底蕴,他也不惧皇甫峻分毫。程公信带领军队出镇德州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皇甫峻的眼光。
魏博牙兵在天下间赫赫有名,可程公信却深知其根底。魏博牙兵除了承继安史系旧将们的军略和武勇外,同时也打上了前辈们骄悍狂恣的烙印。并且将其作为传统传承了下来。一方面,魏博牙兵们家传军略、武勇过人,战斗力相当强悍,可另一方面,又骄狂不逊、不服军令,常常以下克上。魏博人的眼中,没有上官,没有权威,有的只是自身的利益,至于节度使那不过是一面旗帜而已。谁也不会真拿他当回事。
如果以李诚中的穿越者眼光来看,魏博镇充斥着浓厚的军事共和主义,这是一帮具有初步原始共和意识的民主者,或者准确的说,是一帮以武力维系军事共和的山头主义者。
魏博牙兵们名垂大唐百五十年,各军将世家们也享受了百五十年的安乐和荣华。这是大唐天下第一个成型的职业武人集团,发展到今日,他们甚至相当排外,想要从军。首先考察资历。不是魏博人?不收!家门不是将门?不收!父辈没有军籍?还是对不起,将门已经中断,仍然不收!军中盘根错节,山头林立。哪怕一个小小的牙兵,也很有可能来自百多年前某位大将的旁系。
这种特殊的传承,造就了魏博牙军固守、狭隘的特点。他们世居魏州城内,丧失了对外开拓的眼界和进取心。目光偏居一隅。无论魏博镇曾经下辖过多少州县,他们也不愿意踏出魏州半步。也因为这些特点,魏博牙军们在守土之时勇冠绝伦。但在攻伐外镇时,却战意消沉。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团体里面,总有几个鹤立鸡群者,皇甫峻、程公信和李公牷就位列其中。作为魏博牙兵的高级将领,他们的眼光要比普通军士高出一筹。尤其是皇甫峻,放眼乱世,他渴望魏博牙兵能够走出魏博,成就赫赫功名于当世。他们三个人同样有一个愿望与李诚中不谋而合,那就是“河北人治河北”。
程公信证实了皇甫峻的判断卢龙虚弱,但是他又头疼不已。
程公信是魏博牙军中的一个大军头,所部来自五花八门的各种关系,包括出五服、不出五服的亲戚,故上官的子侄,亲朋好友的举荐,林林总总,不一而同。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这些人都和他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从上到下,少部分人极其相熟,大部分人叫得出名字,几乎所有人都看上去面善……
似乎是很典型的为将之长知兵,但实际上程公信有苦自知。“知兵”知到了这个程度,也是为将者的悲哀。
“老叔,东光空虚,已是既定事实,某已遣刘二郎前往弓高、胡苏查验,一旦那边传回来好消息,咱们这边却没有做好准备,岂不是贻误军机么?”程公信忍着气,和颜悦色的向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军解释。
老军胡子一把,但自小打熬的筋骨,如今已然六十出头,却仍旧骑得马、开得弓,一顿可下半斤肉,军中号称“程廉颇”。老军微闭双眼,只是不语,程公信催得紧了,才缓缓道:“非是老夫畏战,这两年河北争锋,沧州已经打成了白地,大军过去,什么也得不了,等回转之后,不是白费力是什么?”
程公信道:“老叔,衙内早就说了,这次出兵,咱们不是抢掠,是占地。”
老军吭吭哧哧了半晌,方道:“皇甫峻想要占地,军内很多人都不同意,当年韩节度也跟皇甫峻所思相同,说是要打出魏博,争雄天下,结果呢?大军在河阳惨败,乐家趁机而起,夺了他的节度使之位,韩节度也客死异乡。老叔当年就从征河阳,其情其状至今如在眼前,那个惨啊……”
十八年前,时任节度使韩简率魏博军征伐河阳,结果军士们无心作战,导致河阳惨败,韩简算是引起了魏博牙军们的怒火,魏博军将们立刻将之抛弃,在魏州发动兵变,拥立乐彦祯为帅,韩简也被魏博牙兵所杀。
一听老军引用旧事,程公信叹了口气,努力劝解:“老叔,时移势易,如今不同了……”
老军连连摆手:“不要讲这些大道理了,老头子听不明白,这次带兵跟你出来,驻于安陵,只是看你不容易,怕你有所闪失,老头子不好向你娘亲交代……”
堂上立时响起一片闷沉的笑声,程公信好不尴尬,那老军回头怒道:“笑什么?老夫说的不对?左老二,你光着蛋子的时候老夫就抱过你,如今翅膀硬了,敢笑老夫了?赵三,再笑老夫抽你大耳刮子,回去后你家大人也不会与老夫计较……”
连点了数人,总算将堂上笑声压了下去,旋即转头继续向程公信道:“总之,老夫还是以持重为意。不过大郎你是将主,你说了算,非要去也行,但要听老夫的,一切小心在意,不可轻敌冒进。”
程公信一脑门子虚汗,等老军说完,终于得了依允,也算松了口气,又转向堂上余人:“诸位之意呢?”
刚才被老军训斥的左冒轩站了起来,道:“押衙要出兵,咱听号令就是,只是押衙也知晓,大军驻于安陵,上个月的军饷还没关下来,弟兄们可一直睁着眼等着呢……”
座中赵无益插口喊了一嗓子:“出兵越境,还需一笔开拔费,否则弟兄们也是不依的。”这一嗓子也引起堂上众将的附和程公信抬手示意,将众人的喧闹压下去,道:“诸位莫吵,某以行文魏州,军饷和拔赏自会下来,今日起,各个营头立刻整备,三日之后,全军北上!”
也不知谁在堂上又嘀咕了一句“三日内军饷和拔赏能到否?”
程公信怒了,瞪着眼睛扫视一遍,冷声道:“本将自有主张!到时哪个营头整备不佳,就扣哪个营头的拔赏!”
三天时间里,程公信耐着性子逐一巡视各营头,或是激励、或是批评,总算将士气鼓动起来,等到第三天黄昏,从魏州前来的节度府计吏才抵达安陵。又花了一天时间,计吏们分赴各处营头,让所有军官士卒们都在册簿上画押。
魏博军将们都在魏州城内安家,出征时也不可能揣着大把铜钱打仗,所以惯例都是以画押来替代领钱,计吏拿着军士们画押的册簿返回魏州,再将钱发到各自家中。
直到此刻,程公信才能督促麾下军士上路。于是各营头用罢早饭,聚集于安陵城内校军场中,三通鼓响,大军列队而出。
不需日日操练,也不需军法约束,领头的军官一声招呼,相熟之人便立刻聚集麾下,程公信所部很自然的就能完成列阵、行军等军队变换。这是魏博武人自出生起就带来的天赋,也是他们血液中传承的武人意识。对于他们而言,上下左右都是亲朋好友,谁在前谁在后,完全不需要人维持整理。在一个个小团体中,谁擅长什么、谁拙于什么,谁的见识和资历最出色,谁是什么也不懂的新兵蛋子,都知根知底。
所以说魏博牙军是一支很特殊的军队,当他们没有战意的时候,经常容易自己内部就出现问题,不用打就一溃千里,可他们战意高涨的时候,配合起来又纯属无比,相互间沾亲带故,一人死而十人怒,一人冲而百人应。
说说笑笑的大军阵列向北徐行,散漫而闲适,却令天下人不敢小觑!
程公信骑在战马之上,押着大队前行,目光已经投向了五十里外的东光县城。

第七十四章非常规战争(十一)

袁象先愤怒的从帅案后站了起来,指着坐在堂上的皇甫峻,厉声道:“谁让你出兵的?谁给你那么大胆子?你眼里还有某这行辕招讨么?你眼里还有没有王爷!”
皇甫峻昂着脖子,目不斜视,双手扶于膝前,既恭敬又坚决:“此为卢龙辈挑衅,我军逼不得已,予以反击而已,并非要故意违逆招讨,也必然没有藐视王爷之意,还请袁招讨息怒。”
“逼不得已?予以反击?卢龙军何处逼迫尔等了?你们魏博又在反击什么?自深州互市以来,卢龙无一兵一卒犯境,且陆续贩售我军战马近百、其余军马数百,何曾有过挑衅之事?皇甫峻,莫非是欺袁某不知兵么?”
当面直呼人名,是为羞辱,说明一向温和的袁象先怒意达到了极点,同时也深深伤害了皇甫峻的自尊。皇甫峻从座椅上暴起,手按腰间剑鞘,直视袁象先,双目通红,嗓音低沉:“袁氏竖子,莫非当某不敢杀人么!”…
袁象先毕竟不是杀伐之将,被皇甫峻暴起的身形唬了一跳,虽然面子上过不去,口中仍旧强硬:“你魏博难道想造反不成?”身子却不自禁后退一步,将靠椅带倒在地上。
一旁的袁氏幕僚也吓得不轻,此刻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打圆场。
皇甫峻的羞愤被袁象先这句话立时浇醒,他深深吸了口气,明白自己还暂时惹不起对方,于是后退两步,轻蔑的瞟了一眼袁象先,说了句“竖子,不足与谋”。转身迈步而出。
袁象先嘴唇哆嗦,等皇甫峻出了厅堂,方指着他背影冲幕僚道:“反了!反了!你看,他想造反是不是?”
幕僚应声骂了皇甫峻两句,随后安抚道:“皇甫小儿乃魏博竖子,微博人自小便带反骨,此事天下皆知,招讨使无须动怒,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一边说着,一边将靠椅扶转起来。
袁象先坐了下来。手柱额头,叹息道:“如今怎生才好?两军交锋,河北局势紧张,吾恐坏了王爷大计。再则,深州互市若是关闭,咱们便又断了买马的途径,这,这,这。皇甫小儿,真不当人子!”
幕僚当然知道袁象先最担忧的还是互市关闭,自九月以来,袁氏通过互市贩售了大量货物。购买的皮毛、老参、鹿茸等关外特产,一经倒手,在汴州、宋州等地连获暴利,而买到的马匹送至汴州后。也得到了主政宣武的检校右仆射、太府卿敬翔的勉励。一个互市,让袁象先名利双收,若是就此关闭。岂不是损失巨大!
“魏博擅自出兵,罪在皇甫小儿,但招讨使责在稳定河北,恐怕也免不了吃上挂落,敬相若是知晓这件事,或会将招讨使调离……”幕僚分析得很合理,让袁象先忍不住有些慌乱。
袁象先是真舍不得深州互市的暴利,眼见生意越做越大,哪里肯调离,于是向幕僚问计。
幕僚献计曰:“为今之计,当有二途。一为通好,二为蔽道。”
“怎么讲?”
“招讨使不可再垂堂而施无为之治了,应当派人主动联络幽州,言明招讨使之本意,暗以示好。使幽州知晓,此事非招讨行辕所为。也请幽州方面放心,魏博出兵不是宣武的意思,咱们宣武还是希望河北能够稳定的。”
“不错,不错!皇甫小儿惹出来的乱子,他自行兜着,咱们招讨行辕可不能替他担这份干系。河北切不可乱,不可扩大战火,必须稳定,一定要稳定!嗯,对李节度说,深州互市照开,生意照做,不可因为这件事情就乱了彼此间的交情。”袁象先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深州互市。
想到这里,袁象先让幕僚研磨,他要立刻修书送往幽州。
幕僚立刻拦了下来:“修书万万不可!”
袁象先拍了拍额头:“说得是,某想岔了。”他也是乱了分寸了,此刻方醒悟过来,这种事情哪里能落在黄纸黑字上,便道:“那你就辛苦一些,代某去一趟幽州。”
幕僚立刻答允了。
袁象先是生意老手,自然明白有投入才有产出这个道理,派幕僚干巴巴的跑去幽州,空口白牙,人家凭什么相信自己呢?他皱着眉仔细思索了片刻,一条毒计涌上心头:“皇甫小儿不是要亲自从魏州出兵么?你且缓两天,摸一摸他出兵的具体情形,然后告知李节度,以示袁某人的诚意!”
幕僚答允了,袁象先接着道:“你刚才说有两条途径,第二条呢?”
幕僚眼珠转了转,将厅堂大门关闭,转回来小声道:“招讨使不是把蒋氏也拉进了深州互市么?听闻蒋氏雄心勃勃,筹办了大量货物,准备在互市上贩售,深州互市若是关闭,恐怕蒋兵马同样心痛。招讨使与皇甫小儿反目,为防皇甫小儿构陷,必得请蒋兵马出面,封锁濮、滑边界。”
袁象先听得心头怦怦直跳,咬着嘴唇思索良久,半晌方道:“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幕僚道:“深州互市是咱们买马的重要途径,招讨使为咱们宣武出了大力,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反过来说,咱们也通过互市贩卖了大量粮食过去,皇甫小儿若是盯着这一点构陷招讨,恐怕麻烦也小不了。”
何止是麻烦小不了,袁象先不是瞎子,互市上售出去的粮食到了哪里,他是清清楚楚知道的。其中一部分粮食和布帛被商贾们直接拉到了西北的恒州,听说王处直已经默许卢龙商贾在义武境内修缮官道,这些物资的去向已经相当明确了,就是河东!
大利面前,袁象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皇甫峻真拿这件事情说事,告到汴州敬相那里,对袁氏来说,这就是资敌,绝对是一件大麻烦。
诸般念头在袁象先脑海里转了个遍,立刻做出选择,同意了幕僚的建议。
从魏博到汴州,有东西两条路,东路经顿丘南下濮州,再到曹州,然后沿汴河水路西进汴州;西路是经内黄南下,过滑州而抵汴州。如果要封锁消息的话,依靠袁象先招讨行辕本部的一千多兵是绝对不够的,他顶多派出五百人封锁内黄。所以联络汴州兵马使蒋玄晖成为必须之举。
蒋玄晖是汴州兵马使,同时兼领濮、滑兵事,由他来封锁消息,正是合适人选,并且封锁濮、滑的举动大可以各种正当理由遮掩过去,不会引起汴州怀疑。
袁象先不禁深感自己有交友之明,同时感叹自己做事做的漂亮,如果为了独吞深州互市的巨额利益而单干的话,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是无力摆平的。好在把蒋玄晖拉下了水,既然出了事,蒋氏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实际上蒋玄晖重担在肩,他不仅身为汴州兵马使,同时兼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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