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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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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中传出的丝竹之声,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火龙在第一个街口分为三股,向三个方向前行,又在各自的路口继续分离,片刻工夫便蔓延入全城内的大街小巷之中。鸡鸣声、犬吠声开始嘈杂,接着是凌乱的吆喝声、撞门声,继而惨呼声、惊诧声暴起,其中裹挟着无数刀兵相交的清脆撞击声。
这个夜晚,魏州城如同滚开的油锅一般,陷入了沸腾之中。
纪文允带领大队人马,沿南街前行。来自魏博节度府的家丁头前引路,但凡路过魏博牙兵的家门,便随手一指。纪文允身后分出武士,按照向导的指点,立刻撞破大门直冲而入,刀枪并举,将里面的男丁尽数杀死,女子则拉到一间屋子中关上,然后落锁,将他们圈禁其中。
遇到小家小户,便直接撞开家门,进去五六个人,麻利的办完之后,这些武士离开这一户出来,汇聚到大队之中,继续向前。遇到门户高大的院落,便几人手搭人梯,快速攀援进去,将大门打开后,便涌入数十人。
整条街巷便立刻爆发出一片喧闹的哭喊,在夜晚之中显得格外凄厉。
一条条街巷梳理下去,纪文允勒住战马,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府邸,占了将近半条街道。听向导说是程公信的府邸,纪文允不禁大喜。沧州站场上魏博军吃了败仗,幽燕保安总公司运气好,扫尾的时候杀了李公牷,但却逃走了皇甫峻和程公信,所以李小喜和纪文允、张景韶等人一直耿耿于怀。此刻见了程公信的府邸,纪文允早就迫不及待了,他立刻挥了挥手,十多名武士上前搭起人梯开始攀爬。
却不想刚爬到墙头,墙内便飞出十来支羽箭,两名武士被射落墙下,其他几人也被突兀出现的箭矢吓得跌落下来。
却是入城已久,程公信有了准备。

第五章魏州血夜(五)

眼见有所损伤,纪文允大怒,立刻点了下几个亲随上前。这些亲随都配了重锤和重斧,持重斧的几个人二话不,上前就冲着大门砍了起来,砍不多时,已将大门砍出缺口。持重锤者抢过,照着缺口抡起了大锤,三两下间,大门便尽数破开。
几个亲随连忙退到两旁,一队弓早已做好准备,立刻向里放了两轮箭矢,府邸内传来一片惨呼。数十名保安在惨呼声中鱼贯而入,就听到里面暴起惊人的厮杀声。
纪文允一边催促下保安往里冲,一边指挥另一队人堵截府邸的后门。侧耳倾听院里厮杀了片刻之后,他亲自下马,抽出横刀向里迈进。
前院已经无人,只有满地尸首和鲜血,纪文允绕过前院,向中庭而,一进月门,便见数十名下的保安正在一株老槐下围攻十多名魏博牙兵。他仔细分辨,就见这些魏博牙兵中有一人武艺精熟,中长枪往来翻腾,逼得己方攻不过。就这么片刻工夫,便有两名保安受伤,退出了战圈。
纪文允高喝了一声“退下”,保安们从战圈中纷纷撤开,将中庭围得水泄不通。
纪文允冲那名魏博军将问:“你是程公信?”
那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大群敌军,叹了口气,也不回答纪文允的问话,只道了句:“你们是袁象先的人?是汴军?”
虽然他没有回答,但纪文允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笑了笑,比了个势,十多名弓抢到身前,箭矢如簧,直射而。可怜程公信到死都没明白。今夜入城的究竟是谁。
纪文允叮嘱道:“留下一队人看管府邸,将程公信人头保存好……唔,不许放火,统战处的韩头儿专门交代过,要一个完整的魏州……另外,不许乱抢,所有收缴统一点算,诸位都有份子……女人都圈禁起来,完事后处理……孩子?不是早就交代过么?男孩都杀了!……现如今是战时,以军法论处。谁乱了章法,某绝饶不了他!”
部下们轰然应诺,立刻散,转眼间,后宅内便传来了嘈杂的妇孺啼哭之声。
纪文允出了程府,召集在府外等候的大队保安,继续由向导引领,一条一条街巷扫荡。
魏博大将程公信授首的时候,李小喜正在皇甫峻府内。
皇甫峻府邸位于魏州城东西主道的正东。金明桥内。李小喜入城之后没有顾及其他魏博将门,在向导的引领下直扑这里。
之前袁象先和罗绍威私下往来商议过多次,虽然都是深夜联络,但仍然引起了皇甫峻的注意。皇甫峻一开始的时候相当警觉。加强了对招讨使行辕和节度府的监视。如果不是他至今没有整合好魏博将门的意见,早就带兵将两人拿下了。
就在皇甫峻紧锣密鼓做着各项准备的时候,罗绍威亲自到皇甫峻的府邸上面见皇甫峻,主动坦白了袁象先联络自己的事情。哪天来过,来过几次,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皇甫峻把罗绍威的话和自己掌握的情况一对照。心里暗道,你罗绍威还算识得好歹,知道自己是魏博人,因此对他的不屑稍微减轻了几分。
罗绍威又,他是来替袁象先调解的,袁象先对之前和皇甫峻的冲突感到抱歉,值此形势危急之刻,希望能够尽释前嫌,合力拒敌。罗绍威还,袁象先为了表示歉意,打算向梁王禀报,推举皇甫峻为魏博节度副使、加同平章事。
皇甫峻冷笑着问罗绍威,袁象先答允你什么好处?
罗绍威脸色通红,惭愧的,袁象先答允举荐自己加侍中衔。见皇甫峻只是冷笑,罗绍威又,袁象先打算过了正旦之后设宴向皇甫峻赔罪,具体时间和地点都由皇甫峻选择。同时,罗绍威还取出一份礼单,是袁象先送的,略表一点心意。
皇甫峻收了礼单,但没有答允赴宴,只是敷衍着罗绍威离开了。他并不打算和袁象先和解,心里想的还是铲除袁象先,然后再提兵与卢龙军决战。
罗绍威来过之后,皇甫峻对两个人的戒备稍微放松了一些,毕竟凭袁象先和罗绍威的那点子可怜的兵力,皇甫峻不认为对自己会有多大威胁。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向远在汴州的敬相再次修书,列举袁象先的桩桩罪状。无论敬相是否回信同意,他都会杀了袁象先,这份书信不过是为了事成之后缓和与宣武的关系罢了。
今夜正旦,皇甫峻聚集了十多名心腹正在府中守岁,连同这些心腹的亲卫,府邸中聚集了近百名魏博军卒。幽燕保安总公司和河北招讨使行辕牙兵自南北同时入城之后,传来的厮杀声惊动了皇甫峻,但事发突然,大伙儿都没有想到敌军已经入城,于是皇甫峻派了几个军卒出查探究竟。
出查探的军卒转出几条街后,就看到了直扑而来的李小喜所部,但夜色之中看不清虚实,等李小喜所部冲到面前了,领头的还在喝问“你们是那支军马?城中为何吵闹……”问话还没结束,便被保安们一拥而上,死于乱刃之下。
李小喜没有耽搁,他率数百保安奔行至皇甫峻府邸。皇甫峻今夜宴客,两侧仪门未闭,只立着几个军卒值守,倒是便宜了李小喜。将守门的军卒杀散后,厚重的府门大开,保安们如猛虎般冲了进。
皇甫峻见出门打探的军卒没有回来,但是城中的喧闹声越发响烈了,便觉得情况不妙,预感到很可能是袁象先那边出事了。也不再吃喝谈论,召唤心腹披甲持刀,出了大堂向门外走。如果真是袁象先发难的话,皇甫峻倒反而松了口气——袁象先的举动只会令魏博将门更加紧密的团结在自己的旗帜之下,不需要他愁眉苦脸的犹豫不定了,直接斩杀了事,至于如何向宣武交代,自己也不需要担忧了。
皇甫峻带领数十名心腹和亲卫来到前院的时候。正遇到大批保安们如狼似虎的冲杀进来,不容皇甫峻分,兜头就是好一阵厮杀。皇甫峻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之多,被攻了个措不及,部下死伤惨重,不得已且战且退,回到了设宴的大堂,将屋门关闭,开始死守。
“你们是汴军么?为何对我魏博动武?”
堂外武人应答,反而又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皇甫峻隔着门缝往外张望,就见大队大队脖子上系着白巾的武士陆续涌了进来,将大堂堵得水泄不通。同时,后宅内也响起了嘈杂的喧闹和哭泣声,对方显然是向自己的亲眷动了。
皇甫峻大急,隔着门高声喊道:“袁招讨何在?某要见袁招讨!”
“……让袁象先出来话!……”
“姓袁的匹夫,谁给你的胆子?莫非不怕梁王降罪么?……”
“姓袁的,有什么事冲某来,莫伤及家眷……”
“袁贼。你究竟意欲何为?”
外间无人应答,其间却有数次剧烈的撞门,都被心腹们死死顶住了。
皇甫峻呼喊片刻,声音的都嘶哑了。正焦急之间,却听门外响起了一片哭喊,仔细听,似乎有自己的妻妾。也有自己的子女。
一句阴鸷的话语在门外响起:“皇甫衙内,某劝你还是出来的好,出来看看谁在门外。”
几个在大门处死顶门闩的亲卫透过门缝看了看。一齐转向袁象先,个个脸色苍白。袁象先心头早有预感,内心惶急不已,连忙抢到门缝处观瞧。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发白,院外又燃着十多支火把,皇甫峻一眼就看见阶下跪着一排发髻散乱的妇孺老弱,正中间的是自己的老父老母,两侧是自己的妻妾。妻子死命搂着自己的嫡亲儿子皇甫晖,大半个身子都护在孩子身上,刚满四岁的孩子缩在妻子怀中,吓得直哆嗦。
一排武士凶神恶煞般立于家眷身后,中的大刀架在每个人的脖颈上。
那句阴森森的话语再次响起:“皇甫衙内,某数到三,再不出来就从左边开始砍起,数三下砍一个,你掂量着办!”
话的人非常狡猾,躲在正门的侧翼,皇甫峻从门缝中看不到,但这句话有些耳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皇甫峻还在回想话者究竟是谁的时候,那声音已经再次响起:“一……二……”
皇甫峻无奈,只得高喊:“别,某出来便是,某降了,别伤害某的家眷!”
大门开启,皇甫峻丢下兵刃,空而出,身后是仅剩的二十多名心腹和亲卫,有些人受了伤,由左右的同伴搀扶而出。
皇甫峻站在台阶之上,向刚才发号施令之人所处的方位看,道:“此间主事者是谁?某有话……”
“”字不曾出口,就听一声爆喝“放箭”,飞蝗般的箭矢穿透了皇甫峻的胸膛,也将身后的一众心腹和亲卫们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皇甫峻倒了下,仰望着苍白天际,血沫子不停自喉间涌出。
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眯缝着眼睛打量自己,皇甫峻终于认出了来人,不是袁象先,竟是多年不见的节度府牙兵押衙李小喜。
皇甫峻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死亡之前,他听到李小喜阴狠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个,还有这个,留着,咱们献给韩头儿,剩下的杀了,所有人!”
天光见亮,魏州城内的喧闹和嘈杂却已经逐渐开始减弱,城中依然有哭喊和厮杀声,但已经没有黎明时分那般强烈。大街小巷上还有许多零星的战斗,那是入城的李小喜所部和袁象先所部在追逐漏网的魏博将门。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一夜没睡,他在书房中读了一夜的书。有几次他激动得想亲自出看看,甚至亲自出门,带领自己的家丁出狠狠杀上一场,出一出多年来心中无法散布的恶气。但最后都忍住了,“某是节度使,某是一镇大帅,大帅就要有大帅的样子,运筹帷幄便可,不必亲冒箭矢。”
家丁们挨个回来禀报消息,什么方鼓桥外的程氏被屠了,什么柳苑的李氏被诛了,什么贾家胡同被杀了个血流成河,什么灯笼口伏尸遍地……每次传回来一个消息,罗绍威都会感到一阵燥热涌遍全身,回想一段曾经被欺辱的往事,然后以此佐酒,让**的浆液浇一浇自家的肠胃,直似飘飘欲仙!
当金明桥外皇甫峻授首的消息传来时,罗绍威再也忍不住了,他腾的从椅上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眼角湿润,口中喃喃道:“某是大帅了,某是大帅了……”
旋即想起父亲罗宏信再世时叮嘱自己的话——谋大事者必以静,于是踱步来到桌案前,提笔蘸墨,诗成两句曰“帘前淡泊云头日,座上萧骚雨脚风”。
他不是纯粹的武人,因为始终生活在魏博牙兵的阴影中,他自小便只能舞文弄墨,正如今夜般以读书度日。罗绍威写过很多诗,河北之上也小有名气,这两句诗信偶得,却是上乘之作,他自己看了看,很是得意。正在苦思下面的句子,却见一个老家仆冲了进来,高喊:“大帅,李押衙来了!”
罗绍威再也顾不得什么诗歌和静气了,几步跃出书房,就见当年下第一心腹李小喜正带着一群军兵向自己而来。
“德山,多年不见了,一向可好?”罗绍威忍着激动望向李小喜,心头感激莫名。
李小喜抱了抱拳:“大帅,卑职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德山浴血整夜,煞是辛苦,来,且入某书房歇息片刻……老阿叔,快快整治菜肴,某要与德山叙旧……德山,很多年没来某这书房了吧……”
“且慢!大帅忒也客气了,卑职此来,还需向大帅借一件物事,望大帅不吝相赠。”
“好,好……”
李小喜恭恭敬敬行礼,向罗绍威致谢:“如此,卑职谢过了!”随即微笑着向左右军士道:“——来啊,替某向罗帅借项上头颅一用。”
当李小喜提着罗绍威的人头来到袁象先的招讨使行辕时,袁象先被吓了一跳,顿时失了方寸。
“你……你……你怎么将他杀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慌了神的袁象先,李小喜轻蔑一笑。由不得李小喜看不起袁象先,昨夜入城的时候,招讨使行辕所部的宣武军差点闹出大乱子,他们只是按照袁象先提供的名单抓捕几个魏博将门中有数的大将,执行的是封禁而非杀戮之策,结果导致北城的数家魏博将门群起反击,袁象先中的行辕牙兵顿时死了两百多人,差点连北门都丢了。
好在张景韶及时得了通报,急速率部应援,才将反击的魏博将门镇压下,否则必然酿出大乱子。
但看不起归看不起,韩延徽交代的事情,李小喜不敢不尊,当下将头颅往袁象先桌案上一放:“袁招讨,这可是袁招讨返回汴州的护身符,没了这道符,恐怕袁招讨过不了你家王爷那一关。”

第六章魏州血夜(六)

天复三年的正旦,河北大地上矗立了一百五十年之久的魏博镇轰然倒塌。魏州城的沦陷不是魏博镇倒塌的原由——立镇的悠久岁月里,这不是魏州的第一次沦陷,节度使罗绍威的身首异处也不是魏博镇倒塌的标志——历史上魏博节度使死于非命者不在少数。
真正让魏博镇轰然倒塌的是魏博将门的集体消亡,标志着名垂天下的魏博牙兵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也意味着魏博军立镇的根基一夜间不复存在。
在李诚中穿越来的那个时空,魏博将门同样惨遭屠戮,但凶手是宣武军。多年以后,魏博牙兵将会重建,重建者是杨师厚——但在这里,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李小喜所部和袁象先所部联合实施了这次杀戮,赵在礼所部也是帮凶之一,至于身为幕后操纵手之一的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则死于自己布下的棋局之中。在数十年的岁月中,一切历史记载都将凶手锁定为宣武军,残存的魏州百姓们也纷纷指认,证明这一论断的正确性不容置疑。
一切直到百年之后,当部分绝密文档暴露于世,世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也并非都是真相。
杀戮从正旦那天的黎明时分开始,一直到午时方才结束,八千余户大大小小的魏博将门被清洗一空,男丁和老弱统统杀死,女子则被集体卖到了幽州。屠杀者以女子向卢龙节度府换取钱财的一幕被很多女人看到,这也成了屠城凶手是宣武军的罪证之一。后来很多魏州女子被沧州战场上投降卢龙军的魏博军卒们赎买回来,这些魏博军卒在面对宣武军的时候爆发出强悍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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