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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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处，有几处有注释的诗句旁标着数字序号，一共有八句诗词被标了号。她找出纸笔，将那些诗句单独抄了一遍。
1。一行白鹭上青天
2。日照香炉生紫烟
3。不觉碧山暮
4。见螳螂之抱影
5。如听万壑松
6。隔叶黄鹂空好音
7。三顾频烦天下计
8。秋云暗几重
这些都是杜甫，李白还有骆宾王的诗词中的单句，写出来以后乍一看也还是毫无关联的，想起过去曾有朋友专门写些藏头诗送给暗恋的女生，胤禟的这个虽然算不上，可是只看这八句诗的头一个字，连起来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大概便是他想跟自己说的。瞧他费了这么大的劲，说得话却还是这般隐晦，不过让这些受儒家思想严重侵蚀的古人说出“我爱你”的那类赤裸裸的言语怕也是极难的吧。尽管在心里头把九阿哥好一顿嘲笑，敏儿却也还是有丝心动，他毕竟身份不同，又要替她考虑，担心一时半会儿见不着她，才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吧。

寿礼

经过那日茶楼的事情，敏儿对心婉的印象便也不象起初那么的好了。她自己并不是个有城府的人，从小到大生活环境简单，顺利地一路升学，没有什么坎坷经历，所以总愿把其他人想的太过美好，在刚进大学时还曾因此被好友陷害，从那以后她倒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与人相处便也会有所保留，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有些无奈，却是真理。心婉初看文淑娴雅，温柔端庄，相处久了，便会觉得她的眼睛似乎总在观察别人，待人的态度也永远那般和气沉稳，古井不波，敏儿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名字“薛宝钗”，曹雪芹笔下的这位女主怕就是照着心婉这类型的女子描写的吧。还好自己并不是柔柔弱弱的林黛玉，成为闺中好友想是不太可能了。将来入了宫，各人自有天命，也许便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今儿心婉被董鄂大人另一位京城的朋友接去府中，听她说盛情之下，怕也要住上个把天的，敏儿并未刻意挽留。与心婉相处久了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心累。
心婉不在，敏儿乐得清闲。最近她唇上起了个火泡，想着莲子百合绿豆粥清火又解毒，便让厨房备了些。坐在前院的池塘边，如今已是初冬，满园尽是一片萧条景象，只有那几株松树依然绿意盎然。记得初来时这里还是春天呢，转眼间竟已在清朝过了一夏一秋，若是早知今日，从前便是多看点清穿小说兴许也是有用的，预知了富察氏的未来归宿，那便可听天由命了，何须这般的内心煎熬。
“格格，这粥再不喝就凉了。”白绸看敏儿一直望着池塘出神，把那粥碗又端到敏儿面前。敏儿勉强接过来，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
“敏格格！”不需回头敏儿便已听出这是十二阿哥胤裪的声音，他从秋弥回来后，不知为何缘故一直不曾来过马府。
“毓敏给十二阿哥请安！”敏儿站起身来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白绸刚刚借着收拾碗筷的机会便已退了下去。宽敞的亭子里只有十二阿哥和敏儿两人。
胤裪未料到她会这般客气，那笑便僵硬在脸上，满腹的话一时竟不知从何说出口。
“十二阿哥，你坐啊，干嘛愣在那里？”敏儿有心和胤裪保持些距离，越是了解胤裪，便越觉得他好，所有形容好男人的词汇似乎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他身份高贵，却善良稳重，感情专一，又没有不良嗜好。这样的他怕是只有对他一心一意的人才配的上吧。
“敏儿！”胤裪犹豫着在椅子上坐下来，“几个月不见，你怎变得生分了，近来一直忙于功课，没能来看望你。你可是在怪我？”
“没有，你别乱猜！”敏儿幽幽的说道，胤裪温和的语气一如从前，言辞却比过去随意了些，不再那般拘谨。“听闻你在围场打猎时救了婉格格，她很是感激你呢！”
敏儿见他没接话，抬头一瞧，胤裪的神情竟有些尴尬，令她好生奇怪，救了人本是好事，他若是因为被人称赞而腼腆倒还说得通。
“可惜婉姐姐今日不在府里，不然她定是要来见过你这个救命恩人的。”敏儿接着说道。
“她已经谢过了，我也不过是因为赶巧在她旁边，换作别人也是一样的。”胤裪的言语淡淡的，显然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跟我讲讲这两个多月你都作了些什么？听师傅说你整日出去闲逛，极少在府中。”
“阿玛就会说我的坏话。反正现在大半个北京城我都走遍了，当个向导是不成问题的。”说起这些，敏儿反倒有了些兴致。
“当真如此么？下月便是我额娘的生辰，我正想着亲自去挑份寿礼给她，你可愿帮我这个忙？”胤裪期待的目光落在敏儿的脸上，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后却又点头答应了。
敏儿变了这是他与她这次重逢后的最明显的感觉，她对他的态度客气而疏远。难道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唯一一次想为自己争取的感情，他决不能还没开始便懦弱的放弃。想到这儿，他心中便不再那般慌慌的没有着落了。
胤裪的额娘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多岁，若光是选那些个老旧古董作礼物，怕也不见得合她的心意，于是敏儿便提议胤裪多看些洋人的物件，选上几件别致的备用。走遍了这条街的数家商行，也挑中了几样，却还是不尽人意。胤裪看敏儿已有些疲倦，便想着改日再逛，敏儿不甘心偏要拖着他去永定门的那条最热闹的街市再寻寻。
走到一半，敏儿忽然想起铁嘴钢牙纪晓岚里边用来给太后作贺礼的那只会说话的鹦鹉，若是也能找到一只这样有灵性的鹦鹉，教它说几句吉祥话，岂不是有趣的多。她这一突发奇想，一行人便又改变方向朝着卖花鸟鱼虫最多的前门大街走去。这街上卖的鹦鹉还真不少，只可惜学话学的好的就难觅了。一路下来竟没一个中意的。敏儿又累又灰心，终于听了胤裪的劝，找了家饭馆歇歇脚，顺便吃点点心。敏儿挑了二楼窗口的座位，一面喝着茶，一面向外眺望着。
“胤裪，前面还有好多卖鸟的呢，一会儿再去瞧瞧，就不信找不到一只会说话的。”十二阿哥见敏儿这般认真，便也不忍拂她的意。
“先不急，你再吃点糕点，休息好了再去不迟。”敏儿点点头，今日逛街可实实在在的走了不少路。
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很快敏儿的目光便被一名身穿大红旗袍的女子吸引了过去，这女子的容貌用艳光四射来形容并不为过，她化着淡妆，一张精致无比的面孔，姣好的面庞和五官仿佛是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妩媚撩人。她身后跟着个小丫环，摇曳生姿的在街上闲逛着，不仅男人见到她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女人也一样，不同的是那些女人看过后便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议论她。正要收回目光，忽见远处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不觉芳心暗动，现如今自己倒是跟他越来越有缘了，这么大个北京城，竟两次逛街都碰得到他。转过头来才发现，胤裪也早已看到了他的九哥与十四弟。四目相对，敏儿眼中的光彩与胤裪眼里的黯然便成了鲜明的对比。
曾几何时，胤裪竟也变得这般敏感，看着他刻意掩饰着情绪，依然对自己笑着，敏儿的心中便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今天还真巧，不如请九哥和十四弟也上来坐坐？”胤裪的话说得自然而平静。敏儿看着他已经变得清澈坦然的双眸，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再向窗外望去，不想却看到了让她意外的一幕。

表白

只见红衣女子与胤禟面对面地站立于街市当中，二人似在交谈着什么，胤禟此时背对着敏儿，见不到他的表情，十四阿哥则在一旁东张西望的，尽管美女当前，却未引起他的丁点儿兴趣。那女子说话时脸上一直挂着柔媚的浅笑，又过片刻，胤禟看似转身欲走，却被那女子伸手拉住了袖口……
敏儿转回头来，不愿再看下去了，原来听阿玛所讲与亲眼相见的感觉竟是这般的不同。即便以她在清朝不多的阅历，也看得出那女子堕入风尘已久，显而易见的与九阿哥也并非是初次相见。
“我看不必了，九阿哥怕是还有事情要忙吧。”敏儿低着头摩挲着茶杯柄上细致的雕花，声音清冷的令胤裪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恐怕他们一会儿便上来了。”刚刚十四弟无意中抬头显然看到了他与敏儿坐在这饭庄的二楼。如今再看楼下，却已不见人影。敏儿听胤裪这么说，便急了，立刻站起身来就想走，不料宽宽的袖管一个不小心把茶杯刮倒滚落至地上，“咣当”一声茶水与茶杯的碎瓷片撒了一地。
“呦，敏格格这是摔杯子让爷听响儿呢？这迎接仪式倒是别致啊！”十四小鬼的声音从未像今日这般惹人厌。敏儿此时哪里有兴致儿跟他斗嘴，强压住心中的烦厌按着规矩特地给两位皇子请了大安。头一次见她这么安静听话，倒把胤禵给闹愣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还是胤禟反应快一些，赶忙让她起身。
十二阿哥见状，招呼小二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换了个包间，又重新换过茶具，请九哥与十四弟坐下一同吃茶点。敏儿无奈只得陪在一旁。她一直低着头不言语。胤禟探究的目光几次望过去，却被她那两排向上微翘着的浓密睫毛挡了回去。原本听小十四说胤裪与敏儿就在这饭庄里，他是带着醋意与兴师问罪的心情上了楼，眼下见敏儿这样，他的这些个情绪早就丢之脑后，一心只想弄明白其中的缘故。十四阿哥从前跟敏儿斗惯了，今日却当众碰了个软钉子，自己便觉着没面子，也沉默着不爱讲话。
听他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气氛越来越沉闷，敏儿心里面压抑得几乎要炸开来，便猛的站起身来，三位阿哥被她突然的动作弄的有点不名所以，六只眼睛齐刷刷的望向敏儿。只见她脸色苍白着，冷漠的目光扫过胤禟与胤禵，最后落在胤裪的脸上。
“敏儿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辞了，三位阿哥慢聊。阿布扎还在外面候着，有他护送就行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十二阿哥说的。
“敏儿……”
“敏格格……”
胤禟与胤裪几乎同时开了口。胤禟也顾不上那些规矩礼教，伸出手臂拦在敏儿身前。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若是我得罪了你，你也说出来让我知道啊，这莫名其妙的，不存心让人心里泛堵么！”敏儿没料到胤禟竟会当众讲出这般暧昧的言语，本来苍白的脸立时涨的红彤彤的。
“九阿哥的话敏儿听不懂。我不过是身体不适，想早些回府休息罢了。”
胤禟忽然转过身来，对着胤裪与十四说到：“我和敏格格之间怕是有些误会需要讲清楚，可否让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他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胤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敏儿刚刚一样苍白，他不答话只是将目光看向怔怔的立在原处的敏儿，见她一言不发，便任由着十四弟拉着离开包间。
关上了门，胤禟站在敏儿面前，并没如往常般强去握她的手。
“说吧，到底为什么？从我进来你就看也不看我一眼，上次见面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来了脾气？”胤禟虽然隐忍着，却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敏儿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肯说，这让她怎么说出口呢？她现在跟他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是他的嫡福晋，在这个年代，恐怕也没权利干涉他吧。
“敏儿，你这是要把我急死吗？”胤禟叹着气，终是忍不住去拉她的手，敏儿的指尖冰凉，虽然任他握着，却没有一丝生气。“今日若是不把这事儿弄明白了，就是你阿玛来，我也决不放你走！”
敏儿迅速的抬头望向他，见他当真一脸绝然，知道他若是霸道起来，怕是他老子康熙爷来了，也只能用强制的手段才能阻止。上次在马府门外与胤裪打架便可见一斑了。
“天下这么多女子，比我好的不计其数，你又何必这般执着？”敏儿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温暖，手指修长，弹起古琴来想必很好看。“既然你今日非要听我说，那我便顺了你的意，有什么话，一并都说清楚吧。”
敏儿拉着胤禟的手在桌旁坐下。这是她第一次这般主动的与胤禟亲近，嘴上却说得跟再也不见面了似的。胤禟坐在敏儿身旁，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却将身子慢慢的靠了过来，任由他搂进怀中。
“敏儿……”胤禟只觉得心中的不安渐渐的蔓延着，敏儿今日的行为出乎意料的反常。“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便是了，就算是生我的气，也要让我知道原因，嗯？”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过就是个小心眼的女子，我真正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了。”敏儿靠在胤禟的肩上，就让自己放纵一次吧，虽然她也是刚刚发现自己心里面最在乎的人正是九阿哥胤禟。“事实上我的想法是不合世俗规矩的，尤其是你们这些个皇子，怕是没有人办得到的。这原本也怨不得你。”胤禟听她说了这些个话，只是绕来绕去的，并没说出她到底想要什么。
“算了，既然是改变不了的事情，再说也没意思，都是刚才被你唬住了。竟跟你说了这些个废话。”敏儿坐正了身体，脸朝着胤禟，“你不是想知道你哪里得罪了我么？现在我来问问题，你只需答’是’或’不是’，别的话都不准说，还有不准骗人！”胤禟点点头表示答应。
“先前在街上有个红衣女子跟你说话是不是？”
“是。”
“你从前见过她，是不是？”
“是！不过……”胤禟刚想解释，便立刻被敏儿接下来的问题打断了。
“她是个风尘女子，是不是？”
“是……”胤禟额上开始冒汗。
“你们如何相识的，不用我说了是不是？”
“是。”
“你去过烟花柳巷，是不是？”
“是，但是……”
“去这样的地方对你来说很平常，是不是？”
“我……敏儿，这问题让我如何回答？过去是，现在已经不是了！”胤禟实在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算了，我也不想再问了，其实我如何想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我又没什么立场来评价你。只不过你一定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我说过我是个小心眼的女孩。”敏儿站起身来，正想着如何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
“你既然在楼上看到我与她说话，就没看到我最后如何推开她么？”那女子便是柳凤儿，上次因为镯子的事儿和敏儿生气，冲动之下去了醉云楼喝酒，后来很多事儿便也记不清楚了，早上起来才知荒唐了一夜。不想今日街上那个柳凤儿一眼便认出他来，偏又让敏儿瞧见了。骤然间想起柳凤儿那日说的话，敏儿她若不在乎自己又怎么会计较这些事，今日她说了这许多话，实则便是在吃醋！胤禟握着敏儿的手，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敏儿倒也未挣扎。
“若是早知今日，我必不会做这些让你生气的事儿。从今往后，只要你不喜欢的，我便不做，可好？”胤禟一只手托在敏儿脑后，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敏儿缓缓地将手撑在胤禟的胸膛上，仰着头深深地看着他的眼，他的眉，还有他的唇，都说薄嘴唇的男人薄幸，此刻的他却又是这般深情；她忽然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脸立刻红了起来。
“我该走了！”趁着胤禟还在发愣，敏儿轻轻推开他，正要拉开门，他的手却又从后边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腰。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我爱新觉罗胤禟在此对天发誓，若是不能娶富察毓敏为我的嫡福晋，便终身不娶妻。”
敏儿的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流下来，不论胤禟从前做过多少荒唐事儿，他又娶了多少侍妾，此刻的他却让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她抹去眼泪，柔声说道：“胤禟，谢谢你。我真的该走了。”
“我送你。”胤禟看不到她的表情，听她语气温柔，便道她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