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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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筝

敏敏扶着苏嬷嬷走在慈宁宫的后花园里，本以为嬷嬷会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她却只是随便问了问众人去胤禟别院的情形，直到两人走到佛堂门前，嬷嬷回身拉住敏敏的双手站定，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慢慢说道：
“你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儿，若要他立时便可放得下，却是难为了他啊。”敏敏略一楞神，反应过来嬷嬷说的是十二阿哥胤裪，外婆果然料事如神。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嬷嬷却又接着讲了下去，“嬷嬷看你这面相，该是个有福之人。我也不留你了，恐怕太后一会儿要叫人来找你了。替我回太后的话，这本书正是老奴要找的，多谢她记挂着。”
等她回到内殿，外婆已经睡了午觉。今日的天气异常的晴朗，天上竟没一丝云彩。回想着嬷嬷刚才的那番话，让她一时也摸不清头脑，上次苏嬷嬷的话说得太直接，这次却又这么隐晦。又想到昨晚与外婆的对话，心里便越发的沉甸甸的仿佛坠了块大石头。不知不觉她已走近自己居住的后院厢房，意外的看到胤裪等在门前，从她搬来慈宁宫，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胤裪！”听到敏敏这般唤自己，胤裪原本黯淡的双眸闪过一丝神采，他迎上两步，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沉默的不肯轻易开口，“你找我有事儿？”敏敏被他盯得也有些不太自在。
“如果嬷嬷跟你说了什么，你千万莫要放在心里。”上次嬷嬷单独见了敏敏后，曾婉转的劝说胤裪，缘分不能强求。他便知道敏儿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他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九哥才是她的心上人，虽说九哥脾性桀骜不驯，风流潇洒，总算对敏敏也是颇为在意，可是即使他明白这些，也仍是难以抹去脑中对敏敏的那些记忆。每次看到她站在太后身边，表面上他装着淡淡的毫不留意的样子，却偷偷的把她的一切小动作都看在眼中，她心不在焉，她不高兴了，她不耐烦了……正因为她从未特别关注自己，所以他才能把她最自然的表现都收入眼底。若是哪天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没见着她，他便会一天都无精打采的，这样整日里依旧把她放在心里，嬷嬷又怎会发觉不了，今儿，陪着嬷嬷在园中散步，嬷嬷忽然说，若是他真的放不下，那么她一定会设法成全了他。可也是巧的很，说曹操曹操到，敏敏正赶上这时候替太后来送经书。因而，他生怕嬷嬷又跟敏敏说了什么，他不想为了一己私欲，便让她的脸上从此失去笑容。
“嬷嬷没说什么，她只是说我的面相看上去是个有福之人。”敏敏自嘲的笑了笑，“不晓得是否果真如此呢。你特地跑来等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她心里装着事儿，对胤裪的话却也未深想。
“昨日去了你家府上，师母让我把古筝给你捎过来了，她说你当日走的太匆忙，连平日最喜欢的古筝也没带，虽说宫里什么都有，但是这筝是你用惯的了。”
敏敏歪着头围着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古筝在哪儿呢？”
“我原本是想下午送来的，不想刚刚嬷嬷忽然叫人找我来，一时走得急也忘了带了，这儿就是先跟你说一声，午后我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再捎过来。”胤裪被她故作寻觅的模样逗乐了，她总是这么可爱，让他怎能忘怀。
“要不然我跟你一块儿取去，进了宫这么久，除了慈宁宫也没去过别处，太后本来早就准了我可以四处看看，可惜我也不认识什么人，便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敏敏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想着下午胤禟多半会进宫看自己。看着胤裪脸上挂着坦荡的笑容，点头答应，她虽然并未说什么谎话，却依然会有丝心虚，总觉着自己太自私，好似在欺骗他一般。
唤了红绫跟随她一道去，又忽然想起那幅画，便让胤裪等在外面，她进到里边的卧室将画轴用绸布包了起来，藏在袖子里，想着一会儿找个机会还给他。
皇子们未出宫前除了太子以外都住在御花园两侧的东西五所。记得二月河的小说里说每个皇子一出生便有四十来个奴才们伺候着，只有十三阿哥有些特别，身边才有十八个奴才，他的身世便也像个谜似的。
“胤裪，十三阿哥他身边一共有多少个嬷嬷宫女和太监伺候的？”敏敏忽然的问题把十二阿哥也给弄愣了，他依稀记得上次跟敏敏去见嬷嬷的时候碰到过四哥和十三弟，老十三还莫名其妙的大笑。
“跟我一样，都是四十人。”他虽不明白敏敏为何这般问，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你喜欢看那些历史演义或者野史书籍么？像你们这样的皇室贵胄今后定然都会在历史古书里占有一席之地，除了那些个正史，还会有许多民间的野史，我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如果不是前些年清朝剧和描写清朝历史的小说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对清朝的印象最深的怕也只有慈禧太后和她签的那些卖国条约吧。
“还算喜欢，历史书读了许多，只是像野史这类书，师傅是不许看的，偶尔找到几本便私下里读了，只当看故事了。”
“就是就是，正史都太枯燥了，野史有意思的多。你若有手里有这样的书，别忘了借给我瞧瞧。”敏敏心里琢磨着，若是能回去三百年后，自己一定写本关于康熙的皇子们的野史，说不好还能拿上一笔不菲的稿费。
说笑间，便到了胤裪住的西五所，随处可见伺候的太监宫女，他们并不认识敏敏，只有一直跟在胤裪身边的小林子知道，便一路指点着。到了一间厅房，敏敏随着胤裪坐在一处炕塌上，中间的桌上很快就摆满了水果点心，一会儿又有小宫女给斟了茶，胤裪看了眼站立在旁的小林子，说道：
“去把昨日从马府带回来的古筝取来。”小林子“嗻”了一声，便利落的出去了，不一会又抱着古筝回来了，见胤裪冲他点点头，将古筝放到了房中一角的琴案上，便会意的叫上红绫一同退了出去，将门也关了上。
“胤裪。”敏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趁着今日方便，”敏敏一边说着，一边将画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她不愿直视胤裪的眼睛，因为不想看到他的伤心失望。“这幅画还给你，谢谢你，我……”
“我明白，其实上次你见过嬷嬷后，我便知道了。”胤裪接过画放在桌上，他见敏儿低着头好似不敢看他一般，不由得苦笑着，“敏儿，你不必这么为难，这原本亦是不可强求的。但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敏敏这才抬头瞧向他，胤裪眼中浮现着清晰的痛楚，嘴角却还带着一丝笑，看上去是如此的矛盾，她的心也禁不住随之一紧，接着便泛起微微的痛感。
“上次在九哥府上，你弹的那曲《春江花月夜》实在让人回味无穷，不知我还能否有这个耳福，再听你弹上一遍，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一句话又说的那般凄惨。敏敏又怎会忍心拒绝他这样简单的一个要求。
敏敏不等胤裪再说话，便直接走到琴桌旁坐下，稍稍调了下音，便开始弹奏，此刻没有琵琶的伴奏，纯粹的古筝的弦音则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手上拨着琴弦，她的脑中却不断地闪现与胤裪相识至今的片段情景，不同于胤禟的热烈，他对自己的情感总是如同一直流淌着的溪水般，静静的却又源源不断。今日虽是亲手阻断了这条溪流，也只有这样他日才会流向别处吧，敏敏心中这般想着，总算还稍稍能释然些。她此刻一心二用，看似低着头专心弹琴，连有人进了房间都不曾察觉。

康熙

一曲奏完，敏敏仍低头凝思片刻，方才抬头看向胤裪，这一看，把她惊得顿时目瞪口呆，此时坐在胤裪旁边榻上的不是别人却是穿着明黄色常服的皇上，短暂的失神后，敏敏立刻跪下磕头，嘴里念叨着：
“奴婢恭请万岁爷圣安。刚刚只顾弹琴，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寻思着自己一个格格和皇子阿哥独处一室，又弹着古筝，这事儿不知皇上会怎么想。瞥了眼早已站在一旁的胤裪，见他虽然强自镇静，一双眸子里却充满着不安。若是此时她不辩解几句，只怕不好善后，“奴婢本是奉太后的懿旨来十二阿哥这里取琴，一时技痒，便冒失的弹上了一曲，惊了万岁爷的驾，请您降罪。”往外婆身上推，总是有办法圆谎的，却忘了十二阿哥哪里知道这中间的缘故，见她情急之下居然敢说出这等欺君的谎话，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又不敢揭穿她，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她把弹曲的事儿也揽了下来，便更站不住了，跟着也跪了下来。
“皇阿玛，这事儿不怪敏格格，儿臣曾在马齐府上听过一次敏格格的古筝曲，一直念念不忘，今日正巧得便，便请敏格格再奏上一曲。”
康熙皇上坐在那儿，露出一脸和煦的笑容，仿佛一个普通人家的长辈，“你们两个孩子快起来吧，朕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倒抢着往自己身上揽事儿。朕听得出，你这个小丫头弹得不专心啊，曲子倒是好的，被你弹得却多了些凄凄惨惨，破坏了原本的意境。下回朕去慈宁宫，你先静静心，给朕好好的重新弹一遍。”
没料到皇上今日心情这么好，不仅没有丝毫的怪罪，还这般的好言好语，对他的印象立刻便好了许多，心里也不像初次见到圣颜时那么惴惴不安了。“奴婢谨遵圣旨。”见胤裪朝她递了个眼色，便也随着一同站起身来。
康熙原本近些日子一直忙着政务，不得休息，还是太监李德全劝了几次方才放下手头的折子，看着天气不错，到御花园逛逛散散步，阿哥们住的东西五所便在御花园的两侧，他临时起意想来关心关心自己的众多儿子，不想意外的听到胤裪的厅房中传来古筝声，老十二平日也是个好音律的，只是今日这曲子却不像是出自他手，这曲调虽陌生却又十分的动听，不由得便被吸引了过来，不想打扰弹琴之人，康熙爷让李德全侯在门外，轻轻地推门进了屋，胤裪当时便想跪下给自己的皇阿玛请安，却被康熙的手势与眼神硬生生的阻止了，只得满怀不安的在旁等待，他又哪里还有心情去细细欣赏曲子。
“这曲子叫什么名儿？”康熙随手拿了块炕桌上的小点心吃了一口。
“回皇上的话，这曲子叫作《春江花月夜》。”敏敏此时心情也平静了，站在一旁恭谨的回答着，忽然瞥见桌上的那幅卷着的画，顿时没了底气，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紧张起来，这张画可千万不要再给自己添乱了。
“好，好，词曲配的正好。”仿佛是感知了敏敏的心思，康熙也看到了桌上的画，他信手便拿了起来，胤裪与敏敏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就算来得及又有谁敢对皇上说个“不”字呢。只见皇上展开画，初时似乎愣了一瞬，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容若是个性情中人，可惜太过多愁善感，英年早逝。朕倒没看出来老十二你也是个同道中人。”胤裪的脸霎那间便红透了，他想解释，却无从开口，只怕此事会愈描愈黑。敏敏在一旁也是干着急，她想不到康熙爷对这种小儿女的心事竟未表现出丝毫的恼火之意，那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令她心中的不安一点点的放大，一会儿回去无论如何都要求外婆早点下了懿旨，以免夜长梦多。
“好了，朕要先走了，敏丫头也早点回慈宁宫去吧，替朕伺候好太后。”说罢把画又放回桌案上，依然一脸和气的径直朝门口走去，胤裪赶忙上前为他的皇阿玛开门，敏敏也按着规矩跪下恭送皇上，门一开，却见外面居然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其中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是她认识的，还有些皇子装扮的年纪更小的阿哥们也侯在门外，一见康熙爷出来了，都跪下行礼，皇上只是笑着摆摆手，让众人起身，说了句：“都散了吧，回去勤做功课，改日朕再来考你们。”便带着李德全和一众侍卫离开了西五所。
敏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十四阿哥疑惑的目光和十三阿哥若有所思地神情，甚至没有跟胤裪打声招呼，便要红绫带上古筝，直奔慈宁宫而去。进了慈宁门，她让红绫先把筝送回房里，自己却要直接去后殿找太后，今日她穿了平底的绣花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也顾不上那些宫女太监意外的眼神，一门心思的想快点见到外婆，就连胤禟在身后的呼唤声都未曾听见，胤禟又不好当众追上去，心里虽然诧异，却因为刚刚进宫，对适才发生的事情还是毫不知情，见敏敏一溜烟的便跑远了，只好先去后院她的住处，红绫不敢多嘴，亦是一问三不知，无奈胤禟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心烦意乱地等在敏敏的厅房里。
幸好外婆已经睡醒了，伺候的小宫女知道太后对敏敏格外的恩宠，因此虽见她一路冲进来也未有人特意阻拦，直到最后一道关卡，才叫太监去通报了一声，敏敏一进屋，便拼命使眼色让外婆遣退下人。待外婆听完她带着喘息声的不连贯的叙述后，怔了片刻，才慢慢的说道：
“丫头啊，这恐怕是天意啊。”
“外婆，我不管什么天意不天意的，我求您了，您这就下懿旨吧，我只想嫁给胤禟，我怕康熙他会把我和胤裪送作堆，这分明是乱点鸳鸯谱嘛。”敏敏急得拉着外婆的手摇晃着，“外婆您就别考虑了，我相信胤禟，就算他的未来下场不好，可也是二三十年以后的事情，兴许还会有转机呢。”
“傻丫头，外婆早就跟你说过，历史是改不了的，你真当你是来自未来的灵魂便能有翻云覆雨的本事么？别说你并没多了解这段历史，就算你知道，也一样都躲不过去的。你忘了外婆一早便跟你说过的，我们来了这里，是必然，而决非偶然，就算你懂得比这些古人多，在这里也一样的毫无用处。”
敏敏心道，要是知道自己必然会穿越，她定会早早的把清史稿通读一遍，至少也可提前知道自己是谁的福晋吧。罢了罢了，这些怕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就算改不了，我也宁愿陪着他一道，反正我也是多活一世的人，我不想为了安逸的下半辈子，便违背了自己的心。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也绝不放弃。外婆……”敏敏心里越来越着急，眼瞅着眼泪便要流出来了。
“好了好了，外婆答应你便是，太后指婚是可以，但也得先跟皇上说一声才行。你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就是不肯让外婆放心离开。”终于求得了外婆的同意，敏敏这才松了口气，再三嘱咐外婆早点跟康熙打招呼才放下心来。又跟外婆闲聊了阵，有嫔妃来见太后，她才离开内殿。

指婚

回到房中，敏敏还惦记着刚刚外婆的许诺，心事重重的居然没有看到坐在厅房一角圈椅上的九阿哥，直接推门便准备进卧房。
“敏敏！”胤禟忍无可忍，大声唤了她的名字，“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听到胤禟的声音，敏敏猛一转身，见他一脸的担心焦虑，心里立时便委屈的想哭，什么话都未说，奔到他身前投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身，刚才在外婆跟前勉强忍住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敏敏一边抽泣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九九……我惹祸了……”她这莫名其妙的投怀送抱和突然的哭泣把原本就对一切浑然不知的九阿哥弄得越发的糊涂，心中也格外的焦急，却又舍不得逼问她，只能抱着她，轻言的安慰。
“别哭了，敏敏，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又拿了手帕帮她擦眼泪。在她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胤禟才算明白她到底惹了什么祸，此时再埋怨她不该拖拖拉拉给胤裪弹什么古筝曲也已晚了。敏敏的担心不无道理，皇阿玛平日一向对阿哥们管教甚严，依照他的脾气，尚未婚娶便如此暗通款曲，皇阿玛不但不责备还笑着打趣老十二，足以证明皇阿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