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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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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沨当然不会拒绝:“这有何难,请五妹妹移步画室,我的旧作虽多,却不过随手画来,委实不算佳作,五妹妹看着哪幅顺眼,必当拱手相赠。”
见面前翩翩少年与窈窕淑女,相面而立,宛若一对壁人,大长公主不由一怔,神情间似乎掠过一丝迟疑,但再看旖景,身量未足,眉目间也尚带稚气,举止得仪,落落大方,并无扭捏娇柔,方才一笑。
旖景不过豆蔻之年,自己怎么就想到了那层意思……
大长公主便不理会:“横竖你等会儿还要去见安瑾,小姐妹俩有得消磨一阵,我也不耐等你……也罢,有秋月与夏柯跟着你就好,只是莫耽搁得太晚。”又叮嘱了秋月与夏柯,让她们仔细照顾,回府时依然乘轿,别顶着暑气步行,方才由谢嬷嬷送了出关睢苑。
“五妹妹请。”目送着大长公主离开,虞沨方才略略侧身,右臂微抬,指向厅堂一侧的次间,那里便是他的画室。
他今日本是在院中“静养”,只穿了一件圆领素白箭袖袍,当听闻大长公主前来探视,方才在外罩了一件青纱敞襟长衣见客,举止之间,但见青纱袖微扬,翩然若起,更显出飘逸尔雅之态。
旖景微微一福,道了个谢字,便随着他的身后进了画室。
罗纹与秋月、夏柯自然缓缓跟了进去,随侍左右。
画室里的布置,一如旖景熟悉的记忆,可又略有区别。
这时壁上,竟然再不见一幅青竹画卷。
分明记得,他最喜画竹,虽然旖景当年也有些疑惑,何故他明明爱梅,却偏喜画竹呢?
不过,她从不曾问过,而他也不曾解释。
画室里蕴绕着纸墨的清香,却依然如故,那方安放在轩窗下宽大的紫檀画案,依然朴实沉着,没有雕花为饰。
“沨哥哥也喜青竹?”旖景强自抑制着内心暗涌的酸涩复杂,一边四顾打量壁上画卷,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问:“才入前庭,但见满眼梅树,我还以为沨哥哥只喜寒梅,却不料进得中庭,触目所及又是碧竹苍茂。”
虞沨眉心微微一跳,又须臾平静:“梅兰竹菊,乃雅客推崇之四君,我虽不才,却也是喜好清雅的。”
“可这满壁画作,山水植卉皆有,何故四君之中,却唯缺竹君?”少女回眸,眸光清澈,似乎好奇来才信口一问。
少年浅浅一笑:“五妹妹早先问话中,有个‘也’字,想来是喜欢绿卿君的吧?”
秋月自打入了这画室,就是满心好奇,这时听闻此问,忍不住多了句嘴:“五娘所住的院落,就名为绿卿苑,自然是喜欢青竹的。”
委实不是她不懂规矩,皆因旖景与楚王府二郎本就亲厚,秋月也常随旖景来楚王府,虽说是第一次来关睢苑,心里却对世子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更何况她本就聪慧,隐隐觉察五娘待世子与众不同,甚至比虞二郎更为……那种微妙的感觉,秋月却找不到妥帖的词句,只下意识间,就也不将楚王世子当作外人。
旖景扫了秋月一眼,颇有些无奈——这丫头,想来是与虞洲调皮惯了,在世子面前,也是这般没轻没重。
虞沨却不介意,又是淡漠一笑:“原来如此,可惜在我心目里,四君子中,唯竹君风骨最雅,我笔力有限,生怕沾污了竹之清高,一直未敢作画。”
这分明是,敷衍之辞。
旖景心中一涩,前世之时,尽是她在敷衍着他,殊不知这敷衍的话,原本这般伤人。
若沙汀客尚且不敢画竹,当今大隆,只怕没几个人敢将竹入画了。
一时之间,心里那些疑问,都被两句敷衍言辞压抑,似乎再也问不出口。
“那幅山水,我甚为中意,不知沨哥哥能否割爱?”旖景抬了抬手指,向着东壁上那幅长卷。
画上有延绵青山,落落飞瀑,几枝寒梅独绽,一方院落,寂静于幽谷之中,梅花深处。
虞沨抬眸一视:“那是实景,画的是溟山书院。”却没有不舍,几步过去,摘下卷好,递给了旖景。
纤长的眼睑,墨眸幽澈,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少女,唇角笑意淡然。
“这……沨哥哥定是极为怀念书院里的时光,才录于笔墨……”旖景深悔自己竟然挑中了这么一幅画作,有些懊恼与愧疚。
“无妨,但凡值得怀念的事物,必然会长存心内,刻骨难忘,本不需录于纸上提醒。”少年垂眸,黑而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子里忽而暗涌的情绪。
言辞潺潺,入耳直坠心间,旖景接过那幅长卷,忽觉手心有不堪承受之重,压迫得她险些落泪。
微微闭目,平息着五味杂陈,沉默数息之后,旖景方才说道:“改日,再谢沨哥哥今日之赠,还望哥哥莫嫌答礼浅薄。”终是不敢再逗留于此,在这尽是苦涩回忆之处,福了一福:“沨哥哥保重,这便告辞。”
仓促而去,当穿过那茂盛的青竹林,方才驻足回首。
自然不曾看见,画室轩窗里,竹影扶疏中,少年的一双墨眸已经被雾气蕴染。
☆、第五十四章 略微挑拨,小小报复
“怎么着?难道这院子里头让你住着,就不许我进来不成?”尚才十二的锦衣少年,拉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双手抱在胸前,凤目微挑,满是不屑地看着面前涨红了脸的安瑾。
“三娘,你可别怪我多嘴,虽说夫人怜惜你,给了这皎月院让你住着,三郎却是你的兄长,你这般质问他,也太不敬了些,若还吵嚷到夫人面前去,吃亏的可是你自个儿。”一个身着樱草黄衫子的丫鬟,瞅着不过十三、四岁,满面骄横,媚眼斜飞,往安瑾面前一站,全无半分恭敬。
旖景才在罗纹的陪同下,跨入安瑾居住的皎月院,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剑拔弩张的情景。
镇国将军的嫡次子虞湘,全没有注意旖景一行,极为粗蛮地一口啐出:“不过是个贱伎的种,竟也敢质问本郎君,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安瑾立在阶前,一双泪眼,委屈十足,一时也没留意旖景,只小声解释:“我并非质问,不过是……”
“什么叫并非质问,刚才是谁口口声声地说,‘三郎怎么来了’‘夫人可知道你来了这里’‘难道又是来寻杏花’‘如此可不妥当’,我原本就是三郎的丫鬟,就算现在跟了三娘你,难道就不能与三郎说话不成?三娘也太多事了些吧。”
旖景微微蹙眉,当日见那莺声,以为丫鬟像她那样的已经算是跋扈到顶了,没想到这个叫什么杏花的,委实让莺声望尘莫及,安瑾好歹也入了虞氏族谱,乃皇族宗亲之后,怎容得一个丫鬟你你我我的质问。
罗纹原是得了世子的嘱咐,送旖景到皎月院,不防却目睹了这般情形,虞湘她虽然不敢责备,一个二等丫鬟却还是镇慑得住的,当即上前,沉声一斥:“休得放肆。”
杏花与虞湘一怔,齐刷刷地回过头来。
见是世子身边的丫鬟,杏花倒也不敢对嘴,却是极其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虞湘是认得旖景的,见自己粗野的举止落入了亲戚的眼中,越发地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地瞪了安瑾一眼,闷着头到旖景跟前儿,僵硬着胳膊一揖:“五娘来了。”
还不待旖景还礼,就扬场而去。
秋月吐了吐舌头,与夏柯说着闲话:“世子也还罢了,并非虞三郎的嫡亲兄长,两人天差地别也还合理,可虞二郎与三郎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郎性情温和,又爽直疏朗,哪像三郎这般粗野。”当然,说人坏话可不敢明目张胆,秋月的声音压得极低。
旖景却听见了,笑着睨了秋月一眼,冲她扬了扬眉。
秋月扮了个鬼脸,立即垂眸禁声,规规矩矩。
性情温和、爽直疏朗?丫头你可不知道,虞洲那样一副面具下,有着怎么样的一颗粗野阴险的心。
旖景摇了摇头,一把扶起仿佛弱柳扶风般迎上前,正欲行礼的安瑾:“阿瑾莫要多礼,咱们又不是外人。”说完,目光瞥了一眼后头依然是满面骄横的杏花姑娘,只问安瑾:“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丫鬟究竟是哪个院的?半点规矩都不懂,竟然还敢质问起你来?”
杏花一听这话,当即跳起三丈高来:“这位小娘子,你又是谁?也不知打从哪儿来,这里可是楚王府,一般人可不敢胡乱打抱不平。”
她原是三郎的丫鬟,前不久才调来皎月院,仗着三郎宠爱她貌美,只以为将来是铁定的姨娘,飞扬跋扈惯了,再说,将军夫人可不喜欢皎月院这个晦气的主,自然不耐烦管这些琐事,她时常对安瑾指手划脚,半分不受管教。
杏花以为,安瑾不过是个伶人养的,那些贵女们自然不会与她交好,再说,杏花也没见过旖景,只当这小娘子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才巴结安瑾呢。
秋月与夏柯听了这话,无疑都是心生恼怒,若是在国公府,任她是谁,早出言喝制了,不过这是在楚王府,到底是亲戚家,她们还记得规矩,主子没有出声儿,自然不会放肆,于是两人都只是瞪着一双眼睛,对杏花怒目而视。
旖景自然也不会与一个不知高低的丫鬟对嘴,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安瑾手足无措,她生怕旖景着恼,却也知自己震慑不住杏花,院子里别的丫鬟也是听命于将军夫人,个个冷眼旁观,唯有一个莲生,是外头带进来的,刚才不过是替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被三郎当胸一脚,踹得险些吐血,这会子正躲在屋子里哭呢。
好在,还有一个罗纹。
她这时已经是满面肃然,微微抬眸,看见边上站着看热闹的一等丫鬟槐花:“夫人怎么管教你们的,尽都不知规矩了么?卫国公府五娘子来作客,却由得这么一个刁奴目中无人,身为管事丫鬟,非但不知约束,却站在一旁看笑话,好,好得很,我这就去请了夫人来,正正王府的方圆规矩。”
一听是对门国公府的娘子,杏花这才着了慌,连忙上前一跪,迭声喊饶。
旖景没有兴趣替将军夫人管教下人,看也不看那些丫鬟一眼,只携着安瑾的手,去了屋子里头说话。
罗纹见风波平息,也不愿插手镇国将军的家事,自去不提。
当旖景说明了来意,把字帖交给了安瑾,方才又问刚才的事:“早听说阿瑾处境艰难,却不成想到了这般境地,阿慧与三郎也还罢了,怎么一个丫鬟,也敢这般放肆?”
安瑾长叹一声,小小的女孩儿,才不过十岁出头,就已经带着些暮气:“让姐姐看笑话了。”
“你且说说,那杏花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原是在三郎院子里侍候的。”安瑾压低了声儿,似乎是害怕隔墙有耳:“夫人赏了这院子给我栖身,才调了她来,据说,从前极得三郎心意……她原就不想来,根本就不把我当主子,起初几日,我压根就看不着她的人影儿。”
安瑾自嘲一笑:“后来,夫人教训了我一番,让我管好自己的丫鬟,我这才知道,原来她还是日日往三郎跟前凑。”
听到这里,旖景大致明白了杏花姑娘的底气从何而来,无非是仗着三郎做靠山,兼着安瑾又不受待见,只怕还想着将来能与三郎做个妾室,自然不畏安瑾这个外头伶人养的娘子,有恃无恐。
又是一个愚蠢的,送上前给人做枪使的奴婢罢了。
将军夫人有意把杏花调离三郎身边,分明就是防着她狐媚惑主,又知她一惯跋扈,定不会将安瑾放在眼里,安瑾要么强忍,要么闹去镇国将军面前,若是前者,看安瑾被欺,她也解气;若是后者,杏花必定只能落个惨淡收场,横竖反正,将军夫人都可坐山观虎斗,发作了一个妖精,又不致与三郎生隙。
“我这才说了杏花几句,她却嗤之以鼻,我唯有警告她,是夫人的吩咐,不让她再去三郎的院里,她到底才收敛了一些,却不想她不往外跑了,三郎却见天就来我院子里,今日更是在杏花屋里,两人关着门,也不知在做什么,若是让夫人得知,可了不得,我这才去敲门,过问了几句,就引了一场风波。”安瑾小声而断续地解释,不觉涨红了脸。
她年纪虽小,可处在这险恶艰难的环境,多少也知道些事儿,杏花与三郎是个什么情形,还有将军夫人的用心,她也知道几分,本也想着如了嫡母的意,一状告到父亲跟前儿,把那刁奴打发了干净,只是如此一来,多少会惹得三郎生怨,将来只怕更不会放过了她——白白为嫡母除去一根肉中刺,却还要招三郎的恨,自己背着黑锅,这多少让安瑾有些不甘。
旖景听她这一番话,就知道安瑾是个明白人,可怜她小小年纪,却不得不纠缠于这些阴暗里,不由也是暗暗一叹。
忽而想起,若非将军夫人一意要撮合谢三娘与虞沨,他也不会“病”这一场,受那番苦楚,一念及此,旖景心里那带着尖角的小生灵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眼下虽远远未到血债血偿的时候,起码也得让将军夫人付些利息。
尖角小生灵在体内一扬爪子,旖景便严肃了神情,拉着安瑾的小手,满面慎重地说道:“这事你可得仔细一些,若是放任不理会,将来只怕会闹出一场大风波来。”
“怎么说?”安瑾那尖尖的眉头微往内敛,蕴着愁绪万千。
“你年岁还小,又才进这深宅大院,有的事只怕还想不周全,不晓得其中厉害,须知女儿家,最重的就是闺阁声誉,若是在这上头落了不是,二叔即使疼你,只怕也无能为力。今日瞧着那杏花,可不是个省事的丫鬟,留她在身边,指不定就会闹出什么不堪的事儿,三表哥是男子,就算与丫鬟牵连不清,在贵族家原是常有,不过被人说道几句,也无伤大雅,不比得你。”旖景瞧见安瑾越发紧张,又是微微一叹:“这礼法世情,原本就是如此,我们这些女儿家可比不得男子,在言行上必须千万仔细。”
“可杏花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我又约束不得她……就算闹出什么事来,也实在怨不得我。”安瑾依然有些迟疑。
“若是知情人,当然会这般以为,可若是有心人为了护全三郎,有心把这责任往你身上推呢?”旖景摇了摇头:“杏花眼下是你的丫鬟,只消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瑾,你可别恼我直言,众人又都知道你的生母……你仔细想想,杏花本就是三郎院里的丫鬟,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生出什么风波,偏偏跟了你,就闹出事来……旁人不明就理,再兼三人成虎,难道你还能四处跟人解释,是杏花不服管教不成?”
想到自己出身本就尴尬,眼下已经是步步艰难,若再有那些风言风语传出,将来越发没脸见人,安瑾这才完全明白了其中厉害处,心里更恨小谢氏的狠毒,忧惧加集,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我也知道,不能放任了杏花,可有时不过说她几句,她转身就告诉了三郎,三郎已经责骂过我几回,反说我欺负杏花,又说杏花可是夫人亲自赐给我的丫鬟,我这般苛待,就是对夫人不敬……如果真告诉了父亲,把杏花撵了出去,三郎还不把我恨之入骨。”
旖景又是一叹:“表婶她执掌中馈多年,哪里不知那杏花的花花肠子,否则也不会单单把她调离了三郎身边,这个杏花是必然落不得好的,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我知道你处境艰难,可你也得明白,就算你能容忍杏花,陪上了女儿家的清白闺誉,难道三郎就会感激你不成?”
有如醍醐灌顶,安瑾方才大彻大悟。
自己这般身份,在楚王府里就算步步仔细,忍声吞气,嫡母也难以容忍,必会想尽办法刁难,与其这般忍让,莫如倚仗着父亲的宠爱,豁出去闹上一闹,也好教那些人明白,自己不是块软豆腐,任谁都好拿捏,就当只图个舒畅痛快,再不用这般窝囊烦心。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眼中刺,肉中钉,那么就让这刺扎得更深一些,也让那些人尝尝什么叫痛楚。
小谢氏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除了杏花,要么就是等闹出什么风波来,毁了自己的名声,自己一个卑微的庶女,又没有别的倚仗,若真陪上了清白闺誉……在外头可也听说过不少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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