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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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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苏瑾手指突然停了,谭纵却是立即安慰道:“无妨、无妨,当时有老三在呢。你却不知老三有多厉害,竟是一人独斗一员血旗军的将领,打的那个是昏天暗地啊。还有宋濂,咱们南京城的那位宋押司,啧啧,竟也是真人不露相,使得一手好弓箭啊,竟然硬生生把老三这般的壮汉一箭射飞到了墙上。好在老三皮糙肉厚的,那箭竟是只伤了些皮肉,哈哈!”

谭纵说到这儿,却是又想起了胡老三大发神威,把那些个皂吏、血旗军兵卒撵的到处跑的情景,顿时在床上一阵手舞足蹈的,却让苏瑾伤透了脑筋。

闹到最后,谭纵终于消停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微不可闻。依稀间,苏瑾却只听见谭纵迷迷糊糊地嘴巴里只不停地念叨几个词:老三,韩家,下毒,报仇……

第五十四章 无奈之举

“不忍弃者,昨日之我不可留;扰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清风不识趣,何妨乱翻书。”

“和,贵夫者,难上难!”

谭纵一大早起来,还未洗漱妥当,便唤花蕊与露珠两个大丫头在客厅里头摆好了书案,又催瘦腰磨了墨,随即便摆上了三副空白的挂轴。

亚元公要挥毫洒墨了,这自然是家里头的头等大事,便是还在被窝里头赖着的莲香也被清荷硬拉了起来。苏瑾却是觉着瘦腰取来的挂轴太过普通,便命去换了漱芳斋二两银子一卷的上好挂轴来。

这几日与谭纵熟稔了,莲香的一些小脾性就渐渐露了出来,懒觉不过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等谭纵这三副字写完,几女却都是露出诧异眼色,却是觉着谭纵这一手字着实算不得好,便是随便拉一个童生来怕是都有这水平。

另外,三女都是读过书的,苏瑾与清荷更是学识不凡,因此仅看了一眼便看出了这三句里头的第一句似是改自太祖皇帝年轻时所做,而第二句却是改自前朝龙军师的佳句。倒是第三句几人没见过。

“定是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莲香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头暗自嘀咕。

见谭纵兴致颇高,清荷却是不好多说的,顺便还拉住了想说话的莲香。苏瑾却是没这般多的顾忌,直接问道:“不知相公这三句有何深意?”

“便是句里的意思了,又能有什么深意。”谭纵哈哈一笑,将笔随意一丢,却是不想那笔里的墨汁四溅而出,有一滴浓墨却是恰好滴落在第三副挂轴上,正正地落在那个“上”字与最后一个“难”字中间。

“和,贵夫者,难、上难。”谭纵仔细斟酌过两次,却觉得这么一来,虽然语句不算通顺,便是语意也有些支离破碎,但正是这被割裂开的“上难”二字,却让谭纵记起一句古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官场上,和之一字,不正是上难么!”谭纵却是又记起后世长辈写这和字时,便曾与他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他却没经历过这般许多,因此便有些不懂。可到了这会儿,他却渐渐懂了,甚至有了自己的些许领悟。虽不过是毫厘,但却也是一种难得的收获。

只不过在这南京城里头,若是下到最后下了盘“和”棋出来,怕是却“和”了王仁的意了,他谭纵以及那位正卯足了劲的赵云安这会儿却是不想要下这和棋的。

故此,在这南京城里头,想“和”棋可不就是上难了么。只不过,也不知道难的是谭纵,亦或是府衙里头坐着的哪位大人?

吃过早饭,谭纵却未出门,只是把家里头的几个女人、随身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说是要她们自己去城里逛逛顺便寻幢宅子安顿这一大家子人,谭纵却是还记得那李发三不愿给自己寻宅子的事情——那春二的宅子都找着了,说找不到宅子必然是托辞无疑。

当然,谭纵的真实意图却是他昨日回来时曾在曹乔木说过的地方留了暗记,要约这南京城监察府的主事前来一会。

谭纵这会儿既然想走王道了,那么这南京城里头大大小小的官员的资料、关系等等那便非弄清楚不可。最好还有各人的嗜好,家里头是否和睦也需知道,这些说不定都会成为日后可用的东西。

而需要知道这些,凭他谭纵一个人自然办不成。可若是有监察府的话,想来就要简单许多了——谭纵可是一直都对监察府在短短几日内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深感忌惮的。

而且这本就是曹乔木临去时留下的权限,当然这权限也仅仅限与南京城一地,莫说是南京府,便是出了城怕也是没人理会他的——例如那一家子摆茶摊铺子的。

只不过,等那在院门上对上了暗号的人进了院子,谭纵却是愣住了,只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昨日见过的李发三,那个差点让他丢了性命的李发三!

“好,好,好!好一个李发三,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谭纵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出自何意,只是觉得不这么说一声着实对不起自己。

“李发三见过大人。”李发三却是不理会谭纵有何言下之意,只是依礼拜见过后,便自顾自寻了地方坐下,这才转首向谭纵问道:“不知大人邀约属下前来相会所为何事?”

看李发三这样子,分明是早就清楚谭纵身份。

“你!”谭纵却是被李发三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气住了,过得许久才醒悟过来这李发三本来就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便是肯现身相见怕也不过是给自己这新科的六品游击面子了。

只不过,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既然这李发三不给面子,谭纵又怎会不拿捏拿捏他。只是谭纵也知道,昨日里的那事却是与这李发三无甚关联,便是他明知道谭纵身陷险境却不提醒自己也不过是遵守监察府条例而已,决计不能以这事追究这李发三的责任。

只是,谭纵却是记得这李发三昨儿个曾提起过,那假扮“李发三”的却是他的“哥”。以他称呼这“哥”的母亲作姨娘来看,两人怕是表亲关系。而且,两人住的这般近,那黄狗也能两边窜门,想来两家关系平日里应该是不错的,至少不会有什么生分。

谭纵心有定计,开口就单刀直入道:“不知你那表哥现在何处?”

“回大人话,属下不知。”李发三神态却是极为淡定,便似是听不懂谭纵话里意思,反而还有意无意刺了谭纵一句:“本府人手有限,便是每月的经费都略有不足,除了各府的主要目标外,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监控这等人物。只不过,若是大人想要这人的消息,下官倒是能临时从三组抽调些人手去查寻一二。”

谭纵果然被这李发三一句话噎住了。

到了这会儿谭纵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过是个空降的领导,甚至空降都算不上,不过是个过路的。故此,谭纵想要在这南京城监察府内部起其这三把邪火怕是不容易,决计不是他想点就能点着的,说不得为了案子还得与这人打好关系,好让对付主动配合自己。

而似李发三这等山头上的地头蛇又如何会这般轻易露出破绽,说不得,人家这会儿愿意配合工作已然是看在上峰的面子上了。

好在这李发三尚不敢在明面上顶撞谭纵,因此那话里头就留了个椽子,供双方下台阶。

谭纵毕竟是个外来户,人家只要伺候好了这段日子,待南京城里头重新平静下来,谭纵必然会走。到时候他李发三自然还是这南京城监察府的主事,这一点不仅是李发三,便是谭纵自己也心知肚明的很。

只不过,这会儿这李发三竟然主动留了台阶供谭纵下,谭纵即便心里头如何不爽也不好意思再表露出来。况且,谭纵这会儿却不是太着急李发三表哥的下落,因此只随口吩咐了一句“去查”后,便自然转入了今日的正题。

“府里头可有这南京城各司主官的资料?”谭纵说到这里有意关注李发三,却见着李发三脸上丝毫未有异样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只是谭纵这会子尚是第一次找监察府公办,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这般直接要求查找地方官员的资料是否符合程序,更不知道监察府地方上的官员是否愿意配合。

谭纵这边心里头如调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却不想那李发三却是一副轻松写意模样道:“大人若只是想查七品以下官员的资料,只需走个程序自可随意查阅。而若是六品与五品官员,却需大人留下书面凭据。若是五品以上官员,大人怕是需得回京城里头才行。”

谭纵听过后,便点头道:“那便先予我缉税司押司韩世坤与巡捕司押司宋濂的资料,若是有的话,最好再将王府的那几位幕僚的资料一并送来。你那边若是不急的话,最好还能将东西留我这些日子。”

李发三一脸淡漠的应下后,又询问谭纵是否还有其他吩咐。谭纵却是记起来一条道:“南京府近几年库存的账薄你们可否弄到?”

谭纵问这句不过是突发奇想,谁知李发三却应声道:“怕是需要些时日。若是大人不急用,我三日后再送来。”

“还真能弄到啊?”谭纵看着李发三出得院门,这才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

每与监察府里的人接触一此,谭纵便越发感觉到这监察府在大顺朝的能量之大。这些暗哨几乎是无孔不入,充斥着大顺朝的方方面面,什么茶摊铺子、老车夫都能是暗线,中人甚至都可能是一地的主事,便是后世“明史”上的锦衣卫怕是也有所不如。

好在这监察府仅有监察之职,却无抓捕审讯之权利,否则怕是这大顺朝就要与后世记忆中的大明朝一样,活在监察府主官的恐惧之下了。

只不过,如今谭纵自己身为监察府一员,暂时想来是不用担心了。所需担心的,不过是想想怎样与刚刚到达的那些个天子巡按接触一番,最好是找个可以暂时信任的人手,把韩世坤这档子事情捅出去,到时候不仅可以断王仁一臂,而且更能为胡老三报那一毒之仇。

独自一个人用过午饭,正在院子里头纳凉,却有陈府的下人送来帖子,却是提醒谭纵参加晚些时候在翠云阁的晚宴的。

翠云阁失了清荷与莲香这一对台柱花魁,很快就又推出了一对新的姐妹花。

与清荷与莲香这等子亲如姐妹不同,这一对据说是亲姐妹,大的姐姐不过十七八,小的妹妹不过十三四。做姐姐的身材曼妙,做妹妹的却是娇憨可人,着实惹人喜爱。

谭纵曾听说过,今儿个晚上正好是这对姐妹花开阁的日子,却不想竟然与陈举几日前定下的晚宴撞在了一起,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只不过谭纵却记得,当初送来的帖子上却是请的苏瑾,这会儿换成了自己也不知道是缘故。只是没过一会儿,谭纵便想到了昨日设下连环套给自己钻的那位高人,也是王府三大幕僚里唯一一个喜好给人下套的人物——韩一绅。

“宴无好宴呐。看来晚上还得拉着文长一起去才成,否则我一个人怕是够呛。”谭纵叹息一声,随手将李发三午间亲手送来的资料放好。

想要弄倒韩家,自然是有徐文长家出面较好,若是谭纵主动跑去与人说这些,只怕会被人惦记上。而若是要徐家对上韩家,说不得便得让那喜爱吃葱油饼的小胖子参合进来了。

这一招谭纵在后世见的太多了,不过这会儿却也成了谭纵的无奈之举,真正的无奈。

第五十五章 新宅

王府偏厅,三四支烛火在乳白的薄纱罩里摇曳着,泛白的火舌不停地吞吐,绽放出朦胧的光线。四周的角落里头,几串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把整个偏厅照的透亮。

南京城知府王仁与幕僚李醉人对席而坐,不大的圆桌却摆了一桌上好的席面。虽然多是冷拼,但却也香色诱人,最是适宜下酒。

“醉人,你对谭纵印象如何?”王仁轻轻放下酒杯,脑海里不由闪过那个面色俊雅的年轻人的身影。

“谭纵?便是那个自称繁花尽的士子?”李醉人斜睨了王仁一眼,心中不由地思量起来。

谭纵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王府众人的耳朵里的时候,却不是这人成了南京府的亚元,而是这人与王仁的大公子王动王别情争风吃醋,竟是想将江南名歌姬苏瑾收入房中。

苏瑾一向被王动视为禁脔,又如何能容得下谭纵这一文不名的童生!

且不去说王动如何恼羞成怒,要趁王府为了河堤账薄而要放火烧了库房献计以谭纵为替死鬼将之一起害了,便说他李醉人在听闻此事后不也是忍不住惊诧了一番么!

要知苏瑾这女子可不简单,虽说是名动江南,可南京府周边诸府却也早传遍了这刚烈女子以死明志的清名,便是南京府附近的交州、株洲也有些士子举人专门慕名而来,至于那些爱好风雅的名士就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子文人也不听曲却只为见这苏大家一面便打道回府的。株洲长沙府更有一些好事的士子写了些“不入流”的吹捧文章大肆传诵,为这苏瑾造势。

更有甚者,传闻北地有些书商甚至已经刊印了些以苏瑾为模板的小说话本,甚至连以苏瑾为主角的春戏话本都有了。

说不得,苏瑾这刚烈女子在这江南诸府中已然清名太盛,便是诸府知府若是想对付这女人时也不得不考虑下士子们的反应:只怕这缉捕苏瑾的文书刚发下去,那边得知消息的士子举人们怕是就要造反了,甚至连南京府府衙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烂!

在开明的大顺朝,似这等事情一向是屡禁不止的,便是官家听了也不过是笑骂几声荒唐,却不会真个去下旨拿人。

好在这苏瑾一惯低调,虽说常受人邀请在诸府走动,但却极少与官场人物交往,倒是与那些士子举人们常有往来,常在一块饮茶品诗,偶尔也有抚琴交友的。李醉人早前也曾无意听苏瑾贴身丫鬟小蛮说过,这苏瑾与交州“前科”解元李慕白、亚元王宇存便多有书信往来,便是株洲那边的解元、亚元也是有联络的。

而这李慕白上次大考已然中的,得了个官家钦点的榜眼,现正在翰林院里头修书,据说不日就要进吏部了。而这王宇存却是得了二榜第七,在京里头待了一年后,去年被李阁老看中,此时也在洪州上任,主政一县民生了。

李醉人曾想过,若是这苏瑾有些野心,私底下略施些风流手段,怕是就要把江南诸府的这些个解元、亚元们一网打尽了。待若干年后,这些个解元、亚元们若是携起手来闹事的话,在这朝堂之上可不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么,怕是连阁老们也得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思拉拢才能将这些个人安抚下来。

好在这机会极为渺茫,而苏瑾要是这般做了那也不能称之为苏瑾了。

而谭纵能将这苏瑾收入房中,却又着实出乎李醉人预料。

自谭纵与苏瑾立了赌约后,初闻谭纵名讳的李醉人曾寻春二好生打探了一番谭纵的消息。只听闻这谭纵虽然在鹿鸣学院里头素有才名,交友也广,更甚得那位坐镇书院的孙老大人赏识,曾引得这位孙老大人曾一度动了创造“师徒翁婿”佳话的念头,可最终却又因为孙老大人唯一的女公子反对而把这事搁下了。

只是,虽然做不成师徒翁婿,可两人关系却不见生疏,反而更显熟络。据小道消息称,这谭纵已然拜了孙老大人为师——却不是那种徒有虚名的师徒关系,而是真正的师徒相称!

而这谭纵身世也只是一般,家里也不过是有近百亩良田而已,便是加上家里头的下人也不过十人,这还是算上了家里头打长工的佃户。不过,这谭家在余杭一带倒是素有名声,平日里在春夏二汛后也时常拿些米黍搭棚施粥,却是颇得当地百姓敬重,便是家里头的田地也常因为田租比别人略低些而被人抢租一空。

只是,即便这名声再高,恐怕也难以打动苏瑾才对。可出人意料的是,这苏瑾却偏偏应承了这谭纵的赌约,甚至还真的愿赌服输,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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