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谣-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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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这性子得收敛点，免得被闲杂人等听去招祸上身。”

沉重的脚步渐行渐远。

戚锦的眉毛如青鸟之翼略微飞扬，薄唇似笑非笑。他从不曾掩藏过灼目的狂傲，不知是不是也同我一样留意听清楚那风中的对话，见他坐势更加放松，手里颗粒分明的拨动着一串佛珠。

我原是心急如焚，完颜大将军既亡，梦洌必定也要失势。如今瞧戚锦笑看风云的模样，梦洌暂时应是没有为难，恐怕正在洛阳。

脑海中不慎又窜过那水灵灵的兰儿身上穿的锦缎子。狮豹之纹鲜少绣在女子的衣口上，但也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敢绣的。兰儿应当是武将出身。我记得，似曾在三峰山金营里见过。

越思越想，徒惹脑热心疼，便暂且搁置一边不再去寻根刨底。

马车平安的过了汴京。

沿途血腥凄惨的故事充耳如麻。据说完颜将军死了之后，被割下头颅，热血洒满黄河之水，用粗布裹着在城里绕梁三天才被取下。将军生前是何等清高之人，怎能容得旁人如此羞辱他。无怪乎经过黄河时无端端的飘了雪。莫不是苍天怜惜我们匆匆薄缘，代我缅怀了。

再后来，又听说忠孝军统领完颜陈和尚不愿苟且独活，赤手空拳独自骑马去了蒙军大营，蒙军听得他的名号心惊胆战，重重围之绑了去见托雷王子。那托雷王子倒也是个惜才的主，奈何劝降不成，终也灭了他的口。在这血色的春日中成了一段流芳佳话。

我起初听着还会汗毛直竖，到后来眼见之闻多了，每日的血都如冻僵般的冰冷。

我知晓江河粉碎只在朝夕间。凤轲虽胸中无有与国同陨的大志，但倘若我所在乎的人尽殆消失，我必然也将一齐消亡。

有我这个活地图引路，只消半月的功夫，我们便接近了洛阳。

古人曾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再出三十里就是我魂牵梦萦的家乡，因忽然下起雨，怕夜里路滑不好行路，再者墨祥镇四周皆有蒙军的骑射部队所在，戚锦便挑了一处幽静的客栈住下。

只是瓢泼大雨，也掩盖不了无情烽火的烧燎。

暮色逐渐压低下来，雨也大有停滞之意。戚锦自下午领着一名年轻的男子进客房以后，再也没踏出半步，就连晚膳也是锦鸢小心的装在食盒里送去的。

我见雨后放晴，空气难得清新，遂带着萃晴上街去购药。

还未离得太远，只闻潮湿的青石路上从远至近洒下一串清灵的脖领儿声响。马行走的极慢，所以那铃铛撞碎在雨丝里，更是格外的悦耳。

路旁之人都警惕的靠边而站，低垂眼睑。我与萃晴亦学着他们的模样贴墙着着。

“这是你们金国副校尉的头颅！你们可都看仔细了，现在黄河被我们所占，金将被我们所杀，要是再有反抗之意，你等统统都要死在我们手下！”牵着马儿走的小兵扯着尖利的嗓子，怪异的声音在狭窄的街上回荡。

我胃里翻起一股寒意，还未瞧真切那被马捆子绳子叼在嘴里的脑袋，便止不住转过身干呕起来。萃晴一边帮着抚背，一边也不忍的面向墙壁。

待等那支招摇的队伍走远些，我才扶着萃晴，悄悄望着那马上之人。

墨色的衣袍，怀里插着一枚长枪，脸容像是负雪的苍山，巍峨冷峻。他的面上并没有任何神情，无悲无喜，那样平淡的看着被雾气浸透的前方。

“这是你们金国副校尉的头颅！你们可都看仔细了，现在黄河被我们所占，金将被我们所杀，要是再有反抗之意，你等统统都要死在我们手下！”即便已瞧不见走在最后的人，那声音也清清楚楚的缭绕在左右。

“哎。每逢行人最多的时候，他们便要来街上叫上一个时辰。一天三次，本来人心惶惶，如今也见怪不怪了。”身旁大婶无奈的侧头瞟我一眼，道，“姑娘一看便是刚来不久的，还是快带着你的丫头早些回去吧。莫要再来遭罪了。”

我施礼示谢。她则是独自边走边说道：“哎。可惜秦校尉年纪轻轻，一片冰心，便这样死在贼人的乱刀之下。可怜呐……”

秦校尉……

金国还能有几个秦校尉，随着完颜合达的还能有几个秦校尉？

浑身猛然冷彻了，我挣开萃晴，追着那高马跑去。

风声呼啸的从脸颊擦过，湿气笼得万物都朦朦胧胧迷雾般。可我依然能看清楚那个紧紧拽着缰绳的男子，还有那摇摇晃晃，用寻常红布裹了的圆物。

顾墨凡，杀了秦天。

顾墨凡杀了秦天……

胸膛喘不过息，再后来足下一软，便再也不晓得发生何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血腥又无趣的一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