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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记者的非常情路-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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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上楚天舒也喝多了酒,没睡好觉,但是第二天仍然精力充沛,全没半点儿疲惫的感觉,叫她很是惊异。
楚天舒是当晚的值班,一过晚六点别人全走光了,她才真正感到没有精气神了。她并不想到楼上食堂去吃饭,一心只想着赶紧编完稿件,也好早点儿回家休息。
忽然机响了,屏幕上一行简单的字:“孙先生请回话。”紧跟着一个9字开头的“大哥大”号码。
楚天舒就像是突然间受到了惊吓,双手一下子扪到了胸口上,一颗心乱跳得压也压不住,眼睛瞪直了。
这一整天楚天舒就像是患上了强迫症一样,一有时间就把孙华年的名片掏出来看,早就把那个9字开头的号码倒背如流了,这时候却仍然难以置信,马上又从挎包里掏出名片比对……
喜悦同着疑问,同着不明所以的激动和慌乱,就像是满屋里突然蹿出了一大群孩子,立刻闹翻了天。楚天舒是那个束手无策的大人,一个也管不住,只好紧搓着两手,在屋地上来来回回乱走。忽然她注意到墙上大镜子里有一个团团乱转近乎神经质的身影,满面潮红,激动不已,马上就又是羞愧不安的了。
楚天舒坐下来试图让自己镇静一下,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的。拨号码时又觉得那些数字键也不比平常,忽然间好像全是些活物了,比如小蚂蚱、小飞蛾什么的,全都不安分地跳跃飞舞着,叫她劳神费力了好半天才总算捕捉到了它们,没闹出乱子来。
电话一接通先就传来了孙华年朗朗的笑声,楚天舒眼前立刻现出了他笑眼弯弯、牙齿晶莹闪光的样子。
两个人相互问了好。孙华年道歉说“这个时间,也不知是否太冒昧了”。楚天舒羞涩地道“哪里”,然后就都沉默了——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这时候是需要一个解释的——为什么呼她?——是个简单问题,却因为一个不问,一个不答,忽然间变得艰深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下班?”孙华年到底又说话了,口气里透着搜肠刮肚的艰涩。
“今晚我值班。”
“噢?记者也要值夜班吗?”孙华年找到了话题,口气恢复了轻松愉快。“现在我是。”
“又是记者,又是,这么说——你是全能运动员?”两个人都笑了,又都放松了许多。
“那——你吃饭了吗?”孙华年又艰涩了些。
楚天舒试图恢复之前的轻松愉快,笑道:“您问的是——早饭?午饭?还是晚饭?”
孙华年朗声大笑,随后道:“那,我猜——你肯定是太勤奋了,还没有吃晚饭!”
楚天舒忽然意识到他别是想请她吃饭吧……马上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孙华年在电话那端也不说话,好像是非要等她表态不可,楚天舒就更慌乱了。
耳机里隐约传来“扑啦啦”的声音,像是风声,楚天舒仔细辨别了一下,忽然高兴道:“我猜——你是在紫烟江边!”
“对呀——你怎么知道?!”
“我是记者,有什么不知道的?!”楚天舒卖了个关子,很高兴自己很聪明,把两个人都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两个人都笑了一回。孙华年道:“刚才我和朋友出来吃饭,酒店就在江边,本来对着紫烟江喝酒我很开心,可是没一会儿就倒了胃口——有两个人我不熟——是朋友介绍的——就知道喝大酒,吹大牛,满口粗话,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一直就在江边转悠。”
说到这里孙华年忽然有些兴奋起来了,又道:“——你能想象我对紫烟江的感情有多深吗——我一向觉得我什么时候见到了紫烟江,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回到了故乡!真的,那种天然的亲切感就像是遗传基因,流淌在血液中,生长在骨髓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楚天舒没想到孙华年会讲出这样一番话来,不免有些激动,尽量克制着情绪笑道:“想不到您不只是位儒商,还是位诗人。”
“诗人?——你太夸奖我了,我可不懂诗!”孙华年笑声朗朗道,更兴奋了些,“——不过,要我说,一个人一旦成了游子,就不会做诗也能吟了。因为‘故乡’本身就是诗,是游子的魂,顺着魂说,听起来不就很像是诗了?”
“现在你又成哲人了!”楚天舒道,同着孙华年一起笑了起来,孙华年的笑声好像是在她心上震荡着。
“月亮出来啦!——”孙华年叹道,“——多美的月亮啊——等一会儿天黑透了一定会更美!”
又道:“你说怪不——全世界就这么一个月亮,哪儿看着还不是一样?可是在故乡看就觉着不同——好像才是心中的那个月亮。”
“没错——您说得太好了!”楚天舒到底忍不住激动,赞了一声,接下去又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还想过太阳和月亮在人心中究竟有什么不同。”
“——太阳热烈而坦荡,尽情展现自我,也尽情*别人——公然,公正,又公开,所以谁都情愿共有,从没想过要私藏。而月亮,清辉幽幽,孤独宁静,万千情愫集于一身,却永远沉默着,永远是种用心倾听的样子,所以每个人一看到它,不由自主地就愿意把什么心里话都跟它说,也相信它能听得懂,感觉就是自己私人的月亮了——和任何别人眼里的都不同——只肯分与最亲爱的人,在那样的光辉中与共,好像才是最真心、最美满的。”
楚天舒是在一种静幽幽的语气中说完的,说完也好像仍然仰望着月亮,兀自沉醉在自己的情绪里,就像是一口钟静沉在自己轰响的余音中,久久体味着那种震撼。
电话那边也静悄悄的,好像整个世界都沐浴在月亮的清辉中,静美得仙境一般,真切而又飘渺。
好一会儿后,楚天舒听见孙华年低低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小楚——”静沉的语气中有着勉强抑制着的热切,“——你讲得实在太好了!真想不到如此封闭落后的江缘还会有你这样的大才女。说实话——我见识过的女人多了,还从没遇到过一个像你这样的!”孙华年越说越激动了。
“您过奖了!”楚天舒嘴上这样谦虚着,内心却一样是非常激动的,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而这知音的身份地位无形中也印证着她的层次。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孙华年真诚道。
两个人谈到了这样投机的一个程度,接下来孙华年很自然地就邀请楚天舒一起到江边赏月,又说正好两个人都没吃晚饭,不妨“举杯邀明月,对‘友’成三人”……
楚天舒不记得她是如何答应了孙华年的,似乎是很痛快,也像是为难了一会儿,但总之她答应了他。
放下电话她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感觉这间屋子都同之前大不一样了,就好像一个电话过后,她的人生都已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而来自心底的激动就像是给滚水冲起来的茶叶一样,乱纷纷地呻*吟着,饱涨着,香气四溢,一枚接一枚竖起了身子……
见面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那时候天将将完整地黑下来,在北方初夏那样一个时节,也还没有完全黑透,有种半透明的光辉在里面。夜色就是浓郁的深蓝色墨水缓缓注入了清水里,江面连着天空全在那种既墨且清的色泽中浸润流溢着,逐渐加深着夜的印象。
孙华年和悦的目光落在楚天舒的脸上了,是要和她说话的意思。楚天舒原是微笑着回望过去的,可也不知怎么的,就好像是眼前这人脸上的月光太滑了,她的目光到了上面停不住,直溜着就往上去了,到了半空中又想要掩饰这乱相,抢白一样道:“果然有月亮!”立刻做出仔细端详玩味的样子,叫孙华年也不由得抬起了眼睛。
淡墨的云天间,不知是太浅的夜托不出太浓的月,还是月色太浓反把云天照得淡白了,那月亮就好像是一枚圆润的水果糖一样——经小孩子嘴里吮出来的,吮得差不多了,又薄又透明少了一小块的——甜月亮。
楚天舒眼中的月亮恍惚着,心中跳跃着群星璀璨的金光,就像是那枚甜月亮全碎在里面了,化成了满溢的琼浆……半晌才突然意识到,眼下已经同方才打电话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了,月亮不再是可以随便赞美的,她该随时记住的只有她的记者身份。
然而那样的情境,真的是由不得人不心慌的——到处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傍着男人——多半是年轻人,一双一对,赶着这个季节,赶着水天月夜的情趣,调着浓情蜜意,怡然在江堤上、垂柳下、长椅上、草丛中……
他们并肩走在江堤上了,走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双一对的人流中,显而易见地,他们也是一对。楚天舒简直没有办法不心虚,情知她来跟他见面便有一百条正当理由,如果胆敢这时候说出来,也一定会笑死所有的人。
一路上楚天舒也跟孙华年说话,不过都说了些什么她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只是每看孙华年一眼,便感觉是给只小木棰在脑袋上轻敲了一下,“当”地一声,就像是敲在了一口钟上,好像也没多大声响,可是幽山旷谷中满满的都是,久久回荡……
楚天舒始终自觉不自觉地跟孙华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尺来远——孙华年注意到时,暗自笑了。
第四十三章 妹娃子要过河
江堤下面是完全两样的世界,没了街道,没了汽车,没了房屋建筑,人一下来,就像是从喧嚣的尘寰里一下子逃了出来,尽管远远近近影影绰绰的到处都还是人,可眼前一道大水——漫天漫地,冰蓝沉静——就像是一位哲人,他在那里——就在纷纷扰扰的尘世间,可是没有人打扰得了他,也没有人能够真正*他,他广袤幽远得自有化动为静收纳一切喧嚣的本领,使人不必以思想理解他,单只到了他身边,凝视他,就不由得*到一种博大安祥的境界中了。
孙华年同楚天舒约定的酒店要沿水泥堤岸一路往西,在堤尽头泊着的一条船上——是这片江面上唯一的一家江上餐厅,名字就叫“天水人家大酒店”,再往西就是荒滩泥地了,所以除了来这家酒店来的客人,真正散步到这边的人并不多。
孙华年和楚天舒赶在这一个时间过来,早过了饭口,先前一段路还总有人跟他们摩肩接踵,却是越走人越少,到了那条船近处时,满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之前还说着话,却忽然间一句也没有了。
——也是因为在这里什么都好像是不一样的。没有了街灯的比衬,笼罩世界的华光是轻清的月色。楚天舒不敢抬头,只感觉当空罩下了一张迷濛的网,它也许罩不住这浩大的水天世界,却罩得住人间的凡夫俗子,越收越紧了。……
作为酒店的船是一条老式的铁皮货船,船身只一层,不能算大,不过大半个船身高出水面,人到了它近前,也会觉得它宽宽展展的还很雄壮。船上装修得红红绿绿,白天看起来自然像浓妆艳抹的女人经不起不加袒护的阳光,那样的俗艳是又风尘又粗糙的,可到了夜晚,整条船亮起灯来了,在深邃辽阔的江面上灯火闪烁着——远看便仿佛江上明珠,近看也会倍觉温馨浪漫,就好像有了它江才更美,人间烟火才更有味道。
“天水人家大酒店”几个红灿灿的大字是给两条虬曲的金龙悬吐在半空中的,可是热闹的只是它们,船舷上这时候没有人,高挑着一溜四只大红灯笼,红光倒映在墨蓝色的江面上,那一方江面便亮闪闪羞答答地妖娆着了,而有种似遮似掩半敞半露的诱人风情在里面。红光也映到了一个个窗口,窗口自有自己的橘色灯光,那红光便贴了舱壁紧暖着,胭脂般添香增媚,只把万种风情,更与别人说。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故意制造“悬”机,助人上下船的跳板仅是两条不宽的木板,约有三米长,以粗铁丝并起来从水泥堤岸斜插上船头。也许因为这个时间少有客人出入的缘故,并没有专人在此照料。
楚天舒一向恐高,盯着跳板心里暗暗打鼓。
孙华年也犹豫了一下,琢磨着是该请楚天舒先走,还是他先走。见楚天舒像是有点儿害怕的样子,便笑着打头上去了,回头朝她伸出手。
楚天舒不好意思地含笑摆了摆手,两步跟了上去。孙华年道声“小心”,便在前面走了。走到半截却感觉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楚天舒还站在原处,正狼狈不堪地扎撒着两条胳膊一动也不敢动,见他回头,忙做出继续朝前迈步的样子,却好像连站也要站不稳了。孙华年赶忙过去扯起了她的一只手。
楚天舒红头涨脸地笑称自己“恐高”,孙华年笑着叮嘱她不要朝下看,带着她慢慢朝前走——幸好边上没有人,否则一定会笑他们两个怎么好像是走在万丈绝壁上。
其实给孙华年一拉住手,楚天舒立刻就不害怕了,腿脚也有了跟基和力量,好像都可以飞跑起来,可是她又有整个人都偎进孙华年一只大手里的感觉了,而生出了无限眷恋,觉得前面的几步路又太短了。
楚天舒这样神思恍惚着,不敢抬头看孙华年,低了头,墨沉沉的江水从眼皮底下一晃一晃“刷刷”地过去,“恐高”的症状好像又出现了,她拉紧了他,他也拉紧了她,可是她好像晕眩得更厉害了。
直到在一间小小的舱室里坐好,橘色灯光通亮地照着,渔家女打扮的服务小姐笑吟吟站在桌旁等他们点菜,楚天舒才到底恢复了落落大方的记者本色。
孙华年非常爽朗健谈,刚一坐下便大发议论,批评江缘的服务意识落后,说“服务最讲细节”,连上下船这样重要的事都不替顾客考虑清楚,根本也搞不好酒店经营,还说由此也就知道为什么江缘的经济总是发展不起来了。然后笑了起来,用广东话跟小姐说可以把他这些话转述给他们老板听。
楚天舒也笑,向那个小姐介绍说“这位是深圳来的大老板”。小姐诚惶诚恐,连连点头,再三致歉,楚天舒由此打开了话匣子,也发表对江缘经济的看法,两人很快谈到了一起。
孙华年给楚天舒讲深圳的高速公路、高楼大厦、五星级宾馆、别墅、花园小区、拓荒牛,讲一个接一个不断崛起的高新技术企业、合资企业、信息产业,讲爆炒房地产、烂尾工程、大喜大悲的股票、期货,讲他们公司豪华的排场、严格的管理制度……
又讲他的奋斗史,说:“刚到深圳那会儿真的是太难了……怎么着我也得搞出来啊!你没看我那间宿舍,也就6个平方,放上一张桌子、一个单人床和一大纸壳箱子书,再想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热呀,我这辈子还从没那么热过。没有空调,就一台小电扇支在桌上,到后来越吹越热,光着膀子待在屋里,就跟待在桑那浴房里一样,身上的汗一个劲地淌,擦都来不及……两个多月啊,没白没黑……挺不过来就没有我今天……”
孙华年讲得激动,楚天舒听得更激动,也忘了先前一再强调过“不会喝酒”的话了,不能自已地同孙华年一道频频举杯。
楚天舒举杯道:“为追逐梦想和梦想实现的地方!”
孙华年举杯道:“任何一个地方,你不征服它,它就要征服你……”楚天舒举杯道:“苦难是一所大学,你毕业了。”
孙华年举杯道:“‘大学’这种说法好,有能毕业的,也有毕不了业的。人们都说‘苦难是一笔财富’,这种说法太笼统,也太奢侈了,要我说只有历经苦难最终成功的人,苦难才真正是他的财富,而对一个普通人,苦难就是苦难,苦难毁了多少人!”
都无限感慨,无比激动,彼此欣赏,引为知己。
孙华年道:“小楚啊,你在江缘这样闭塞落后的地方,还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电台里——真太屈才了!你可是能成大事的人啊——是条大鱼苗子,应当到大江、大河、大海里去闯荡,准保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楚天舒激动不已,马上谈起了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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