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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莉-来来往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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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她更不应该把衬衣扎进裙子里,这种装束使她臃肿的腰和膨胀的腹部惨不忍睹地暴露
无遗。如此状态的一个中老年妇女,黑里俏的黑色丝袜就不是她穿的了。她穿了就不对了,
就有一点像脑子出了毛病的样子了。女人的穿差戴错是很普遍的现象,按说这也是可以理解
和原谅的,让康伟业不可理解和原谅的是,乱穿一气的段莉娜居然还端着一副自以为是,居
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架子,这就使她显得特别地硌人特别地可怕。康伟业忽然遥想起他第一
次与段莉娜在中山公园见面的情形,段莉娜白衬衣草绿色军裤黑灯芯绒北京布鞋,干干净
净,朴朴素素,面容冷冷的静着处子,非常的雅致。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时间
也就只是过去了十五年。十五年里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折磨人的事情,一个女人怎么
可以变得如此的糟糕?康伟业想起了李大夫,想起了戴晓蕾,想起了与他打过交道的许多女
人,无论是比段莉娜年纪大的,还是比她年纪小的,好像都不似她这个样子。偏偏这个最糟
糕的就是他的老婆!一股自怜,一股悲哀,一股无奈,一股失望,齐齐地涌上了康讳业的心
头,在那儿打着循环不绝的游涡。自打结婚以后就不再考虑的关于女人的问题,在这个时刻
忽然的横空出世:难道他康伟业这辈子就交代给了这么一个女人?这个时候,段莉娜已经在
那儿大批特批了康伟业一通,最后问道:“康伟业,我的这些说法你接受吗?”康伟业被一
声断喝叫醒,自知答不出话,便含糊地说:“也差不多吧。”段莉娜本以为她的严厉批判会
遭到康伟业的激烈抵抗,谁知康伟业居然接受了,这有点挫伤她后面准备好的更猛烈的进
攻。段莉娜沉吟了片刻,改变了策略。她说:“我也有错误,以前我对你的生意太不关心
了。从今以后,你所有的生意我都会参与;我们休戚与共,风雨同舟。经过深思熟虑,我决
定到你的公司去做主管会计,你给安排一下吧。”康伟业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段莉娜变
得如此愚蠢不堪,看来今天非撕破夫妻的面子不可了。康伟业说:“我们的主管会计是北京
总部派来的,再说你又不懂会计业务。”段莉娜说:“不懂我可以学,你知道我学东西是非
常快的。北京贺汉儒那儿我亲自去给他说。”康伟业说;“那你先给贺汉儒说吧。”康伟业
把手提电话打开,拨了一串号码,电话通了,康伟业把电话丢在段莉娜身边。贺汉儒像一个
躲在电话里的小人发出了声音:喂,喂喂。
    段莉娜跳起来,挪到沙发的另一头。她瞪电话一眼,瞪康伟业一眼,又瞪电话一眼,脸
涨红了。她想关掉手提电话但不会。康伟业把电话一关,段莉娜的脾气就发作了。她说:
“康伟业!你不要逼我!我说了要去做会计就是一定要去的!”康伟业的声音也水涨船高,
说:“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绝对去不了,除非我不在这个公司。我们总公司绝对不容许它
的分公司开成夫妻店。”段莉娜说:“你少拿什么总公司吓唬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他
们做了多少生意?现在做生意哪里有什么规矩?你钻政策的空子,钻人际关系的空子钻得还
少吗?你不偷税漏税吗?哦,你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你当我是瞎子聋子?马无夜草
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你能比我聪明多少?就四年的工夫,钱又不是你们家那片天上下的
雪,专门落在你们家的院子里!”康伟业说:“你这是在勒索我?”段莉娜说:“你为什么
不让我去你那儿工作?”康伟业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段莉娜说:“你是心虚,是害
怕,是讨厌我,对不对?”康伟业正是想说这种他不敢说的话,便趁机接过段莉娜的话说:
“对,我讨厌你!我讨厌别人勒索我!”“好!”段莉娜腾地站直了身体,提着双拳,高昂
着头颅,除了服装之外很像一个当年闹革命的女赤卫队员。她说道:“好极了!终于暴露出
狐狸尾巴了!现在讨厌我了?记得当年你在肉联厂扛冰冻猪肉时候的自卑吗?记得我是怎样
一步一步地帮助你的吗?记得你对我是如何的感激涕零吗?记得你吃了多少我们家从小灶食
堂买的瘦肉和我们家院子种的新鲜蔬菜吗?记得这些瘦肉和蔬菜带给了你多少自尊,满足了
你多少虚荣吗?是谁对我说过: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康伟业,请
你告诉我,这些你都还记得吗?”愤怒和激动使段莉娜完全顾不上体面了。咬牙切齿的激烈
动作挤出了她嘴角白色的唾沫,加上她额头皱纹、眼角皱纹和鼻唇沟两边的八字皱纹异常地
深刻,这使她酷似一只年老的正在暴饮暴食的猫科动物。她的衬衣从裙腰里翻出来了一角,
丝袜跳了好几道丝。她的身后是她新买的冰箱,她的冰箱上放了一大束沾满灰尘的塑料花,
手柄上扎了一条俗艳的纱巾;还有粗糙的博古架,上面炫耀地放满了她历年来在单位和各种
知识竞赛中获得的各种奖杯、奖品和奖证;她的四周是她特别欣赏的喷塑墙面,墙面上喷满
了红红绿绿的芝麻点;而压在她头顶上的就是她所谓的豪华吊顶。段莉娜与她一手创造的新
家一起向康伟业扑过来,它们朝他挤压,朝他羞辱。康伟业这才发现,段莉娜不仅自己变得
丑陋不堪,她把他的家也变得丑陋不堪了。康伟业的脸铁青了,他叫道:“你给我住口!你
不要激我说出伤人的话。快开门!让我走!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段莉娜说:“我为什么要住口?我在问你话呢!你到底记得还是不记得了?你不好意思
了?你还有脸皮?”“段莉娜!”康伟业怒指段莉娜,终于不顾一切地说出了最狠毒的话,
“你简直太过分太不知好歹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堂堂一个男人,靠勤奋工作赚大把的
钱养肥着老婆和孩子,我凭什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应该是你!你应该知道勒索是世界上
最下流无耻的手段。当年你就是靠勒索逼我结婚的,记得那条可笑的短裤吗?现在你还达不
到目的了。你找我们美国的公司老板谈去吧!也不在镜子里头好好照照自,明白自己糟糕到
哪一步了吗?”段莉娜突然放开嗓子嘶叫:“放你妈的狗屁”段莉娜的拖腔渐渐地微弱
了下去,她一头栽倒在地,面如死灰,一股鲜血从她的鼻孔里涌流了出来。这一次的交锋以
段莉娜的失败而告终。段莉娜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身体还很虚弱。他们十岁的女儿康的妮从
中看出了父母的不和,恐慌的表情笼罩了她的小脸,见了爸爸就乖巧地替妈妈讨好他,在妈
妈这里就使劲替爸爸讨好她。康伟业一看他女儿苦心装出的笑脸心里就难受,只好经常回一
回家,陪一陪女儿。一家三口有时候也坐在一起看看电视,康伟业与段莉娜的关系也就剩下
隔着女儿坐在一起看看电视而已。他们僵持着,暗中较着劲,段莉娜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盘算
着如何降伏康伟业。而康伟业已经放弃了段莉娜,仅仅只是把她当作康的妮的母亲摆在那
里。作为一个蒸蒸日上的男人,他的天地宽广得很。


    林珠就是在这个时候明确地出现的。林珠是一个典型的南国小女子,身材小巧,皮肤微
黄,眼窝深,颧骨高,唇大而厚而红,眉黑且直且长,属于杀伤力较强的索菲亚·罗兰型的
性感女郎,使一般眉渭目秀的传统美女相形见绌。若不是中国改革开放与国际接轨,林珠在
中国就算不上什么美女,幸运的是在林珠正当妙龄的阶段,中国搞了改革开放与国际接轨,
林珠遇上了她的好时代。林珠生在广东,长在北京,大学英语系毕业,说得一口叽里咕噜的
粤语,一口抑扬顿挫的京片子普通话,一口流畅的英语,这正是生意场上最热门的三种语
言。林珠大学毕业后,根本就没有去学校分配的单位报到,而是直接受聘于英国的一家独资
企业,做办公室的秘书小组,试用期月薪六千,之后年薪九万六。做了两年,林珠反炒英国
老板的鱿鱼,跳槽到美国公司,获得年薪十二万的报酬。林珠出现在康伟业面前的时候已经
出落得深沉老到,精明干练。她的穿着打扮绝对国际流行化,只用法国香奈儿香水,服装使
用的颜色惊人的大胆,蟹青、海蓝、杏黄、烟紫、樱桃红等等,都是一般中国女性穿不了的
颜色。
    林珠深懂自己的优势所在,一是轮廓鲜明,曲线玲珑;二是具有肌理细腻,弹性优良,
极富光泽的象牙黄的皮肤,这是全世界富人所孜孜以求的肤色;富人们要花大钱去阳光海岸
光着屁股晒太阳才能够得到,而林珠与生惧来,她的外形与肤色足以使她挑战最刁钻的颜
色。林珠穿着大街上没有第二个人敢穿的西服套裙,一头垂腰的长发烫得丝是丝,缕是缕,
丰厚无比,全都往脑后梳去,只捋出一把发束别一只精致的小发卡,这种发型前面突出了她
光洁的前额,后面波浪汹涌的是女性的妩媚。林珠走路目不斜视,神态安详而傲慢,是一个
典型的做外企白领的时髦丽人。康伟业对林珠并不陌生,她跟随贺汉儒来过一次武汉的分公
司,但是那一次的林珠对于康伟业的个人世界算不上什么出现。现在出现了,就像康伟业站
在高楼阳台上看日出的感觉一样,最初的太阳是遥远的,红色的,圆圆的,静静的,一切都
是清清楚楚的;是别人家的东西,因为距离而清晰但没有亲切感;这太阳一点一点地穿过云
层,一寸一寸地升上了他的天空,他感觉到温暖了,他看见金光了;光芒越来越强烈,他眼
花缭乱了,他通体沫浴在阳光之中,他在被融化,他再也看不见太阳为何物,他与太阳你中
有我,我中有你了。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无可逃避的。康伟业想: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
的命运那种东西。夏天过后,林珠来了一趟武汉,是总公司派来监督检查康伟业的工作进程
的。鉴于林珠与这桩生意的密切关系,康伟业亲自驾车去机场接人。这一天武汉下着滂沱大
雨,康伟业怕北京的气候也不好,飞机要晚点,出门之前,与林珠通了一个电话,林珠的话
非常简单,说:“飞机准时起飞,我现在正在登机。”康伟业赶紧驾车往武昌南湖机场跑。
北京到武汉一般只要飞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左右,而从汉口到武昌,如果堵了车或者在武昌被
火车拦阻了,那就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机场。康伟业一身小汗地顺利到达机场,林珠却
没有按时到达。康伟业在机场等了三个多小时不见人影,急得他坐立不安,到处打电话。机
场的广播里和问讯处都只是告诉人们飞机因气候原因晚点。贺汉儒远在美国,北京总公司只
知道林珠小姐已经按时起飞。遇上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办法,康伟业只好耐心地等待下去。
如此一来,他们的这一次见面就有了一点曲折的情节,有了一些喜剧的色彩,这些曲折的情
节与喜剧的色彩都是为人营造气氛使人释放情怀的。因此康伟业与林珠虽然只见过一次,话
说得也不多,这下子一见面,远远地,两个人都不管身边的人群,自顾自地就笑起来,林珠
情不自禁地扯下黛色的小丝巾朝康伟业使劲挥动。由于林珠在人群中突出的美貌和特别的衣
着,康伟业身边有好几个男人不住地瞟他。康伟业假作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却很是受用,
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还不曾有过的感受,很新鲜,味道也很好。可是他再一转念,林珠又不
是他的什么人,他轻浮地享受好味道干吗?立刻,那受用的味道就变质了,酸酸的,不太好
用语言表达,于是人就庄重了起来,以公司老总的派头与林珠握了一个手,说了句套话:
“欢迎光临。”林珠连忙回答:“谢谢康总来接我。”康伟业一看林珠把自己收了起来,拿
出公事公办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做得过了一点,林珠再老到,毕竟资历有限,毕竟只有二十
五六岁,就开玩笑说:“遇上劫机的了?”林珠果然放松了一些,笑道:“遗憾的是没
有。”原来林珠乘坐的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飞机,国航严格奉行以安全为第一的宗旨在国
内外乘客中一向很有口碑。其实航班是准点的,只是飞机没有降落又飞回北京了,理由是大
雨刚停,跑道打滑,不利于安全着陆。林珠说:“到了北京又不让下飞机,无法电话通知
您,我都急坏了。无奈中只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我想这是不是预示着我来配合您工作开头
会有一点周折,过后就顺利了,或者说不定航班的周折已经抵消了我工作上的周折呢!康
总,你信不信这些?我是有一点宗教倾向的,像我这样的打工妹,都是奉命行事,只但愿各
方面都圆满,我也好交差一些。所以常常祈求上帝保佑了。”康伟业听着林珠的话,心里暗
暗地惊叹:好厉害的小姑娘!方才真是小看她了。分明是闲聊航班晚点的事情,却把话题悄
然过渡到了工作上;分明是来做前线督察的,却一口一个配合您工作,先拿软话把人哄着;
又想必我这边会有所抵触,便委婉暗示其中周折她理解并希望不要与她为难,因为她不过是
职责所在。林珠的厉害之处还在于她绝不拖泥带水,到达伊始,开宗明义,把话核藏在有意
无意、有心无心之间,一副举重若轻的大将风度。康伟业不禁对林珠刮目相看,有了几分佩
服几分敬重,多了几分警惕和几分轻松与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打交道,凡事点到为止就
行了。所以康伟业索性也开门见山了,他说;“林小姐好聪明!我也认为林小姐工作上的困
难已经被旅途的曲折所抵消,到了我这里,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不顺利。我保证。”林珠心领
神会地看了康伟业一眼,她那年轻健康饱含活力的笑声小鸟一样在车里头快乐地飞翔。
    她说:“康总真好。康总,我饿了,我没有吃飞机上的饭。能提一个要求吗?”林珠的
节奏把握得非常准确,关键的重击敲在了点子上立刻就收住,接下来的是悠然的熨帖男人心
的恰如其分的撒娇。康伟业心里无法不熨帖,说:“想吃什么只管说就是。”林珠说:“我
想尽快走进随便什么餐馆,只要干净卫生就成。不需要我换扎服和重新化妆,没有应酬,没
有频频举杯敬酒,没有华而不实的大菜,一道清汤,两个小炒,一点白米饭,一盘水果。康
总,今天您就真的是成全我了。”康伟业说;“我的几个副经理和部门主任已经在酒店等侯
着,准备为你接风洗尘呢?”林珠沮丧地注座背一瘫,哀哀地说:“得,我就知道是这样
的,生意场啊生意场!谢了康总。”康伟业一手开车,一手打开了手提电话,告诉他的部下
飞机晚点,他们不用再等林小姐了。打完电话,康伟业就在武昌找了一家酒店,实现了林珠
的愿望。当然,这家酒店远不是林珠说的一般的餐馆,一般的餐馆是没有果盘的;餐桌上也
远不是林珠说的两三样小炒。康伟业包了一个单间,单间里有音响设备,餐桌上有一次性的
桌布。林珠高兴得手舞足蹈,不住气地感谢上帝和康伟业。临到吃饭的时候她说:“康总,
我又改变了主意,我们喝一点酒好不好?”康伟业当然说好。康伟业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如何抵挡得了年轻美貌姑娘的发嗲。康伟业说洋酒你比我懂,随便你挑。林珠说:“要什么
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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