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茉莉向炎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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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晚自习时间。
课间，茉莉看到走道那边的陶敏又晃了过来，现在她跟这边几人已经相当地熟络了。
此刻，她挤在高玲的座位上，扭转着身体，手里举着一只棒棒糖，嘴里问着乔淯一道数学题。
“还吃啊？昨天华老大嫌你重，都不想带你了！”高玲说着，拧了一把陶敏胖胖的胳膊。
陶敏长得矮矮胖胖，留着跟茉莉一样的短发，因为脸长得圆圆胖胖，少了茉莉的俏丽，倒平添了几分娇憨。
“我哪有！”华老大立刻否认，生怕失了他男子汉的面子。
陶敏毫不恼怒，嘻嘻哈哈地说：“我哪有你重，乔淯都不嫌弃你！”
一语既出，高玲的脸刷地红了，她假意恼怒地伸出自己的胳膊压在陶敏的胳膊上：“鬼话，我才没你重！比比，比比！”
两人说笑着扭作一团。
乔淯皱皱眉，手中的笔敲着桌子，“开讲了，快点！”


太聒噪了！
茉莉突然心中不胜烦恼，“刷”站了起来，正欲到教室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忽听有人叫她。
原来是以前一班的老同学顾明霞请茉莉帮她讲解一套英语试题。
茉莉一向乐于助人，她立刻与明霞的同桌互换了座位，坐到了靠墙的第四排。
一套试题讲完，茉莉抬起头来，这个位置斜眼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乔淯和华老大的座位。
坐在前排天天被人注视，现在可以看看别人了。
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看到乔淯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书本，比许多女孩子的桌面还整洁，陶敏已经走了，他坐姿端正，正凝神算着什么。相比之下，华老大就没有一刻安闲了，他歪歪扭扭地靠在课桌上，时不时地拿笔捅捅高铃说着点什么。


自从几人一路回家之后，他们的话题越来越热闹了，连陶敏课间路过这边的座位，也能插上几句嘴，茉莉却常常说不上话，她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离开那几人的喧闹，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享受只有自己的安静，茉莉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也挺好的，可是，为什么，心里又会难过呢？
就像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自那之后，茉莉经常在晚自习的时间溜到明霞那边，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个晚上。


这晚，茉莉又溜到了明霞这边，她想起一本资料，于是课间回到座位去拿，却发现气氛异常。
高玲埋头伏在自己的桌面上，胳膊挡着眼睛，正在低声地哭泣。
茉莉大惊，回过头来看到乔淯涨红了脸，眉头紧锁，一言不语。
华老大也唉声叹气，他发现茉莉又来瞪着自己，连忙分辩：“不关我的事，你问他们！”
“他们”自然是指高玲和乔淯两人了。
茉莉心中诧异，却见乔淯站起身就出去了，华老大也跟着跑了出去。
此时的她既不好追问下去，也不好离开，只好一直软语安慰着同桌。


良久，同桌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却语出惊人：“茉莉，乔淯，你喜欢他吗？”
茉莉心里腾地一下，嘴里“我我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茉莉的吃惊的表情，同桌又开口了：“茉莉，我。。。”她的声音又低又慢，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乔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心里的太阳，我喜欢他。”
茉莉惊呆了！
同桌竟然如此勇敢地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他那么优秀，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不是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吗？”半天，茉莉安慰道。
“那不一样，我说了。”
“你说了什么？”
“我对他说了，本来我想高考完再说的，可是我等不及了！”
“啊？”茉莉无语了，半天，惴惴不安地接着问：“后来呢？”
“他有女朋友了！在市三中！”同桌的声音很小，却似一声炸雷在茉莉的耳边响起。
看看茉莉傻傻的表情，同桌又语气沉重地补充：“我刚证实的。”
轰……
茉莉耳边响起了哥哥玩游戏时人物死掉出现的悲壮哀乐声。


沉重悠长的哀乐响完，茉莉想起了张永和卢勤，在这所校风严肃的省重点高中里，虽然老师们严防死守，但是少男少女们的恋情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挡也挡不住，不过是从地上转为地下罢了。
乔淯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现在竟然有跨校之恋，也不足为奇了，只是……
茉莉在心中默默算着，市三中的女朋友，那该不会是从初中开始的吧？这可是早恋中的早恋啊！
同桌经常在自己面前夸奖乔淯，茉莉以为这是崇拜，没想到竟然……
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同桌的心里该是多么地委屈和难受啊！
一时间，茉莉的心里充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滋味儿，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辣的，苦的……唯独没有甜的。
年少的她并不明白，或许是不愿承认，其实自己的心里滋味儿也一样地委屈和难受。


接下来的日子里，气氛怪怪的，四人浓厚的兄妹情仿佛戛然而止，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日子虽然尴尬却也平静。
同桌搬回自己的家住，说是快高考了，她妈妈不放心她在外面住宿。
茉莉依然在晚自习下课后踏着铃声去打开水，不过，她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再也没有换到明霞那边去。






第9章　神秘的离别礼物
周末的时候，茉莉又到她家附近的小书店里闲逛，这是她放松心情的一种方式。
曾经有一段时间，茉莉梦想着，要是考不上大学的话，以后就开个这样的小书店，自己就可以天天坐着看书了。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还有希望，于是梦想变成了要当一位写书的作家，作家当然要多看书了。


茉莉随意翻开了一本小说，一下就被开篇的引子吸引了。
“传说中有一种鸟，它毕生只歌唱一次，但歌声却比世界上任何生灵的歌声都悦耳，它一旦离巢去找荆棘树，就要找到才肯罢休。它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刺上，在蓁蓁树枝间婉转啼鸣。它超脱了垂死的剧痛，歌声胜过百灵和夜莺。一次绝唱，竟以生命为代价！然而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就连天国里的上帝也开颜欢笑。只有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达到尽善的境界……也许传说就是这样”
这是澳大利亚女作家科林。麦卡洛所著的小说《荆棘鸟》，中英文对照版本，装帧精美。
茉莉看看定价，深吸了一口气，要二十多块，对于穷学生茉莉而言这是个很大的数字，而且高考前夕，爸妈不会同意她看这样的书，更不用说出钱资助了。
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暗下决心要从牙缝里把买书的钱省出来。


高考逼近了。
考前倒数第三天，班上出了一件大事，乔淯、华涛和其他几个成绩不错的男生下午逃课跑了出去，直到晚自习结束都没有回来。
班主任郑老师震怒，扬言要好好修理他们，不认错就不准他们参加高考。
茉莉扭头看看后排空空的座位，心里也空落落的。
好在第二天的早自习课堂，几个男生又出现了。
郑老师一颗悬着心总算落了地，几棵好苗子啊！关键时候可不能出问题，麻烦的是他们错认得挺快，但拒不交代去了哪里，总要施以小诫！
他罚几个男孩子整个早上站在讲台上，不到上午上课铃响不准离开。
马上就毕业了，还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茉莉抬头看看乔淯，眼里滑过一丝难过，却见乔淯唇角微弯，神色坦然，一副淡然无事的样子，似乎早已知道了会是这么个结果。


后天就要考试了，为了让大家放松心情，学校安排考前最后一天自由复习，可以不用来校。
明天还来吗？茉莉在心里思索着。
接下来似乎不用茉莉决定了。
家里为了茉莉的高考做了积极的准备，哥哥刚放暑假回来就到学校接走了她的行李。茉莉在家度过了温馨的一天，就迎来了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高考。
妈妈精心准备的美味饭菜，哥哥的全程护送，爸爸鼓励的目光，使茉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像动画片里的圣斗士一样对自己喊着：“小宇宙，燃烧吧！”


高考成绩估分出来，茉莉还不错，上个本科肯定没有问题。
爸爸很满意，茉莉自己却不太高兴。
“这次作文没有写好。”她喃喃地说着。
“闺女，你已经很优秀了！今年作文题目本来就怪，这些出题人就会为难孩子！”爸爸打抱不平地说，“来看看爸爸给你选的志愿吧”。
茉莉跑过去一看，不是师范院校就是医科大学，都不出省。
“我的闺女，以后无论当老师还是当医生都会是最优秀的！”爸爸还在乐，方向明确，志愿自然很好选了。
“怎么都不出省的？”茉莉问爸爸，她一向认为像哥哥那样远远地离开家才算是上大学。
“我怎么舍得我闺女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老爸偏心！抗议！”哥哥插了句嘴。
“你是男孩子，当然要志在四方！”爸爸毫不客气地打压了哥哥。
茉莉无语了，那么乔淯呢？


茉莉回想起前一段时间几人一起讨论上哪所大学时的情景。
“我想去军校，当军官多威风啊！”华老大一马当先。
“我能有学上就满足了，要是可能的话儿，我想读医大，以后当医生。”高玲说完接着问乔淯：“乔淯，你呢？”
“乔淯成绩这么好，肯定是读东大了！”快嘴的华老大替乔淯讲了。
东大就是东华大学，那是全国最著名的工科院校，每年全校理科班也只有最有实力的几个尖子生能够考得上。
“我爷爷、奶奶还住在东华市，爷爷特别希望我过去念东大。”乔淯补充着，他接着问茉莉：“丫头，你呢？”
“我也不清楚，小时候我希望自己长大了当个作家，可现在。。。”茉莉不知道该如何说，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一个错误的选择已经使自己偏离了最初的梦想。


茉莉从不担心乔淯会考不好，她想的是他会被东大录取吗？
看着挂在墙上的中国地图，茉莉心想，从宛城到东华，真得好远好远啊！自己呢，会去哪里上学，她还能再见到乔淯吗？
“一个重点都没有，万一我考过重点线了呢？”
妈妈发现茉莉看上去有点儿不甘心，于是帮腔：“她舅舅不是在东华医科大学上班吗？那就加上，有事也能照应她。”
有了这句话，茉莉满意了。


茉莉到学校递交报考志愿书，高考后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来学校了。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校园里很安静，只有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她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看布告栏，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因为不是上课，老师没有规定统一的到校时间，同学们来了又走，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并不多。
茉莉没有见到高玲和乔淯，只看到了华老大。
“茉莉，怎么才来，高铃和乔淯说有事刚刚走了。”华老大惋惜地说。
从华老大那里，茉莉知道了高玲考得不好，估计今年上不了学。
“乔淯成绩很好，肯定可以上东大！我报了军校，万一不成，就到豫城理工学院了。”华老大信心满满地说。
东大在遥远的东华市，却是多少莘莘学子心目里梦寐以求的象牙塔！自己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不知道能不能过重点线，茉莉在心中哀叹，如果只是读个本省的大学，那么她和乔淯还有机会见面吗？


华老大先走了，茉莉开始整理自己的课桌，高二的表妹问她要资料，她要整理一部分带回去。
教室后门的角落里早已堆满了同学们丢弃的课本和各种复习资料，小山一样，看来管教室的校工师傅要卖废品狠狠地赚上一笔了。
她伸手到抽屉里，摸到了一团奇怪的东西，滑滑的，凉凉的，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朵白色的蜡烛花盛在一只亮晶晶的玻璃碗里，精致洁白的花瓣静静地绽放着，花心正中穿着一根红艳艳的粗棉线。
好美啊！茉莉小心地捧在手里，这会是谁留给她的离别礼物呢？
茉莉想起了高玲，她现在一定很伤心。
走到路边的公话亭，她打电话到高玲家里，得知高玲已经被家里送到一所寄宿制学校复读了。
茉莉失望地放下电话，她的高三生活就这样结束了，而她和朋友们也要分离了。


茉莉回到家中，想起了那本小说，她搬出自己平日存钱的铁皮饼干盒，数了数攒下的零花钱，还差三块钱，又郁闷了。
正郁闷呢，哥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丫头，想什么？”
哥哥通常喊她“妹”，偶尔也会来一句“丫头”，这让她想起学校里那个常叫她“丫头”的三哥。
“没什么，你……”茉莉扭身看看哥哥脸上的表情，心里立马知道了，这个老哥一定又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了。
“说吧，什么事？”茉莉正愁无事可忙，爽快地开口了。
“看看吧。”哥哥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茉莉一眼望去，上面似乎是一个女孩子的倩影，该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吧？她立刻兴趣大增，伸手便去抢那照片。
“慢！”哥哥高举着照片说：“给你看可以，你还要再拿给妈妈看看。”
真的是未来的嫂嫂啊！
茉莉大喜，哥哥现在才大三，动作够快的，不过比起那个“三哥”，他又算慢的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
哥哥脸微微红了，“我哪好意思，你去，帮我先探探口风，就说是你同学，问问咱妈印象如何？”
看来哥哥早谋划好了。
既然如此，茉莉灵机一动：“什么好处？”
“鬼丫头，一点小忙，还问我要好处？”
“是小忙吗？”茉莉眨着眼睛笑话哥哥，又赶紧解释：“哥，我有一本小说想买好久了……”
“说吧，多少钱？”哥哥明白不行点儿贿是不行的了。
“不多，还差三块钱。”茉莉也没那么狠，哥哥花钱一向大手大脚，过去常常寻茉莉的零花钱用，现在又谈恋爱，兜里肯定紧张。
哥哥大方地掏出了五块钱，递到茉莉手里，又推着她往老妈跟前去。


“妈！”茉莉甜甜地叫着，举着照片跑到妈妈跟前，大中午的，妈妈倚在沙发上正昏昏欲睡，被她这么一叫，清醒过来。
“看，长得好不好？”
茉莉指给妈妈看，自己也赶紧欣赏起来。
还真不错呢，瘦高的个子，五官清秀，皮肤白皙，气质使然，不是大家闺秀，也绝对是小家碧玉，茉莉在脑子里想象着要是跟自己中上之姿的老哥站在一起，般配！实在般配！
“谁呀？”妈妈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孩。
“我同学！”茉莉说完，瞄了一眼远处装模作样倒水喝的哥哥。
“给我看这个干嘛？”
“妈，快说说，好看不？喜欢不？”
“还可以吧，喜欢就说不上了，又没见过本人。”妈妈困惑地看看茉莉，又瞄了一下：“好像嘴有点歪啊，没有我闺女好看！”
这个意外的评价一出来，茉莉立刻回头看哥哥，哥哥的表情既紧张又有些沮丧。
“哪有歪，妈，你什么眼神？”茉莉赶紧帮忙，她得对的起那五块钱啊。
“拿走，我困了，不要吵我了。”妈妈不耐烦了，站起身来去了卧室。


看着哥哥失望的表情，茉莉只好鼓励哥哥：“挺好的，咱妈老花眼，肯定没看清楚。”
接着她又好心地建议哥哥：“什么时候领家来给他们看看？”
“还是等毕业吧。”哥哥叹了口气，“我估计咱家这对保守派父母接受不了大学生谈恋爱。”
这种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茉莉的能力范围了，她拿出从张永和卢勤事件里得来的仅有经验对哥哥语气沉重地说：“地下，先地下吧。”
“你可不准跟着学！”哥哥突然把气撒到了茉莉头上。
“知道了。”茉莉做着鬼脸跑掉了。
不管怎样，买书的钱有了，她顾不上哥哥的情绪了，赶紧跑到小书店买回了那本小说，一头扎了进去。


一气呵成地阅罢，茉莉久久地沉浸在小说带来的震撼和悲伤中，写得太好了，故事太凄美了。
她反复地回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