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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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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遥神色淡淡,只说:“温礼,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温礼显然不能接受她这样的反应,紧抿着嘴巴。
田遥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我宁愿去其他医院。”
温礼:“……”
田遥低头看了一眼被吊着的手,说:“我的手,多就可以复原?”
温礼静了一下,田遥不气不恼,安静等着他开口。
什么时候开始,田遥变成了这样。所有伤痛都自己扛,一声不吭。 
温礼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是五年前那场事故,它像一道坚固的屏障,将田遥隔开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阴暗,冰冷,不再有鲜花,不再有赞美。
“阿礼?”田遥又叫了一声。
温礼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通了,他不可能是将田遥从那个世界拉出来的那个人。
即便他愿意伸手,愿意使劲——田遥也不愿意将手递给他。
温礼回过神,看着那张平静得可以掩饰一切伤痛的脸。
“好好养着,三四个月吧。”
“三四个月……”田遥轻轻摩挲着石膏外的纱布,“那得到明年了。以后还可以拿笔吧?”
他很少见过田遥的这种眼神,带着害怕,又混杂着期待。
“可以的。”温礼说,声音坚定,有力。
田遥嗯了一声,说:“你今晚夜班,明天不上班吧。什么时候才上白班?”
温礼:“大后天。”
田遥说:“我再来找你。”
田遥跟他告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
温礼抬眼,“怎么了?”
田遥说:“你有晓君的手机号码么?”
温礼表情有些僵住,“……没有。”
方晓君的确将自己的号码留给他,但是——他不肯记。
甚至,方晓君给他订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要是他肯记下她的号码,她就当他接受她了。
“知道了。”田遥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医院。
田遥回到住处,翻遍了裤子的口袋,也找不到周坤扔给她的那个纸团。
她绞尽脑汁回想,隐约记得,离开铁皮房子前,她将纸团揣进了裤兜,和那根钢牙手电一起——
田遥又摸了摸左边的口袋,瘪瘪的一只,空空如也。
可能是掏手电的时候,不小心把纸团也带出来了。
想到又要回到那个地方,田遥心跳又开始加速。
那一幕幕,像只青面獠牙的鬼,不断向她张牙舞爪。
第二日,趁着工人中午下班的档儿,田遥又来到那片岛型绿化带边,只不过这回,她裤兜里换成了一把弹簧刀。
她钻进绿化带里,昨晚搏斗的痕迹依然可见,只是——
田遥找了很久,甚至用脚拨开地上的枯叶,也只找到了那个纸团,没有见到那顶假发和那根钢牙手电。
罢了。
田遥直起腰,用右手的石膏垫了一下,左手笨拙地摊开了那张泛着油渍的纸。
那张皱巴巴的白纸上,潦草地写了两个字。田遥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她手劲一松,纸张飘落到枯枝落叶上。
那张她放下尊严、几乎丢了清白换来的纸。
皱巴巴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除了那条吊着的胳膊,田遥像个没事人一样,按时去酒吧上班。只是,她没有去更衣间,而是直接走向吧台那边——方晓君就坐在那,眼角余光瞥见她,便转过头,定定看着她,眼里脸上满是惊讶。
“……你的手?”方晓君下巴指了指她打着石膏的手。 
田遥低头看了一眼,她感觉像揣着一个炮筒。
“哦,不小心摔的。”田遥一句带过,抬眼,“你有时间么?”
方晓君说:“什么事?”
田遥压低声音,“我想辞工。”
方晓君顿住,左右看了看,所幸其他人都在忙碌,没人过多关注到她们。
方晓君:“我们换个地方说。”
方晓君把田遥带到她平时的办公室兼休息室,房间在三楼,隔音效果不错,基本感觉不到楼下就是酒吧。
房间里有一条黑色的皮沙发,方晓君示意她坐下,甚至还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
方晓君说:“怎么突然要辞工了,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话虽这么说,方晓君表情平静,像是早有预料,并无多大意外。
田遥拿着水杯,也不喝,只将纸杯垫在石膏上。杯子里的水,因为她不时挤压杯壁,而微微颤动。
田遥说:“嗯,想了一段时间了。”
方晓君:“辞了要去哪里?想好了吗?”
田遥脱口而出,“澜阳。”
“澜阳?”方晓君交叠双腿,稍稍往后靠,她看着田遥,表情耐人寻味。“澜阳啊……”
田遥点头,“以前有个老师在那边,开了一个工作室,喊我过去。”
方晓君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也是。”方晓君释然笑笑,“听说你会画画,还画得很不错。以前我就感觉,让你在这里真是屈才了。”
“……没有。”田遥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我很感谢当初你能给我这份工作。”
“是吗……”方晓君看向她,“你真的要走?想清楚了?”
田遥:“是。”
方晓君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在惋惜什么。
她说:“什么时候走?”
田遥:“明晚。”
“明晚?!”方晓君瞪圆了眼,稍稍挺直了腰。
“是。”田遥说,“明晚走,到那边刚好是中秋。”她顿了一下,“我之前听说,辞工得提前一个月,不然要倒扣工资。这方面,我没有异议。走得这么急,真的十分抱歉。”她低下了头。
方晓君又靠回椅背,静了好一会,才说:“我这边倒没什么问题。不过——”
田遥抬头,神情淡然地看着她,等待她的转折。
方晓君说:“我哥那边,可要你自己去跟他说哟。”
“……”
田遥的表情今晚有了第一次变化。她的眼神开始闪躲,嘴比微不可见抿了抿,而纸杯里的水,几乎被她捏得溢出来。
田遥小心翼翼地说:“能不能麻烦你代劳转告一下?” 
方晓君笑了,有些无奈,也有些怜惜。
“田遥,不管你跟我哥以前有过什么,大家好歹相识一场,这也是缘分。用不着不辞而别吧?你要是真一声不吭走了,我可不敢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哟。”
田遥愣了愣,把纸杯放到茶几上,站了起来。
“知道了。谢谢你。”
田遥既打算要走,又暂时少了一条胳膊,方晓君也就准许她不再用上班,等着明晚将工资算清,她就可以离开。
事情交代出去,田遥心里反倒更加沉闷。
她从后门出了酒吧,抽出烟盒咬出一根烟,左手摸出火柴盒,田遥却犯愁了。
她只有一只左手了,这火柴要怎么擦?
田遥想了想,走到墙边。她右手臂平行抵着墙壁,将火柴盒垫上面,左手推开,取出了一根红头火柴。她又将盒子夹在那段石膏和墙壁之间,左手捏着火柴轻轻一擦。
淡淡的硝石味盈于鼻端,那点亮黄的火光劈开一方小小的光亮。
莫名其妙地,田遥轻扯嘴角,笑了,带着点沾沾自喜。
就像一个学步的小孩,总是摔倒,磕磕碰碰许多次,终于走了两步。
终于有了值得开心的,小事。
烟刚点着,铁门吱呀一声又被拉开,一个影子冒了出来。田遥收起火柴盒,侧身望去——
那不就是那张驰么。
昨晚的情景恍如再现,田遥压下心头的怒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要走。
“哟——”张驰跨上几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田遥警觉地退开一步,张驰耸耸肩膀,闷笑一声,说:“躲什么呢,又不是没被男人摸过,装得那么纯干什么。”
昏暗的灯光,也遮不住他轻佻的笑。
田遥皱了皱眉头,沉声说:“你想干什么。”
张驰凑近她耳边,口风吹到她脸上,惹得她起了一个胳膊的鸡皮疙瘩。
张驰口气神秘兮兮,“哎,你在那边干,多少钱一晚?我就说怎么老在工地那边看到你呢。”
“……”田遥撇开头,怒视他,“你胡说些什么。”
张驰哼笑,“我看那都是些外来的泥水工,估计挣不到几个钱吧?一百?还是两百?”他看了一眼田遥的右手,“还落得一身‘工伤’——不过估计都比这里挣得多,是吧,哈哈。”
田遥这下没吭声,那支烟的过滤嘴,在手里捏得扁扁的。
张驰以为她被噎得没话说,不由暗乐,他搡了搡田遥,后者厌嫌地避开了。
“哎,哥们我最近手头有点紧,美女,你看——”张驰往她眼前搓搓手指头,讨好地笑着,“能不能先借点急用?”他顿了一下,拍拍胸脯,“我保证啊,你的事——我一定不会泄露出去,一定不让其他人知道。”
“张驰,你是不是有病!”田遥冷声喝道,“我在那里干什么你会看不出来?你不出手相救也就算了,这会还来落井下石,你不怕报应么。”
张驰嘿嘿一笑,丝毫没有被她恐吓住。
“要我提醒一下你吗?”张驰朝她招招手,做了个让她靠近的手势,田遥不为所动。
“我们老板,皓哥啊——皓哥最看不惯女人干这些了。以前有个女的,她在外头搞了些乱七八糟的男的,然后被人家大老婆闹到酒吧里来了。”张驰挑挑眉毛,“然后皓哥就让她打包走人了,怎么样,怕了吧?”
田遥愣是不吱声,张驰以为把她给唬住了,阴测测地说:“工地那种地方,到处都是十天半月吃不上肉沫子的男的,大晚上你一个女的跑那里去,哼——不是去卖,要被强了也是活该!”
啪的一声,田遥一个巴掌脆生生甩在他脸上。那根被她扔掉的烟头,静静地躺在地上,冒出微弱的白烟。
田遥虽用左手,但使足了力气,张驰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还在讶然当中,便被田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在外面最好给我闭嘴,不然——”田遥松开他的衣领,膝盖一抬,狠力磕向他的下档。
张驰吃痛地捂住要害,猫到了地上。
田遥一字一顿地说:“不然,我下一个捅的就是你。”
田遥离开了小巷。一时闲下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地方可去。她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来到了白天画画的地方。
田遥在花坛边坐下,前面的空地上,大妈们早起摆好方阵,在跳广场舞。
田遥很想抽烟,奈何没法点烟,她只有干巴巴坐着,看着那群大妈。看着看着,她不觉有些羡慕得愣神了。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堵无形的墙,墙壁将他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一边是太平盖世,一边是兵荒马乱。
最平凡的生活,对于田遥来说,却是最难一遇。
她想起那天陈景皓问她,能不能给他画一张画,好像已经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 
田遥坐了一会,再也受不住,起身往住处走。
左胳膊垂在身侧,随着步伐晃动,左手偶尔擦到裤兜盖着的那把硬冷的弹簧刀。
田遥沿着大桥走过江,走着走着,她发觉有些不对劲。
自从遇袭后,田遥变得分外敏感。晚上八点多,桥上过往行人不少。但她还是觉得,身后似乎有个人,一直跟着她。
田遥左手伸进裤兜,按着那把刀。她低头走着,后面那人也紧紧跟着。
走到一根灯柱下,田遥忽地刹住,猛然回转身。
那个人受到了惊吓,踉跄后退了一步。
“……是你啊。”田遥左手从裤兜里抽出,两肩跟着松垮下来。
戴云辉:“……小遥子。”
田遥:“你一声不出跟着我干什么?”
戴云辉看了一眼她的断手,“你手怎么了?”
“摔的。” 
谎言说到第三遍,答案几乎不用经过大脑。
田遥又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戴云辉挠了挠他的红毛,有些不自在,“没什么。”
田遥冷冷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在上班么?”
戴云辉看了她好一会,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
田遥说:“你直接说吧。你要说是偶遇,你觉得我会信么。” 
戴云辉咬咬牙,看向身侧的路面,“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田遥看看他,又看回自己的那只断手,忽然闷声笑了。“不就是断了只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戴云辉看向她,提高声道:“我不是说这个!”
田遥愣了一下,敛起笑容,“……那你要说什么,爽快点。”
“小遥子……你,我……我是担心你走歪路!”戴云辉身侧那只手攥紧,又松开,然后又重新握成拳,额角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哎,我恨死张驰那混蛋了,干嘛要告诉我那些啊!”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已下线,勿念。

☆、第39章

田遥愣了一下,说:“……张驰都跟你说了?”
戴云辉顿了一下,点头,“……嗯。”
田遥也不恼,只是轻声说:“那你信么?”
“不信!”戴云辉咬牙,两手攥成拳头,目光如炬,“当然不信!”
田遥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既然不信,你还着急什么。”
“我只是——”戴云辉猛地撇开头,看向黑魆魆的江面,“我只是很不爽他那样子说!”他喘了一口大气,“妈的,回头老子揍死他!”
田遥看着他稚气未脱的侧脸,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么。”
戴云辉回转头,脸色发窘,“我……”
田遥说:“那现在你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田遥不等他作别,转身就要离开。
戴云辉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晓君姐说,你快要走了,是真的吗?”
田遥顿住,回头,“她都跟你说了。”
戴云辉并未上前,田遥也只是侧身对着他。
“一定要走?”戴云辉问。
“一定要走。”田遥点头。
“不走不行?”戴云辉不依不挠。
“……不走不行。”田遥有点哭笑不得。
戴云辉忽然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头,“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田遥:“……”
戴云辉又说:“小遥子,我觉得你挺好的。”
田遥稍稍歪头,“嗯?”
戴云辉上下扫了她一眼,下定义地说:“很勇敢。”
田遥:“……”
戴云辉又笑了,“我可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敢用脑袋挡酒瓶哦。”
田遥:“……还不都是你。”
戴云辉愣怔片刻,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田遥也禁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那时的胆战心惊,此刻已能风轻云淡地提起。
田遥想着,陈景皓对她的看法是否也是那时开始改变,究竟是感激使然,还是其他。
“小遥子。”
“嗯?”
“杨凯的事……”戴云辉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田遥登时僵住,她木木地转过身,正面对着他。
田遥说:“你……你怎么会认识杨凯?!”
戴云辉耸耸肩,踢了踢路面,语调并非那么郑重其事。
“以前他打过我……”戴云辉说,“往死里打那种……是皓哥把他给拉开的……” 
田遥:“……”
戴云辉闷哼一声,“小遥子,你不是心眼那么坏的人,我相信你。”
杨凯是她的雷区。事态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把她推向雷区,有意或者无心。
田遥怔忪许久,才说:“阿呆,你能最后帮我一个忙么?”
第二日,田遥收拾妥当,约了房东一会来退房。她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给陈景皓发条短信。
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田遥也不知道自己是等房东,还是等短信。她时不时又拿出手机看看,看到正好过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田遥拉开门,便看见门外高高大大的一个,挡住了花格窗户漏进来的部分光线。
田遥松开门把手,说:“你怎么来了?”
陈景皓垂眼,看着她吊在胸前的手臂,不由皱眉,“你手怎么了?”
田遥:“……断了。”
陈景皓:“怎么搞的?”
田遥侧开眼,左手攀着门框,没有要让他进来的意思。
她说:“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么。”
陈景皓:“……你要走?”
田遥:“是。” 
陈景皓扶着门框的手滑下了一点,他粗重地换了一口气,“几时要走?”
“今晚。”
“那么急?”
“留在这也没事。”
话里那层意思,陈景皓也听出来了。他静了片刻,终究却也什么没说。
田遥只感觉温度在一点点流失。
沉默幻化成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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