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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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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添添轻笑一声,自嘲又讽刺,“不就是定情信物吗,怎么不敢承认了呢。”
陈景皓依旧看着那张画,像是从没见过一样,一瞬不瞬。
他的沉默,宛若利剑,刺得她遍体鳞伤。
许久,高添添盯着他幽黑的眼睛,静静地说:“陈景皓,我只要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
陈景皓缓缓抬起头,用近乎陌生的眼神看着她。他皱了皱眼睛,“你想问什么。”
高添添吸了一口气,胸腔处有股力拼命往外涌,“那个人被打断腿……是你干的吗?”
陈景皓抬眼,面不改色,“你说什么呢。”
“为了她是吗,为了田遥是吗——”
陈景皓撇开眼,没答话。
“陈景皓,你当我是傻子吗?!”高添添猛地夺过陈景皓手中的画,毫不停顿地撕了个粉碎。“到现在你还在撒谎!”
“高添添,你干什么!”陈景皓扣住她的手腕,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陈景皓怔怔地看着那些碎纸片,有些落在了脚边,有些随着夜风,飞进了彻底,像那些落叶一样。
那是田遥的画。
田遥的……遗物。
“是,是我干得又怎样?!”陈景皓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他瞠红了眼睛,额角青筋暴露。 
高添添战栗着倒退两步,眼泪流了下来。
“你怎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高添添说,“你去把被人的腿打断……陈景皓,你就不怕报应吗……”
“我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你一开始就清楚!”陈景皓气极反笑,他掐着腰,咬了咬唇,“你想听实话是不是?好,我告诉你——”他自顾自点点头,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我要是早知道田遥会出事,老子都能把他给弄死了信不信?!” 
高添添双唇颤抖,打了一个冷战。
她仿佛不认识他。
高添添想到了冬夜里的狼,身形孤独,目光却锐利。
良久,高添添才说:“陈景皓,我们这样就算是散了吧。”
陈景皓看了她一眼,侧开身,什么也没说。
“再见了。”
高添添说完,转身头也不回从前方路口逆行回辅道,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陈景皓终于能一个人呆着了,但他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相反,胸口像被人狠狠揪着,感觉透不过气。
他想到,那个人走的时候,也是那样,干干脆脆,绝不回头。
然后,他有生之年大概真的见不到她回头了。
陈景皓走回车旁,打开车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地上躺着一角白纸。心跳莫名加速,他弯腰捡起白纸。
残纸上留下一个小楷的字,和半串数字。

13。7。17
遥远的遥。
陈景皓倏地收紧手指,把那张残纸攥进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勿念女主。

☆、第43章

警方沿着泰景江一路打捞,最终只发现一具尸体。田遥被定为失踪人口中的一员,此案暂告一段落。
高添添果真如她所说那样,再也没有来找陈景皓。而陈景皓,显然也是同样打算。
一切,又像回到最初的模样。
只不过,陈景皓每次来酒吧,都会盯着方晓君看一会,直到她无言地撇开眼神。
那天之后,温礼没有再联系她。 
没有消息,也许是一个好征兆。
他们都这样安慰自己。
进入十月,天气凉了许多,枯叶掉得更加急切。车轮碾过地上枯叶,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开车漫无目的走了几圈,陈景皓最终回到了那个老小区。
自从高添添回来之后,他就很少来这里。而田遥走了之后,他更找不到理由回来了。
陈景皓把车停在树底下,快上到五楼时,他先往邻居那边望去。
那扇木门,吱呀一声,突然开了,就像记忆中的一样。陈景皓的心紧了一下。 
可看到门后走出来的人,他只觉得像高空坠落,脚底是失重的飘忽感。
物是人非。
对门住了一家三口,一家子和气跟他寒暄了几句,陈景皓侧身给他们让了路。
陈景皓来到自家门前,又顿住了。
门把手上系着一个褐色的小纸袋,陈景皓知道,那一定是田遥留下的。
他低头静静看着那个纸袋,黑色的商标在褐色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古朴。
这份古朴,像极了田遥,安静,神秘,又有重量。
陈景皓半天才从裤兜掏出手,他摸到了纸袋表面薄薄的灰尘。纸袋向阳的一面褪了色,看起来十分脆弱。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钱包。
柔软细致的质地,深沉浓郁的黑色。
【有点旧了。】
【我送个给你,你要么?】
他的指腹在上面流连不倦。
一个多月没来,屋里很闷气。陈景皓习惯性地往阳台看去,那几株向日葵,花盘耷拉着,原本饱满的葵花籽,已经被老鼠糟蹋得七七八八。
陈景皓:“……”
陈景皓没在屋子里呆多久,他将钱包换上,又抽了几根烟,就离开了。
回到车边,他听见了几声轻微的猫叫。开始他以为是幻听,直到后来又来了几声,他才注意到声音来自车底。
陈景皓蹲下~身,一只毛茸茸的黄脑袋从车底冒出来。比起上次,黄猫个头大了不少,身上脏兮兮的,带着泥巴和伤疤,浑身都是江湖的痕迹。 
“过来。”陈景皓朝它伸出手,晃了晃。 
黄猫没有动,它静静地蹲在那里,警惕地盯着陈景皓。
两只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陈景皓叹了一口气,挪近了一步,黄猫吓得立马缩回车底,沿着车底一路逃走。
陈景皓:“……连猫都嫌弃我。”
陈景皓站起身,裤兜里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他一看,是方晓君的电话。
“哥,你在哪呢?”
陈景皓:“老家这边,怎么了?”
方晓君:“我要去一趟西山,晚上可能晚些回来,提前跟你说一声。”
一些莫名的情绪在心里泛开,涟漪般一圈又一圈,叫人难过。
陈景皓皱了皱眉头,“西山?你去西山干什么?”
方晓君说:“去西山还能干什么,求神拜佛呗。今天刚好重阳,顺便去一趟。”
“今天重阳啊……”
陈景皓很少关注这些农历的节日,只是他依稀记得,田遥离开的时候是中秋。今天是重阳的话,她已经走了快一个月。
“你几时出发?”陈景皓突然说,“我也去。”
方晓君:“……你也要去?!” 
“嗯。”陈景皓说,“烧香拜佛,管用吗?”
方晓君那边沉吟一会,“要看你求什么呀,只要不贪心,都能灵验。”
陈景皓呵呵笑了两声,“我不贪心。”
“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以前你不是不信这些的么,什么你们女人就是迷信啊……”不知怎地,讲到后面,方晓君的声音低了下去。
陈景皓无所谓地说:“你就当是吧。”
方晓君:“……”
同去的还有戴云辉,三人一起坐陈景皓的车。
西山海拔九百多米,寺庙在半山腰。重阳来登高的人极多,顺道来烧香的也不少,寺庙里人头攒动,噪音却很少。
每座佛堂里供奉着在他看来大同小异的镀金佛像,陈景皓进到院内,也不由放轻了声音。 
“晓君,这个……有什么讲究?那么多个——”
方晓君点点头,细声说:“万佛一炉,敬在一个炉中就可以了,然后每经过一座佛堂,合掌拜三下。”
方晓君带着他们往前走,“进庙烧香,意思是点燃自己的心香,然后就可以得到菩萨的加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烧香可以烧一支,可以烧两支,可以烧三支,不必多烧。插香要用左手,因为右手杀生,左手相对来说要平和……”
方晓君又说了一大篇注意事项。 
戴云辉扶额感慨,“天啊,烧个香都能那么复杂。”
陈景皓却是静静听完,淡淡哦了一声。
陈景皓活到现在,哪怕是在他最窘迫艰险的时候,他也没有求过佛主的保佑。
而此刻,他却跪在蒲团上,面目虔诚。
【平安。我只求平安。】
田遥淡淡的声音萦绕耳边,金灿灿的佛像让他看得晃了神。
哪怕此生不能复见,他也希望她能在别处,平平安安的。
无论这个别处,是人间、天堂还是地狱。
从寺庙出来,才不过下午两点。三人便又沿着石阶往山顶走。
西山所在的桐远镇,位于宁川市和葵安县之间,从山顶上可以看清那条宁葵公路。
陈景皓扶着护栏,沿着泰景江望去,很快便找到那片与众不同的陡坡。
坡上的灌木和树木呈线状倒塌,压塌部分宽约十几米,一部分露出了黄褐色的泥土。一个月过去了,车祸的惨状还未能完全抹去。
“阿呆。”陈景皓叫过戴云辉,指了指那个地方,“从这到那里大概要多久?”
戴云辉想了想,说:“最多一个小时吧。”
陈景皓没答话,嘴唇抿了抿,静静看着那个方向。
“皓哥……”戴云辉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去那里吗?”
陈景皓愣愣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
“我去那里干什么。”
他不会去那个地方。出事的时候没去,现在更加不会去。
去了,不就等于拜祭么。
可他不想承认田遥已经死了。他总觉得,如果连他都认为她死了,那真没有人认为她还活着了。
陈景皓他们回到宁川市,正好晚上七点,酒吧又开始一天的营业。
方晓君刚从车上下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雀跃迎了上去。
“温医生……”
陈景皓见到温礼,愣了一下,直直盯着他。 
“有消息了?”陈景皓问,声音暗哑低沉。
“没……”温礼摇头。
方晓君眼里那点亮光溘然熄灭,她垂下头,有些难过,甚至有些小小的嫉妒。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路过的车灯将他们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陈景皓仍不死心,说:“她家人那边也没有吗?”
“没。”温礼说:“不可能有。”
陈景皓眯缝起眼睛,“不可能?”
温礼笃定地点头,“小遥不可能会主动跟家里联系,她唯一可能主动联系的,就只有我和你了。”温礼顿了一下,“或许联系你的几率还大一点。”
陈景皓:“……”
身旁一直安静的方晓君倏然啊了一声,陈景皓和温礼同时看向她。
“我想起来了——”方晓君有点激动,“你有没跟她老师联系过?她走之前,是跟我说要去澜阳找她的老师的。”
温礼:“老师?”
“嗯。”方晓君说,“大概是教她画画的老师吧,说开了个工作室,要让她过去帮忙什么的。”
陈景皓也看向温礼,眼神焦切,又蕴含期待。
温礼却静了一会,才开口,声音有点抖颤,“她真是这么说的?要去找她老师?”
方晓君重重地点头。
“她老师——”温礼突然笑了,却像要哭了一样,“她要是真这么说过——我都不知道她说要去找她老师是什么意思了……”
陈景皓仿佛又看见了那天晚上的那个温礼,苍白,慌张,又无力。 
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陈景皓沉声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话说清楚点!”
“你知道么——”温礼肩膀微微颤动,“小遥的老师——小遥的老师两年前就生病去世了!你说她什么意思?!她说她要去找她老师——!你说还能有什么意思?!”
陈景皓只感觉有一把剑,冰冷又锐利,当头插下来,从头顶,直至下颔。 
他的眼前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场景,像摁下了电影的快退键,最后,画面定格在最初的那个夜晚。
田遥无神的双眼,手腕细长的疤痕。
陈景皓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浓重的煤气味。
之前,他还会侥幸地认为,田遥还活着。
现在,他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当晚,陈景皓和温礼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
温礼显然不胜酒力,几杯下肚,人就开始活泛起来,叨叨絮絮,跟陈景皓讲了许多田遥以前的事。
陈景皓先是问他,“田遥为什么不会主动和家里联系,是不是闹翻了?”
纵然头晕脑胀,陈景皓依然能记起对门地动山摇的砸玻璃声,以及田遥那声愤怒的——“滚”。
“闹翻了?”温礼端起酒杯,呵呵笑了两声,酒杯里褐色的液体跟着晃动,“什么闹翻了啊——根本就是断绝关系。”
陈景皓:“……”
“你不知道,他们根本不在乎小遥。”温礼灌了一口酒,白净的脸早已被酡红色侵占。他两手拄在膝盖上,说:“小遥还有个姐姐,但是呢——人人都说,好基因都遗传到姐姐那里去了,父母的优点,妹妹什么也没继承到。唔——”温礼突然摆摆手,“当然除了那张脸,都长得挺像的……”
陈景皓也是醉眼迷离,他笑了笑,神情苦涩,“她还有个姐姐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没跟我讲过。”
“那很正常。”温礼说,“那很正常,千万别跟她提她姐姐,不然——”温礼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神色严峻,不像玩笑,“小遥会掐死你——”
“……”陈景皓拿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但我告诉你,并不是那样的,小遥画画很有天赋——”温礼自顾自颔首,“真的,但是他们就不肯出钱让她去上兴趣班,姐姐呢——她姐姐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姐姐想学钢琴,他们立马就给搬一台回来……”
陈景皓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抬眼看了看温礼,他靠在沙发上已经有点瘫软了。
“……怎么那么憋屈。”陈景皓说,“你不会在开玩笑吧。”
温礼瘦长的手软塌塌地一挥,“我吓唬你做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温礼侧头看着边上的沙发,好像那里坐了一个谁。他看得太久了,也不说话,害得陈景皓也跟着往那看——那里当然什么也没有。
温礼忽然嘿嘿一笑,似想起了什么趣事,“不过,小遥确实让他们挺操心的,旷课、打架、早恋,总之都不肯好好读书,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头疼……她姐姐就很听话,学习好、性格好、相貌好,总之一路的三好学生……”
“是吗。”陈景皓想象温礼描述中田遥的样子,发现并不难想象,甚至,他觉得自己曾一度接近过那个时候的她。
“那你怎么就看上田遥了?”陈景皓说,语气里带着点挑衅,和好奇。
温礼已经快顶不住了,就算陈景皓话里夹枪带棒,他也完全无招架的力气。
“怎么看上的啊——”温礼扶着额头,往后靠去,而后便再无话。
陈景皓:“……”
方晓君远远见着两个男人静坐沙发上、不再端杯子,她叹了一口气,叫上戴云辉一起过去。
方晓君指指陈景皓,说:“阿呆,你送你皓哥回去,开他的车。”
“哦——”戴云辉看向温礼,他一动不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那这个医生呢?”戴云辉说。
“他啊——”看到温礼那样子,方晓君也不由皱眉,“他你不用管。你送你皓哥回去就好。”
戴云辉了然,“……好呗。”
戴云辉抬起陈景皓的胳膊,把他架起来。陈景皓醉得不彻底,掀开眼帘看清来人,又懒懒地阖上,借力站了起来。
“哎哟,皓哥你慢点——”
陈景皓生得比戴云辉高大得多,现下大半个身子挂戴云辉身上,戴云辉险些站不住。
陈景皓闷笑了几声,踉跄走出几步,忽然回头,抬眼看着方晓君。
“晓君啊,这男人不行。”陈景皓说,“才那么几杯就倒了……”
“……”方晓君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你管!”她目光射向戴云辉,“阿呆,别送他回去了!拖出门口,在树底下随便挖个坑埋了。”
戴云辉:“……”
陈景皓不怒反笑,任由戴云辉搀着出去。
方晓君走近温礼,她弯下腰,“喂,醒醒,你家在哪里?喂——温医生?”
方晓君试着摇温礼的肩膀,但他眼皮子都没掀,只眉头一皱,无意识“唔”了一声。
“……真喝醉了啊。”
方晓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温礼架到酒店,温礼脑袋沾到枕头,不久便发出微微的鼾声。
方晓君跪坐在他身旁,有些哭笑不得,“哎,幸亏你遇上我啊,不然准被人给劫财劫色了。”
她盯着温礼泛红的脸,渐渐有些呆了,她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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