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河图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敦煌遗梦-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什么也是龙凤狮虎的原形,谁知一照啊,照出个大黑驴的影子!他又把夫人、儿子、女儿叫过来照了,嘿!全是驴影儿!
马步芳一怒之下,把透明碑给烧了,火灭之后,碑石完好无损,只可惜被烧得乌黑,再也照不见什么影子了。



那天晚上听完故事之后,张恕久久无法入睡。后来他听见邻近传来的哭声。声音沉重、喑哑,像个老年妇女的声音。他先用大被蒙头抵挡了一阵,那声音仍像一把金属的利器钻进来,慢慢切割着他的神经。在一片顽固的黑暗中,这声音飘飘颤颤,若隐若现,仿佛远隔千里,又突然近在咫尺。他慢慢坐了起来。
哭声竟然是从陈清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那一晚张恕做了宵小。他趴在那个灰尘很厚的窗口,勉强能看到室内的情景:正对着他的是陈清,一张老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而背对着他的是个老女人,那背影有些熟悉。
哭声仍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你也别太难受了,都是命!”陈清忽然蠕动着双唇说。
“不是命是甚?”那女人的声音响起,张恕吓了一跳是玉儿娘!他立即把耳朵贴在窗缝处更仔细的谛听。“可惜了俺祖传的宝画!……传了多少代,叫俺失了,俺琢磨就是大叶吉斯那个混蛋把画换了哩!”
陈清怯懦地低下头来:“别瞎想!大叶住持是个厉害人,猜错了要出人命哩!”
“早晚我要和他拼了这条老命!活着也没甚意思!一个丫头不认娘,一个丫头不争气,还活着个甚!”
陈清放软了声音劝慰:“没意思也要活人哩!老了老了还哭?快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里也……也堵得慌!……”
张恕看见陈清的老泪慢慢坠落。
很明显,不是他们干的。那么,撒谎者是谁呢?
张恕想起三流推理小说中的惯用模式:最不可能的往往是罪犯。“要防灯下黑”,有经验的侦探如是说。
于是他眼前慢慢浮起一个形象,接着,又是一个,两个形象慢慢叠印在一起。
“奇妙的搭档。”他想。



第五天的黄昏,无哗回来了。他回来得这般突兀,寂静无声。坐在窗口的星星站起来,呆呆地看着他,目光竟然很冷静。
她说不出话,也没有流泪。而在梦中,她把那些温柔的、甜蜜的、足以让人流泪的话重复了上千遍。而且每重复一遍,眼角的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淌下。肖星星是那种最容易被煽情影视感动得流泪的人。而在生活中,她不但不会利用眼泪,连真正的悲痛也很难使她当着别人流泪。
她在公开场合下的眼泪大概早已在十二年前便流完了。
无晔瘦了许多,目光也十分恍惚。仿佛刚刚来自幽冥世界,对现实仍不习惯似的。星星紧抱住他,闭上眼睛,能感觉自己的体温正慢慢流逝,她真想把自己体内的全部热力都传达给他。他僵硬地接受着,十个冰凉的手指甲慢慢地掐进她的身体,越来越深。她咬牙忍受疼痛,几次都忍不住要大声尖叫起来除了疼痛更多的是恐惧。她感到他是刚刚从兽穴里逃脱的人,而他自身也沾染上了一种冰凉的兽性。整整一天,她像照顾婴儿似的照顾他。她帮他脱衣裳,帮他烧水洗澡,她用皇冠牌浴液涂满了他的全身。银白色的泡沫簇拥着他那芬白的面颊,他的无表情的眼睛里,渐含了温柔和感激。
奇怪的是当她脱光他衣裳的时候,她毫不羞怯,就像为圣婴作洗礼的圣母,她温存地按摩着他的全身,又耐心地把一层层变得浑浊的浴液冲洗干净,然后用洁白的床单把他整个包裹起来。他躺在那儿,像襁褓中的婴儿,在她低低的摇篮曲中睡了。
他睡觉的时候,为什么睫毛总是不停地眨动?她想起那个遥远的男孩,他们有着同样长长的、敏感的睫毛。那个伴着玉米香味的晚上和过去的许多个猩红色的夜晚已混淆不清。她不知他到底是不是那遥远的男孩的生命延续。她搞不清他们的渊源她惧怕还魂之鬼。
水汽弥漫在小小房间里,她觉得温暖和湿润。黄昏时候张恕进来借水壶看见了无晔。就在那一刻无晔悄悄地醒了,从睫毛的缝隙里他看到张恕那张刮得发青的脸,那张脸的确很英俊,很男人气。



星星不喜欢接吻。每当别人要吻她的时候,她总是转过脸,包括牟生她的丈夫。她从来没从接吻中感受到快乐。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大半原因是男人们的嘴里或多或少有些气味。其实连她自己也知道,正是这种“洁癖”,这种对于绝对完美的追求妨碍了她在现世中应获得的快乐。包括那个遥远的男孩。她赋予他更多的也只是一种精神的爱。她不敢正视自己的肉体需要,甚至不敢正视肉体本身。它存在着,太迷人了。有一次她洗完澡从那紫红色的丝绒帷幕后面出来,那是在他家里,镜子正对着帷幕。她看见太阳和月亮同时升起在帷幕前,那一瞬间无比辉煌,她被这种辉煌震撼了。她知道隔壁便是晓军的房间,她竟然想这样悠悠地走进去。那一种想法竟如此强烈。不,她并不想做什么,她只是想让他看看她,看看毫无矫饰的她。她为没这么做而感到遗憾,永生的遗憾他还没有真正看过她便永远地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自恋是追求完美的男人或女人的最后归宿。因为世界上没有完美。忘了哪位名人说过,最初的爱和最后的爱都是自爱。



无哗自顾自地说着,一面向那热腾腾的黄米稀饭嘘着气。
他说他被那群人带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布置得像是间很讲究的办公室。由于不断地挣扎他被捆住了,细细的绳子深深陷进他的皮肤。他奇怪那个瘦姑娘竟然毫无女性的怜悯心,她不断地啐他,喝斥他,对他大喊大叫。他被捆在那儿,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他像个弃儿似的在那个大房间里发抖,一种寂静窒息了他。整整一夜他大睁着眼,每一点轻微的响动都使他心惊肉跳。有几次他大叫起来,他真想听到一种呼应。后来他真的听到窗响,好像那窗子即将洞开,有人将乘着云梯像电影“罗宾汉”中的绿林好汉一样来拯救他。可后来他终于明白那不过是狂风骤起刮得门窗乱响罢了。
后来他想起了星星。想起星星,心里便有一种隐痛。他记起她向那帮人赔笑恳求的情形,这样对她来讲一定非常难受。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啊。她一个人被推向黑暗之中。她如何回去?她的方向感是难以置信的差啊!
他流了泪,为星星也为自己。他虽生在一个笃信基督的大家族,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人为他操心。父母都是搞地质研究的,他生下来还不满月母亲便离开他随父亲赴西北去了。他先天很弱,是母亲的一个远房姐姐收养了他。这个怪僻的老处女经常用各种手段惩罚他。严冬季节曾经把他推到门口罚站,结果一场肺炎几乎要了他的小命。后来在他青春期的时候,老太太常常不给他饭吃,有时他饿得没办法,便到饭馆里去吃人家的剩菜。人说,生于无爱家庭的孩子会变成狼,他却是个例外。在经历了那么悲惨的童年之后他的情感竟越来越细腻和敏感。他想把自己全部感情储藏起来奉献给一个人。活了二十来岁,他没有遇到过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女孩,因此他的乐趣转变成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没想到,这次在西北遇见了星星他生命中的星星。
由于常常受苦,他特别珍惜感情。尤其是星星这样的女人,他简直认为她是女神,司智慧和生命的女神。他爱她,敬她。在他这个年龄常有一种忘我的热情。他想如果星星能为他掉上几滴眼泪,他就能为她去死。
黑压压的窗帘只透出一丝天光。是紫色的。他在想这一切的时候,一直盯着这片紫色的光。



后来在那种可怕的静寂中终于有了人声。当时天已大亮,钥匙孔响了一下,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推门而入。那女人好像穿着玄色的衣服,因此把脸衬得雪白。鹅蛋型的脸上弯眉疏朗,一双秀目似睁非睁,嘴唇的线条十分柔和,紧闭着的时候,右腮便现出淡淡的酒窝。他摸不准她的年纪,他从来猜不出女人的年纪,只觉得她很像观音菩萨。当然,是259窟的媚观音而不是马头明王式的怒观音。他觉得机会来了。
“您早!”他站起来,努力做出恭顺的样子。“你早。”女人微微一笑,示意让他坐下。“这是……这是您的办公室吧?昨天那帮家伙把我劫持到这儿……”
女人摇摇手,意思是让他打住。同时向门口处点一下头,一个年轻姑娘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吃早饭吧,小伙子。”女人淡淡地说。无晔看见那托盘里放了两块点心,一块蛋糕,一杯牛奶和两碟小菜。点心和小菜做得十分精致,无哗早已饿了,这时见那女人并无恶意,便狼吞虎咽吃起来。女人微笑着看着他。
女人的那种微笑是恒定的。更确切地说,是她的嘴唇在笑。她的眼睛里是一种垂顾的目光。后来无晔发现,她的眼皮实际上根本抬不起来。那种淡淡的、垂顾的目光后面藏着冷漠,即使在她微笑的时候,那种冷漠也没有丝毫减少。
吃了早饭,那女人不经意地问了他的姓名、年龄等等,然后微笑着对他说,因为忙,来不及很快查清这件事,所以需要委屈他在这里住两天。然后,不等他回答什么,便亲自领他去了隔壁的一个房间。这房间奇异的颜色一下子慑服了他的视神经。一瞬间他好像失明了似的觉得整个身心都浸透了一种猩红色。是的那问房的总体色彩介于赭石与猩红之间,那一种沉沉的红令人昏昏欲睡。在那一片沉沉的红里,又能显现出许多临摹的壁画,像佛本生故事、佛传故事、经变故事什么的,临得惟妙惟肖,简直可以乱真。无哗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进入了这个暗红的世界。
等到钥匙孔中传出金属的声音时,他岑现这个猩红色的世界到处充满了挑逗和诱惑。飞天裸露的乳度和大腿仿佛在血淋淋地闪现。这种陈旧的血一般的颜色令人窒息,他像困兽般转了几个圈子之后便感到心跳加剧胸口发闷,他双手抱头蹲了下去,紧闭眼睛,但那一股沉沉的猩红仍然以不可阻挡之势流入他睫毛的缝隙里,毒化着他周身的血液。
后来无晔和星星在一起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她见到猩红色便要呕吐的原因。



到了中午,有人把无哗轻声唤起,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浓香,那似乎是番红花的香气。接着有人把一个托盘端到他眼前。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奢侈的午餐,四菜一汤,他只认得醉虾和鱼翅汤,做得极其精美,主食是雪白的银丝卷。他再次无所顾忌地把几盘菜都吃得精光,那菜的香气久久不散。后来他开始呕吐了,他呕吐的时候能感到那香气慢慢渗入虚空的胃里。
等他再度醒来时天已黑了,有两盏暗红色的地灯同时亮起,然后门开了,投一个胖大的黑影。他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是那个慈和的女人。女人的脸色在一片猩红色中显得更加雪白。她站在那儿,光和影都恰到好处。那种华丽很像委拉斯开支的宫廷画。“听说你不舒服了,无哗。”她的声音很好听也很冷漠,“是不消化吧?晚上就喝点稀饭吧。”
她亲自端了一碗稀饭,一瓶上好的鸡油腐乳,碟火腿和一盘豆馅切糕。很耐心地把舀稀饭的小勺递到他手里,他心里立刻温暖了,在温暖中他感到此时此刻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便是这个女人。
“请问……请问您贵姓?”他有气无力地端着饭碗。
女人又微笑了,“别问这些了,快吃吧,你的事情今天就可以解决。”
正是这句话引起的,专奋,使无哗三口两口便吞下了那碗稀饭,又吃了一块鸡油腐乳,他觉得比香槟大菜还要鲜美异常。在他吃饭的时候,那女人一直微笑着看他,那种微笑令人昏昏欲睡。“好了,小伙子,把碗放一边儿,让我们谈谈。”那女人和蔼可亲地坐在他身边,比通常的距离更近一些。这样他可以闻见她身上的一种淡淡的香气,像是一种树脂的清香。
“整个事情我都知道了。那天,你和你的朋友不经允许就闯入了密宗洞,而且,策划着怎么盗窃洞里的欢喜佛壁画,有这回事吧?”
“不不……”无晔觉得全身的血一下涌到脸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是在开玩笑……”
“算了,这件事还是承认了好。你的话,已经给录下来了,又有人证,按照现在的情况报到有关部门,就可以定你的罪了。”女人仍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可是我们还是考虑你年轻,想挽救你。”他的心脏急剧跳荡,胸闷得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你的态度了。”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温软,“告诉我,73窟那幅‘吉祥天女沐浴图’……上哪儿去了?”
不啻一声霹雳,无晔几乎要昏厥过去。
“盗窃73窟壁画的作案手法,和你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只要你承认了,一切事就好办。我看你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对这种事,最好选择一种聪明的方式。”
“不!不!!我从来没碰过73窟的壁画!有人在栽赃陷害!”他终于怒吼起来:“我那天绝对是开玩笑,我从来没碰过什么壁画!”他吼着,四周发出回声。他觉得自己完全置身在一个猩红色的石窟之中,只有石窟才可能有这样的回声!
一切都是骗局!骗局骗局!
那女人却慈祥如故。她用那样一种垂顾的、善意的目光望着他,没有一点点不耐烦。
“无晔,坐下。我看你情绪有点失常,得静一静。按我说的去做,你就静下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的“场”极强。这“场”似乎在控制着他。
“好吧,你歇一会儿,躺在沙发上歇一会儿。就这样,全身放松,从脚趾开始。脚趾头热了吗?好,咱们慢慢来,脚心热了吗?……这股热气慢慢到了三阴交……又到了环跳……到了足三里……”
她的声音催人欲睡。他果然舒坦了许多。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眼前出现了一片红雾。渐渐变浓,又散去。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睡梦中有人在说:“重复我的话,重复我的话,73窟的壁画是我窃走的……”
他真想不断重复这句话。但是一提到73窟,他便无比敏感,他没有照她的话做。三天过去了,在这个猩红色的有无数性符号的洞穴里,他觉得自己日复一日地消瘦起来,而且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成了悬挂在墙上的蜘蛛,一根蛛丝便能把他吊起来。到了第四天,老节目照样演了一遍。那位貌若观音的女人越发的温和慈爱,亲自喂他吃黄河蜜瓜,金黄色的蜜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无晔感到蜜一般的汁水顺着嘴角淌下去。他再次想到星星。星星来后还没吃过一次真正的黄河蜜瓜呢。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几个。他想。
“73窟丢失的是幅什么画呢?”
迷蒙中他听见有人在问,于是他拼命想那幅画的名字,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幅画,是在星星的画册上看到的,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它的名字。
人的记忆常常出毛病。
当无哗见到星星的时候,他真的记不起来最后他是否承认了那个莫须有的罪名,只记得在后来的两天中他一直处于一种亦真亦幻的状态。“73窟”变成一个反复出现的信号,他连贯的思维一遇到这个信号就会中断,最后,这个信号消失了。同一句话换了一种方式问出来,那时,他已经对所有的问话麻木了。
总之,到了第五天的清早,他醒来之后忽然发现,那个猩红色的洞穴消失了,就像从来不曾出现似的。他置身在那间装潢考究的办公室里。办公室大敞着门。无人。无声。他喊了几声,并没有人理他。他走出去,走廊也空荡荡的杳无人迹,于是他走出那座楼。他仔细看看,那是一座灰色的楼,样式很老。像是五十年代初苏联专家帮助修建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2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