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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旺河流向远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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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爸爸和妹妹。”张大娘不好再固执,她同意了。 
  次日,默仁把则平母女及三个孩子送上火车后,就忙着办他的事去了。 
  则平坐在开往伊春的火车上,心里非常高兴。伊春是她成长的摇篮,是她梦魂牵绕的家乡啊。 
  她在省城读书或在异乡工作的日子里,每当工作之余,节假日之际,有多少回默默的思念家乡和家乡的亲人。她知道家乡是个依山傍水偏远的林区小城。无法与现代化的大都市相比,那里没有现代化的大工厂,没有热闹的大商场,没有宽阔的马路,没有鳞次节比的高楼,没有闪烁的霓虹灯。但是,她思念家乡的汤旺河,那清清的河水为她洗涤过多少衣裳;她思念家乡的南山坡,那常青的松林,碧绿的青草,更有那一簇簇火红的达子香,开满山峦、河谷,如云如霞,多使她难忘啊。如今,她像一只归巢的小鸟,飞回家乡,常伴在母亲身旁,心里怎能不高兴呢。 
  列车在小兴安岭的群山中穿行,远山淡蓝,连绵逶迤。近山似绿色波涛汹涌奔来。阳光下,汤旺河水波光粼粼,像一条蓝色的绸带,把山峰之间连起来。缓缓流动的河水带着林区人民淳朴而浑厚的感情流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铁路两侧绿草如茵,山花争艳。一丛丛柳兰扬起一串串红花在微风中摇曳,像对列车上的旅客致意。路旁时而闪现出几棵高大的红松,像巍然守卫着家乡的哨兵。他战胜了狂风暴雨的袭击,接受了烈日严寒的考验,耸立着高大的身躯,抖擞浓密的枝叶,是那么苍劲挺拔。红松啊,是伊春的象征,是家乡的骄傲。这使她想起在大二上《树木学》课,老师讲到松科、松属的红松时说:
  “红松生长缓慢,材质优良。全球现存天然林面积很少很少,仅在我国东北小兴安岭尚保存一点成片的天然林。也是世界上唯一的红松天然林。”从此以后她才理解人们把伊春称为“红松故乡”的含意了,她曾在日记中写到:“我爱红松,爱红松那种挺拔向上的精神和坚韧不拔的品格。我爱家乡,爱家乡大自然的美,美的自然。我更爱我从事的林业事业,艰苦豪迈。”则平心里翻腾着,眼睛一直望着车窗外。她多想面对家乡的山山水水大喊一声:“家乡啊,我回来了。”可是她不敢,她怕被周围的人笑为是“疯子”、“精神病”。她只能把这种激情深埋心底,这也是她要为家乡再添新绿的无声誓言。 
  则平同母亲回到伊春的家,她推开那扇熟悉的木板门,看见父亲一人正在屋前的小菜园里绑缚南瓜架上的南瓜。这位七十二岁的老工人,张克然老人辛苦操劳一辈子,退休在家也闲不住。屋前这块不大的小菜园种满了各种小菜。黄瓜架、豆角架、南瓜架整整齐齐,果实累累,一派丰收景象,院子里的家什、杂物都放置得井井有条。则平看见父亲脸色红润,可头发全白了,身板还硬朗,只是岁月这把刻刀又在他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则平看见父亲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高兴的是刚才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担心总算放下了,难受的是父亲比她三年前那次回家时又老了些。则平深情地喊一声:“爸爸”,张大伯听见女儿的呼唤声先是一愣,随后转过身来看见老伴和大女儿及外孙子、外孙女回来了。于是,他一边高兴的答应着,一边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园子门外走,同时问到:“全家都搬回来了吗?” 
  则平笑着答到:“是呀,爸爸,我们全家都搬回来了,连家用的东西都发运回来了。” 
  张大伯笑着对老伴说:“这回你可在闺女家住个够儿,以后离的近了,用不着你牵肠挂肚的惦记她们了。” 
  则平接过话说:“以后我能经常回家,常来看你们。”则平拉过来二女儿晓红说:“快叫姥爷” 
  晓红怯生生地叫一声:“姥爷” 
  张大伯高兴地答应着,边走进屋里,拿出苹果、糖和饼干给孩子。他简单打听一下搬家及旅途情况后说:“你们都歇歇吧,我上街买点菜去。”于是,他打开小木箱,拿出一个嗽旄锾岫担永锩婺贸銮腿馄钡龋┥夏羌蚱绞煜さ狞上衣走了。临走到大门口时忽然想起点事似的回过头说:“张全这几天开会去了,则敏一会儿就下班回来了。” 
  则敏下班回来看见妈妈、姐姐和外甥、外女都来了,非常高兴。姐妹俩一边唠嗑一边做好了这顿颇为丰盛的晚餐。有炒青椒、炖豆角、炝芹菜、午餐肉等。张大伯品尝着女儿特意为他带来的《滨洲大曲》说:“不错”,这是则平家的团圆饭。张大娘不断地给孩子们夹菜,看他们吃地很香,她自己没吃多少就觉得饱了,这是高兴的。看到一家人又像女儿未出嫁前那样团聚了,又多了三个外孙、两个外孙女。孩子们各个健康活泼。则敏家的那个大外孙比她去年离家时又长高了许多,他那虎头虎脑顽皮的样子,真让人打心眼儿里高兴。 
  晚饭后,则敏收拾着碗筷,则平在屋前的南瓜架下哄着小孩子玩。不经意中,她看到妹妹的眼角已经爬上了淡淡的鱼尾纹。她印象中的小妹妹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她心里默默地感叹光阴的迅速,为了让年迈的父母能安度晚年,妹妹比自己多操了多少心,多受了多少累啊,岁月的风霜怎能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呢。想到这些,则平为自己没能尽到长女的责任和义务感到不安和自责。常言道:“大恩不言谢”,则平对妹妹从来不说什么,她只是按月给父母寄生活费,每逢回家时为父母和妹妹带点他们喜欢的东西,以此寄托她对父母、妹妹的一片深情,也扶慰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则敏在市石油公司工作。她个头比姐姐高,身材苗条匀称,细长的济咄Φ谋橇海饨欠置鞯谋∽齑剑渎浯蠓街杏钟屑阜挚∫荨K湍盖滓黄鹄锢锿馔獾牟俪旨椅瘢挂米约旱牧礁龊⒆蛹敖憬慵业南H绻坏┠母龊⒆由×耍偷们爰伲芤皆海⒆涌床 ⒋蛘搿⒒だ碇敝寥S绕涫俏飧鲂⊥馀簧俨傩模游拊寡浴?
  则敏平时爱看书,不论是中外名著,还是期刊杂志,甚至连“小人书”她都挤时间看,还能写出能见报端的读书心得。 
  她喜欢美术,爱画画。有时画出自己满意的画便挂在房间欣赏一阵子。她家炕厨上那幅《风雪大别山》虽说是她的临摹作品,但也有她的创意,画出了风雪迷漫的意境。 
  她爱运动。她十三岁以前是男孩子的打扮。穿男孩衣服,剪男孩发式,经常和男孩一起玩滚铁圈、玻璃弹子、打冰嘎等,至今还保留两张那时男孩打扮的照片。这也培养了她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格。她平时说话、办事都比姐姐强。只因生不逢时原准备一九六七年高中毕业考大学,还没到毕业就开始了那场“文化大革命”,中断了她的大学梦。随后就去“上山下乡”,到农场劳动锻炼,一去就是三年。在农场期间,她吃苦耐劳,待人热情朴实,深得领导和群众的信任。有一次推荐她去上大学,她考虑再三主动让给了别人。原因很简单,主要是家中父母年迈无人照顾。 
  她想:如果自己上大学走了,离家远了,一学期只能回一次家。姐姐又在外地工作,家中年近七旬的父母平时买粮、买菜、买煤都有困难。如果她在农场每个月可以请假或者利用公出机会回家料理一下家务。这样,她自己思想斗争之后,也没和家人商量就决定留在农场。一年以后,伊春师范学校(属中专)招生时领导和群众又推荐了她,这次她毫不犹豫地来上学了。因为这回离伊春近了,能经常回家帮爸爸、妈妈挑水、买粮、劈柴做家务了。则敏为了照顾父母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有的同伴为她婉惜,可她在父母和姐姐面前从未抱怨过一句。则平深知妹妹为这个家付出的代价,她从心里更加敬重妹妹,体贴妹妹了。 
  姐妹相见,话儿多得像抽不尽的丝,扯不断的线。工作、学习无所不谈,古今中外无所不讲。既回忆童年趣事,也涉及到对现今某些问题的认识。说到高兴时哈哈大笑,难过时都沉默不语。父、母亲看到姐妹俩在一起的那股高兴劲儿,似乎也被感染了,生怕打断她俩的谈话,细心地照看着孩子们。则平听妹妹说,她高中的同桌,好朋友范丽也从哈尔滨回来,住在她弟弟家里。 
  第二天,则平抱着儿子去看范丽。范丽家住在大修厂的道北,是林区开发初期建的,也是当时最好的红砖房那儿。读高中时她俩经常在一起做作业,也常去范丽家玩。范丽的父亲是位和善慈祥,有学问的工程师,曾为大修厂的规划设计,建筑安装有过一定的贡献。如今这位老工程已经谢世,范丽的母亲去沈阳她大哥那里定居,现在是范丽的弟弟范阳住在这里,也是范丽的下榻处,她是出差回来的。此刻,她正在屋里整理东西,准备明天返回。 
  她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做梦也没想到竟是好朋友则平抱着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则平也看到眼前的这个范丽已不是当年那个梳两条长辩子系蝴蝶结的姑娘了。那白皙的面庞,和善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依旧没变,只是眼角爬上了细细的鱼尾纹。齐耳的短发,修长的身材,穿件白的确良长袖衫,袖口随便的挽两下,浅灰色毛料裤长短恰到好处,通身显得朴素大方,端庄秀气。两个人都愣了那暂短的一刹那,范丽先说:“哎呀,则平,是你呀,真没想到,快进来,坐下。” 
  则平说:“是呀,我也没想到,这次回家能见到你。我们已经八、九年不见了,我们都变了。” 
  范丽伸手去接则平怀里的孩子边说:“谁说不是,我们都变成孩子妈了。快让我看看,几个月了?呀,真俊,好漂亮的小伙子。”小孩子认生,直往则平这边挣,则平赶紧接过来。范丽拿来苹果、饼干、奶糖来哄他,又为则平沏上一杯热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则平说:“我和默仁刚把工作调转过来,搬家到青山林业局,我还没去报到呢,这是回来看我爸爸,明天就要回去了,听说你也回来了,赶紧来看看你。” 
  范丽说:“真没想到你来,看到你真高兴。” 
  则平说:“自从你毕业走了以后,我们整整八年没见面了,头两年还通信,后来工作忙,家务事多,手也懒,信也不写了,联系断了。只知道你在军马场,还听说、、、、、、”她本想问问范丽的男朋友佟巨峰牺牲的情况,又怕触及范丽的痛处,就欲言又止沉默了。她知道他俩是大学同班同学,她们都很熟悉。在一九六八年一月他俩毕业离校前夕,曾到林学院来向则平与默仁辞行。但则平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佟巨峰牺牲时他俩也没结婚。
  范丽心里明白则平想要问的话,就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今天就是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因为我们难得有机会在一起说说心里话。”
  则平说:“我怕你难过。”
  范丽说:“没关系,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哎,那时候如果有你和我在一起该多好。”
  俩人都沉默了,范丽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一九六八年一月我们毕业离校后,被一起分配到军马场接受工农兵再教育。我们原打算先工作几个月攒点钱,等国庆节时结婚。那时全国的政治形势是不断发表毛主席的最新指示,举国上下一片红色海洋。一边狠批“走资派”,一边彻底清理阶级队伍。
  我们军马场地处东北边境地区,是反修前线。清队工作要求更高,更严,更细。佟巨峰是一九六六年初在学校时发展的预备党员,后来开始文化大革命,校党委都瘫痪了,直到毕业也未能转正。即使这样,他结婚登记也必须经过当地革委会的有关部门审查同意才行。
  偏在这时,我父亲在清队时又出了问题,解放前有三年历史不请楚,找不到当时的证明人。这样,我俩的婚事就搁下了。这对我打击很大,思想包袱沉重,身体健康情况也越来越差。本来就有胃病的根儿又新添了神经衰弱。每天吃不好,睡不着。一向瘦弱的身体更差了,体重不足八十斤。
  刚开始我还能坚持参加劳动,后来病情严重不得不住进医院。同时,巨峰也面临两种选择。要么,中断两人的关系;要么,放弃以后预备党员转正的希望。他毅然选择了后者。他几次拒绝了我提出的中断关系的要求,他不怕压力,不怕白眼,经常坦然的去看我,送去他托人从外地捎来的药,四处打听治病的偏方,鼓励我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不断地去安慰我。
  在一九六九年新年来临之际,他给送我的礼物是一个装祯精美的日记本。他在日记本的菲页上工整地抄写了普希金的一段话:“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我在鼓励和期待中迎来了一九六九年,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年。这年三月初,我父亲来信说他那三年的历史搞清楚了,不算历史问题。巨峰曾乐呵呵的拿着信向当时的场革委会负责人汇报,并要求组织给函调证实。
  后来一切都很顺利,当我们沉浸在对未来幸福的憧憬中,已分别写信告诉家里,准备“五一”回家旅行结婚时,想不到,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在庆祝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的第二天,正是北方的四月春寒抖俏雨雪无常的时节。那天清早起,天阴沉沉的,阵阵飘着不大的雨夹雪。佟巨峰他们连的生产任务是负责为营部基本建设运送木料。巨峰是副连长,他带领两个班的人往汽车上装木头。
  这个活已经干三天了,本来有几个人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但又不敢说,怕人说臭老九太娇气,都硬撑着。这两个班的人都是省内、外各大专院校的毕业生,分配到这儿接受再教育的。他们多数人在校期间都参加过各种短期劳动实践活动,他们都有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的经历,有的插过秧,锄过地,割过麦,唯独没干过抬大木头装车这样的累活。巨峰了解大家的这种情况,这天早饭后,他去找连长,没找到。
  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连指导员,他说:“指导员,我打算让装车的人休息一天,大家太累了,我去找连长想和他商量一下,没找到,指导员,你看行吧。”
  指导员说:“碰到你正好,要不我还得特意去找你。刚才我接到营部领导的电话通知,指示我们抓革命,促生产,以提前完成木材装运任务的实际行动向“九大”献礼。”
  巨峰补充一句说:“你看今天这天,小雨加雪,跳板滑,不安全。” 指导员说:“这个季节,没多大的雨雪。具体困难想办法克服一下吧,这可是一项政治任务呵。”说完在巨峰的肩膀上亲切的拍两下,转身走了。巨峰像被风噎了一样,不语了。呆呆地在那里站一会儿,就又带领两个班装车去了。
  上午,很快装完了第一车,当第二车刚装到过车箱板时出事了。
  师大毕业的李帆过去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来农场劳动锻炼后病情已经减轻许多。因昨晚为庆祝“九大”的召开都集中到二公里以外的营部开大会后,又绕营部一圈进行游行庆祝,等回到他们的住处已午夜时分,过度兴奋的李帆又失眠了,根本没睡。
  早饭后上工时他觉得头昏沉沉的,大家都干活他也只好坚持。当他从汽车跳板上下来无精打采的走在汽车左侧时,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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