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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脚医生万泉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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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慌意乱地去把万里梅的脉,起先我连脉都找不着,慌得头上汗都出来了。我爹生气地挖苦我说:“万泉和,是不是万里梅没有脉啊?”他一生气,还没来得及治万里梅的心口痛,自己的肚子又痛起来了,“唉哟唉哟”直叫唤。
事情也是奇怪,我爹的肚子一痛,万里梅的心口就不治而愈了。她起先还不敢相信,她惊奇地咂了咂嘴,咽了口唾沫,再用手按自己的胃,不痛,又用力按,还是不痛。万里梅奇怪地说:“咦,咦,不痛了!咦,咦——”我爹说:“你不痛了,你倒害我痛死了。”他话虽说得难听,但还是挣扎着给万里梅开了一张药方,说:“你这病,适合吃中药,拿我的方子到镇上芳草堂去配药,按照方子上写的方法,回去煎了吃。另外,你多吃甜的东西,少吃盐。”万里梅一慌说:“我是腰子病吗?腰子病不能吃盐。”我爹说:“谁说你是腰子病,你的肝脏有点小问题,病刚刚起来,不严重,要坚持服我的药。”我心下实在疑惑,万里梅都病了两三年了,我爹竟说万里梅的病刚刚起来?我不由得偷偷地看了我爹一眼,我爹说:“你看什么看?”我赶紧拍马屁说:“我重新认识爹。”我爹捂着肚子还骄傲地笑了。
我趁我爹进里屋,赶紧把万里梅的病历记录拿过来看了看,我爹写着:肝亏损。开的药方是些红枣、红糖,食醋等,尽是些好吃的东西,看得我唾沫都快流出来了。可我心里琢磨了一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追进里屋,忍不住说:“爹,你没犯糊涂吧——”我不知道我爹怎么会说万里梅肝脏有病,她连一点点肝病的症状都没有。她也不乏力,精神好得很,甚至还亢奋;她也没有食欲不振,她只是心口痛,右腹并不痛,也没有肝病患者常有的腹泻。总之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万里梅肝上有病。
我爹听我说他糊涂,立刻瞪我一眼,我慌了,赶紧说:“我是说、我是说你给他们气的,给他们气糊涂了?”万人寿说:“气?什么气?”我说:“就是那个,刚才他们那个,万继忠他们还踢你。”万人寿道:“你说游村啊?那有什么好气的。我气的是你,跟姓涂的庸医学了几个月了,屁的长进也没有。”我说:“我是中西医结合,而且,而且,涂老师也不是庸医。”万人寿说:“反正我和姓涂的中间,肯定有一个是庸医,你觉得姓涂的不是庸医,那你爹是庸医?”我说:“爹不是庸医,爹是名医良医。”万人寿说:“年纪轻轻就学得这么滑头——哎哟!”万人寿又说动了真气,肚子愈发地痛了,“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就骂起万继忠来了。
我听他骂万继忠,才想起了万继忠的眼睛,赶紧说:“爹,万继忠的眼睛不行了。”万人寿说:“怎么不行了?”我说:“好像是青光眼。”万人寿说:“那你开了什么药没有?”我说:“没有什么药好开,我叫他到公社卫生院去看。”万人寿说:“在我这里的病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叫他们去公社卫生院。”我说:“万继忠已经到了万不得已了。”万人寿说:“我不相信,刚才他眼睛还好好的。”他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我知道他是去看万继忠,我听到我爹边走边说:“虽然你踢我,我还是要去看你。”
半个小时以后我爹万人寿脸色死灰死灰地回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就爬到床上去躺了。我说:“爹,饿了吧,弄晚饭吃吧。”万人寿无气无力地说:“万继忠吊死了。”我吓了一大跳,腿都打软,但还知道赶紧往万继忠家去。
大家都在万继忠家给万继忠送终,万继忠的家属在哭,万小三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看到我来了,万小三子过来拉住我的裤腿说:“他是给我吓死的。”我说:“万万斤你瞎说什么。”万小三子说:“是给我吓死的。他说有两个毛主席,一个真的一个假的,他说天安门上那个毛主席是假的,我亲耳听见他说的。他问我告诉谁了,我说我谁都告诉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你说毛主席是假的,他就吓死了。”我说:“你瞎说,万继忠是吊死的,根本不是吓死的。”万小三子说:“你不懂的,他就是吓死的。”我说:“万万斤,我问你,你是在哪里跟他说话的?”万小三子说:“就在你家门口。”我说:“那就对了,既然是在我家门口说的话,那如果他吓死了,怎么还会跑回家去解下裤带上吊呢。”万小三子说:“你算什么医生,你一点也不懂,人死了还会活过来,你知不知道?万继忠吓死了,又活过来,但回到家里他还是吓,就吊死了。”我被万小三子说住了,再也无法反对他。
万全林蹿过来揪住万小三子要打,万小三子说:“你打,你敢打,我就说你的事情。”万全林说:“我有什么事情?”万小三子说:“你跟万继忠是一路的,万继忠说有两个毛主席,你说有两个谁,要不要我说出来?”万全林慌了,说:“我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嘴上还硬着,手里却放松了,万小三子赶紧溜到远处,站定了,但做出随时要逃走的架势。万全林大骂道:“你个小棺材,长舌婆,恶讼师,我操你十八代的祖宗!”万小三子却在远处开唱了:“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
这一年万小三子八岁,他唱歌和他说话一样,舌头很灵,口齿很清,但他有个毛病,就是五音不全,自己又全然不知,还以为自己的音很准呢。这个毛病今后会一直跟着他。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公社的干部已经赶在路上了,看热闹的群众渐渐地散去,留下万继忠家属凄凄悠悠的哭声和万小三子的五音不全的歌声交织着一起飘荡在黑夜里。
我回家的时候,心神很不宁,无端端地眼皮乱跳,脚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好像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完全不熟悉脚下天天走过的路。回到家,家里一点声息也没有,连灯也没点。我拉了电灯开关,电灯没亮,知道断电了,就摸黑点了油灯。到床边拿油灯往床上照了照,我爹万人寿闭着眼睛,他感觉到了亮光,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来,就闭着眼睛半口气半口气地说:“万、泉和,你竟然、也、也万医生,我,我——”他一口气上不来,我赶紧拍他的背,他喘出一口气,继续说:“我实在、气啊,闭不上眼、啊,我、死不瞑目、啊。”我说:“爹,你说什么呀,什么死不瞑目?你白天还好好的,挨了斗,游了村,还看了病人,还给死去的万继忠出了诊,你怎么会一下子躺倒了呢?”
我爹说:“你给我把把脉。”我有点发慌,问:“左手右手?”我爹说:“随便。”我想起来了,说:“男左女右。”就抓起我爹的左手把脉,结果却是抓的右手,我心慌得乱跳,连左手右手也分不清了。我爹说:“把到没有,是不是死脉?”我用力咽了几口唾沫,想让乱跳的心平静下来,可是它平静不下来,我爹却像催命鬼似的又催了:“把到了没有?把到了没有?是死脉吧?”我只能乱七八糟地感受了一会,说:“我没有把到,没有死脉,也没有活脉,我把不到你的脉。爹,你是不是累了?累了你就躺着不说话了。”我爹闭着眼睛摇头。我又说:“爹,你是不是饿了?饿了我弄东西给你吃。”
我爹喘过气来,说话也连贯了些,他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交代清楚。万里梅不是心口痛,她的肝上有病症,因为刚犯起来,一般的人查不出来,时间久了会加重,到加重了再查出来再治,就为时过晚了。”我只知道我爹的命都快没了,我脑袋里一团糨糊,我都差一点想不起谁是万里梅了,为了安慰我爹,我嘴上说:“我知道了。”脚步却已经放出去。到了东厢屋灶间看看,锅里没有东西,米囤子也见了底,我又回过来说:“爹,锅里没东西,要不舀一口凉水你先喝起来,我去地里挖几个山芋。”我爹说:“你糊涂了,这是什么月份,山芋还没有长出来呢。”我说:“长出来了,虽然小一点,我看见万小三子在吃。”我爹说:“你别去挖山芋了,听我说话,我要是死了,就是内脏出血死的。到时候你看看我的肚子是不是鼓胀起来,如果是鼓胀了,那就肯定是内脏出血,我这个肚子,也算给万医生你留一个实践的机会。”他到这时候还不忘记嘲笑我,又补了一句:“哼哼,万医生,你?”我说:“爹你又不是万万斤,你乱说什么呢,我还是要去挖点山芋来给你吃。”
等我从自留地上挖了几个不成熟的山芋回来,我爹万人寿已经走了。他的肚子果然肿胀得像一面鼓,鼻孔里淌出一点血,但不算多,也不很红,就那样淡淡的一丝,挂在鼻子边上,像天冷以后淌出来的鼻涕。
我一脚跳到院子里像疯狗一样狂叫乱喊起来:“你们快来啊,我爹死了——”曲文金刚好经过,她起先以为我在发疯,还想骂我一句,但她看了我一眼,被我的脸色吓住了,大着舌头哆哆嗦嗦地朝自己家里喊:“快奶哪,快奶哪,万医心喜哪(万医生死啦)!”紧接着是裘金才从自己家跑了出来,听到我和曲文金的叫喊,愣了一愣,转身跑进我家,扑到我爹的床前,把一根手指放在我爹的鼻子上。我爹的鼻子里再也没有气息出来,连一丝丝也没有了。裘金才“哎呀”一声,两手一拍自己的屁股,这一拍,竟将自己拍到了地上,坐在那里爬不起来了。
消息迅速地传开去,刚才还在万继忠那里给万继忠送终的群众,现在都过来送万人寿了。在万继忠那里,只有万继忠的家属在哭,这里就不一样了,许多群众都哭起来,裘二海的老婆裘大粉子坐在地上,两手拍打着地皮,将地皮拍得“啪啪”响,她边哭边唱道:“万医生啊万医生,你白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万人寿啊万人寿,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说走就走了啊——”群众中有人听不过去,都朝她怒目而视。裘二海现在不是队革会主任了,就有人敢说裘大粉子了,有一个人忍不住说:“哎,你怎么骂人呢?”裘大粉子说:“我是气呀,我是伤心,我是难过,我是心痛万人寿,万人寿你个没用的东西,你也配叫万人寿?一万个人的寿命都在你身上,你说走就走啦——”
她唱着唱着,万全林送的那副对联连同横批一起从墙上掉落下来,我说:“我说的吧,我说的吧,它不是给我的,它是给我爹的,现在它要跟我爹走了。”万全林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后来他把对联拣起来,盖到万人寿身上。裘大粉子继续哭唱:“万人寿呀万人寿,我知道你是被万继忠和裘二海踢死的,本来万继忠是要踢裘二海的,万人寿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去替裘二海受一脚干什么?裘二海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队革会主任,也踢人,他跟万继忠是一路的货色,他们是畜生,你是人,人为什么要被畜生踢死啊?万人寿啊万人寿,你个没用的东西,你以为裘二海让万泉和学医是安的什么好心啊?你要是活过来我就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让万泉和学医——”
裘大粉子哭着唱着,晕过去了。大家惊呼,我过去掐了她的人中,她醒过来,又继续哭唱。裘二海在家里生病,听说出了事情,也赶过来了,见老婆裘大粉子在这里发疯,要拉她回去,裘大粉子说:“你给我走开,当年我要是嫁给万人寿了,就没你的事了。”裘二海说:“你要是嫁给万人寿,万人寿这几岁就死了,你不是克夫么。”裘大粉子气道:“我是要克夫,万人寿走了,你也快了。”裘二海气得肚子又痛起来,说:“什么神医名医,连个肚子疼都治不好,屁个名医。”万全林说:“人不在了,你就说这种话,人在的时候,你那么吹捧他。”裘二海说:“是他叫我吹捧的。”
裘大粉子又强悍地哭唱起来:“万人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说走就走啊,你都不回头看我一眼,你真的怕我是克夫命啊?”万全林说:“算了算了,你虽然不是克夫命,但万医生倒是个克妻命,要是你当年跟了万医生,那早年死掉的,就不是万泉和他妈,而是你了。”裘大粉子似乎被这句话镇住了,哭声渐弱。
几个壮劳力连夜摇船到镇上的棺材铺,买回一口杉树皮棺材,搁在万人寿脚跟头。我的脑子里堵得满满的,心里也堵得满满的,想哭,却找不到个出口哭出来。等大家走后,我含着一肚子的泪水趴在我爹的棺材上睡了。
我做梦了,梦见我爹万人寿指着我说:“庸医杀人,庸医杀人啊!”我急得大叫:“爹,我没有杀你!我没有杀你!”接着就是乱哄哄的一片了。我睁眼一看,天已经亮了,群众都已经到了,他们来帮我下葬我爹万人寿。万全林说:“万医生,你爹死了,你还睡得这么香?”我说:“我正在和我爹说话呢,被你打断了。”他们给我爹万人寿穿上寿衣,抬到棺材里,躺平了,盖上棺盖的时候,我就要哭,大家说,现在不哭,还没到时候,一会儿到了坟头,钉棺盖的时候你才哭。我爹的棺盖还没有钉上,按我们这地方的风俗,要到了坟地下葬时才最后往棺材盖上钉洋钉。
吹鼓手也来了,送葬的队伍就出发了。天气阴沉沉的,桑树地里沙沙沙一片乱响,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好多鬼来欢迎我爹了。吹鼓手吹奏着哀乐,走到村口的时候,就看到涂三江涂医生站在那里,好像是专门等在这里的,问我:“万泉和,谁死了?”这时候我的眼泪忽然就找到了出口,奔涌出来了。我只会淌着眼泪拿手指着棺材,却说不出话来。涂三江已经意识到了,但他不愿意相信,说:“难道是你爹?是万人寿?”他“哈”了一声又说:“万人寿也会死?”过来推开没有钉洋钉的棺盖朝里看。大家说,别看了别看了,看来看去,万医生死不安心。涂三江却已经笑出声来了,边笑边说:“万人寿啊万人寿,你听说我要来合作医疗陪你上班,你就吓成这样,你用这样愚蠢的办法来躲我啊?”我拉了拉涂三江的衣襟,说:“涂老师,我爹不知道你要来。”涂三江说:“你懂什么?你爹是个人精,早就知道我要下放来了。”我说:“可是我爹是死了,被裘二海踢死的。”裘二海一听,急了,赶紧说:“是万继忠踢的。”说了之后,可能想到这话不是事实,又补了一句:“是万继忠叫我踢的,不能怪我。”我说:“反正是被你们踢死的。我爹自己也说,他是内脏出血死的。”涂三江按了按万人寿死去的肚子,说:“是内脏出血,但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死,我们还没有决出高下呢。”涂三江朝送葬的队伍扬了扬手,“回吧,回吧。”队伍不动。涂三江的声音厉害起来:“怎么啊?你们想活埋万人寿?”
谁都不敢活埋万人寿,队伍就往回走了,吹鼓手想再干点活,但他们不能再吹奏丧乐哀乐,要吹喜庆的曲子呢,似乎还没有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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