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鹊和她的朋友们-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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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连笛都会踩点发祝福信息，也就是说，现在正式到了圣诞节了。
　　“Merry　Christmas！”
　　陆治贤把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进来的？”
　　“刚刚。”陆治贤坐下来，也拿起姜饼，“在回信息？”
　　“嗯，圣诞节嘛。”她放下手机，“好吃吗？”
　　陆治贤挑剔地瘪嘴，“还可以。”
　　她大方道，“你带一半走吧，预了你一份的。”
　　“不好吃，不要。”
　　“……陆治贤，打你哦。”
　　送堂鹊回家的路上，陆治贤似无意地扯到了深圳的事情，眼神还一直躲着她。
　　若有若无地叫她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
　　堂鹊明了，他最近应该很担心她的情绪。今晚来做姜饼糖人的初衷，可能也是想讲这么几句话罢了。
　　陆治贤什么时候变这样了？真是别扭啊，这么长时间都讲不出来几句话吗。
　　“深圳，我是真的人生地不熟，担心一下也是必须的嘛。”她自我解嘲，“今天圣诞节，你要真的担心我，要不给我放一天假吧？”
　　陆治贤眼中精光一闪，“想得美。”
　　“啊！万恶的资本家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我还没跟着你混呢，你就这样对我！”
　　“你家好像到了，诶下车吧。”
　　“放假啦！放假！”
　　“到了，下吧。”
　　“放假啦……”
　　不管怎么说，圣诞节的开始总没有那么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1）

　　2014年的最后一天是周三。
　　广州塔倒数似乎成为了近些年的必备项目，堂鹊还在读大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就已经很热衷每年一次的人挤人。听到的最夸张的一次，是舍友和几个高中同学一起倒数后，发现地铁已经停了，酒店已经没房间了，不得不在地铁口等到第二天地铁站运行才离开广州塔。“不觉得坑爹吗？”“不会呀！觉得这样过了跨年，今年会很顺利的样子！”
　　堂鹊一向对这类活动兴趣缺缺，主要是懒得出门。跨年有什么大不了呢？不过是从一天晚上过渡到第二天早上罢了，每天不都是这样过？
　　“不要这样一点情趣也没有嘛！”
　　沈愈琴也一度参与过倒数活动，今年她则跑来发动一众闺蜜一起倒数。
　　“不去。”
　　连笛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你要加班？”
　　“不用。”
　　“要陪男朋友？”
　　“不确定。”
　　“那你干嘛不去？”
　　“不想去。”
　　“……”
　　劝说连笛无果，沈愈琴又喊起了堂鹊：“堂鹊你那天晚上没事吧？我们一起去倒数嘛！”
　　“不去。”
　　堂鹊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啊……”
　　“懒。”
　　“……”
　　于是沈愈琴就在微信群里静音了。
　　堂鹊彼时正在陪客户看场地，对方希望可以在明年年后举办婚礼，并且指名要堂鹊策划。年后她都人在深圳了，所以今天是特意来劝说新人同意换人的。好说歹说，终于在看好了最终场地后，两人默许了公司委派新的人手来接任。堂鹊感激不尽，准新娘不无惋惜地说：“看了晓梦的婚礼，我就觉得你会是我们最适合的策划师，没想到还是没办法合作到最后。”
　　客户口中的“晓梦”便是李晓梦。确实，在李晓梦的婚礼后，不少人慕名前来让堂鹊进行策划，让她多了几口饭吃。也是在那之后，堂鹊发现自己对婚策还是有些比较奇葩的想法的，而这些想法恰好能对上客户的胃口。短期内爆发的灵感让堂鹊乐在其中，后来有那么一两场婚礼还上了报纸杂志，是故公司才会正式把她纳入深圳分公司的负责人候选名单中。世间万物，环环相扣，在职场上，用心做好一件事所带来的连锁效应不可小觑。
　　告别了客户，堂鹊走出室外，发现夕阳已经挂在半山腰上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日落，明天，还是这个太阳，升起时却已是新的一年。而她，似乎还没有做好迎接新的一年的打算。
　　回首2014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句话从小就背会了，却到长大才明白古人诚不我欺。
　　堂鹊刚上大学的那一年，心血来潮地为自己写过年度总结。满满都是字的五页文档，记录了她大学第一个学期的得失和感悟——说是年度，其实也就只有半年。毕竟她的高三太黑暗，大学一对比便显得光明了。但之后，大学也渐渐失去了光彩，她就再也没写过年度总结了。
　　工作之后，倒是应公司要求写过一两次，但也都是对工作成果锦上添花罢了。
　　是以这些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流去，真的变成了握不住的流沙，让人无能为力去回忆。
　　如果要为2014年写个个人年度总结，你会写什么呢？
　　堂鹊问自己。
　　首先，这一年她都在Joy公司工作，踏踏实实地从打杂的做到了未来深圳分公司的部长，算是取得了一点点进步。
　　其次，投资失败，而且短期内收不回本——连笛的厨房在年末关闭。
　　第三，前半年赚的外快让她见识了很多她没有想象到的人和事，能够全身而退，她很庆幸。
　　第四，认识了一些奇怪的人类。
　　第五，没有提高个人觉悟，还在生活的迷雾中迷茫失措，敢问路在何方啊！
　　第六，和朋友们的关系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有好有坏。
　　第七，似乎……根据豆瓣的统计，她看过的电影已经超过1500部了？看过的书也超过500本了？好神奇！
　　第八……
　　一个一个数下去，倒也能想起不少事情。
　　堂鹊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边回想着即将永远逝去的2014年，一边来到和沈愈琴约好的地方。
　　没错，虽说没有答应去倒数，她还是同意了出来吃顿饭的。
　　堂鹊早到，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进了包间坐着玩手机。
　　服务生离开的时候没有关上门，隔壁包厢似乎也忘了关上门，于是堂鹊有幸耳“观”了一出好戏。
　　她最先听到的是一个尖利的女声，说话者年岁未知，语速快得和连珠炮似的：“你当初和她在一起，我们以为你是玩玩，也就没管你。你们毕业后，两个人成天腻在一起，我和你爸商量着这姑娘也不错，也就同意了你倆。本来以为你们修成正果了，现在你跑来和我说你不想结婚？你到底几个意思？”
　　一个怯弱的男声回道，“妈，你先听我解释……”
　　“说啊！我和你爸今天答应出来吃饭，就是来听个说法的！”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有了孩子吗？”另一把深沉的男声冒出来，据目前剧情推断应该是刚刚说话的男人的爸爸。
　　女声抢白，“掉了，这死小子不肯让我告诉你！”
　　“掉了？！”深沉男声高了八度。
　　“爸。妈。你们别一惊一乍的，我……”
　　“还有脸怪我们大惊小怪？你这三天两头唱的什么戏我真是看不懂！我都跟你爷爷奶奶说了，咱们家长孙要成家立业了，你说这会儿你说不结就不结，老人家那边该怎么交代？”
　　哟，经典八点档的台词啊。
　　年轻男声辩解道，“我们两个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们性格不合适……”
　　深沉男声怒斥道，“早几年又不说不合适？死小子，你这是耽误人家姑娘啊！她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这……唉！我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听起来这家的家长还挺为女方考虑的？
　　“你是不是在跟你们公司的那位来往？”女声忽然发问。
　　年轻男声忙打断，“妈！你说什么呢？！”
　　“被我说中了？那个工商局长的女儿？”
　　“妈！”
　　“就是之前来过咱家那个？”
　　“……对。”他也许是在父母的火眼金睛下终于承认了。
　　过了一会儿，女声叹道，“你这家伙，真是……”
　　“唉……”深沉男声也不发话了。
　　堂鹊正听得起劲，手机却不停地响起提示：离12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微信里就有人发祝贺了。而沈愈琴也踏着轻盈的步伐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噢，可惜这里的房门隔音太好，听不到隔壁剧情的后续发展了。
　　“堂鹊，你知道刚才在大堂经理跟我说什么？”
　　好友一坐下来就神经兮兮地问。
　　“不知道。”
　　沈愈琴勾勾手指，等堂鹊凑过去才说道，“经理跟我说，今晚赵总一家也来吃饭了，就在咱们隔壁。”
　　“赵总是谁啊？”
　　“你笨啊！赵家瑞他爹啊！”
　　——哦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2）

　　可想而知，2014年最后一顿晚饭，她们吃得很不是滋味。
　　幸好今晚只有她们两人到这来吃饭，原来赵家瑞已经决定不和祝敏黎结婚了，祝敏黎知道了吗？要是知道了，她会怎么办？要是不知道，她们该不该告诉她？
　　“你说猪敏她……”
　　“别想了，吃饭吧。”
　　沈愈琴阻断了堂鹊的问句。
　　沉默横隔在两人中间，还是由堂鹊打破：“你老公有应酬？”
　　“嗯。”
　　“今晚不去倒数了？你不是挺多朋友不都在广州吗？”
　　“问了，其实你应该知道我连你都问了，就是他们都没空。”
　　“也对，”堂鹊笑，“少奶奶你寂寞了？”
　　“什么寂寞，说得跟我多想出墙似的。”沈愈琴翻了个很标准的贵妇白眼。
　　堂鹊正经道，“那你怎么啦？”
　　“啧啧，别说我了，你是不是过完年就去深圳了？”沈愈琴把话锋转向她。
　　“其实在过年之前就要去深圳先做事了。”堂鹊喝了口茶，“不过我跟公司请了假，去深圳前回一趟老家。”
　　沈愈琴咀嚼完嘴里的肉，举起红酒，“还没祝贺你升职呢。”
　　“谢谢。”堂鹊与她碰杯。
　　“你回去干嘛？”
　　“有可能也不回去，找个地方玩一圈。”
　　“害怕新的职位和环境？”沈愈琴一语道破。
　　“对。”堂鹊也不掩饰，“公布决定之后就很怕，我需要缓冲一下。”
　　她在深圳一个旧识也没有，亲戚也不曾在那里居住过，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出了什么大事小事，一个能照应的人也找不到。到时只能依靠公司。然而公司办分公司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盈利，作为部长，如果不能为公司创造业绩，在深圳也无颜立足——而她并没有陆治贤那般自信。
　　根据他们近期交接好和前期培训的各项事务，堂鹊能想象到她到了深圳后的生活是多么“充实”。她开始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她能否顶得住压力。尽管杜光奇和陆治贤总告诉她不需要忧虑，可她做不到。
　　“那你不如直接去深圳，先感受感受你接下来要生活的城市，至少知道地铁有几条线也能消除恐慌。”沈愈琴的建议一向很实际。
　　堂鹊笑笑，“也许吧。说起来，广州我也没好好看过呢。”
　　因为以前读书的地方离挂市区实在太远，堂鹊并没有像观光客一样在读大学时就把广州各大景点看遍。后来住在广州，也就是开始的那一个月的周末去了几个地方玩，工作忙了之后就懒得走了。何况广州有逛不完的商场，每次和朋友出来，大家都是奔着买买买去的。可至今她连小洲村都没去过，也是挺无语的。
　　人的尿性，就是到离别时才想起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真没想到今晚就剩我们两个在这里吃饭。”沈愈琴又把话题带跑了，“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还说以后出来工作的时候租一间房子一起住呢。”
　　那都是年少时的美好幻想。堂鹊小时候还梦想过，长大之后挣大钱，买一栋别墅，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接进去一起住呢——真是细思极恐的童话故事。
　　现实中，大学毕业后，她们每个人都有能力自己租一间房子。这也算是好事吧？
　　“你的话能信吗？你还说过给自己买姑婆屋呢，毕业后最早结婚的还不是你？”堂鹊揭穿她。
　　沈愈琴哀怨地望过来，“早结婚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常常见不到人，谈恋爱的时候都比现在见得频繁。”
　　堂鹊一听这口气就起鸡皮疙瘩，“哎怎么听着这么怨妇啊？你一新时代女性，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至于吗？”
　　沈愈琴看了她一眼，“那你呢？现在都不着急找男朋友，不结婚了？”
　　从沈愈琴步入青春期起，她好像一直在问堂鹊这个问题。
　　“又来挂心我的终身大事呀……”堂鹊悠哉地盘手，“我的人生中满是奇葩，估计未来男朋友也是一枚奇葩，就让我期待一下和这一枚奇葩的相遇咯。”
　　沈愈琴觉得没趣，“没人催你，但是你自己要上心了，别到时候变剩女。”
　　“呀，几年前谁跟我说的‘我不需要男人’的！”堂鹊继续揭底。
　　“是我呀！那又怎样！”沈愈琴叫嚣。
　　“刚刚又是谁在怨念老公不在身边的！”
　　“……切。”
　　“你看，谁都有自己的问题。”堂鹊没头没脑道，“而且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人的精力却有限。”
　　沈愈琴静了一会，忽的笑了，“写年度总结了吧？”
　　“是啊。”堂鹊也笑。
　　“我们也写了，憋了一千多字，写得我头特别疼。”沈愈琴皱眉，“写的时候我想，这一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身边的人又重新洗牌了，好不真实。”
　　堂鹊没有说话。
　　因为再聊下去，她们的话题就太深奥了，现在她不想思考那么深奥的问题。
　　她们等听到赵家瑞一家走后才离开包间。室外寒风凛冽，吹得两人的大衣衣摆和围巾都飞舞起来。
　　除了人们偶尔的惊叫外，街上最嘹亮的是促销打折的商店不停播放宣传广播和广告的声音。今夜的街道比往日要璀璨得多，行人们的神色依然匆匆，在这座步行速度全省第一的城市里，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行走。
　　倒是慢悠悠走去拿车的沈愈琴和堂鹊显得另类了。
　　半小时后，沈愈琴把堂鹊送回了家。
　　“拜拜。”
　　“拜拜。”
　　堂鹊挥手送走沈愈琴的车，待在原地许久后，终因太冷而跑上了公寓的楼梯。
　　三小时后，广州塔倒数完成，夜空烟花灿烂。
　　堂鹊躲在温暖的房间里，播着并不收看的跨年演唱会，吃着夜宵，漫不经心地对自己说了声：“新年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