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游走在护城河之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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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一遍一遍地追问我们俩第一次聊天的时间，回忆我无意间戏谑他的每一个玩笑。他说，“我完全理解你失恋后压抑地心情，但请别拿回忆来折磨自己。当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是无价之宝的时候，却早已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我笑，“我偶尔会把苍蝇头误当作是美味，然而苍蝇头毕竟是苍蝇头，我不会傻到回回都把它当作美味的。”

“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是！”

虽然我看不到他敲这句话时的表情，却仍是听出了他了然于胸的语气。隐隐有些不安，心底酝酿已久的真相有破口而出的冲动。可顾忌于他开刀后还没有完全复原的伤势，一再地被我镇压下去。

林浩在手术后留院休养的这段日子，籍口不能敲键盘为由，要去了我的手机号，有事没事地就骚扰我。

有时只是因为待在病床上太无聊了，立马一个消息过来。

“小妹，干嘛哩？”

“在看书。”

“吼吼，还真是心有灵犀不点自通，我手上也正捧着书呢！你看啥米书呢？”

“你先告诉我。”

“好吧，这两天我正翻着《全球通史》，轮到你……”

“你实在想知道？”我大窘。

“嗯。”

“好吧，记住是你逼我的喔。”

“说。”

沉默五分钟后，我的回复。

“《停尸房的哭声》。”

“你，你，你……，存心不想我好的是吧？”

“你非要问的，我只是实话实说。”委屈表情复过去。

“深呼吸，呼出肺部的满腹恶气。”

“HELLO；还在么？你在干嘛？”我询问得小心翼翼。

“出臭气。”
16。第三章第四节　　为老不尊
八九月的天气，南京的气温来不得半点的迟疑。机关执行的是夏令时的作息，朝九晚六的下班时间、暑气未消的晴朗天气里，被欣赏日出日落成为了我每日里必备的功课之一。

说是成“被欣赏”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八零后的网络词语到底是有一定妙处的。盛夏四五点钟的日头烈，即便下班出行也不得不多少沾染得上暑气，头头们都是手头一部私车的主，迟上个点半点钟头的油门一提速也耽误不了多少。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在每月俸禄一定的前提下，寿命和健康的保证完全必要。

可倒是苦了我们这类编外的合同工，起早摸黑的赶路上下班，路上的交通一拥堵或是迟发了班次，不是早上迟到就是晚上到家直接睡觉。即便一切都不耽误，单是公车路上兜兜转转，到家就已是八九点钟的光景。做出成绩了你的前方总是会出现比你更为健壮的身躯替你阻挡所有的光芒。若是出了乱子，想也不用想第一个踢你出局做炮灰。

此刻的我侧身拥堵在充溢着各类人等的体味与汉臭的135大巴车厢内，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眺望着窗外被白日的热浪蒸腾出暑气的柏油马路，那些个在这个城市里显赫的高楼大厦此刻竟像海市蜃楼般摇摇摆摆，思维混混沌沌，意识昏昏欲睡。

“你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抽你。”前面的车厢传来了一句老者的叫骂声，对于这类的南京市骂我见惯不惯，前面一层层的累起好事者的人墙，累得只剩半条命的我现在最关心的只是早点到家吃饭休息，懒得理会他人的恩怨。

“你还看？信不信我……。”还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半句话之后人群中传来推推攘攘的动静，不用说，貌似很快就会有人打起来了。

“XXXX影楼提醒您＃＃＃站到了，请您遵守道路安全法，欢迎您再次乘坐135路。”车厢里响起了电子广播里熟悉的女声，没想到这一站下车的乘客居然很多，呼啦啦地下了一大批人，车厢内的空气倒是一下子通畅了不少。

“TMD，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什么玩意？见我老头子上来也不给让座，还要老子叫他起身才起身。一堆屁话的跟我狡辩，信不信老子下车就抽死你……。”

汽车空出来那么多，这么高的分贝我不去注意都不行。只见坐在老弱病残专座上的谢顶的四十岁上下老者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时地用手指指点点地冲到已经被逼仄退到后门扶手处的戴眼睛拎着电脑手提包的刚毕业大学生模样的男子处，那男子只是胆怯地一味退让，嘴里小声地向好奇的乘客解释着事情的原委。

“刚刚他上来我正在听电话，也没注意到那么多，他后来拍着我的肩喊我起身让座，我也就让了。结果他还是很愤怒，就冲我叫上了，还喊我下车单挑……。”眼睛男胖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对面前的状况也感到很无语。

“你还说……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就教你点规矩。”老者听到他的声音，像个点燃的炮仗似的再次冲了过来，拎起眼镜男的衣领就要出拳。

光是这架势我看着就胆颤心惊，担心这架一旦打起来必定殃及池鱼，可怜我一介弱女子，下个班乘个公车都不得安宁，没座站着就站着吧，车厢就这么大，冲撞起来连个躲的地都没有。

我这边正恍神，那边老者的举在半空中的拳头倒是被一中年男子给劫了下来，老者怒不可竭地较了半天劲，想是拉架的那个男的也是练过的，毕竟年龄上占绝对的优势，老者的目光渐放柔和起来。

“这大热天的，难免心浮气躁，大家各退一步了事。”中年男子面色沉稳地规劝到。

“可他太目无尊长了……。”

“人家小伙子位子不是也让给你了么？！都少说两句。”

又过了两站，老者和中年男子都到站下车了。只剩那个眼镜男背影孤单地坐在我的前排，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的目光深邃而又绵长。

很想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头对他说，“你做得没有错。”又怕被误解成花痴，若是我变换为他的性别想必定是要跟那个老头干上了吧，对于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只能用四个字概括形容——为老不尊。

年轻人也很辛苦的好吧？！这点我感同身受。白天工作晚上带孩子学习，老人那要是有个病痛还得随时出现，本来就没几个小时的睡眠，在大巴上一颠簸就是一个半小时，早上上班也就罢了，晚上这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全程站下来，不管你心境如何都跌回地狱了。

换谁都没有心情这个时候还想着给老人让座，特别是那种拎着菜篮子满街跑没事逛菜场捡便宜的老人。遇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再是怎样的博爱情怀都会濒临灭绝了。

换我直接撂话给他，“我让你是情分，不让是本份。”看还这么嚣张的？！

他的事让我想起了梅林，当时跟她聊到现在公车上的老人倚老卖老的现象时候，她对我说了她的一次处理方式。

当时那个老头也是拍着她的肩膀跟她说，“姑娘，你让一下，让我坐一个。”

“不好意思，我生理期，你让别人让下吧。”梅林颦眉作楚楚可怜状给了个简单的微笑，轻松巧妙地就化解掉尴尬。

想到这，我安抚眼镜男的心境全无。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有人陪她畅所欲言地聊天？聊到兴处开怀大笑？

这一路下来又已是八九点钟的光景，也不急于回去，知道即便回去了也没有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在等我，他他和豆丁一早就已在他家人那用过了晚饭再回来，我相当怀疑这个男人这辈子究竟能不能学会做菜？！就着些许的月光在家门口的西北牛肉面馆要了碗牛肉粉丝汤安抚过漉漉饥肠，便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回了家。

钥匙打开门，房间里出奇地安静，只是卧室内反射出微弱的荧光。脚步有些犹疑，换了鞋掩上身后的大门，我一把拧开客厅的灯，只见小豆丁背着身子倔犟地趴在沙发上。对于这突如其来出现的光线，他很是抗拒地躲闪着。

心中涌动起微微的酸楚，这段时间以来工作上，感情上，生活中，独独忽略了的就是他，亏欠最多的也是他。记不起来已有多少个晚上我守着桌前的笔记本，玩游戏，聊天，忘记了人母的责任，下线的时候他已然入眠，豆丁有我这么一个忽略他感受的母亲何其悲哀？！

有时候连自己都感到困惑，我跟他他婚姻生活的结束，究竟是惩罚了他他，还是豆丁？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在豆丁俯卧的沙发旁，摩挲着他浓密的头发，轻声唤他。

“豆丁，我的宝贝，妈妈回来了，你是困了么？”

很奇怪，小豆丁扭了扭身子，似乎并不愿搭理我。

他既然没睡，缘何如此待我？我心有不甘，继续轻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并执拗地扳过他的小脑袋，迫使他不得不面对我。

让我诧异的是，他湿冷的面颊上竟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我顾不上那么许多，将挎包丢在地板上，将小豆丁反身一把搂进怀里。

“小豆丁，不哭，告诉妈妈，谁欺负你啦？”

豆丁将脑埋进我的怀里反复蹭着，显现出小男孩在他这个年龄特有的娇涩。

“是爸爸。”

“是爸爸？你爸爸人呢？”我讶异。

豆丁努力适应着节能灯的光线，牵着我的手来到了卧室门口。只见他他背对着我们在未开灯的房间内围棋游戏正玩得兴高采烈，他是在故意报复我这些日子以来对小豆丁的疏忽么？！这个男人做人夫让人失望，做人父还是教人失望。

我努力克制住想要爆发的脾气，将小豆丁依旧牵回沙发上。

“告诉妈妈，爸爸怎么欺负你啦？”

豆丁撇了撇嘴，一想到他的痛苦回忆差点又要恸哭起来。

我搂紧他，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语气和善地哄他劝慰他。

“豆丁最乖了，有什么事情告诉妈妈，妈妈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小豆丁扑闪着两只乌溜溜的盈盈泪光的大眼睛，在我脸上竭力捕捉着我言语中的诚挚。

“爸爸骗人，爸爸答应我说，只要好好地吃饭，吃完饭就带我去吃冰激凌，结果他说话不算数。”

我浅笑，这个好办，小孩子的要求果然简单。乘着他他正全情投入在他的游戏里，我偷偷替豆丁换了鞋，牵着他的手溜出了门。

知道我要带他去吃DQ（冰雪皇后），小豆丁一路上都很兴奋，不停地左一个故事右一个童谣地唱给我听，小手放心地任由我牵他在掌心。

回家后，洗澡，刷牙，讲故事，睡觉，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称职母亲的角色，忙完这一切后才得空坐到笔记本前。他他已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个男人无论他今晚的动机何在，我都懒得理会。现在我只希望他平平静静地淡出我的生活，他给我带来的苦难已经够多的了。

林浩这会应该也睡了吧？我不知道自己想确认什么，亦或者也许只是一个安心，手指仍是不听使唤地隐身登陆了QQ。他果然在，我赶紧切换成在线状态，他的消息第一时间敲了过来。

泄地的水银：还没睡哦（林浩）

悲上眉梢：昨天睡多了，睡不着，你也没睡（苏小眉）

泄地的水银：我在等你

悲上眉梢：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泄地的水银：我也是猜的，等等看，你再不来，我就下线去睡了

悲上眉梢：哦，将子的

泄地的水银：小眉，我有话想跟你说的（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我已放心地将真名如实相告了）

悲上眉梢：？

对话框停顿了两秒，那头似乎正在噼里啪啦地敲着一大段话的内容，我懒得等，索性浏览起了网页。今天似乎没什么大事发生，正觉得无聊，对话框的最小化不停地在闪烁，我赶忙切换了回去。

泄地的水银：小眉，你听我说，上回我讲的不完全是醉话。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那天我只是借酒壮胆才敢向你表白，但是那天我真的没有醉。

泄地的水银：你给我的感觉就似一缕沙，似乎只要一个不经意，就会化作飘渺的，青烟随风而去。所以，我不敢啊，不敢想象松手后可能出现的差池。

泄地的水银：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让你明白

看着他的消息，我心里很是憋屈，虽然有人喜欢是让人开心的事，可是大哥，我都喊他大哥了好不好？这才几个月的工夫，我还没做什么呢，怎么又被人莫明其妙地喜欢上了？！

悲上眉梢：你……今天又去喝酒了吧？

泄地的水银：我向你打完全的包票，今天一滴酒都没喝，我只是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后你可以和我在一起

悲上眉梢：你连我面都没见过呢，不怕我长得奇形怪状的？

泄地的水银：我的感觉告诉我不会

悲上眉梢：那你在上海，我在南京的

泄地的水银：你可以过来

我过去？好自以为是的男人！他怎么不过来？

悲上眉梢：我去上海定会找不到一份可以安心立命的工作，那可怎么办？

泄地的水银：你不需要出去工作，只需要为我工作，整理整理文档什么的，你爱做多少是多少，我是做外贸的，收入在上海这边也算是中上吧，挣的是美元，所以暂无经济之虞。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可尝试着回南京来重新找份工作，毕竟我是在南京念完的大学，只是收入上多少受点影响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今天他思维还是正常的，既然脱口这么深思熟虑的话，我都很难回答了。今时不同于往日，上回他说喜欢我，说爱我，毕竟知道是酒后失言，我权当玩笑一笑了之。

而今天他头脑冷静地挑明这番话，倒真的让我很难敷衍过去了。

悲上眉梢：可我还没完全走出过去

泄地的水银：我不介意，只要你愿意，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可以陪你慢慢走出过去。谁没有过去呢？你有我也有，只是那些只是过去，我们今后不要刻意地记起罢了

泄地的水银：我永远都不会追查你的过去，你在我面前绝对有对自己的隐私保持沉默的自由。再重要的再轰轰烈烈的它也只存在于我们的过去，迟早有一天，它会慢慢地淡出我们的生活。我想我们从一开始在这点上就达成了默契，我们都对彼此的过去保持了恰如其分的好奇心，宽松的氛围绝对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悲上眉梢：可是……我发过去一个委屈的表情

心里很乱，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到了告诉林浩有关我的一切真相的时候，因为重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会听到林浩赤裸裸的表白，可我一直感觉他是我大哥，生命里最珍视的那个。我若告诉他，可能当下便得失去他；若是不说，他日后知道了只会益发地恨我，恨我的故意隐瞒的欺骗。

我不要有他恨我的那一天，指甲深深地嵌进手背的皮肉中。颤巍巍地敲出了几个字“其实我离过婚”，正准备按发送。

突然间林浩的QQ签名改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如果他是这样认为的，我还有尝试风险的必要么？照他的思维逻辑，离婚也就等于自己选错了路，哪怕再涩再苦的苦果也只得自己吞咽，与别人无关。

林浩，你让我别无选择，你晚发现真相一天，我就可以幸福一天。所以，我无从选择我的幸福，只得紧紧地抓牢我屈指可数幸福的日子，这种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至少目前我能保持我在你记忆中的完满，这也就够了。

泄地的水银：小眉，我想马也快过十一了，我带你去普陀好不好？据说那里的神佛很灵的说，我们一起去开开心心地玩一玩

悲上眉梢：不要，我不知道十一母亲会不会有安排

我心虚地拿母亲出来做推托，其实隐隐害怕的是他知道事实真相。

泄地的水银：可这次是单位阻止的，不去也是浪费，况且他们各个都带女朋友去的，你不来我会显得行只影单，算我请你帮个忙好不好？这么久相处下来，我的为人在你心底应该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吧

悲上眉梢：时间不早了，我困了。这事我再考虑考虑，你也早点休息吧

泄地的水银：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