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和我们的女儿谈话-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老王:阳光的,学生的,没心没肺的,一逗就乐又什么话全听得懂接得住透着伶俐的。我就不说他有恋雏儿癖了。
——他递过去的眼神是看喜欢人才有的,心里乐,照得眼珠子亮。咳,我也别瞎吹我会观察了,实际上我是根据自己的心理活动下的判断。那姑娘冲他一奔那么一笑,两人那么一过眼,我这边顿时一阵嫉妒,就凭这嫉妒,我断他们俩有事儿。我的嫉妒一向是很准的,专用于甄别暗藏的情人。一大厅人,各说各话,我一进去,见谁嫉妒,谁就正在和谁打联联。是返祖现象,公的本能,不干什么,我祝福他们。
咪咪方:那么,他们到底是好了没有还是只限于眉来眼去,除了你这种不靠谱的条件反射其他证据有吗你别净光说你的心理活动。
老王:录音录像?当场抓获?没有。都是听说,东一耳朵西一耳朵。要不要听?——什么叫都是我的心理活动,好像我在这儿淫得不行,往人家清白姑娘头上扣尿盆子。问题有,问题存在,而且问题很严重。听说啊——我这儿可全是听说。方言有个人儿,除了面儿上的历史上这几个,还有一个暗的,最后几天跟他在一起。谁家姑娘咱不管,可能是笑脸,可能不是,爱是不是,就冤枉她了,拿她当形代了,省得再冤了一片人。 从我本人,我愿意信他有这个事儿,愿意他最后有个伴儿。我哥去世前,海南两个跟他熟的小姐主动赶到北京来陪他,照料他的起居。人我没见到,到了收没收钱也不影响我感激这两位小姐,为我哥感到安慰。我觉得她们特别好,特别高级——对别人我怕用高级形容,她们我觉得配。还是她们懂情义,一下就把我比下去了。
咪咪方:话说得无比诚恳,但仍无比是男人的想法——临终床头最好有一个红颜知己。
老王:你要狠就狠到底,就自己单鞭儿,一条道走到黑,死也咬着牙死。我不行,我干不动了,早举手投降了,看到死人墓前一束花也很羡慕。也不要太多,只要一束。我哥很幸福,年年墓前都有花,很多人送的花,延续了很多年。我爸墓前除了我偶尔带去一束长年累月就那么秃着。知道我为什么努力活着么?还有一个人记着我爸——是原因之一。他死的时间越久,我越感到这个联系揪着心,想着一天我不在了,他的墓前也彻底空了。虽然我在他眼里不是东西,也就剩我一人还惦念他。一直想写一个关于他的东西,把他放下,只怕写起来又没好话
——不叫你插嘴不叫你插嘴就是怕被你岔了,你一插嘴我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改唠叨了。你能别插嘴么,让我自言自语自圆其说。我这副架子到年头了,芯儿都糠了,进到过去挺难的,你一开牙我就蹦回来你一开牙我就蹦回来,你要累死我呀!——闭嘴!从现在起,静默五分钟——我也。
一家人已经累死了,人不能再多了。什么也值不当人把肠子沤断。不能同命运真可悲。现在这个脑子,想到什么就要马上说出来,否则一扭脸就忘得一干二净。广东歌还是好听的,就是窄得转不过身。听说他们是原装汉人。听这盘第五曲,十一和十二。
先说一个好玩的,有一天一帮女的在卡拉狼嚎唱歌,一堆新歌“舒脖死大”什么的,女的唱得个个亢进,们哦一帮男的坐在那儿赛着发呆。们哦一哥们儿说,老没老一进卡拉就显出来一首也没听过。问方言,方老,咱下半辈子哪儿还能去呀。方言扁着嗓子说,咱没下半辈子了兄弟,您这辈子已经过完了兄弟。
——不怎么好玩是吗?我也觉得不好玩,我说不出来当时的气氛了,当时很好玩,乐死我们大家伙了。们哦这哥们儿的习惯动作是伸出俩大拇哥,当时就把俩大拇哥一齐伸到方言脸前。
问什么是最喜欢的北京话,方言回答,哭半天还不知道谁死了呢。听说那女孩是开指甲店的,又一说练过体操,还一说有老公,普遍说法是比较紧不容易逮。在我们店小二楼听过一耳朵,可能是她可能是她旁边另一姐姐,记不清了,男一边女一边都是半大状态,互相犯骚,方言也在,有女孩的清脆嗓音飞过来:半年起步。
我劝过方言,给自己留机会,也给别人留机会。
丫装没事人但是笑,什么和什么呀。
我说,不要以为好果儿都在树上等着你。
一次们俩俩车在机场高速开车,我在后面看他一路打电话,打他电话永远在通话中。终于通了,他关着鼻子说:没电啦,等到地方充了电再给你打。
我说,冷,怕。
他说,滚蛋。
到地方我先低头满地乱找,主人问,你找什么?我说,电门,电话没电了。方言居然,昂,居然臊了。一晚上我都在喊,有司机么。有人问我,要司机干吗。我说,接个人去。方言一把拉住我,我连忙说,我疯逼了。
大概是第二厌晚上要不就是第三天,夜深人静。我打车过来王吧,一帮人在另一地方玩,准备下半夜转移到王吧,我先过来安排一下。那时我们已经不对外接客了,门上事儿事儿的钉了块铜牌子:私宅。怕服务员小卧提前下班锁门走了我没钥匙。小卧不姓卧,因为对这条街上每家店每家人口情况都摸底,爱跟客人聊,问什么都知道,被隔壁蒋9的老公安起个外号叫卧底,立刻叫开了,她也答应。我觉得不尊重,人家还是个姑娘,就叫她小卧。我跟圆先生说过,小卧的视点其实也是一地下电影,以一个精明的外地农村女孩子的眼光看这一条短街几家夜店的二十四小时、,马步已经采访了小卧,回来说这女孩子的讲述能力非常强,而且很会抓特点,整理整理就是一部琅琅上口的山东快书。
小卧——其实小卧就住在店里,总之我忘了,总之我大着瞎操心就颠颠来了。
一路上没幻觉,一推开门我产生了幻觉,特别聊斋,店里完全换了一堂景,长桌子铺着白布,上面摆着一群好似红嘴唇的玫瑰——最让我郁闷的花,和一碗碗蜡烛和全是半瓶的红洒。一些三十大几穿晚礼服的女人已经喝醉了,端着红酒杯脚下画蛇东倒西扶走来走去或搂在一起耶——齐喊一声干酒。被撇在一边的几个男人都是长相很操劳规规矩矩的宽额白人,说着他们的语言。音乐是咖啡滴呢,慢慢丢。吧台里站着一企鹅似的服务生。这是准家呀这么八九十年代?要不是墙上还挂着灯照着的《三猛女》和《童年老王在骇中》两幅画,我一定以为走错时空店被变没了。慎了多一会儿,这才走过去捂着嘴小声问企鹅——走近认出是隔壁蒋9二舅:们家卧底呢。小卧噌一下从厨房帘子底下窜出来,刚才她好像一直都骑着小板凳坐在帘子底下,什吗情况,嫌们家卧底不够派,不让出来招呼人?
卧底对我说,那些人在结婚,外企的,旋儿的朋友,新郎是德同的新娘是武汉的,老外都是老板。快完了,他们自己定的结束时间是十二点不结婚的明儿还都上班呢。方老师一个人在楼上呢。
一切都合乎秩序吗?我说。
卧底眨了眨眼:合乎。
我一蹬一蹬上了楼,方坐在角落警惕地瞪着我,认出我,问:儿点丫?我说,不到十二点。他叹了口气,才半小时,我以为已经几个世纪了。我说,都去哪儿了。他说,哪儿都去了。好吗?还可——以。
我看他一杯水已经见了底儿,就从小二楼探出头叫卧底,拿两瓶科罗纳。
耶——,下面女的又是一声齐喊,接着一阵齐笑。
他说,下面是准。
我说,一帮不靠谱结婚的。
刚才我上天入地的时候就老听着一群女的喊,好像是喊我,生把我喊回来了。他说。
她们是干杯呢,没喊你。我说。
卧底拿了两瓶酒上来,问我要瓜子么。
我说来一碟看着吧。
方言说:能换换音乐吗?
卧底说,她们快走了,等她们走。
我和方言扒着二楼边看楼下,老外已经走光了,只剩一帮女的还在喝,组火炬似地举臂碰杯,从上面看她们一人一头汗,脑瓜顶一人一个旋儿,染的黄头发的黑发根儿一清二楚。
一看就是二婚,他问,哪个是新郎新娘?
我说,都不像,都苦大仇深的。
他回身坐下,望着我,你现在在哪儿?
我说,一路过来已经差不多下来了。
方:本来就是坐一会儿,稍慎,小来来,结果自己把自己搞大了。
我说,同志们一会儿就到,东西不错,但是你别弄了。
问你个事儿他说,如果现在就是咱们这辈子最后一晚上,天亮就得死,还有几个小时,你害怕吗?
我说,天亮就得死,归天,上海话叫瓦特了?——害怕吧。也不是害怕,就是那什么说不上来也不是怕死有点坐不住忽然还没活够你知道那感觉。
方:还没活够——也不是很准。
我:——啊,我要完了,没几分钟了。
方:或者叫犹豫,也不是不勇敢,就是不毅然,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也害怕,我以为我不害怕。刚才我死去活来若干年代,简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见你上来,才真觉得自己还活在这里,心里很高兴,尽管知道是在路上,还是舍不得路。
我:回家,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欣然。一个人的大家,我还没经验,一直都是和别人住,小房子,隔出几小间。将来钱要够,我要自己住,住到水边去,养鸭子,鸭子都是笑的。——小卧,换那张《水门》,甭管她们了。聊这个还要听《水门》,忘了的一情一景都能想起来。有时我想《水门》正好代表了我这个人,积极,明媚,有点小华彩,有点小宽广,有点小手腕,总的来说是乐观的,失去什么也不可惜。
方:《水门》太乐观了。
我:是啊,我承认,太人间了。好像天永远是有阳光的,在这样的天气里生老病死都是有信心的。
方:隔一会儿就要吹号,就要打鼓,给自己打气。
我:水,山谷,嘹望,山涧,阳光爬上来,极度瞭望。小步快跑,老是这几个人,蒙着头,这速度是马的,这一声喊得不靠谱。这一段没名堂,也就是进了个村子,小姑娘走出来了,一队小姑娘,旁边跟着一大爷,姐姐心里有多苦呢?妹妹一来就给冲了。部队来了,是散兵游勇,是解甲归田,小媳妇儿一下好看了,心跳得那个野口哨,这段我不喜欢,好一下就要平庸半天,还要请出姐姐来,姐姐的床挂着金钩。贫了贫了。破锣,哐乞哐乞,像敲饭盆。这女的得有四十了吧?最怕男声吆喝。深沉也深沉不到哪儿去,这不又来了,假装开山——别装糙汉了。几根柔肠,全靠这几根柔肠。小爷们儿又来了。姐姐在这儿也喊喊。绣花鞋,小脸儿绷着,走得还挺急,去哪儿啊,前边是广场,怎么你就觉得你赶的都是朝霞?小蹄子,小心思,小鼓捣油,大段的无聊,轻飘飘。太阳落山了吧——太阳落山了吧。
我问方言,你怎么不说话?
他说,不在一地方,没法聊。
回头见一位女士摇摇晃晃站在楼梯口望着我们,好像随时要一头扑地上。我一指墙犄角,告诉她,厕所门在那儿。她蹬了几步好像鞋不太跟脚冲进去关了门,就听一口人在里面吐。卧底在楼下喊:换个音乐吧,她们都听吐了。
我坐着嚷,换吧。站起来往下看。卧底仰着头说,她们要听刚才的,说这个太快了。我说,别太刚才了,太刚才我们该吐了。
卧底放的就是刚才的。厕所里的女士精神恍惚地出来,闭着眼扶着墙一步步下楼梯,下一半脸贴青砖睡了。
你接一下,下来这位。我嚷。怎没听见她冲马桶?我得去看一下。去了回来,冲了。问方言,你在什么地方?
方:在门槛上,这边越来越真实,那边越来越遥远,两边都还看得见。主要是你太真实了。
咕咚一声,楼下一声巨响。我坐着喊:没摔坏吧。竖着耳朵听,没人答应。拔腿冲下楼,楼下一人没有,卧底也不见了。
忘了是哪一年新年了,小二楼被一帮少年男女盘踞,说是网友聚会,各种斑竹,都长得挺怪的,大脑袋小身子,智力发育超过身体发育。喝大了闹酒炸。一女的骂了一晚上,嗓子都骂哑了。我还以为上头剩多少人呢,上去一看,只剩俩丫头,一个嗓音都劈了还在嘶吼,一个昏坐一边陪着。她俩互相搀扶着出去的时候,路上都结了冰,还嘶嘶咻咻哭的那丫头脚下没根儿走一步摔一个大仰八叉,走一步摔一个大仰八叉,都摔得倍儿狠,带着搀她的那个也不停跪在地上。一帮出租车司机看着笑。没走到巷子口,生给摔没声了。我也看着笑,回屋觉得自己挺没同情心的。跟蒋号聊天,他说开酒吧四年,一分钱没挣,完全把他这人变了,但凡能扛下去,他就不卖这个店。他的生活方式已经成了酒和夜猫子,一人儿没有也整夜整夜在这儿守着,挣钱的欲望已经退居次要,主要是看人看人物关系转换。他的店也只剩一桌常客了,我作为王吧的残部也加入了进去。
一回夜深人静,我在蒋9二楼睡了,一姑娘硬要拉我下去看一个东西,我跟姑娘下到门口,一堆人勾肩搭背一脸幻想坐在门口,见我来了都说必须来看,给我让个缝。我斜么插压着前边人肩膀往天上一看,姑娘说地下地下。一低头,没瞧见路,脚下是一条新河,白白亮亮一街水银,推推挤挤涌过去,还有小波浪一溜小巴掌似地拍打着台阶和墙根。姑娘拉着我蹲下,先把自己手伸进水里又把我手按进水里,你摸摸水你摸摸水——热的。骇么?姑娘乐滋滋地问我。我又惊又喜连连点头,说这还是北京么。姑娘一指对面青年友谊酒店,他们家热水管子爆了。
一条街河升起袅袅蒸汽,像是无数根烟绳儿从一大张刮得平平展展的锡箔纸上冒起来,只是烟绳儿欠软,没有一股力量使它们嗾嗾向上。路灯柳树月牙都罩在水汽里,坐在门口像坐在小时候保育院的蚊帐里。一辆“三派”的警车膛着热水闪着红蓝哗哗开过去,车灯光柱只有短短两截儿。不会把车胎泡了吧。有人在一旁担心。我产生了一个相当大的错觉,以为只有我们这一小块是清晰的,其他的都在雾里。有人贴着对面墙根踩着砖头小心走过来,用英语问路,尽管看不清头尾,挨着我坐的姑娘还是用英语跟他们高高兴兴说话,一碟儿声啵啦啵啦一碟儿声缸啷缸啷。姑娘说,他们是荷兰的,也是第一次看见热水河。
我一直有一个错觉,以为那四年方言都在,天天跟我们在一起,实际上他早过世了,后来乱哄哄的口子都没有他。老有错觉死人比他们实际在这个世上呆过的时间要长,认真算日历,想不到的短,之后若干年是他们的影子在纠缠。有趣的人只在前半生出现,后半生都是一群妖怪。
咪咪方:请喝茶,妖怪请你。
老王:你不算后半生的,你算前半生的。我那年时那只手机里有你小时候一张照片,看到的人都说是樱桃小丸子。当然现在是老丸子了。
咪咪方:妖怪也好老丸子也好,没关系,随便侮辱我,我不在乎。
老王:这是侮辱吗?真要侮辱你,我会说,你看上去还不错。侮辱你的智力。不知道别的父亲怎么想,我每回见现在的王扣子都微拧,觉得一米七八说话震瓦的这个不是我女儿,小的那个矮墩墩的爬床都费劲的才是。看女儿变老变糙真是挺悲愤一件事。
咪咪方:我不发表意见,您脑子成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