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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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也的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他并非没想过，也许不过是一个借口。但，穆雍怎会是如此愚蠢的人？以这种容易被揭破的借口，只携同一个瘦弱少年，只身深入瞳门？

又或者，他要以她们母女二人作为人质么？

这当真有用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辻友绘以外的人，有多深的感情。他又怎会如此自信笃定地，前来测试他对这对母女的感情呢？

思绪纷乱中，只见穆雍把修长的手伸到桌面上，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支没被点燃的香烟，语气平静：“原因？或者有吧——因为你的女儿，怀了我的孩子。”

在他身后，那美少年肩头一颤，赫然抬起头来，睁眼看向穆雍，目光中，似有愤意。

拓也并没留意到这少年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声，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他，让他无法思考。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在东京（二）ˇ　最新更新：20110625　02：43：36

精美宁静的日式旅馆，湮没在黑夜中。

穆雍上身□，手中拿着剃须刀。水声哗哗。水龙头下的流水形成漩涡，把白色泡沫连同黑色小须打成涡状，随水而流。

他抬起头，赫然看见镜子里面，映出千夜漠然立在他身后的模样。她一头短发，嘴唇抿紧，拳头握紧。

穆雍回过身，已经伸出手去，先自捏住了她的拳头，用力地，一点一点，把她的每根手指掰开。

她昂起脸，看向他：“你为什么要骗他？”

他漠漠一笑：“你这样快便护着他？连他被我欺骗一下，也不情愿。”

千夜抬起眼眸，目光灼灼：“我只是不甘被你利用。”

“你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着紧你和母亲，所以被他打动了吧。”穆雍无所谓地一笑，语气漠然，“我以为你是个冷漠的野孩子。真没想到，连你也会被那一套所谓的亲情所感动。”

千夜紧紧咬着下唇，目光紧盯着面前这个男子，一言不发。

穆雍回头，边把玩着手上的剃须刀，边看着镜中的她：“或者你应该感激我，毕竟是我替你找到了父亲。”

千夜抬起眼睛，与镜中他的双眸对视：“你要怎样？”

“不是我要怎样，而是他愿意怎样。”

“一旦他不愿站你这一队，你会想法把他除去？”

穆雍慢慢回过身，“你问来做什么？”他神情平静，高傲。尽管带她过来，却不容她挑战自己的权威。语气是警告式的，不留半点余地。

千夜不以为意。她缓缓伸出手去，在他的掌心当中抽出那柄剃须刀。他站在她跟前，凝视着她的每个动作，并没加以阻止。

她轻轻把剃须刀递出，轻柔地滑过他雕像般的下颌，感受那里紧绷的线条。而后，那沾满白色沫沫的剃须刀，细致妥帖地，沿着他下颌的线条游移过去。

“我只是被你买下的工具。你没必要过分警惕。我只是不明白，即使你要将那个人放在你的棋局上，又何必牵扯上一对早已被抛弃的孤儿寡母？”千夜缓缓滑动着那柄剃须刀，“他也许会有些许疚意。但又如何？他要让他放弃什么，获得什么？”

“你问得太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他忽然按住她的手。

千夜说：“不用提防我有什么心思。我说过，我所要求的，不过见他一面。现在我的心愿已了，我会安于本分，为穆珂献上我的血肉。”

她这番话，活像被动消极的宿命论者，然而眼睛却炯炯地看向他。他松开手，她又继续把弄着剃须刀，轻微瘙痒的触感在他下颌游移。

她一头短发，闪着一双清醒明澈的眼睛，宛如最敏感的美少年。然而此时，在室内橘红色的灯光下，她动作轻柔地摆弄着那柄小巧的剃须刀，眉目之上，竟有种超越性别的极致之美。

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像那柄在他肌体上滑过的剃须刀般，轻巧地擦过心间。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种必须加以克制的情绪。

“停下！”他忽地喊道。

她手上的刀片赫然一抖，在他的掌心上划开一口子，顿时涌出细细的血珠。

千夜停下手上的动作，平静地看着他：“一个人犯下的罪，总有要去承受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态极为平然，像是敛住周身光芒的女王蜂。从骨子里透出冷香，恍然间，又似校园中那个穿军式装，米色系，徽章，迷倒众女生的美少年。

只是此时此刻，她眉目间的淡然，酷似一尊无语无笑的阿修罗。

无法普度众生。

只会将眼前人，迅速拉入深渊。

她的目光，是蜜糖，是毒药。让人甘之如饴。

穆雍转过脸，避开她过于灼人的目光，却忽然以受伤的手掌，用力地捏住她的手。

他手上的鲜血渗到她手指间，自缝隙中滴落，缓缓滑过掌心，恍若鲜红色的烙印。

他一字一顿：“如果这是罪，我会让你陪着我接受所有惩罚。”

他的目光中，他的声音里，竟有种她从未见到过、从未听到过的情绪，如此复杂。那是在孤独、冷酷、怜悯……所有感情之外的。

而后，他缓缓抬起自己那仍在流血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白皙如花瓣的肌肤，染上淡红。

千夜无法理解他动作中蕴含的情绪，只觉得自己身子僵硬，无法动弹。

耳边，只有他潮湿沉重的呼吸声……

房间里，手机铃声忽然刺耳地响起，如一把利刃，把只属于两人的空间从中劈开两半。千夜赫然别过脸，紧紧咬着嘴唇，警觉地盯着穆雍。

他眼底那抹复杂的感情，也逐渐敛起。他回过身子，走到浴室外，伸手从床上拿起手机，掌心上的鲜血滴落到雪白的床单上。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松田拓也”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按钮，电话那头，拓也以并不流利的中文说：“我知道……她也在日本……我想见她……”

穆雍的嘴角，绽出微笑。

“好极。我们选定一个见面的时间地点吧。”

挂上电话后，他看向千夜。刚才空气中那种过于甜腻的气氛，已经消弭，他坐在床沿上看着倚在门边的她。

“你已经答应他，要带我去，对不对？你要让我以千夜的本来面目，去面对那个人，以女儿的身份，去面对他，对不对？”她语气急促。

穆雍施施然走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将剃须刀递到哗哗的水流下。

全然不顾那个心焦急躁的少女。

抬头，他从镜中见到身后的她。眼角眉心之间，她难掩怒色。只是此时此刻，她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的情绪，像是一头在隐忍着的小兽，温顺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出那白皙剔透的肌肤，眉心之间的倔强。

对于自己内心的轻微波动，穆雍有点意外。

他移开目光，将剃须刀掷下，搁在水槽边。他走到床沿边，点燃香烟，调整心绪。

一支烟的时间过去后，抬眼看向倚在门边的少女时，他再度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在东京之【追忆篇】ˇ　最新更新：20110625　20：08：00

挂上电话，松田拓也独自坐在阴森冰冷的月色中。他捏着和服上的白色腰带，双唇紧抿。桌面上，那壶清酒早已变凉了，喝入肠中，只觉得寒意一直渗透到全身所有骨髓，让嘴里也带有苦涩的味道。

“女儿……”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个女儿。在他从被瞳门老爷捡回来的那天起，从他懂事起，他的人生只有辻友绘小姐，只围绕着辻友绘小姐一人。其余的一切，都是在他所熟悉的世界以外的。

直到那天，他从穆雍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他马上遣人去调查。在与穆雍见面后的第二天，他从调查者的手中，拿到了这个女儿的照片。

他垂下脑袋，看着照片上这位少女。照片上，是这个女孩子十二岁时候的模样。剪着齐刘海的短发，弯弯地勾到耳后。朴素的学校制服，胸前平整地系着水蓝色领带。嘴唇紧抿，倔强地睁视着镜头后。

照片上的她还年少，然而已有种让人屏住呼吸、无法被驯服的美。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调查者。

“千夜。”

“她住在哪里？”他向调查者询问。

“上个月起，穆雍派人把她从舅舅家接走，然后她便一直住在穆家。”

此时此刻，她也已经十六岁了吧。这样年轻的少女，已经怀上穆雍的孩子了么？拥有这样冰冷摄人的眼神，这个女孩子，到底拥有怎么样的人生？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收起落在照片上的目光，投向外面的庭院中。月光下，布满碎石的小径向前延伸着。小径旁有一个清澈的苑池，水面上摇曳着美丽的水草。

一片枯叶自上方的树梢上轻轻掉下，飘落在池面上。激起的波纹推着藻类扩展开去，美丽而精致的月光投影顿时荡作一片碎影。

千夜的母亲……

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

【追忆篇】

即使在十六年前，东京都的天空依旧不变。

庭院种植着形状各异的矮树，在傍晚时分伸展着。曲径通幽，碎石铺就的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绕着，通到长廊上。

正弯着腰打扫庭中落叶的少女，抬起手来拭汗，一眼见到长廊上不断有人忙碌地走来走去。

“今天这店里似乎来了什么大人物呢。”她抬头看着隐栖在枝头上的鸟雀，用华语说了一句。一眼见到主管从长廊那头走来，她忙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少女来到东京不久，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只要通过在语言学校的考试，就能够开展园林设计的学习了。尽管经济是个问题，但少女仍庆幸自己在这家店找到一份打杂的工作。相比其他留学生洗盘子的工作而言，能够在每天打扫这片偌大的庭院时学习和观察，实在是莫大的幸事。

“哎，那边那个女孩子，你过来一下。”

主管的声音忽地朝她这方向传来。她吃了一惊，抬头四顾，四下无人。主管正站在长廊上，看向自己。

“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手里抓着扫帚，小心翼翼地朝烛光站着的地方走去，轻声问。

“店里来了客人。你去招待他们吧。”身为主管的美丽女子平静地说。

少女呆呆站着，像是在确认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单词是否有误。“可是我的日语并不好，这样不会造成不便么？”

“没有问题。”主管应着，“客人正是指定要由日语不好的人来服务。你赶快去吧。”

少女怯怯地点头，把手中扫帚小心地放在门廊旁，便提起和服下摆走到主管身后。主管领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打量了她一下。

“换件衣服吧。”

十五分钟后，少女身着绯红色的精致长袖和服，端着盛满茶碗的托盘，步入房中。

房中，两名年轻男子相对而坐。在其中一名栗发男子身后，齐整地排开一列身着同色系西服的白人男子，气势迫人。

那栗色头发，酷似混血儿的俊美男子身着和服，嘴角衔着一抹笑意，看向他眼前的男子。那男子正襟危坐，身子挺得像他衣服上的皱褶般笔直，却一直垂着脑袋，瞧不见他的脸。

少女为这种气势所摄，小心翼翼地倒完茶后，跪行退到房间一隅。

“拓也。”少女听到那栗色头发的美男子开口道，“如果要我在瞳门里选择一个最忠诚的人，你无疑是最佳人选。”

叫拓也的男子抬起头来，坐在房间一隅的少女在一瞬间见到了他的脸：刚毅，冷峻，寡言。她的心底忽地打了一个寒颤。

拓也沉声回应：“我只对小姐一人效忠。”他语速低沉，少女听不清楚他的话，于是只专心盯着栗发男子手中的茶碗。

栗发男子笑笑：“我正是需要你对辻友绘一人的忠诚。辻友绘一辈子不会离开瞳门，你亦会一辈子效忠于她。”他把茶碗中的茶缓缓喝尽，搁在桌面上。

少女忙上前去，从茶壶中倒出茶水，端到栗发男子跟前。那男子看了她一眼，没在意她似地，接着说下去。少女这才想到，他们定是因为不愿让说话内容被人听到，才指定要日语不佳的人到这里。

想明白后，少女的心定了些。她看了看拓也，发现他跟前的茶水一动没动过。她犹豫了一会，要不要为他把凉掉的茶水倒掉，再换一杯。这时那栗发男子朝拓也一笑：“你需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即便是妻子。”

拓也腾地抬起头来，一只手已经砰地按在桌面上，“辻友绘小姐不是一件货物！”

栗发男子身后的人同时掏出枪来，十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向拓也。

少女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碗腾地一颤，好些茶水洒落在地板上。她一下子慌了神，下意识地直道歉，同时弯腰去擦拭着地板上的茶渍。

耳边，只听那男子沉声吩咐：“Backoff。”那些男子便收起枪，往后退了一步。少女趁着这时机，赶快缩着身体，退到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去，一只手扶着墙壁，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只是一个试探。”栗发男子平静地，“我丝毫不爱她，连你对她感情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但在瞳门这个女系家族，她的存在代表着权力，我怎可能把她让给你？”他漠然抬起眼睫，“我看中你对她的极端忠诚，至于你对我的敌意，我是丝毫不放在眼里。”

拓也平然地：“金木崎先生已是辻友绘小姐的夫君。只要你不作出对瞳门不利的事，即便是对你个人怀有不满的我，亦会忠诚于你。”

金木崎莞尔一笑：“我看中的，正是你这一点。只要连你都忠于我，瞳门中其余那些辻影久的党羽，便不足为患了。”他微笑着，自桌面上取过茶碗，呷了一口，“当然，我既然决定了要破格提拔你，我便会为你扫清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包括，别人对你的看法。”

拓也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金木崎不紧不慢地搁下茶碗，却回头看向房间角落里的少女。少女全然不懂二人的对话，只强压着害怕的心情，跪行到桌前。她的手朝茶壶伸出的一瞬，手腕蓦然被金木崎捉住，她吃了一吓，还没来得及甩开，已被他狠狠摔出。

少女身子重重一跌，背后被一双手沉稳接住。她抬头，见到是拓也伸出手来把自己接住。

金木崎掸了掸身上，缓缓立起，俯视二人：“跟这个异国少女结婚吧。——先成家，再立业。有家庭的男子，才能为人所信服。你不是含着银钥匙出生，想要往上爬，就只能遵循规则。”

拓也睁视着金木崎，不言不语。

金木崎一笑：“抛下你那仅余的道德感吧。你不过是个杀手。是爬到瞳门中的高位，守护着辻友绘，还是做她身后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影子——你自己考虑吧。”

门被拉开，金木崎和他身后的人往外走去，消失在廊道的尽头。

门被拉上。

少女不安地看着男子，对刚才的一切茫然不解。依稀听到的几个单字，结婚、影子等等，全然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意思。她只想着，应该向这个叫拓也的男子道谢，谢谢他把自己接住。

她红着脸，从对方怀中挣脱，学着日本人的样子，朝他深深鞠躬道谢：“ARI——”余下的两个音节仍未吐出口，她已被对方再度拉回身边。

月光透过格子窗，投映在地上。耳边，能够依稀听到咯咯咯咯的木屣声，却在离他们渐渐远去。这房间，仿佛被随意切割下来的一角，被人遗弃在夜色当中。

少女抬起眼睛，见到拓也眼中的目光。她害怕得弓起身子，耳边，却听到这男子低沉地说了一句什么。这次，她听清楚了，他说的是：“对不起，请你忍耐一下。”

和服上腰带被很快地解开，少女忽然明白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她颤抖着身子，用手捂住双眼，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