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垣睥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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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将军饶思裕协助。
　　
　　援军急速前行，昼夜不眠地赶了两天一夜，总算在第二天快日落时到了柏吉城南边二十里处。柏吉城三面环山，且山势绵延，仅北城门面前地况还算平坦，而这座城池与周边的交流绝大多数也是通过此处。另三面的山巍峨陡峭，泥路不易，因此少有人烟。曾有的一些原住民也早在几十年前就陆续搬进了城中，使得环山一带更加荒芜。
　　
　　蓝修带着大军在离山脚大约五公里远停了下来，找了隐蔽的土石后方扎营。北方地形本就崎岖，倒方便了他们。等到兵士们扎好临时营帐并稍微休整了一下后，派往前方的的探子带回了可靠的消息：狄国军队三万人全驻扎在北城门外。
　　
　　蓝修召集将领在主将营帐内开军事会议。
　　
　　营帐正中间是一块围起来的沙地，沙子按照这附近的地形堆积而成，有几处插了小旗子，在北城门外划了几把叉，表示狄国军队的据点。
　　
　　柏吉城周边的环境决定了它易守难攻的形势，多亏了另三面的山，使得狄军放弃了分散军力多面包抄的想法，全力攻打北城门。柏吉城背山迎敌，尽管城中仅有不足六千兵力，但士兵破釜沉舟的决心之下，竟和敌人僵持了几日，直到援军到来。不过，眼下，柏吉城内大暻的兵将，还有狄国军队都不知道蓝修的大军已然到了离城池南面不远之处。蓝修曾派先行兵悄悄前往送信给城内守将纪孟，纪孟只知京城派了援军前来，但也不知具体。这五万士兵中，有许多是蓝修一手操练而成，其他也有不少曾属他帐下，行动起来训练有素，如此庞大的行军，竟丝毫没有惊动战中的双方。
　　
　　随着暮色将沉，狄国的进攻暂缓，围在北城门外一公里处虎视眈眈。大暻的士兵手握长矛和弓箭驻守在城墙上，仍然不敢懈怠一丝一毫。
　　
　　“现在狄国的三万军队驻扎在北城门外的这几处，”蓝修指着沙地上那几处叉，“粮草今晚戌时可到，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在避开狄军耳目的情况下，联络上纪将军，让他届时在城内配合我们将粮草送进去。”
　　
　　“城中粮食还能坚持多久？”副将罗森问道。
　　
　　蓝修叹了口气：“若是今夜粮食不能顺利送进去，城中剩余撑不过明天。”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我们明天天亮之前将粮草送进城中，等到后备充裕了，就算与北狄打一场持久战，我方六万多兵力，胜算绝对够大。”有人提议。
　　
　　旁边有几个人附和。
　　
　　蓝修一手轻抚下巴上零星的胡渣，正要开口，帐外有个士兵扬声道：“蓝将军，有探子回报。”
　　
　　蓝修示意探子进来。那士兵脸面被血污得几乎瞧不清模样，身上也脏乱不堪，他匆匆掀开帘子走到众人面前，连礼也顾不上，急道：“禀告蓝将军，我和小江探得消息，狄军主将帕托克决意凌晨子时过后从南面入山，进攻南城门！”
　　
　　众人神色皆是一凛。
　　
　　“消息确切？”
　　
　　“是。小将以项上人头担保，亲耳所闻。帕托克让副将留在北城门等待接应，他衰两万军队，申时过后便要往南边来，计划翻越山岭后攻打南城门。帕托克不知从哪知晓了柏吉城还有个几乎废弃的南城门，决心从此处下手。”柏吉城确实有个南城门，但城门前不到两百米处便是峻岭高山，便连城内的人都不走这边，因此驻守的兵力很少。久而久之，南城门形同虚设，城外的人都只知道北城门了。
　　
　　“若是北狄到了南城门，那……”罗森话未说完，众人也都料想得到。
　　
　　“子时之后越山突袭，看来帕托克是决心今夜速战速决了。”蓝修道。粮草到达后，他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安排一切事宜了。
　　
　　“不如这样……”岳璟辰轻咳一声，待到众人注意到他后，他指着沙阵中南面群山，道：“唯今之计，只有兵分两路。一部分士兵在帕托克过来前，翻山进入城中，守住南城门。粮草大军也要在狄军过来前送进去。帕托克带了两万人绕到南边来，那么北城门便只剩一万，我们另一部分士兵绕到北城门，从他们背后包围，再与北城门士兵一道，这样那一万狄军便腹背受敌，很难逃脱了。此法可行么？”
　　
　　蓝修认真听了他所言，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大将军才点头，开口道：“四殿下的意思我懂了。帕托克决心南北夹攻，而我们的应对之法便是在他带领的两万士兵到达南城门之前，先行进入城内，击溃他的军队，并将粮食安全送入城中。同时与城中守将一同包抄狄国在北城门剩余的驻守兵力，给他个措手不及。”
　　
　　“唔，此法可行。”其他将领表示赞同，看向岳璟辰的目光也多了些意味。这些将领当日都在早朝上见到了岳璟辰主动要求随军出征的经过，原本以为这位皇子只是想随着行一趟，沾个军功，未料备战第一次会议，他便提出了可行的方案。有些人隐隐觉得四皇子并不像平素表现的那么弱。从未有人听过四皇子在军事上有何绝伦的见解，但他此刻提出的策略，并没多出彩，却是当前可行的最优方法。
　　
　　岳璟辰见无人反对，轻轻松了口气。段宏瑄就站在他旁边，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心里却不知这位殿下最近是怎么了。先是前几天在自己说了一番话后彻夜不眠在偏厅思索了一宿，然后又当着文惠帝与百官面前提出要随军北征，现在又在形势刚有变化时便及时提出应对之道……这小子……
　　
　　众人围着杀阵布局几番，然后讨论良久，最终定下了应战北狄的对策。
　　
　　蓝修拍了拍指尖粘着的些许沙土，“程将军，酉时三刻时，你带一小队人马，随时等候大殿下与饶将军的运粮军队。酉时一到，我领两万人翻越山岭去南城门，南城门守兵少，但至少还是有人的，只要能与城内取得联系便能入城。我们进去后会和纪将军会合。程将军，你等到大殿下与绕将军的人马后，立即与他们一道，按我们留下的线路记号从南城门将粮草送入城，切记不要让狄国军队发现。”
　　
　　蓝修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边：“庞将军，你带领一万人悄悄蹲守在南山岭中，一旦帕托克攻城的人马被我们击溃试图向后逃逸，你们就守在林中将他们的余部一网打尽。至于罗将军，你带剩下的两万人，从侧面绕至在北城门外的狄军后方，三面包抄，与北城门的并将一道，彻底堵住狄军那一万人的东南西北四面，这样，狄军那一万人便也无处可逃了。顺利的话，我们便能将狄军彻底击溃了。”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副将都点头应是。
　　
　　岳璟辰刚要开口问自己跟随哪方，蓝修便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四殿下与段大人届时请随我一道，我们从南边开道。”
　　
　　“好。”段岳二人应下，便与其他人一起分头准备去了。时间紧迫，胜负，很可能就全看今夜了。




19

19、第十八面墙　。。。　
　
　
　　此一役，大暻是想将北狄彻底击垮，让他们再也不敢轻易进犯，而狄国也是抱着一击必胜之心。帕托克率大军突袭大暻，打破第一道防线后扫平了几个小城镇，现下到了柏吉城，采取各种方法和城门硬碰硬了几次。奈何柏吉城在北边几处邻近城池遭遇不测时便已收到密信，早就做好了准备，尽管被断粮堵在城中，倒也不是随便就可以被拿下的。帕托克在北城门外僵持了近两天，攻不下，不过总算也得到了个有利消息，便是那隐蔽的却又兵力稀少的南城门。今夜，若能分散兵力顺利越过南边群山，只要到了南城门面前，从南面攻入便不是难事了。
　　
　　大暻兵将们只能赶在之前翻越山岭。他们站在山脚下时，饶是有些经验丰富的士兵也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远看时众人只见是光秃秃的黄褐色土山，走近了才发现更加棘手。这种没有树木生长的山，虽然能让人一眼见到顶端在哪，而且顶端也不算太高，大约七十来丈的样子，但整座山完全没有人踩出的路，全都是土块与土块堆积而成。幸好没有下雨，他们还能试探着走上去，不然若是遇上路面潮湿土石松懈，那是绝对翻不过去的了。
　　
　　蓝修等人率众朝上走去。山路陡峭，脚下的土地倒是挺坚硬的，踩起来稳实，偶尔脚滑一下，只是滚下去几粒碎石。但是，就算大军在快速上移的同时放轻了脚步，也仍是扬起一大片黄色尘土，这可苦了走在后方的人。灰尘都往鼻子里钻，连呼吸里都夹着沙土中特有的类似硫黄的气味。
　　
　　走到一半时休息了一会儿，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蓝修又站起来道：“行了，我们继续。”其他人没有说什么，立刻站起来前行。他们也知道时间紧迫，此番若是不能赶在北狄军队围过来之前与柏吉城内取得联系并将粮草运进来，后果将不堪想象。
　　
　　不过，众人的劲头在终于走至山顶时如遭雷击一般，迅速消了下去。
　　
　　山顶并不是一大块平地，落脚处有限，边缘也时不时滚下一些碎小石块。走在前头的一些人已经站在了山顶，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计划下山的地方。而还未至山顶的士兵则好奇于前方的停滞不前。他们隐约能见到几个主将站在山顶的身影，有些好奇的便问身边的人，却换来同样的茫然表情。
　　
　　不是要快些走么？
　　
　　后方的人在催促，走在最前头的蓝修几人却有种想叹息的冲动。陆续有些人也爬上了山顶，见到眼前状况后，忍不住“阿”了一声，脚下发软。
　　
　　若说上山的道路已是不易，那么，面对下山的这边，背面刚刚他们走上来的路根本不算什么了。谁能想到走过山坡后，这边竟是陡峭的山壁。不仅完全没有可供人走的路，甚至这个山壁与地面几乎是垂直的。山壁并不光滑，时不时有凸出或凹陷的壁面，但，就算他们徒手攀越下去了，粮草车该如何通过？
　　
　　“蓝将军，这……”段宏瑄略略皱眉，看向蓝修。以他的武功，攀下这座山崖没有问题，只是，他们身后有两万人，后方还会有两万的粮草军，那些粮草军该如何在护着粮食的情况下翻越这里呢？
　　
　　蓝修沉默不语，凝重的面色让人明白他正在迅速搜索可行之法。他深知粮草车绝不可能下得了这山崖，就算众人将装粮草的袋子背在身上，勉强走过之前上山的路还好，但粮草袋子并不小，每个都有近两百斤重，下崖的时候一个人如何背负那么重的力量还要徒手攀下着两百米？士兵并不是江湖上武艺绝伦的高手，说白了，他们大多数也只是会使些兵器，比寻常人体魄强壮一些罢了。
　　
　　岳璟辰到达山顶后便一直站在崖边低头观察，他刚挪动了一步就被段宏瑄眼尖往后拉了一下。先前落脚的地方滚落几颗不大不小的石头。
　　
　　“当心。”段宏瑄道。
　　
　　岳璟辰点头表示他听见了，然后转身看向蓝修，开口：“蓝将军，事不宜迟，我们下山罢。”
　　
　　蓝修抬头看着他，周围士兵的目光瞬间也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便连站在他身边的段宏瑄都侧目瞟了他一眼，心想大家现在都在想办法，贸然下去了，之后的粮草怎么办。
　　
　　岳璟辰嘴角轻轻往上扬了一些，他又朝山崖边走了一步，指着脚下崖壁道：“我们眼下已经到了山顶，只能从这边下去，并尽快进入城中，找纪孟将军问得其他路，然后通知稍后赶来的大皇兄他们。”
　　
　　其他路？众人疑惑，也跟着他手指的地方望下去。山崖虽然看来恐怖，但只要过了这七十丈，下方便是一片平地，不过许是因为风从南边吹来，加上这环境使然，崖下距离柏吉城南门的一片平地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堆积了一层粗沙，密密地盖在地上，竟像一个小沙漠。
　　
　　“这上面没有丝毫脚印。”岳璟辰道，“而沿着城门的墙边是有脚印的。”众人又朝城门那边看去，不远处的巨大城墙边缘也被沙土覆盖了地面，依稀可以看出上面零星的足印。城墙上，『柏吉城』几个刻出来的字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的关系色泽有些晦暗了，但一笔一划仍然苍劲有力。
　　
　　“这便是说南城门还是有人烟出没的。”段宏瑄摸摸下巴，又眯起眼睛，“不过，他们走的很可能并不是我们所在的方向……么？”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了然了许多。他们翻山时选择的是最近的路线，避免了弯路损耗时间。但若是柏吉城内的人要出来，肯定不会选这么一条要直线攀爬的路。况且南城门的存在必有其可用之处，因此，城内的人定然知道城门外的其他路线。
　　
　　按照岳璟辰所言，他们现在必须从这里下去，尽快到城内，获取另一条路（可能不只一条，但无疑将会是易走的捷径）的位置并告诉之后的粮草部队与埋伏在山中等待突袭北狄的另一万人。若是有便利的捷径，那么粮草就可以顺利送达了。
　　
　　“下山。”话不多说，既然众人已经明白了，蓝修便直接下了令。举手一挥，便率先背过身爬下去。
　　
　　岳璟辰正打算跟上，段宏瑄一扯他衣袖。他不解地回头看一眼，就见到段宏瑄仍是眯着的眼睛，不过此刻就算嘴角含笑，眼中也有些凝重神色。
　　
　　“腰带给我。”段宏瑄边说着，已经自己伸手过去，迅速解开岳四皇子的腰带一端，与自己身上方才也已解开的腰带一端绑在一起，动作麻利地系了两个死结后还低头下去用牙齿咬住紧紧拉了一下。
　　
　　岳璟辰站直身体，垂目看着段宏瑄因为弯腰咬紧两人绑缚的腰带时露出的一小片后颈皮肤，大概明白了对方意欲为何。
　　
　　“我能下去。”他淡淡说道。
　　
　　“我知道。”段宏瑄又用力拉了下腰带，确定不会松开了，才直起身来看他。两人因为腰带相缠的关系，离得颇近，互相对视时能看见对方眼中自己落下的影子。
　　
　　先前上山时，二人随着蓝修一道走在队伍前头。段宏瑄并不觉得吃力，但他回头看岳璟辰时，见到这位皇子竟也没有多艰难的模样，倒是后头的士兵们大多爬得满头大汗吐息不匀，心下便明白了这位皇子大概根本没有自己原本以为的那么弱。
　　
　　“不过下山完全靠攀岩，你又不会武。若是有个不慎，我怎么给皇帝交待。”自那次在湖中救起岳璟辰，他二人便摊牌过，段宏瑄早就直言自己是被皇帝派来护着他的，因此那之后岳璟辰也颇为信他。段宏瑄现在这么一说，岳璟辰除了皱眉，也无从辩驳。
　　
　　“走罢，跟上他们。”段宏瑄说完就也准备下去，岳璟辰只好随之从他旁边爬下。两人腰带间的间距约有三尺多，不会互相阻碍到彼此手脚，但也不容许他们一上一下地攀爬，只能并肩而行。段宏瑄动作利落，借助石壁上的凸起与凹陷顺利下去，岳璟辰跟在旁边，动作倒也不慢，偶尔落后一些时腰上会传来轻微拉扯的力量，一旦感觉到，他便会稍微加快些脚步追上。
　　
　　手掌与指尖早就沾满了灰，头顶也随着其他人的下落而掉下不少碎沙，脸上头发上难免也会被灰尘波及。下方突然传来有人打喷嚏的声音，响亮的“哈嘁”声后竟是一声渐行渐远的惨叫。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