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戏君-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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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影眼中的君无缺坚决又迷茫，就像一个极力保护自己心爱之物的孩童，可其中的取舍又让他极為矛盾，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的东西哪怕牺牲生命也要得到，可他却是不知道那成為替代物即将消失的东西，之於他的意义。
　　“请问，这是王命吗？”小再可爱的面容在叶影脑海中闪现，他的心痛著，却不知是因為眼前孤寂的君王，还是那即将殞命的稚孩。
　　“不是。”君无缺笑笑，“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死。毕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叶影却是猜到了，原来君无缺对小再也有著和自己同样的心思，不忍啊，那般绚烂美妙的生命，失去了魂魄，那将是一具行尸走肉，而依赖他的骨血生存下来的自己又该用什麼样的姿态面对他心爱的王？
　　“无缺，我一直都在算计著这一天。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不会做，但是你现在说了，我却可以卑鄙地活下来，因為我不想看著你死。”叶影自嘲地笑，牵引出一连串低哑的咳嗽，衣袖翻卷，一团褐色的血躺在毫无血色人的手心。
　　“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人背负，你不用自责。”指尖颤抖著抚过叶影苍白的唇，“我都准备好了，明天……你就去见他。”
　　那个他，两人心知肚明。但没人说出来，因為这两个字承载的，太重太重。
　　就像那人明媚的笑容，刺伤孤寂人的眼。

逐影戏君（28）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机老人拿著一本道德经在教小再练。
　　“这个和学习‘潜心术’有什麼区别麼？”小再的脑袋快要塞进桌肚里。
　　他真的很累！昨天晚上和那只叫做小缺的大淫虫斗智斗勇又斗力，累得不仅全身虚脱就连灵光聪慧的脑袋瓜子都快变成糨糊了！
　　“怎麼没有区别！这是為人之道，处事之经，你要是能够参透其中一二的玄机，就算是当今圣上都会拿你没辙！”
　　天机老人很有成就感地捋捋自己洁白的胡须，离小再五步开外伸出一只削得细细尖尖的木棍敲小再的脑袋。
　　得了上次的教训，天机老人再也不敢靠近小再，因為这个可恶的坏学生竟然趁著自己倾听花语的时候偷偷剪短了自己辛苦蓄了大半辈子的胡须！
　　“什麼？能对付那只超级大淫虫？”小再一听突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盯著天机老人白花花的胡须。
　　自从去过圣水池告诉他天下有一种叫做‘麻妃’的可以让男子受孕的药物后，小再一直胆战心惊！乖乖，这可不是开玩笑，小再一想到自己娇小玲瓏的身子顶著个超大号的枕头，心中一片恶寒！
　　死无缺！这样的自己还怎麼掏鸟蛋上树下河！那所有的比赛项目不都是只有自己输的份！
　　“啊？大、烟、囱？”
　　唉，老人毕竟是老人，虽然活得长久懂得也多，可……
　　活得没有我漠小再丰富多彩啊！
　　“是啊是啊，我一直在想著怎麼才能爬到对面宫墙外的大烟囱上面去！”小再笑眯眯地点头。“可是您也知道的，我的身子不好，没那麼多的气力。”小脸迅速地垮了下来。
　　“潜心术中倒是有这麼一招可以飞簷走壁的绝技。”老人得意得扬扬白白的眉毛，“不过首先你必须掌握了今天的内容。”
　　“啊……”叹息地张张嘴，小再识趣地竖起脑袋，忽然一个熟悉到让他掉泪的影子象一朵轻巧的云帆飘到他的眼前。
　　“叶影，你来了呀！”摆出最甜美的笑容，坐直身子，朝那人兴奋地招手。
　　“嗯，是啊。”黑色的云帆在小再面前停下，“徒人拜见师傅！”
　　“嗯，起来吧！”天机老人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笑得眼睛都没有了，挥挥手道，“坐吧，小再，去给你大师兄上茶！”
　　该死的老头，我要和叶影说话！
　　小再鬱积著满肚子的怨气‘噌噌噌’地去里间拎水壶。
　　“小再坐，我自己来就行了。”叶影在背后叫住他，衣袖一飘就到了少年的前面。
　　“小再怎麼说也是天滎国的凤后，怎麼可以做这种事呢！”男人的手按在少年稚嫩的肩上，笑意满怀，“说来我真的很感激小再呢，圣上这几年一直都不快乐，要不是因為小再，他不可能摆脱过去的阴霾。”
　　“叶影……我不是真的……”
　　“嘘……不用说，小再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就这样挺好。”
　　漠小再想告诉叶影他不是真的喜欢君无缺所以才和他在一起，他只是因為叶影喜欢君无缺他要夺回叶影所以才拼命让君无缺喜欢自己，可是这样的话对著这样忧伤和温柔的叶影他说不出口。
　　而且，他听到自己的心在对自己说，其实他也是有点喜欢君无缺的。
　　也许，不是‘有点’，而是有些。
　　“叶影，為何想到来这里？”
　　“因為小再啊！”叶影柔和地笑，取过水壶回到庭院。
　　“嗯，好像没有闻到欺骗的味道啊！”凑到那人身边噘起鼻子狠狠地吸了口气，大叫，“师傅，你说叶影是不是越变越漂亮了？”
　　“臭小子！你怎麼可以对你大师兄这麼无礼！”见小再端起一杯叶影斟出的茶毫不客气地牛饮，天机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从今天开始，我会在陛下不在小再身边的时候照看小再。”
　　叶影温柔地笑，笑容极具磁力。小再抬眼看著他，觉得他的面容清减了很多，可还是那麼地好看，面色如同沾了牛奶，白得细腻而醇澈。
　　“叶影，你是不是生病了？”恍惚间，小再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道。
　　“没有啊，小再為什麼这样问？”
　　“啊，没有就好……”小再像要逃离什麼可怕的毒物般急急地向后退。
　　他是怕闻到撒谎的味道。
　　但愿，叶影这次没有骗他。

逐影戏君（29）

　　“叶影？”小再仰躺在花园里，看天。
　　天空很蓝，绣著几朵形状怪异的枕头，时不时地晃著小再的眼球。
　　“嗯？”坐在少年身边的男人轻轻地应了一声，笑容像极了天空中的那抹淡粉的红霞。
　　“若是没有遇上君无缺，你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唔，会的。”
　　“只是一点点麼？”少年的嘴里衔著一根狗尾巴草，亮亮的眼睛盯著天空中某个未知的点。
　　“很多很多……”男人似乎想了片刻，又道，“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小再，因為小再能让他们非常快乐。”
　　“那麼，喜欢上君无缺的千叶影还会同样地喜欢上漠小再吗？”
　　少年突然坐起身，抱住男人的胸膛，“你骗不了我的，叶影。我听到你的心脏说话了。”
　　“小再？”叶影抬手去抚少年柔柔的发，低喃道，“你这又是何苦？”
　　“苦麼？”少年在男人怀里挪动了下，“我不知道啊，从小到大我都是快乐的，我没有尝试过痛苦的滋味，因為所有的人都宠著我惯著我，逗我开心，因為我和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给人疼的。”
　　“我从小就有心疾，不能伤心动怒，不能很快地吃饭很快地走路，不能做很多其他小孩做的事情，说不定有一天睡著睡著就起不来了，所以我很小心很小心地活著，我怕死……”小再在男人怀里低低地笑，“漠府上下的人都疼我宠我，什麼事都让著我，我要星星他们就摘给我，我和别人比赛爬树掏鸟窝，他们也都故意输给我，我得到很多别的小孩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用我自己的能力得来的。”
　　“小再？”叶影轻轻地唤他，似怕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中醒不来。
　　“叶影是我离开家后第一个看上并且喜欢上的东西，我想知道凭借自己，我能不能得到。可惜啊……原来努力这麼久也是一场梦……”
　　少年的叹息像一张无限延伸的网包裹住男人的胸腹，这样忧伤的小再，他看著心好痛。
　　就像一只手，狠狠地捏著自己的心脏，不让他呼吸……
　　“呜……我闻到了心痛的味道！”小再下一刻就坐起身，眼睛直直地望进叶影的眼瞳。
　　“我的心疾好长时间没有发作了，是你治好的吗？”
　　“嗯，我答应过师傅，会让小再成為天滎国灵力最强的占卜师。”
　　“叶影？我可以亲亲你麼？”
　　少年的眼神有些怯怯的，垂下眼帘，和那日一样不安地搅著细白的手指，肩头微微耸动。
　　“可以。”
　　叶影舒心地笑，“不用害羞的，小再。”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做。”
　　“无缺没有教你麼？”
　　只有在漠小再的面前，千叶影才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他对陛下的爱，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这样叫他。
　　“他……很霸道。”仰起红彤彤的脸蛋，小再眉睫颤颤地抖动。
　　“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的，深吸一口气，然后侧过脸……”
　　四片唇缓缓地越靠越近，近到对方热热的呼吸喷到自己的毛孔上……
　　小再没有闭眼，他睁著圆滚滚骨碌碌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叶影，他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男人，这个夺走他全部心智美丽温柔又残忍的男人……
　　他怕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叶影背后的草丛似乎动了下，有个灰色的人影矮著身子窜了过来。
　　“小再，接吻的时候应该专心点……”
　　小再看到那个灰影的手中握著一只弓，握弓的手沉稳有力。
　　叶影特有的清甜气息拂面而来，手抬起来按在自己的肩胛上，两片玫瑰般芳香的唇抵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拉满的弓夹杂著势不可挡的凌厉之气朝著叶影的后心飞过。


逐影戏君（30）

　　“叶影啊……”小再的声音特别的绵软，最后的‘啊’字拖得很长，似乎从心肺中呼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突然重重地抱住叶影的腰身一拖一拽，硬是将两人的位置调换过来，看著叶影困惑地睁开眼睛时，露齿一笑，小再的唇如同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地贴过来……
　　“呜……”小少爷的喉咙口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闷哼，见叶影觉察到异样要起身时，含著那人的唇都噥，“再一会会哦……”
　　箭刺入小再身体时没有任何的声响，箭尾一下子没入身体内，从外边看上去竟看不出受伤。只是少年的身子因為疼痛抖动得厉害，可他仍然死死地抱著叶影，小舌头伸出去费力地顶男人的上顎，他记得以往君无缺这样吻他时他都会很快地意乱情迷……
　　“小再……”叶影彻底察觉出情况有异，推开少年绵软的身子想要看个清楚，“你没事吧！”
　　“呜……好痛……”少年放声大哭，指指自己的心口，突然一抹泪又兴师问罪道，“叶影吻我的时候怎麼都不脸红，怎麼没有一点意乱情迷的跡象！”
　　“小再真傻……”叶影突然神色复杂起来，他看到少年的心口有一拨拨新鲜的血液涌了出来，湿透了衣襟。“明知道是圈套还要上当！”
　　藏在草丛后的人突然慌了，他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那个蓝衣少年会拼了命地替千叶影顶了一箭，他的手在发抖，因為站起身的千叶影已经发现了他，他没有时间再去弯弓瞄准和射击，因為天滎国灵力最强的占卜师想要杀一个人时，只要弯一弯他的小指头。
　　他惊恐地看到一个黑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然后在倒下去的瞬间他看到了死神的笑脸。
　　
　　“小再，小再……”叶影将少年流血的身子平放在草地上，双手合十抵在自己的眉间。
　　“嗯，我在，叶影不用怕！”少年的瞳孔里印著男人心痛又复杂的面孔。
　　“看著我的眼睛。”叶影的瞳孔原本是黑色的可现在却变成了红色。
　　红色慢慢地晕染开来，带著嗜血的残艳。
　　“咦？”小再惊奇地看著和以往不一样的叶影，黑色的眼球一眨不眨，仿佛被这奇特的景象迷失了心智。
　　“叶影？”小再无意识地呢喃，像要抓住什麼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男人的眼睛越来越红，面孔却越来越白，听到小再叫他身子摇晃起来，可外人看来似乎是他的心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唉……罢了……”男人抵著眉心的手放了下来，片刻前冷峻庄严的眼神柔和地看著躺在他身下的少年，少年好像被魔怔了，没有焦距地盯著空空荡荡的蓝天。
　　手心抚过少年的眼睛，男人笑得无奈而宠溺。
　　他的眼睛又恢复成黑色，黑得温润清贵，“就算你这般成全我，我还是狠不下心肠！摄魂之法我不会再用！”
　　小再恍惚间感到叶影在朝他温柔地笑，空气中弥漫著甜美的爱的芬芳，同时他也感到了叶影深重的不舍和眷恋，唇角被他吻过的地方还是热热的，他看到叶影抚下身解开他沾满血跡的衣衫扣子，凉薄的指尖虫须般滑过他的锁骨，胸口，然后轻轻地按在那个难看的伤口上。
　　他看到叶影的嘴唇在动，按在自己心口的指尖不可自抑地颤抖，有一种恐惧藤蔓似的缠绕著他的全身，他想大叫，想阻止叶影继续下去，因為他看到叶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和脸色一起变化的还有男人那一头好看的头发。
　　它们正一寸寸一缕缕地变白，微风吹起他的发，刺得小再的眼睛生疼，他不能语不能动，只有睁大著眼睛看，心口的疼痛在逐渐地消失，流血的伤口慢慢地收拢，叶影念咒的唇停了下来，好笑地看著悲伤异常的小再，似乎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笑话。
　　“小再，我又骗了你一次。”

逐影戏君（31）

　　“小再，我又骗了你一次。”
　　“我知道。”小再在叶影的手离开他胸口的那一刻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坐起身抓住叶影的手，温顺地将脸靠进男人的掌心里，满足地闭上眼，“叶影拥有无上的灵力，怎麼可能因為一个吻察觉不出背后那只杀气腾腾的箭呢？”
　　“我喜欢影，所以就算知道叶影又在利用我，设计我，可我还是心甘情愿地被骗，只因為我不想看到叶影受伤。”
　　“小再，刚才那人……”
　　“我知道的，叶影！他不是你派来的，他是繁佳的余党，我都知道的，叶影再坏也不会故意杀我。”小再睁开眼，露齿一笑，“瞧，你最后还不是救了我！”
　　“我本该在你虚弱的时候摄了你的魂，这样借著小再与我身体的契合度就能活下来，可是……下不了手。”
　　“叶影，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小再惊恐起来，因為他感到男人以往温润的掌心在一点点地变凉，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无缺喜欢你。”叶影笑，“好好活著。”
　　“不要！”小再刚才拼命忍住的泪又疯狂地涌出来，泪水顺著千叶影的手腕滴下，明亮通澈如同一条小溪。
　　為什麼，叶影為什麼要这麼傻！我都成全他了，他為什麼不摄了我的魂，这样即使我得不到他也能拥有他的灵魂，让他天天对著我漠小再的面孔和身子每时每刻地想我！可他為什麼到了最后一刻又下不了手了？他不是爱君无缺想要和他幸福地在一起吗？為什麼到最后却為了我的伤消耗自己最后一点灵力！為什麼？
　　“叶影，说实话吧。”小再哭著笑，嘴唇上扬，眼里开了喷泉，哗啦啦地直流，“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叶影好看的眼睛柔情脉脉地抚著少年湿润的面庞。
　　“不只是一点点地喜欢，对麼？”少年拽过衣袖，狠狠地抹著哭花的眼睛，想要将眼前的人看得更仔细些。
　　“……”男人没有回答，因為他已经没有说话的气力，只能用一双含情的美目专注地看著小再。
　　喜欢麼？也许从见到这个可爱少年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