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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ting Over 重启人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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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所高中不会让我感到悲伤,但也不是高兴得要死,只是隐隐觉得「啊,真是无聊的三年呢」。对自己念的高中没有感情至此,甚至会隐隐约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属于这间高中。
在考虑这些事情途中,我渐渐地不想参加预演了。当大家往体育馆移动时,我悄悄地脱队,前往音乐教室。
音乐教室一般来说都没有上锁。升上三年级之后,我常常在那里消磨午休时间。我决定在那里等待毕业典礼预演结束,尽管我再怎么没有存在感,若无缘无故缺席这么重要的活动,一定还是会被大家发现。
不过,事到如今,别人会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了,反正马上就要毕业了。
音乐教室即使大白天也很昏暗,进入教室关上门后,眼睛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适应。包含这点在内,都是我喜欢这个空间的原因。那些从前线退役的乐器散发出的腐朽气息也好棒!这里摆着许多「虽然已经不能用,丢掉却可惜」的乐器。
我坐在钢琴的椅子上,把手撑在琴盖上发呆。
大约花了五分钟,我才发现位在视线角落里的柊。
我已经有点忘记当我们视线相交时,是谁先微笑的了。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我们,当时不知为何都忍不住笑了。大概是因为发现对毕业典礼没什么感觉的人,不只自己一个人而感到安心,以及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救赎的自己很滑稽才笑出来的吧。
「某种东西消失后的残骸」,柊的笑脸给我这种感觉。在那里曾经存在着某种极度美好的东西,如今虽已都破坏殆尽,但她还是相当珍惜那块残骸——就是这种感觉。
话虽如此,结果我们彼此只互相笑了笑,接着便不再看对方,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事了。我用生硬的指法拨弄着少了一根弦又掉漆的古典吉他;柊则小声弹着受到阳光曝晒的电子琴。
看着柊演奏乐器时的熟练模样,我也不感到吃惊。因为平常放学后,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的我,常会到学校附近的二手CD店晃晃。当我拿起喜欢的CD,看着外盒时,在我的背后常常也会看到拿着同样CD看着外盒的柊。由于店里的架子间隔十分狭窄,所以我们常常要互相让道给对方。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看向弹着琴的柊,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光看背影,就可以感觉出她现在的表情稍微比待在教室时还要平静。
不得不承认,当时我的心情有微微温暖起来呢。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接下来我和柊的感情一定会变好吧?不过,就像刚才所说,直到最后,我和柊都没有聊过一次天。
为什么我们两个直到最后还是非维持这种距离不可呢?以我的角度来说,这一切一定都可以用「不信任人」一句话来解释。
话虽这么说,但并不是我不相信柊的意思,我不相信的是「人的好感」的恒久性。在第一人生里那么相爱的亚弥,她从我身边离开这件事,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无论多么心意相通,对方某天可能也会离开自己。一想到这点,我就很害怕和谁缔结亲密的关系。越是合得来的对象,越是恐惧遭到背叛后的失望。所以我决定和柊保持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就像是如果不想离婚的话,不要结婚就好了这样的蠢话。但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我想,当时对我们而言,不要靠得太近,在稍微隔开点的距离下轻视对方的这种关系,是最棒的关系喔。
之后,我记得我们两个站在训斥跷掉预演同学的老师跟前,被老师狠狠地刮了一顿。什么「以为就要毕业了,要做什么都可以吗?」、「你们这样大学有办法好好念吗?」等等的话。
我一边默默低头,一边想着,这个老师该不会误以为我和柊之间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关系吧?我因而害羞了起来,感觉柊的表情也是那样呢。
真的是直到最后一刻都很愚蠢的高中生活。
隔天的毕业典礼上,我和柊在大家一说完道别的话语后,便离开了教室。由于那么早就离开教室的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而已,走廊上只有我和柊两个人,所以彼此的视线还是对上了。
柊好像说了句:「再见。」
我和柊之间的回忆大概如此。我并不是没有合得来的女生,就是一段这样的故事。
35
关于妹妹「那,至少有合得来的女生吧?」这个疑问,最后我还是没有回答。这样说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某种主观的回忆在向别人说出口的瞬间,原本应该存在其中的魔法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讨厌这样。
如果想要保留那道魔法的话,就必须谨慎措辞,没有丝毫错误地慎重说话。不过当时的我连那份力气都没有,只能选择沉默。不过,就算撇开这点不谈,因为若是想要谈到我和柊的事,就必须触碰我悲惨的高中生活,所以实在令人提不起劲来就是了。
我和妹妹吃完晚餐后,并肩坐在床上,看着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我们对如此靠近的距离都有些尴尬,但是这间房间最适合看书的地方就是这里,因此也无可奈何。
由于妹妹拔掉了电视插头,房间里只听得到两人偶尔翻书页和电暖器吐出热风的声音。值得庆幸的是,这间公寓的住户大家都跟我一样,或是比我更不发出声响地生活。对敏感的我而言,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那时我正在读关于分身内容的书籍。
根据书上所说,分身似乎具有以下特征:
·不会和周围的人说话。
·会出现在和本尊有关的场所。
·本尊在遇到分身之后会死去,分身则会取代本尊。
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理解,但说起来,比起常叶,我都更符合这些特征呢。
没有朋友的我很少和别人交谈,念同一所大学的我们出没地点也很相似,要死的也是他(因为我会杀了他),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他都更像第一次的我。
真是的,这样看来,简直他才是本尊,我是分身不是吗?
从书本里抬起头,借由视线角落,知道妹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看我。大概是好奇我在看什么书吧。因为我是个不太看书的人,所以她才觉得稀奇吧。
「你在看什么书?」我向妹妹问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喔。」
妹妹这样说道。虽然是相当惹人厌的说法,却是事实。我瞄了一下她正在看的书籍封面,作家的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过。
话说回来,妹妹刚才的问题是怎么回事呢?什么有没有女朋友,还是有没有合得来的人之类的。
仔细想想,她会问我这种问题本身就很神奇了,因为第二次的妹妹不是会对哥哥的感情故事有兴趣的女生啊。不如说,她是一谈到这种话题就会沉默不语的女生才对。
「刚才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样?」
我目光仍落在书上,头也没抬地问妹妹。
对于我的问题,她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来回应:
「哥哥你有朋友吗?」
妹妹把脸转向我,随意坐着说道:「先不管你说的『上个月校庆才变熟的朋友』,除了他,你有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吗?」
还真是尖锐刺耳的问题呢。好想跟妹妹说:「你也察颜观色一下吧!不要碰触敏感话题!」而且,照她这个问法,感觉她似乎知道「在校庆变熟的知心好友」这件事是我胡诌的。唉,真的很扫兴啊。
「我没有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呢。」
我这么回答。不过这样听起来就像是,虽然没有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但基本上还是有朋友的感觉。
但妹妹针对我最不想被问到的那一点,再度追问:
「所以是有不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罗?」
这么一来,我也不得不诚实回答了。
「不,没有。说来惭愧,我其实一个朋友都没有呢……在校庆变熟的朋友也是骗你的。嗯,要是我一开始这样回答你就好了呢。」
我想妹妹一定很看不起我,会丢给我一句严厉的话吧。像是「你这样将来有办法出社会吗?」或是「你知道你为什么交不到朋友吗?」之类的。
然而,妹妹口中吐出来的话既不是轻蔑也不是责骂。
「这样啊。那就是跟我一样呢。」
丢下这句话后,妹妹又回到自己手中的书里。
某种程度我可以预测妹妹没有朋友这件事,但她如此干脆挑明地说出来却出乎我的意料。老实说,我很疑惑,拼命地想着该回她什么。因为第二次的妹妹会跟我说这些话真的很奇怪,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虽然妹妹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件事,但其实这需要相当的勇气,因为她本来是个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弱点的人。如果我问她:「你自己才是咧,你有朋友吗?」平常的她就
会回答:「你知道又能怎样?」之类的话。
但是,在我说什么体贴的话之前,妹妹就把书签夹进书中,扭扭身体钻进毛毯里了。她说完:「我要睡了。」随后就把我赶下床,将毛毯盖到头上,再也没说一句话。看起来像在生气,又像很沮丧的样子。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确认妹妹已经睡着后,我离开房间,在路灯下一面发着抖,一面抽烟。现在连平常吐出来的气息都变成白烟,跟香烟的烟没有区别了呢。
我回想妹妹的话。
心想或许妹妹是太过寂寞,才会来我的公寓吧,但又觉得她不是这种可爱的女生。不过,若是第一次的妹妹会因为这种原因来找我也不奇怪,而第一次的妹妹和第二次的妹妹原本是同一个人的事实并不会改变。
朋友……吗?
我吸了最后一口,捻熄香烟。吐出的烟雾一直往两公尺左右的高空飘去。
36
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第一人生的我是个社交能力很好的人,朋友多得让现在的我无法想像。至少和同系、同社团的人几乎都很好。廿田时的我,觉得那些朋友们虽然都有些特性,但各自都有属于他们的优点。
不过,现在我从有点距离的地方来看,不论哪个家伙看起来都不太像样。其中大部
分都是很糟糕的人。
虽然把跟自己有关系的人都看成好人,跟自己没关系的人都看成讨厌的家伙是理所当然的,但奇怪的是,这件事让我得到不少安慰喔。一想到:「啊,至少第一次的我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天独厚呢。」就稍微让我有救赎的感觉。
很悲惨吧,竟然为了这种事情高兴。
第一次的我,深深相信大学的朋友们全部都是好人。真心觉得:「我真是太幸运了,可以在这么好的人们包围下展开大学生活。」然而,若是让第二次的我来说,那些家伙全都有他们卑鄙下流的地方。乍看之下很温柔的人,都很自私自利;看起来谦虚的人,想的都是如何自我表现。
不过,第一次的我把那些人当作「好人」,也不是说是一场彻底的误会喔。在自己的人生不顺利的时候,总是只会看到事情坏的那一面,所以我一直会注意那些家伙的缺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事情也不单纯是这样。
人类在极为优秀的人面前,可能会下意识地受到对方影响,暂时变成一个好人吧。如果只限于在第一次的我面前,或许那些人真的都是好人喔。
反过来说,在现在的我这种人面前,大家会放松下来,安心地变成垃圾吧。你说我想说的是什么,总之就是这件事——当感觉对方很讨厌的那个时间点,自己也要负一部分很大的责任。
不过,有些人是尽管和自己毫无关系,却丝毫不会降低魅力,反而更加迷人——嗯,我说的当然是亚弥。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第二次的我搞不好比第一次的我更喜欢亚弥呢,喜欢的程度或许说是崇拜也不为过。
要说亚弥的魅力是什么,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我看来,构成亚弥的所有要素没有一个不散发魅力的,但这应该是因为我看她的角度不客观的关系。虽然有种说法是「如花绽放般的笑脸」,但实际上看到花朵绽放的,是我的脑袋才对呢。由于在亚弥面前,我的脑袋往往开满花田,所以我从来没比较过亚弥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而且就算客观来看,亚弥是个美女、气质又好。虽然也有很多像这样的女孩,问我有什么理由非她不可的话,我实在没有办法说明呢。要说出真心喜欢对象的魅力,是很难的一件事喔。谈论讨厌对象的魅力倒还简单多了。
听起来可能有点不舒服,但老实说,我从国中的毕业纪念册影印了亚弥的照片,放在笔记本中随时带着出门。然后想像着如果她现在就在我身边会是如何,以此来抚慰自己。虽然这样做反而会感到更加寂寞,但是对我而言,照片中的亚弥跟实际存在的亚弥是不一样的人,那象征了第一人生的幸福。
现在才应该要给我修改人生的机会啊!我如此心想。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做。
那天晚上回到房间,盖好毯子闭上眼,我依旧祈祷。
希望睁开眼后,第三人生重新开始。
37
当然,第三人生并没有开始,那只是仅此一次的无谓奇蹪。隔天早上,还有再隔天的早上,我醒来后都反复经历着失望。
妹妹离家出走后,过了五天。到这个时候,也终于觉得妹妹很烦了。只要她在这里,我每天都必须来回图书馆和公寓之间,要准备两个人的饭也很麻烦。此外,我希望能够「一个人独处」的愿望本来就比普通人高十倍。
虽然对妹妹很不好意思,但差不多是让我回归一个人的时刻了。
那天夜里,我鼓起勇气向妹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却被「哥哥你才要回去!」这句话瞬间击倒。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是是,是我不对」一样。
不过,恰巧那时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当然是打来讲妹妹的事。她以不耐烦的口气问道:「穗歌有没有在你那里?」
我虽然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在妹妹开口之前我便告诉母亲:「她从五天前就在这里。」因为这样可以省去特地送走妹妹的麻烦。
「你叫妹妹回来,她钱不够的话就借她。」母亲说道。我在回答「知道了」后,挂掉电话。放下话筒,看向妹妹,她便把头转开,装作什么话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但经过二十分钟左右,妹妹缓慢地起身,然后用像是在说「我回去总可以了吧?」的表情开始整理行李。我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这方面,妹妹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
「回家的车钱够吗?」我问道。
妹妹没有回答。她大概是在生气吧,气我告诉母亲她住在哪里。
虽然感觉妹妹不希望我跟着她,但我还是决定送她到客运站。外头雪下得很凶,让妹妹一个人走在没有什么路灯的街上,我还是会担心。
我们保持着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为「旁边」的微妙距离,走在堆满落叶、两旁种着行道树的路上,一如往常地保持沉默。
妹妹应该很恨我吧?唉,反正她从很久以前就讨厌我了,这也没关系。此外,一个将来准备要杀人的人,要是一一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只会没完没了喔。
客运站相当老旧,墙壁和地板到处都黑漆漆的,照明的日光灯发黄,椅子座垫破了洞,棉絮飞了出来,商店也都拉下了脏脏的铁门。等巴士的乘客寥寥无几,四周非常安静。由于实在太阴沉了,感觉这里所有人都像是离家出走后准备回家一样。
「好脏的地方,」妹妹小声说道:「跟哥哥的房间一样。」
「这样很有情调喔。」我为自己的房间说话。
我和妹妹隔了四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杯式自动贩卖机的咖啡,一边等待巴士。
这个客运站真的很夸张呢!让人不禁怀疑在这里搭上巴士,会不会被带回好几十年前。如果真的会这样的话,我应该会满怀欣喜地上车。只要不是现在这里,能去任何一个时间点,我都非常欢迎。
我喝完咖啡后,妹妹「嗯」的一声伸出手来,将我的杯子和自己的杯子重叠在一起后,再拿去丢掉。
我望着妹妹匆匆行走的背影。
跟第一次的妹妹相比,第二次的妹妹感觉非常不可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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