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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汀画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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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颤抖起来,真切感到家乡的山将同他的生命合成一体。

返照自身:苦竹庵——刘家沟的《困兽记》

  写完了《淘金记》,他公开在睢水露面,过了一段通常镇民的生活。农村从来有朴素的重师的风气,这个家里居然有两位,而且都是女性。为了相区别,黄敬之被称为“老老师”。“老老师”能写善画,学生的母亲和街上的妇女不断来求她画帐帘、枕套、鞋面。做为回报,凡有外乡人经过睢水,她们都急忙向这个家庭通声气,让他们有个防备。沙汀现在经常到大拱桥、河对岸的荒原去散步、钓鱼,也去坐茶馆,与各种小贩、商人、烟帮和袍哥交往。这是保证安全所必需的。大家清楚他是郑慕周的外甥,袁寿山的显客,来“抹豪避相”的,除了官府,与当地人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所以,无论是清水、浑水的袍哥,或者有头有脸的士绅,都对他以礼相待。他也到旅店、烟馆这些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去应酬,亲眼看这些人的嫖赌嚼摇。有时还要躺在烟榻上靠靠盘子,或凑热闹似地去看新来的“货儿子”(妓女)。他后来有一篇出名的小说写流娼,部分得之于这时期的经验。他从睢水街上走过,两边厢会向他投来五花八门的称呼,叫杨先生、杨老师的,叫杨哥、杨二哥的,甚至有叫杨大爷的。他都一律漫应之。后来传到重庆文艺界,有人说他操了袍哥了。

  但仅仅逛市街,而不深入认识袁寿山,还不能算懂得睢水社会。

  袁寿山是这里的一霸。他搜刮每一分能到手的钱,然后攒起来买田、做生意。平时家里的吃食花费,全靠别人无偿供应。吃肉,只消喊人去招呼一声,要多少,就割多少。打酱油、醋就到刘家酱园,只说声记帐。刘煦之对沙汀诉苦说:“算了,可惜我的纸了,懒得记!”袁规定场上卖菜的要一律摆在他公馆门口,他好抽头。各样的菜尽挑好的拿,一家人吃的全有了。最有趣的是他连媳妇的油都要揩。过端午节有人送了白糖,他却要吃媳妇坐月子的黄糖。媳妇不肯,他在堂屋,媳妇在厢房,他就喊:“我向你借一点,二天买来还你,好不好?”可是谁相信他会拿钱买糖?他坐滑竿不掏钱,办法很“损”,从不把滑竿停在家门口,一进场看哪个茶馆的茶客面前放一墩铜元,下来抓一把就把轿夫打发了。这叫“搬墩子”。

  他把沙汀的岳母、妻子都请来教书,马上张罗扩建中心校,以公事的名义,上山随便捞木料,然后就叫一个脖子上长包的“刘包包”去转卖。盖校舍的经费筹集得不少,工匠的工钱一文不付。来要钱的人把他包围紧了,就带着上赌场,看他摇“红宝”。赢了,每人还一点。输了,当场就骂:“狗日的,你们没有看见?老子输个精光,还有个钱!”(像袁寿山这种流氓式地积累财富的方式,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有什么奇怪?他背后是无法无天的权势。依我看,只要叫封建专制性的掠夺,都是这个样子,袁不过做得格外粗鲁、狰狞些罢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统治的家庭内部,充满了冷酷无情。大老婆烧烟,从袁那里要不到钱,就家里屋外地偷。沙汀刚安家没几天,大老婆提了一对水桶,从她家后门拎过来,对沙汀说:“你们刚来,我卖挑桶给你。”后来知道这是从家里偷出来的。袁寿山末了拿脚镣把她整日锁在屋里,情景很惨。

  袁唯一的女儿也染上鸦片烟瘾。嫁到沸水乡,婆家管得严,她就溜到烟馆陪人抽。后来跟一个人跑了。袁寿山闻讯,认为败坏了他的家风,派人到广兴场弄回来,半路上活活打死。事后袁竟得意地对沙汀说:“我干掉她,是先跟祖宗请了香的!”

  沙汀听得毛骨悚然。

  袁寿山的丑事做得太多,心里不能不发虚。《淘金记》发表以后,袁听说沙汀把桑枣的龙佐卿写成龙哥,担心自己有一天也被写进书里,曾把这个意思经女婿向他透露过。他当然是笑着否认的。他要靠袁掩护他,当时正在写《淘金记》系列的短篇《模范县长》、《和合乡的第一场电影》、《三斗小麦》。袁的所作所为帮助他认识社会,这就尽够了。《模范县长》写粮政。国民党政府禁止私人随意贩运粮食出境,原为了对付粮食囤积。却演变为县长公开买卖运粮证渔利。这是《淘金记》主题的延长。邻县有这么一个县长陈金声,安县花荄乡出身,就是这样干的。《和合乡的第一场电影》写文化投机,一个《淘金记》的变体。沙汀青年时代的一个朋友刘巨川,其伯父在郑慕周手下当过团长。刘在成都读完华西大学协和中学,抗战回家做生意,操袍哥。刘巨川完全变了,借口捐给国家做武器,把附近庙宇的钟磬统统收走,偷卖给造币厂。还有本县的钟表匠梁温如搞实业,真的弄来过一部破电影机在黄土乡放映,结果不成功。小说把两个人、两件事合起来,构成畸型可笑的发国难财的故事。

  这些小说中表演的都是袁寿山的同类,实际上袁的形象已经间接地进入他的小说王国。解放后,他多次产生替他直接画像的欲望,连题目都拟好了,叫《流氓皇帝》,但终未写成。经过一个很长的曲折过程,才让他在《红石滩》粉墨登场。袁寿山注定逃不掉被沙汀讽刺的命运。

  沙汀的世界分成了几重。袁寿山世界的外面包围着贺龙、白求恩的世界,最深的是自身的内心世界。也奇怪,匆匆见过几面的白求恩老头会让他如此怀念。国际主义者的稀有性格,化成了新世界的耀目光芒。1942年的夏日,他常到袁寿山一爿纸厂附近的草场上散步。这使他禁不住缅想起广阔的河北平原,以及在平原上策马驰聘的岁月。慢慢的,一个描写敌后的题材在心中升起,那是关于根据地的人和外面去的人的故事,较多地融进自己的心境(不能描写自己,也是他的一个局限)。故事呢,就采用两次过平汉路的那一段经历。

  正待动笔,中秋节前,郑慕周派人送来消息,任翱突然拘捕了萧崇素,让他马上往山里转移。萧的被拘,是任翱对上面一再加压故作的一个姿态。当夜萧崇素的妹夫彭丰根医生就施展法力,说动了拘留室的看守,与萧逃往萧的老家永安乡。警丁保护犯人一同逃跑之后并未引起什么纠纷,因为彭的作法先已得了任翱、警察局长的默认,他们三人原是邻水县的老乡。但是当时不知底里,沙汀得到“情报”,用籐包装了几本小学生用的土纸作文簿,一个瓦墨盘,几支毛笔和漱口用具,一个人提了躲到苦竹阉去。

  苦竹庵位于睢水关以南五里,并不远,却更为荒僻。从睢水小学后面的场口走上一段叫做牛市河坝的高坎,拐入小路,沿着丘陵的边沿绕进去,便到了本地地主兼保长的萧业贵的四合院。这座院子在牯牛背山脚下,后面是一片柏树林莽,很易躲藏。萧业贵是睢水乡长萧文虎的堂兄,有四五十亩地,雇一名叫邱驼子的长工,自种一小部分,还有几户佃农。

  比起睢水那一对统治者来,萧业贵是个老实的主儿,为人较厚道。他对外面人说“杨先生”是他请来教儿子萧鸿发书的。沙汀为了谢主人的照拂,也真的抽些时间,教这个八九岁的孩子认字,背九九表。这个家只一妻、一子、一母,还有个未结婚的兄弟和母亲同住同吃。主人殷勤地要他住进宽大的堂屋,使用吃饭的方桌,都被他婉辞了。他要的是安静,选择了正屋边上存放粮食农具的横屋,在拌捅上搭块木板做书桌,坐在矮凳上,几天就沉入创作境界,写起了《过关》。仿佛是找了一个写作的“别墅”。

  杨先生选择我家一间能从窗子探看龙门,又通后门的屋子。屋里只一架木床,一张简易书桌,每晚在油灯下看书、写作,很少说话。他穿深灰色长衫,戴棕黄色毡窝子帽,圆口布鞋,便是当时教书先生模样。开始买了砂锅用柴熬稀饭吃,以后为节省时间,便在我家搭伙。他饭后在院里边抽烟边散步,十多分钟后再回屋读书、写作,很少到院子外面去。有时晚饭后戴顶破旧草帽,到院边田坝与农民摆谈。尤其爱跟逃难的人摆,问人家从哪儿来,为什么逃难。对他的究根问底,感到奇怪。消息紧张,便从后门跑到牯牛背山脚树林里。平静时傍晚摸回睢水街自己家里过夜,第二天早晨头戴草帽,拄根竹棍又赶回。①

  9月和10月,连续写《过关》,一支迂回通过封锁线的队伍的故事。左嘉这个人物显示他对战争中知识者的认识,也是少有的对自身的思考:敏感,清醒,在生死考验前矜持和自卑混合的心理。为了维护自尊往往不计利害。这是按照何其芳和自己的面目综合塑造的。左嘉戴着其芳的钢丝框架的眼镜,有写诗的经历,圆脸也是黑胖胖的,但骑的却是沙汀那匹青马,有六岁的男孩子。左嘉怕“强迫通过”,主张脱下军服化装成老百姓零散过铁路线,不单在作品中受到队长余明的嘲笑,在实际生活里,这正是沙汀提出过的设想,当即受到其芳的嘲笑的。左嘉更多的是沙汀对自身的解剖,是个思想形象。令人吃惊地是他确实不善于刻画自我的性格。他把知识分子也能具有的品格,“克己”地移到工农干部余明名下。在描写两者的冲突时,以个人的体验接受了解放区流行的向工农群众学习的模式。但他是真诚地写出这些的。(为了这部小说中工农干部的原型,我在“文化大革命”中吃了不少苦头。这个工农干部的手膀子断了,很容易使人想到党内有名的三位独臂将军:彭绍辉、贺炳炎——我在《记贺龙》里多欢写过他——余秋里。他们认为我写的是余秋里,因为人物也姓余。这三位我全认识。去岚县时,余秋里是领队。在冀中遇见贺炳炎。从冀中回延安路上认识彭绍辉。余认识最早,对写这个干部形象的影响最大。总的说,还是综合写成的,包含许多一二○师骁将们的品格和思想风貌。——沙汀1986年11月25日讲)

  到了10月上旬,他完成了这个中篇。然后把爬满蝇头小楷的几本作文簿捎回睢水,让玉颀帮着抄写一遍。15日他写下题记,在最后一段写上:作者谨将此书献呈白求恩医生(Dr·NormanBet-hune)之灵,为了他那伟大的怀抱,和他的工作热忱所曾赍给我的永远难忘的感动。①稿子寄给以群,它的发表比《淘金记》坎坷。开始送审顺利,郭沫若主编的《中原》创刊号准备全文一次发表。他已经希望用这笔稿费来过1943年的春节了。不料以群来信说,国民党中央党部在刊物发排后又调《过关》复审,结果被扣,理由是“为异党张目”!这个批件1944年在重庆群益出版社,屈楚拿给他看过。陈翔鹤在成都听说此事,透露给一个美国记者。据说这个记者大为不平,准备将《过关》译成英文到国外出版。玉颀于是又辛辛苦苦按原稿抄了另一份寄陈翔鹤。但此后连陈也不知译稿在美国的下落。还是以群想方设法把扣留的原稿索回了,先改名《疑虑》等发表了几个断片,1944年改名为《奇异的旅程》出单行本。1945年才定名《闯关》。是他的书名改得最多的一部多灾多难的作品。

  他的艺术注意力一时转向了自身。恰巧寄出《过关》不久,1942年秋冬之交,发生了妻兄黄章甫的风流事件。对他正在酝酿的知识分子长篇发生强烈的冲击。

  黄章甫一直在秀水任小学教员。抗战后因演话剧,与本地阔少吕松禄的姨太太结识,相好,两人打得火热,终于被发觉了。黄已有三子一女,于是抛下不顾,与这个女人离家出奔,从此杳无音讯。这件事在当地闹得满城风雨。沙汀一家作为这件男女韵事的承受者,也不得安宁。

  黄章甫妻子过后又扔下一男一女,跟人出走。这个男孩叫黄国权。女孩小名么胖。此地风俗,嫁女时送亲要吃胖头鱼,常用这个“胖”字来称呼女娃。加上原在黄家帮带孩子的王妈,一股脑都搬到了孃孃这里,使沙汀家迅速膨胀到九口人。亏得两个孤苦的劳动妇女陈嫂和王妈,在困难中把孩子们一个一个地领大。不仅不要工钱,还设法将唐五驼子遗下的废院开出来种菜、喂猪。她们对生活的坚韧态度,后来都被沙汀写入小说。

  真是因祸可以得福。如果没有黄章甫的婚变,他的第二个长篇绝对不是现在的样子。黄章甫的事件格外给了他拷问知识分子和自身灵魂的机会。在一种灵感的启发下,一下子获得了《困兽记》的整个概念!

  大约从前线回来,他就想写一部故乡小学教师的作品。因为他吃惊地发现,他们大部分已消褪了抗战初期蓬勃活跃的精神,在长期抗战、物价高涨的生活重压下,变得消沉了。比起一年前,他与他们共同拥有的那段演剧生活来,简直不能相信曾有过那样生命炽热的岁月。

  记得1938年,马之祥们组织起安县小学教师抗日宣传工作团,自费排练过《张家口》、《罗店》、《前夜》、《打鬼子去》、《放下你的鞭子》等救亡剧,到县内各场镇巡回演出。业余演员带着道具跋山涉水,吃大锅饭,睡学生课桌,工作得热情洋溢。沙汀回乡,更是热心这种演剧活动。他客串演过老头子等各种配角。有一次缺个女配角,他说“我来”,男扮女妆上台。他提议把宣传工作团改名为“安县国防剧社”。自己说,“我闹演剧,闹得最凶”。在秀水演一出《慈父》,训子抗战,饰父亲的马之祥一时动了感情,真的动手打了饰儿子的周光复的耳光,后来大家谈起来还止不住地笑。

  这个剧团里,便有沙汀的舅子黄章甫,和那位吕松禄太太。特别是扮演女主角,在这个偏僻的县份,极不易得。吕太太在公爷丈夫玩闹心情的支持下,居然能够抛头露面,在县内是一桩轰动的新闻,给演剧也招来不少看客。

  五年过去了。沙汀再回到故乡,看到的是这些“戏剧家”们的厌倦、困顿。也有人提议再来“热闹”一次,情况却分明大变。演员凑不成局,县党部一要求备案,便告流产。促成他写了一篇《没有演出的戏》。

  这是一个简单的排练受挫的题材。重要的是《困兽记》的人物在这里已基本完备:导演章桐,就是徐雁。田涛,这里叫兜腮胡,外形、脾气与黄章甫接近,但还没有名字,显出他的地位尚低。唯有吴楣,这个采自吕太太的人物,在两部小说里同名。她的丈夫耍公爷在长篇升为重要配角,绰号豆渣公爷。牛祚,便是黄裳,还没有宣布自己的生活哲学,但稳健和冷峻幽默,已酷似马之祥。这篇《没有演出的戏》刚刚写定,其中两个人物的戏在实生活中突然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沙汀的想象被大大搅动。一个新的婚变结构楔入原先的演剧故事,人物重心发生位移,田涛、吴楣,加上三角关系必须有的田涛妻子孟瑜,占据了小说的中心位置,《困兽记》的雏型很快凸起。他久久地考虑这个新的长篇构思,把黄章甫事件与演剧事件交叉对接,使原先的故事不可逆转地得到改造、变形。

  (这是个大变动。单写演剧失败,主要归于政治环境的压迫;现在有了婚变悲剧,笔力自然转向知识分子自身。我写这个长篇,起源于知识者的苦闷,现在一切又还原为苦闷)

  黄章甫妻子本姓张,是沙汀的表侄女。在汶江小学读书时与黄恋爱。张家竭力反对这门亲事,终未能阻止住。根据她写成的孟瑜,就保留了这段反抗家庭的爱情史。但孟瑜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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