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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之三离别曲 周浩晖-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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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文治轻轻地咳了一下,目的是引起众人的注意,因为他接下来要说到重点了:“我们可以从主楼顶上往东跳出围墙。”

众人一愣,平哥更是摇着头道:“你开玩笑吧?”

杭文治的表情却认真得很:“围墙高六七米的样子,加上墙头的电网,总共也不超过十米。而主楼一共是九层,高度接近三十米。我们从楼顶往东边跳,只要能越过围墙,就可以落进墙外的大湖里——大家游泳都没什么问题吧?”

在水乡长大的男人很少有不会游泳的。不过平哥“哼”了一声,根本不愿搭理对方这个话题,只道:“我问你,主楼距离东边的围墙有多远?”

“根据我的目测,大概是二十五米左右,误差不会超过两米。”杭文治很有把握地说道。他是做市政设计的,对距离和长度、高度等等有着职业性的敏感。

平哥立刻瞪着眼睛责问:“一下子跳出二十五米?你以为我们都是超人?”




杭文治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两下,说:“主楼楼顶到围墙电网间的高度落差在二十米左右,要想在这个落差上水平跳过二十五米的距离当然不可能,监狱当初在设计的时候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安全隐患——不过我们可以利用工具。”

看着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平哥又重拾信心,问:“用什么工具?”

杭文治吐出两个字来:“旗杆。”

“什么?”众人脸露困惑,好像都没太听清。

杭文治详细地说:“主楼楼顶用来挂国旗的旗杆。”

众人这回听明白了。主楼楼顶确实杵着那么一根杆子,杆子顶上常年飘着国旗。遇到节日活动什么的,有时还把犯人们都组织到室外搞个升旗仪式。那主楼本来就高,再加上旗杆的高度,国旗升起来全监狱的人都能看到。利用这旗杆就能从楼顶跳出围墙了?大家一时间还是难觅思路。

“那旗杆大约有十米高——”杭文治又列了一个数字,然后说道,“我们可以把它卸下来,抬到楼顶的最西侧。那旗杆有个四方的底座,正好可以卡在楼顶边缘的围栏缝隙里。这样把旗杆的主体部分从围栏里抻出去,想当于把楼体向东边延伸了十米。”

平哥的脑子跟着转了两下,能想象出杭文治描述的情形,然后他狐疑地问道:“你要让我们走到旗杆的顶部,然后再往围墙那边跳?”

杭文治哑然失笑:“这当然不行,我们又不是杂技演员。要是一失足掉下去了,这不直接就执行了死刑?”

平哥便追问:“那你什么意思?”

杭文治道:“我们可以准备一根十米长的绳子,一头扎在旗杆的顶部抻到楼外,然后我们抓紧绳子的另一头,从楼顶往下跳。”

平哥若有所悟地眯起眼睛:“像荡秋千那样荡出去?”

杭文治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敲,说:“没错。”然后他又详细解说:“旗杆长十米,我们抻着绳子往下跳,这就形成了一个钟摆运动。按照理论计算的话,当我们荡到杆顶正下方——也就是钟摆运动的最低点的时候,我们会获得一个水平向东的运动速度,这个速度的大小在十四米每秒左右。这时我们如果把手松开,紧接着就会做一个平抛运动。而我们松手的位置距离围墙电网还有十米的高度落差,这个落差会消耗一点四秒的下坠时间。在这一点四秒内,我们在水平方向上会获得一个二十五米的位移,加上此前钟摆运动的时候向东已经移动了十米,这样我们已经远离主楼边缘总共有三十五米,足够跨越到围墙之外了。”

平哥对这番计算并不甚解,但他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一幅图画,形象地演示出钟摆运动和平抛运动这两个紧密衔接的过程。在他的想象中,以十米的旗杆为支点悠荡起来,主楼和东侧围墙之间二十五米的距离还真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

杜明强这时提出一些质疑:“你没有考虑阻力吗?到时候水平运动的速度应该达不到十四米每秒。”

杭文治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实际情况肯定比你想象得要乐观。在这个季节,本市盛行的风向一贯都是由西往东的。所以风越大对我们的计划就越有利。而且我保留了十米的富裕量,即便行动当天风很小也不会让计算结果发生本质性的变化。

杜明强点点头。只要没有逆风,这个思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阿山在一旁听了半天了,思维渐渐如戏。他也凑进来问道:“那个旗杆好卸吗?”

杭文治道:“旗杆底座是通过螺母固定在楼顶的,只要有扳手就能卸开。”

平哥立刻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的?”就算杭文治自制了一个望远镜,也不可能在烟囱上面看到主楼楼顶的螺母吧?

“我上楼顶实地考察过——趁着给张天扬辅导的机会。”杭文治解释说,“那天张头去监区巡视,我布置张天扬做一个测验,自己则借口上厕所,从卫生间的通风管道爬到了楼顶。正是那天我看到了东侧围墙外的大湖,也初步有了利用旗杆跳跃围墙的计划。”



既然是实地考察过,那应该是比较靠谱了!平哥相信杭文治没有瞎说,因为此事合情合理:后者连续几周去给张天扬辅导功课,他既有越狱之心,自然会利用这个有利条件进行勘察。

“扳手从哪里搞?”平哥接着又问。

杭文治说:“主楼楼顶有个设备间,里面会有工具。”

不错。高层建筑的楼顶一般都有设备间,里面必然会存有一些常用的维修工具。平哥自琢磨了一会,觉得此事还真是可行。不过他城府极深,脸上一点不显,只阴沉沉地对杭文治说道:“你把你的整个计划,从前到后,再给我详细地捋一遍。”

杭文治知道平哥要做最终的决断了,他认真地理了理思路,然后说道:“我们事先要准备三根长绳子,两根十米多一点的,一根二十米长的”

阿山插话问:“要这么多?”

杭文治很确切地说“要——这倒不是什么难题,我们可以在行动之前把监舍里的床单被褥撕破,系成一长串就行了。”

平哥不满地瞪了阿山一眼:“你别打岔,先听眼镜说完。”阿山便不敢多言。

杭文治接着往下说:“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我们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夜晚展开行动。首先从卫生间的通风管道上去,经由通风井到达楼顶。这个过程一定要非常小心,因为整个楼的通风管道都是相通的,我们在管道内发出一点点声响都有可能惊动其他监舍的犯人,甚至是楼内值班的管教。到达楼顶之后就要用到第一根长绳子了。监舍楼的西北角是监控的盲区,我们趁着探照灯扫过的间隙,从那里顺着绳子溜到楼下——四层楼,十二三米的绳子足够了。我选择这个角落下楼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不远处就有一个雨水井盖。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进入地下雨水管道,因为在地面多停留一秒种,就多一分被岗楼哨兵发现的危险。”

平哥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探照灯扫过一次的间隔大概在一分钟左右,四个人鱼贯而下,时间应该是够的,不过这事情会留个尾巴:“那根绳子怎么办?完事了就这么挂在墙角?”

“只能这样了。”杭文治说,“我们离开之前可以在绳子底部拴个砖头,这样绳子不会被风刮得飘起来,哨兵离那么远,多半注意不到。”

平哥皱起眉头,显然是觉得不妥。一旁的杜明强也摇着头说:“绳子不能留下,这个风险太大了。”

“不能留下怎么办?”杭文治无奈地把手一摊,“我们都下来了,上面的绳子没法解开啊。”

杜明强略想了一会说:“有办法的——我们用二十米长的那根绳子围成一个圈,套在楼顶阳台钢筋上,大家把着绳圈溜到楼底,然后解开圈子上的一个结扣就可以把绳子抽出来了。”

阿山赞道:“这个方法好。”杭文治更是心悦诚服地感慨:“的确是好方法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的话二十米的那根绳子可以做得再长一点,而十米多的绳子就没必要准备两根了。”

唯有平哥不露喜色,他冲杭文治挥了挥手:“继续吧。假设我们已经顺利进入了雨水管道。”

平哥冲杭文治挥了挥手:“继续吧。假设我们已经顺利进入了雨水管道。”

“根据这张管道路线图,我们可以地下雨水管道穿过整个农场,直达办公主楼的东北角。这里有两个相隔不足五米的雨水和污水井盖。”杭文治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相应的位置,“我们从雨水管道出来,立刻就可以钻入污水井中,而污水井和办公主楼的地下管道层是相通的——这就意味着我们已经能顺利地进入办公主楼了。”

“然后呢?怎么到达楼顶?还是从通风井上去?”

“九层楼,爬通风井难度太大了。我们就从步梯上去。虽然楼道里肯定有监控,但只要我们别触发了声控电灯,监控就拍不到什么东西。况且办公楼并不是值班管教盯防的重点。”杭文治略略一顿,又道,“不过这里可能会有一个问题,就是管道层和主体楼层之间的门应该是锁着的。我们得想办法把这扇门撬开。”

杜明强立刻为他宽心:“这个不成问题的。”旁边的阿山也道:“这点活谁都干得了,一根牙签就解决了。”



杭文治露出苦笑——他倒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这种溜门撬锁的事还能难得住这帮大爷?自己尴尬了一番,又接着往下说:“到了楼顶之后就是我讲过的情况了。把旗杆卸下来,那根十米多的绳子一头拴在旗杆的顶部,另一头连上另一根二十多米的绳子,然后把旗杆卡在楼顶东侧的栏杆上,大家依次用荡秋千的方法跳到围墙外面的大湖里。前一个人抓住两根绳子的连接处跳,后一个人则要攥紧二十多米长的绳子尾部,这样前一个人跳完了,后一个人可以把绳子牵拉回来。”说到这里,杭文治转头看着杜明强,调侃道:“你不会又不需要绳子吧?”

杜明强自嘲地一笑:“我难道会飞?”

杭文治便又转过来看着平哥,用眼神告诉对方:我说完了。

平哥琢磨了一会,慢悠悠地说道:“你讲了这么多,看起来路子都通。我倒想问问你,你这一整套的计划里已经没有缺陷了吗?”

杭文治听出平哥言外之意,不过他自己倒真不觉得话中还有什么漏洞。便直截了当地说:“请平哥指教。”

“我们出去之后怎么办?一个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穿着号服,剃着光头,从湖里游到岸边已经筋疲力尽。而哨兵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留下的旗杆和绳子,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大搜捕,这荒山野岭的,你觉得我们该往哪里逃?能逃多远?”

“这个”杭文治语塞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

“必须有人来接应我们。”阿山也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平哥,“平哥,你想想办法,你外面那么多兄弟”

平哥哼了一声:“外面兄弟多有什么用?我能把越狱的事情告诉他们吗?平时探访都有管教盯着,来往书信也要接受检查,这事根本没法弄。”

确实是没法弄——阿山失望地摇摇头。杭文治也不说话了,这盆冷水结结实实地浇在了他的头上。

在一片静默的气氛中,最终打破僵局的人还是杜明强:“找人接应的事交给我吧,我来安排。”

杭文治眼睛一亮,平哥则冷言追问:“你怎么安排?”

杜明强叉着手指说道:“现在每周过来拉货的劭师傅,我和他关系很好。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会说服他帮我们接应。”

平哥“嘁”了一声:“这种吃官司的事情,你说帮就帮了?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

“我帮过他一个大忙。”杜明强微笑道,“他不会拒绝我。”

平哥还是不相信:“不拒绝你?他不举报你就不错了!”

杭文治也觉得这事没谱。杜明强和劭师傅关系是不错,工作的时候有说有笑的。但再怎么样大家的身份还是有本质区别。人家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参与到几个重刑犯的越狱计划中来?

阿三这时提了个建议:“过两天不又拉货了吗?让他先去试试劭师傅的口风,没准真行呢。”

平哥冷静下来想了想,好像也只能这样。毕竟现在要找接应,除了这个劭师傅,他们还能指望谁?于是他又多问了一句:“你帮过他什么忙?”

到了这个份上,杜明强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坦言道:“劭师傅心脏有病,没钱做手术,我拆兑了几万块给他。”

杭文治立刻作证:“对,他心脏是不好。而且不是小毛病呢!”

“哦?”平哥沉吟着,“这么说来,你帮这忙倒有救命的意思。”

杜明强还是那副稳当当的派头,不急不燥,只说:“让我去试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那你就去试吧。”平哥终于松口了,“你对他有恩,即便他不乐意,也不至于把这事捅出去。”

把这件事又商量完,能聊的暂时都聊透了。监舍四人便耐心等到周五。这天下午劭师傅前来拉货,杜明强和杭文治俩人自然又承担了这个任务。而他们今日此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策动对方成为越狱计划中的接应人。

根据事先商议好的策略,杜杭俩人在干活时保持正常状态,以免让监工的管教起疑。只是到了最后清点货物的时候,杭文治故意出了个小差错,使得清点下来的数目与实际走库的数目不符。管教便有些着急,认真地盯着杭文治又清点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杜明强把劭师傅拉到一边闲聊起来。





这一番折腾了十来分钟,总算把货物理清楚了。确定是杭文治犯的错误,管教便埋怨了他几句。杭文治当然唯唯诺诺不敢反驳,心思却在关注着不远处的杜劭二人。只见那俩人肩并肩站在车头附近,好像聊得很投机的样子。杭文治心中一宽,隐隐觉得有戏。

管教数落完了,道:“行了,过去交接一下,收工吧!”杭文治便过去把货单交给了劭师傅。劭师傅接了也没细看,直接扔进了车窗里,然后一边和诸人挥手道别,一边钻进了驾驶室。

借着那汽车发动时的噪声掩护,杭文治问杜明强:“怎么样?”

杜明强道:“没问题了,回去细说。”

杭文治大喜,如言不再多问。那卡车驶向监狱的大铁门,杜杭俩人也转身推着运货的板车,跟着带队管教回监区而去。

到了晚上熄灯之后,四二四监舍的四人又凑在一块。杜明强把下午和劭师傅交流的情况给大家做个通告:“我已经说服了劭师傅。他愿意帮我——不过我只告诉他是我自己要越狱,没提你们的事。”

阿山一听有点着急:“那我们怎么办?”

杜明强淡淡一笑,道:“你们只管跟着一块去,但我之前不能说——我要是说了你们,这事很可能就成不了。”

平哥明白杜明强的意思。他点点头道:“不说也好。先让他上了这条船,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把车抢过来。”

杜明强却道:“必须要抢车——这是计划的一环。”

平哥等人都看向杜明强,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于是杜明强又详细解释说:“行动的那天晚上,劭师傅的车因为出了故障,不得不停在监狱外的湖边进行修理。这时我们四个正好从湖里游上来,抢了他的车,把他捆起来扔在湖边的草丛里。”

杭文治恍然轻拍手掌:“这个方法好,劭师傅不用受到牵连。”

平哥也道:“嗯。我们自己开车走,省得留下个尾巴让警方咬着。”他原本甚至想过必要的时候杀了劭师傅灭口,不过碍着杜明强在中间,这事恐怕不太好办。现在杜明强这般安排把劭师傅给洗白了,后者还能帮着和警方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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