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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乔木-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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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南乔:“你爸妈喜欢这样的不?”
    南乔捋了下他雪白挺括的领子,道:“你就算半点不打理,也照样是他们喜欢的样子。”
    时樾说:“要见首长了还是很紧张。”
    南乔低笑了声,“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怎么没见你紧张?”
    时樾在她耳边低低地说:“要睡你的那晚还是有点紧张的。”
    南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滚!”

  ☆、第46章 见家长的男女

南乔本来想就在北京买一些高档的月饼带回家就算了,时樾却专门飞了一趟香港,当天往返,找一位极富盛名的广式糕点大师定制了一盒。郝杰知道了,笑话他不就是丑女婿见老丈人么,搞得这么认真其事。时樾笑笑,也不多解释。
    中秋节那天下午,时樾和南乔一同驱车回去南乔的家。
    南乔的家在北京城北怀柔,雁栖湖的附近。
    快到的时候,正是五六点钟。深秋季节,天边还有最后一抹霞光。蓝山碧水,南乔家的小别墅周围,遍植了银杏。家人并未刻意去打扫,于是草坪之上,每一颗银杏树下,都铺满了圆圆一圈金黄的落叶。
    警卫员来开的院子大门。进了院子之后,也并没有其他人迎出来,安静得可怕。
    南乔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太对。
    在平时,郑昊和二哥南思家的那两个孩子,要么就是在院中玩耍,要么就是在别墅中跑来跑去,热闹非凡。
    可今天似乎□□静了。
    窗子上半拉着窗帘,看得见里面已经点起明亮的灯光。
    南乔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时樾问:“怎么了?”
    南乔深吸了口气,努力摆脱那种莫名的不安和烦躁的感觉。她摇了摇头,吐气道:“没什么。”底下却抓住了时樾的手。
    他的手很暖,坚强又有力。
    她走近时樾一步,低低道:“抱我一下。”
    时樾笑了起来,低声道:“做什么呀。”他向周围环顾了一下,大门两边,还笔挺地站着目不斜视的警卫。“有人呢……”
    南乔并不容他反对,加重了语气道:“抱我一下。”
    时樾宠溺地笑着,将两只手上的礼盒和袋子转移到一只手上,单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吻着她的发顶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你自己家啊。”
    南乔的头紧靠着他的颈窝,脸颊感受到他颈上动脉稳定而有力的搏动,深深嗅着他身上独属于他的清冽而温暖的气息,才稍稍安心了些。
    时樾揉了揉她的耳朵,放开她,和她一同肩并着肩走了进去。
    平时家人团聚所在的客厅里面,空无一人。电视也都关着。
    南乔把时樾手里提的东西放下,疑惑地叫了声:“爸?妈?”
    南勤走了出来,紧绷着一张脸。
    “你们跟我来。”
    南乔紧盯着南勤,警惕问道:“姐,怎么回事?”
    南勤的目光扫过时樾,一张本来平时就严肃板正的脸,这时候更是阴晴难料。
    “爸要见你们。”
    “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南乔在南勤的身后走,冷冷地问。
    南勤一言不发。
    南宏宙的书房里。
    书房很大。
    一系列的军事资料和相关丛书在玻璃书橱中摆得整整齐齐。玻璃橱窗一尘不染。
    墙上挂着地图,下方是巨大的沙盘模型。
    南宏宙就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军装衬衣,戴着一副玳瑁眼镜。肩上是深蓝灰底色的肩章,缀着三颗金星和金色松枝,极其耀眼。
    他体型高大孔武,容貌正气凛然,富于威仪。嘴唇刚毅而扎实,嘴角微微向下,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虽然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他的身材却和年轻时没有多大的变化,将一身的军服撑得威严又庄重。
    但此刻他的脸色极其的阴沉,仿佛风雨欲来之前浓云密布的天空。
    南乔从小到大,见过父亲生气发怒的各种模样,却从不曾见过他这副样子。
    “爸。”
    南乔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
    时樾刚要开口,南宏宙就说话了。
    “你就是时樾?”
    他抬了一下眼镜,犀利的目光从老花镜片之下透出来。声音浑厚冷硬,并没有盛气凌人,却足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时樾对人情世故何等敏锐之人,能不从一进门时的气氛中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他心里头有些沉。却仍然面色平静,不卑不亢道:“是的。”
    “‘蓝天利剑’预备营队员,曾经在北方航空军事学院就读?”
    “是。”
    “还记得校训吗?”
    “记得。”
    南宏宙问得威严,时樾答得干净利落。
    “背!”
    时樾深吸了一口起,身躯笔挺如松,朗声道:“荣誉、忠诚、责任!”
    南宏宙冷笑了一声,忽然厉声喝道:“被开除了,这些话,就当放屁了吗?!”
    时樾昂首挺胸,像在军队中一样,高声回应道:“从不敢忘!生是北空的人,死是北空的鬼!”
    “砰”地一声,南宏宙重重地拍了桌子!
    “狗屁!”
    他两根手指向外一挥,一张薄薄的照片迎面向时樾飞去。“这又是什么东西!”
    那张照片弹到时樾面前,又飘落下地。
    时樾低头一看,顿时如坠冰窟!
    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
    他脑子中几乎都要炸了一般,喘不过气来,仿佛咽喉上有一只手,紧紧地扼着,要让他窒息。
    他当时有多注意。
    他对安宁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有摄像头,不能有手机等等任何能够摄像录影的东西。
    安宁当时答应他了。他也必然每一次都亲自检查。
    但他还是低估了安宁这个老狐狸。
    他紧紧咬着牙关,目光死死地落在那张照片上,一个字也说不出,一丁点也动弹不得。
    对面是南宏宙,旁边站着的就是南乔。
    他忽然觉得他的一切被击得粉碎,哗哗啦啦地往下掉,他的荣誉、他的尊严、他的理智、他的勇气……一起都斑驳陆离地剥落下来,绝望地向黑暗深渊中掉下去。
    这一切他以为他都可以忘怀。
    他以为他早就可以无视这一切,脱离了安宁便无所顾忌地做人。
    他以为南乔的那一个吻便能够治愈他过去的所有伤痕。
    可是并没有。
    当真实被撕裂开来的时候,他仍然会流血。
    这样的耻辱。渗透到骨头里去的耻辱。
    时樾浑身冰凉,血液逆流。
    南乔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猛然低下~身,捡起那张照片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她上前一步,冷漠在南宏宙桌子前伸出手来——
    “给我。”
    “怎么和我说话的!”南宏宙怒喝道。
    南乔面无表情,固执地伸着手:“还有其他的,都给我。”
    “南乔!”
    南宏宙一声暴喝,猛地站起身来!他手指指着时樾,怒不可遏道:“你就给我带这种男人回来?啊?搞了半天,你就给老子带这种男人回来?”
    “你妈都被你气得进医院了你知不知道!”
    南乔听到母亲生病的消息,身体微微晃了晃,仍扬起头,道:“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当时别无选择。”
    她冷冷地看着南宏宙:“时樾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哈哈哈!”南宏宙气极反笑,“不是这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说他是别无选择,我说他是没有廉耻!没有底线!还跟我谈什么荣誉、忠诚、责任,我都为北空招过这样的人感到羞耻!”
    “爸!”南乔被气到浑身发抖,“你没有处在他当时的环境过!他有母亲要照顾,有天文数字的高利贷要还!难道你要他去死吗!”
    “混帐话!我是为你好!”
    南宏宙极力地压抑着怒火,“一个能为金钱出卖灵魂的男人,还能叫什么男人!假如这种事情再一次出现,摆在他另一边的是你,他岂不是也要出卖你!”
    不!不会的!
    时樾机械地摇着头,张合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绝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会再有!
    南乔定定地看着南宏宙:“你的推理毫无逻辑。”
    “放狗屁!你跟我讲逻辑!我南家门风端正,容不下这种人!”南宏宙终于咆哮起来,“一句话,分不分!”
    南乔冷漠又强硬道:“为什么要分!”
    “不分?那以后别叫我爸!咱们的父女关系,也就算完了!”
    “爸!你这是逞一时意气!”
    南乔抗辩着,却只听见重重的“啪”的一声,南宏宙粗砺的手掌不由分说掴在了她的左脸上。
    这一掌运足了南宏宙所有的力气,蕴藏了他的所有怒火,何其的重!
    南乔直接被他打得跌倒在地,左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淌出血来。
    “你是要气死我和你妈!”
    时樾大步伸手去扶,被南宏宙重重伸手推开,威冷道:“我的女儿,你也有资格碰?”
    时樾怔了一下,在空中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滚出去。”南宏宙拉着南乔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冷声对时樾斥道。
    时樾定了定神,默然地看了南乔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时樾!”南乔大声喊道。
    但时樾并没有停下来。
    雁栖湖的湖水在夜幕下泛着幽幽的蓝黑色泽。月光倒映,湖草丛生,有一种虚无缥缈的凄冷。
    时樾看了一眼南乔的家。
    白月光下,很宁谧,很美好。湖水边,有些像童话一样。
    他在车里拿了一盒烟出来,很久之前留在里面的。
    他静静地点上了。烟草的味道熟悉而又有些陌生。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之夜。
    很早之前,他本来是想带着南乔回婺源去过中秋的。
    那边的桂花很香。
    他想带着南乔去见母亲。
    母亲她一定会很喜欢南乔吧。这么完美的、刚强的、而又无所畏惧的南乔。母亲是最喜欢这种品性的女孩的。
    她看见南乔一定会喜得嘴都合不上,乐颠颠地在小院子里跑来跑去。
    他当时想着就很高兴。他生命中最是重要的两个女人,将会见面,都在他的身边。
    他低低地笑了笑。烟气和湖里泛起的水气一起混杂飘摇。
    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却是南乔的声音。
    “时樾,你在哪?”
    “在外面。你别担心。”他静静地说。
    “我被我爸派两个警卫监管起来了。”她急切地说,“我抢了他们一个的手机。你先回家,我回来找你。”
    “南乔。”时樾低低地唤了一声,他酝酿了很久,道:“听你爸的话。”
    “为什么?难道你想要分手?”
    “他是你父亲。”
    ——这个世上,和你最亲的人,有血缘关系的人,永远都爱着你的人,永远,都会无私地为你着想。
    ——你可以没有我。你还可以好好地活。没有了父亲母亲,你只能悔恨终身。
    ——我也永远都爱着你。但绝不可以让你因为我和父母反目成仇。
    ——时间会证明一切。
    南宏宙,说一不二的人。
    如果真要有人在这段感情中充当一个懦夫的话,那就让他来做吧。
    “时樾——”
    南乔的电话被突然地挂断了。
    时樾收起手机,摁灭了烟头,毅然决然地向车走去。
    ……
    第二天一早,时樾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婺源。
    越秀英一打开院子门,就看见儿子微笑着站在外面,漆黑的发尖被清晨未散的雾打湿了,泛着润泽的水气。
    “妈。”
    越秀英惊讶着,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进来。
    “青啊,你怎么回来了啊?”
    时樾温和地笑着:“昨天中秋,没回来成。现在算晚吗?”
    “不晚不晚!”越秀英忙不迭地说着,带着他进屋,“唉哟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家,你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这么大清早的,坐飞机回来的?”
    “是啊。”
    时樾没说早班飞机不够早,他乘的是昨晚最后一班飞机。在机场坐了一宿,大清早赶班车回来的。
    “还没吃早饭吧?”
    “没呢。”
    “哎真是……”越秀英责怪着,又心疼,“累不累啊!你妈一直都在家里头,你就急这么一时啊?!”
    时樾静静地笑着,就这样一直看着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母亲。
    越秀英进厨房准备早餐,他也跟进去。
    “去去去,出去!”
    “嗳——我就站这儿,和你说说话不行?”
    越秀英看着他笑了起来,“这傻小子。”
    时樾看着母亲在大锅灶台间忙来忙去,粗糙的手指上头仍然缠着胶布。母亲有关节病,虽然之前在北京治好了,但是现在,她又不肯养尊处优地好好歇着,非要劳动,所以有时候还是会疼。
    “妈。”
    “嗯?”
    “以后要是我成了穷光蛋怎么办?”
    越秀英搅着青菜粥,爽朗地笑了起来:“穷光蛋?咱们本来不就是穷光蛋吗?”
    “那就不能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了。”
    越秀英愈发笑得厉害了,朝隔壁房间一努嘴:“你自己去看看,这些年你给我带的东西,我除了手机,有啥用得上的啊?都快堆了一满屋子了!”
    她拿勺子点了点灶台,“米是自己种的,菜也是自己栽的。有米有菜万事足,用得上你的?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浪费,你还要买买买……败家子儿!”
    时樾淡淡地笑了起来。
    “别跟你爸一样去赌啊!”越秀英警惕了起来。
    “不会。放心。”
    几样小菜和青菜粥端上了桌子。越秀英给时樾盛了满满一大碗。“都是你在北京吃不到的,多吃点。”
    时樾点头。
    母子两人慢慢地吃着。清晨空气清新,屋子里被越秀英折了几枝桂花插在玻璃瓶里,香气扑鼻。屋外有鸟儿叽叽喳喳,天井里投下鲜亮的光。
    越秀英吃得差不多了,突然想起一件事。
    “诶,青啊,上半年家里来过一个姑娘,还在家里住了一晚。我这记性,每回想跟你说,一看到你就忘了。”
    “什么姑娘?”
    “看样子是出来玩的,但跟她呆久了,又不像。”
    时樾笑了起来,“咱们这地儿这么偏,谁来婺源玩会来咱们这儿?还挑了咱家——”
    他忽然住了口。
    “怎么了?”越秀英看着他倏然变化的神情,关切问道。
    时樾慢慢地看向母亲,“长什么样?”
    “唉哟——”越秀英喜气洋洋地笑起来,“个子高,头发长,长得可漂亮了。要不是她是h省的,我还真想把她拐了做儿媳妇!”
    她摸出手机来,笨拙地打开相册,“喏,你教我的拍照,我还偷偷照了她一张。”
    小小的屏幕中,年轻地女人正站在他家的灶台前,揭开木质的锅盖,微微倾下~身去看锅里的焖的饭菜。乌黑的长发顺和地垂在白衬衣上,锅上的蒸汽衬得她皮肤柔白。
    她双腿修长,穿着一双蓝色的板鞋,臀上,有一面小小的红旗。
    时樾的泪水险些掉了下来。

  ☆、第47章 梦醒的男人

中秋节那晚,安宁在一个人声鼎沸的草地bbq中,掐着时间,含着笑意给时樾发了一条微信:
    ——dear,今晚上见老丈人,愉快么?
    时樾没有回复。一连三四天都没有回复。
    安宁终于懊恼了。她憎恨这种被无视的滋味。她觉得时樾哪怕是恨她入骨也好,她做的那些事情,他起码要有点反应。
    她点开时樾的朋友圈,发现他刚注册微信时发的那条朋友圈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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