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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乔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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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樾一听,仿佛不认得郄浩似的:“你说什么?”
    他一双眼冷得透明,郄浩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几年的兄弟,看到这种眼神还是会有些怵。
    “哈……时哥,你看这女人醉这么死,我不也是怕出事么?瞧她这长相……弟兄们今晚都陪着喝了不少,万一起点什么色心……你说是吧?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时樾凶巴巴地盯着郄浩:“你他~妈是觉得老子不会起色心?”
    “……”郄浩打着哈哈,伸手揽着时樾往外带,使了个眼色示意来人把南乔给架出来。“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时哥在这方面儿的控制上,比咱们都好。咱们都是些脑子管不住裤腰带的……再说了……”
    郄浩絮絮叨叨的,“我刚才看过了,这女的身上根本没手机,也不知道该送哪去。我家里那位管得严,时哥你晓得的……”
    ……
    “你他~妈能不能开车把她丢局子里去啊?那儿多安全哪!”到了地下车库,时樾还是一张臭脸。
    “时哥,帮帮忙,帮帮忙……我这不是店子里脱不开身嘛……”
    “我草你~他~妈结了个婚,搞得这么娘们叽叽的,三千块的女人你也当个财神爷奉着。”
    时樾一边骂着,一边还是按了遥控开了车锁,让墨镜人把南乔放进了自己车里。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地下车库的车也散得差不多了。稀稀拉拉的几盏白炽灯白惨惨地照着,车库里有种阴冷的寂静。
    时樾毫无睡意。
    几个小时前他让手下的人揍刘青山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女人。
    他喝了口车里的矿泉水,打开了车顶的灯。
    几根硬长的手指钳住南乔的下巴,把她的脸拧了过来。长眉,薄唇。白净整齐的衬衣,有几块磨损的修身牛仔裤。
    没错,就是这个女人。
    南乔。
    看到那种场面,竟然不惊叫也不躲闪。
    后来又看到他,竟然又不记得了。
    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腿。
    紧紧的,有紧贴腿骨的匀称肌肉。运动型的。
    这女人练过。
    只不过是自己练着玩儿的,还是跟条子有关系?
    时樾虽然自认没做违法的事,被查了也不怕。但这行当,终究是不想跟条子惹上什么麻烦。
    时樾走出车门,在外面点了一支烟。他从后备箱拿了听健怡可乐,随手丢在车库边上的水池子里头。
    靠着车头把烟抽得差不多了,他碾熄了烟头,重新进了车里。
    他拿着那听被晚冬深夜的冷水冰透的可乐,按在了南乔的手心里。
    南乔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是哪?”她昏昏噩噩地问。
    时樾发动了车子。“你去哪?”
    “师傅你不打表啊?”
    “……”
    南乔迷迷瞪瞪的,把时樾当成了出租车司机。
    时樾说:“我这是北汽接送贵宾的专车,计程表你看不到的。小妹妹,你打到我的车,是你的运气。”
    南乔依稀想起北京是有不少这种出租车,通体纯黑,计程器和出租车标志都是可以卸掉的。她于是“嗯”了一声,机械地把公寓地址报了出来,连带着,门牌号都报给了时樾听。这套公寓是欧阳绮帮她物色的,离朝阳公园不远。她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地址记住。
    时樾还想借机问话,然而南乔又昏睡了过去。时樾一摸那听可乐,已经被她酒劲带上来的体热给捂成常温了。时樾暗骂了声曹操,还是开着车出了车库。
    时樾这车是个4。2升的进口辉腾,顶配,开起来马力强劲,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时樾又是个开车的老手,从头到尾流畅感十足,南乔都没有被惯性颠上一两下。一直到时樾停好车,她都还睡得极沉。
    时樾摇南乔也摇不醒,无法,只得绕过去开了车门,给她解下安全带,试图把她拉下来。
    这过程中南乔本能地抵抗,没两下,“哇”的一声,几大口秽物全吐在了时樾的车上。
    “……!”
    时樾把南乔拉出来,打亮了手机的电筒灯,给她一个完整的观看酒后失事现场的角度。
    “看看,南乔小姐,你做的好事。”
    南乔吃力地摆着头,努力看了看,说:“哦……帕萨特……没事,我会给你赔……”
    她的手死死扣住时樾的胳膊:“但是现在……我想喝水……我要臭死了……”
    “……”时樾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第6章 欣赏男人的女人

时樾又从后备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喂南乔漱了口才算作罢。南乔舒服了,歪了头昏昏沉沉又开始睡。
    时樾:“……”
    北京的暖气倍儿足,这两号人都是想着出入有车,不会在外面待太久,所以根本不穿冬服的人。时樾被凌晨蚀骨的寒气一浸,任他体魄再强,这时候也有点扛不住。倒是倒在自己肩上的这个女人,酒劲儿还在突突往外冒,薄薄衣服下的身子滚烫滚烫的。
    时樾:“……”
    他本想回车里面去,但考虑到车里味儿实在太大,只能横抱了南乔,往小区里头走。
    南乔高,时樾比南乔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来。这一抱倒是抱得轻轻松松。南乔紧闭着眼,本能双手去抱他脖子,脸靠上他胸前。
    “周然。”她梦呓地低唤,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呵呵,周然是什么瘠薄玩意儿。”
    门卫过来拦。他认得南乔,但不认得时樾。
    “女士可以通过,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时樾一张脸寒意袭人:“我是她老公,结婚证要不要看啊?”
    门卫没见过这么说话的,但时樾一身衣冠楚楚,五官俊厉,却让他有些失了底气。
    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子,晚上值夜班,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但秉着责任心他还是说:“南女士只登记了她一个人……”
    “你们这儿是民政局?”时樾问,似笑非笑的,把南乔往上抱了抱,手掌覆上她被风吹得有点冰的耳朵。他眼睛低了低就有了几分暧昧神色:“那你想让我怎么证明和她的夫妻关系?”
    时樾刻意着重了“夫妻关系”这四个字,眼睛深沉得要命,脸薄的年轻门卫竟不敢直视他和南乔,侧身让了让,说:“您进去吧,不用登记了。”
    小区不小,时樾费了点劲才找到南乔租的那栋。在外面冻得久了,他不自觉想把怀中的女人抱得更紧些,才发现她沉睡着也有同样的本能,倒像是在相互取暖。时樾哂笑,想起当年落魄,大冬天睡在中关村电子城的暖气片边上,有条狼狗和他相互取暖。
    虽冷,但滋味不差。
    这小区有些老旧,电梯不是二十四小时的,南乔在十六层。
    时樾抱着南乔站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水泥阶梯被磨得反射出深幽的蓝色。空气中弥漫着旧物和尘土的味道。
    时樾掂了掂南乔的重量,“呵呵”冷笑了下,“把你扔这儿得了。这他妈又不是苏小妹三难新郎。”
    南乔这时候却身体骤然一颤,指甲狠狠抓了他脖子一下,说:“你混账!你滚!”
    时樾:“……”
    他腾出一只手去掀南乔的眼皮,见她眼球转动极快,确定她在深梦。
    “失恋了啊,蠢女人。”
    于是背了南乔开始爬楼。
    爬到十二层的时候,“我他妈脑子进水了。”时樾心想。
    到十六层了,时樾看着指纹锁也有点恼火,用了南乔两根食指去刷都刷不开。
    “这他妈是哪根手指?”
    “刷不进你就睡门口。”
    最后一次机会,时樾任性地拿南乔的左手无名指去刷。
    居然啪嗒一声开了。一股暖热气息袭来。舒畅。
    时樾也疲了,拎着南乔的腰把她塞了进去。
    这个麻烦总算是结束了。
    他的眼神冷冷淡淡地垂下来,看了看躺在地上昏睡的南乔。右手推着门渐渐合上,那个微微蜷曲的修长身影消失在越来越狭窄的视野里。最后那一瞬,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抬起——
    就在这一瞬,他忽然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看清了这个公寓。
    这个隐藏在老旧小区之中,丝毫不见特别的公寓。
    时樾五指扣住了门缘,拉开,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将近一百平米的大开间,另有一个洗手间和厨房。
    开间朝东,那一面全是落地窗。除了窗边一个行军床,再没有其他家具,整个房间看起来极为空旷。
    但是地面上堆满了东西。
    电子元器件,发动机,线缆,芯片,螺旋桨,最多的是各种形状的飞行器。
    墙边的架子上,还挂着一套笨重的、裸~露着复杂线路走向的头盔和布满传感器的铠甲。
    这样的房间,丝毫不像其他女人的香闺。温柔的,舒适的,充满馨香和诱惑的。
    这里是冷冰冰的机械和精密电子器件的气息。
    时樾认真回想了一下,之前接近这个女人的时候,确乎没有在她身上嗅到任何气味。
    没有脂粉和香水味道。
    没有属于女人的体香。
    也没有属于工业的富含烷烃的有机溶剂的气味。
    什么气味都没有。
    这个女人相当的中性,或称,纯净,就像25摄氏度下ph值为7的纯水。
    他又看了眼躺在深灰色木质地板上的南乔,白色的极简款式的衬衣,浅蓝色牛仔裤,臀上有一面levis的暗红色小旗。漆黑的长发凌乱地铺在地上,但还是很干净。
    他忽然觉着这女人的气质和这间房很合,仿佛浑然一体。
    他的一双眼在静谧的夜色中暗暗的,就这么看了南乔一会儿,把她抱到行军床上,拉上了被子。
    南乔在一片晕沉中醒来。
    宿醉之后,她头疼欲裂。抻了抻手脚,才发现自己衣服都在,连鞋袜都没脱。这种感觉极其难受。她低低呻~吟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
    有烟味。
    南乔猛然抬头,看到了落地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这天的阳光极好。纯净,透彻,金子一样。窗外是北京城内难得见到的旷野,是朝阳公园的冻湖、没有叶子的树林、枯黄但宽广的草坪。
    她当时挑中这间房子,就是看中了这位置。她习惯早起,每天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她便会醒。
    现在那男人站在那里。
    他的鼻梁很挺,笔直,落下的阴影将他的脸清晰地分割成明朗和阴暗两面。
    他拿着一支烟,在落地窗栏杆上搁着的一个纸杯子边缘磕了磕烟灰。明亮的阳光照得他眼睛微微眯起,深邃地、毫不忌讳地看向南乔。
    南乔很安静地站着。
    两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重合。
    她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但是画面很清晰。
    ——车库中,他靠着一辆车抽烟,冷漠地让手下殴打一个男人。她不知道倘若自己不在场的话,那个玻璃瓶子是不是会在那个男人的头盖骨上破碎。
    ——清醒梦境中,他是周到的酒吧经理,温文尔雅地接待她点酒,说话办事滴水不漏。
    他向阳那侧的眼睛,是充满兴味的,放达不羁的,然而阴影中的那边,则呈现出淡漠的透明,一丝丝的冷酷。南乔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觉,这样矛盾的两面,怎么会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她想这是光线的原因。就像电影中那些玩弄光线的大师,稍稍控制光的走向、大小、形状,就能营造出完全不一样的意境。
    南乔不否认眼前的这一幕有一种带着戏剧冲突的美。对于生活中偶然出现的这种美感,她会毫不吝啬地停下脚步,放肆欣赏。
    对于南乔而言,这种对美的欣赏,会超越她对现实处境的关切。
    所以她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欣赏这个阳光之下的男人。
    ——看他七分成熟,两分骄奢,一分冷傲。
    ——看他纯黑的西服之下,雪白挺括的领子,恰到好处露出手腕的袖口。
    ——看他悠然然而鲜明地站在玻璃之侧,无意但巧妙地形成一幅光与影的协奏。
    一切都很恰到好处。
    男人的年龄,阅历,眼底的韵味。
    时间,天气,地理位置。
    天然的艺术品。
    然而对于时樾来说,这个女人的反应,再一次出离了他的意想。
    又是不惊,不动,不言。
    他想这女人的脑子里是不是缺根筋。
    但是这女人的目光太静了,让他不会觉得她有半分的痴傻。
    他看得到她眼底那种纯粹的欣赏,却和清醒梦境里盯着他看的女人们不同,不带情~欲,不会给他带来虚荣,却是一种奇异的熨帖。
    于是他慢悠悠地将那一支烟抽完,在浅浅淡淡的烟雾里面,把烟头埋进那半杯水里去。
    极细极小的“哧”的一声。
    南乔伸手拿过那个纸杯,道:“我家里,不让抽烟。”
    时樾抿着嘴,不深不浅地向她笑了一笑。
    南乔低头一看,里面已经有三四个烟头了。
    南乔拿着杯子去洗手间把水倒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回头,时樾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低着头问她:“有吃的吗?”
    他身上的薄荷味早已被浓浓的烟草气息盖过,或许是因为少眠,声音有些低哑,又有十足的醇厚。
    南乔洗了洗手,又简单用海绵蘸凉水擦了下脸,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但你在我这儿不走,就是为了赖一顿早餐,还是有别的意思?”
    时樾笑了笑,“我挺饿的。”
    很少有女人主动给他看素颜时候的样子。这女人除了眉毛修整过,其他地方都没作什么装饰。现在早上清清净净的,和昨晚倒也没什么变化。
    南乔说:“面包鸡蛋牛奶,吃吗?”
    时樾点头,微笑:“吃。”
    面包烤过,摊两个太阳蛋在上面,门外的奶箱里取出一瓶鲜奶,简简单单的一份早餐,放到时樾面前。
    时樾去看南乔的早餐:比他少一个太阳蛋。
    时樾问:“牛奶只有一瓶?”
    南乔淡淡地回答:“我一个人住。”
    时樾问:“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南乔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到:“有。”
    时樾拿了个纸杯,倒了一半牛奶出来给她:
    “那么你为什么不懂得分享?”

  ☆、第7章 清醒的女人

那么为什么你不懂得分享。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南乔向来习惯整体的赋予,她以为这便是爱的无私了。譬如她有一个苹果,周然向她讨要苹果,那么她便会整个儿地给周然。恰如现在,她出于中国人传统的待客之道,会将鲜奶整瓶地给时樾,而不会想到各分一半。
    南乔觉得时樾说的有道理。干燥的面包配上牛奶,确实更容易下咽。但想到她正和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分享一瓶牛奶,这牛奶的滋味便有些微妙。
    时樾是真饿了。两个鸡蛋,四块面包,半瓶牛奶很快下肚,南乔看他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南乔问:“你有兄弟姐妹?”
    这男人这时候笑起来要比昨晚真诚一些:“没有,独生子。”
    “哪儿人?”
    “江西婺源。”
    南乔认真回忆了一下中国地理知识:“听说那里春天的油菜花很漂亮。”
    多亏了那本书配着大幅国家地理的图片,她印象深刻。
    时樾低低一眼,意味深浓:“漂亮的岂止油菜花。你如果去,会有人好好招待你。”
    南乔淡然地迎视他的目光,起身去洗盘子。
    南乔问:“你还有什么事情?”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时樾转着指间的手机,低笑,“南小姐,说不定你很需要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南乔回答得很迅速,不假思索。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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