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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水千山只等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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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感慨人生:“这个古文山怎么还是这么帅,自己创业还闯出一条门路来,听说那个Fungjilia系统就是他们公司出的……”
  有人在埋怨老公:“哎哟,我当初真是莫名其妙地就嫁给你了,要什么没什么,你看人家这个才叫结婚嘛!”
  有人在讲自己结婚的糗事:“婚礼搞那么多花样没他么什么意思,当年老子站在乌漆墨黑的暗格里等着出场,升降机刚载着我冒个头,一束光立马打我脸上,晃得老子眼花,从头到尾妈的花那么多钱我连自己婚礼什么样都不知道。”
  方玖鲤望着老同学们觥筹交错、山南海北地聊天,带着那么鲜活生动的生活气息就在自己眼前,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没有想到时隔五年,大家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相见,她也没想到,从头至尾根本没有人提她跟古文山、邓善治的事,也根本没有人因为那些过往轻视她,瞧不起她。
  没有,根本没有。
  司仪在台上宣布:“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典礼即将开始,请各位嘉宾就坐!”舒缓柔美的背景音乐也随着这声预告,变为激动人心、节奏感强的曲子。开场白后,干净利落地迎来新郎登场的环节。
  古文山穿着身素净的汉服走上台,向嘉宾们挥手,露出略腼腆的笑容。
  霎时间镁光灯齐闪,众人起哄。
  其实没什么,坐在一群老同学中间看自己的前男友迎娶他的新娘,其实没什么,五年也都过来了,但是方玖鲤觉得这一刻难以维系。就像一位十年磨一剑,穿好了铠甲,饮了诀别酒,走出营帐才发现根本没有敌人,亦无战可作的将军,就像这些近在咫尺的往日容颜,那个站在舞台中央渐渐变得模糊的人影,正慢慢变成一行行病毒代码,不听指令地不停地提取那些尘封的文件,她的大脑像一台主机——就要过载了。
  她仰头呼吸,因为再不抬头,眼泪就要落下来。她看着那些红丝带就像放着慢动作一样游弋在风里,就像自己正在以慢动作跑向一场马拉松的终点——真的好累。
  “快看,快看,新娘要出场了!”
  “哇靠,站那么高,那不是屋顶嘛。”
  “土鳖,人家是吊威亚,这登场方式才与众不同,显得大气。”
  人声鼎沸间,聚光灯打在织锦园锦春阁的屋顶上,梁芙坐在琉璃瓦上,灯光让这古朴的屋顶焕发出一种如海面般流光溢彩的美感。与古文山的素净相对,梁芙穿着奢华的礼服,金丝银线地绣着游龙戏凤与古典吉符的纹样,发饰繁复,凤冠霞帔,步摇发簪、镂金绞丝,环佩叮当。俨然是抢尽风头的主角。
  在众人的啧啧之声与周围黑衣人的保护下,梁芙接过麦,在万众瞩目下轻盈地站起,发表感言:“谢谢各位亲朋好友大驾光临,在这大喜的日子我要说一句这一生一直埋在我心底的话。”
  司仪带头鼓起掌来,不少人尖叫起哄,为这份浪漫而兴奋。
  “方玖鲤,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诅咒

  方玖鲤醒来时,电子时钟依然闪着幽光显示着“03:10”。虽然她没有弄出什么动静,莫道怡还是醒了。
  “还是睡不着?”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方玖鲤没有说话,她只是徒劳地睁着那双疲惫的眼睛。“方玖鲤,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想起这句话方玖鲤便心有余悸。诅咒,这是诅咒吧。
  “还是说你又做噩梦了?”莫道怡关切的问。
  方玖鲤摇头,她很疲惫,实际上她已经很久不能入睡了,或者说是不愿入睡,因为哪怕醒着也都是做不完的噩梦。可她不能让莫道怡跟着受罪,只好说谎:“我只是想起来喝水。”
  莫道怡转身从床头取过杯子,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说:“哦,那你等一下。”
  “你躺下,我去。”方玖鲤挣扎着起身。
  “算了,黑麻麻的,你不清楚位置。”莫道怡一边说着,一边悉悉索索地穿外套,找拖鞋。
  方玖鲤眼眶一热。现在的她太需要这种温暖,但是这样的温暖又让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梁芙坠楼自杀了,就在她自己的婚礼上。穿着锦衣华服,化着没有破绽的妆,在万众瞩目下,像一朵精致的工艺花乘着肃杀的秋风坠落到地面。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方玖鲤,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不认识的都在问“方玖鲤”是谁,认识的都把灼灼的眼光投在她身上。披坚执锐的将军上一秒还在感伤自己无战可作,下一秒便是鼓动耳膜的杀声震天,敌军如黑云压城般地向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晚不知是怎么回的家。
  当时她正疲惫地沐浴,忽然水声停息,冷寂寂的屋内只余空调的轰鸣。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因为她记得还没来得及开空调。擦着头发一步一步走向卧房,挂着水珠的身体走在空调室内不禁激出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因为刚沐浴出来,更觉得这会的空气冷得有些过分,让她非常不舒服,借着月光她在熟悉的位置摸索空调开关,抬起来找调温键,竟赫然是个女子浆白的小胳膊,原本显示温度的液晶板已变成几根纤纤玉指,在月光下缓缓抬动。
  顷刻间浑身麻到指尖,白晃晃的一截胳膊落在地上,玉一般四分五裂,这时瞟到镜子,映出自己那张花容失色的脸,仿佛伴着一种恐怖到至极的无声呐喊。
  开灯。明亮的屋子只一个摔坏的遥控器,空调也未开启,闷得发慌。她定了定神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遥控器。受到触动,电池骨碌碌滚进床底。她伸手掀起床单,一具支离破碎的女人尸体就卧躺在床下,圆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望着她,酱紫的嘴唇一张一翕。惊呼,一声接一声的惊呼从她嘴中吐出——梁芙!梁芙!
  只觉阴气逼来寒不可挡,以致打给莫道怡的时候,最开始那几分钟她甚至无法正常地发出声音。
  撞鬼这种事说出来没几个人会信,而且还让人很不舒服,难得莫道怡不仅不介意,还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当然免不了要戳着脑袋说两句:
  “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那两个人的婚礼你跑去凑什么热闹?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那个梁芙本来脑子就有点不对劲,你看她结个婚恨不得昭告天下那个劲儿,你就不该自己跑枪口上去,现在倒好,自己也被弄得神经兮兮的。”
  “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同情你。你去参加什么婚礼?就为了显得自己特别坦然释怀?你就一天不要强会不会死?”
  一句接一句地念叨,似乎如果方玖鲤没有去参加那场婚礼,一切惨剧就不会发生似的。方玖鲤知道朋友只是和自己一样,一样地希望这一切可怕的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可是,这是诅咒吗?为什么往事这样相似地重演了。五年前,邓善治从邓家老宅坠楼而死,五年后,梁芙在婚礼大典上坠楼而死,而自己都亲眼见证。
  这是诅咒吗?
  因为喜欢古文山?因为舍不得斩断与他之间的羁绊?
  或许她并不是不该去那场婚礼,而是根本就不该回来。
  “莫莫,我想向总部申请调走。”
  莫道怡刚取了水回来就听见这样的话,不觉眉间微皱。
  她递过杯子,叹着气,抚着方玖鲤的背:“又要走,这才回来多久?”
  “她,坠楼而死……莫莫,你难道……不觉得这是诅咒吗?”
  “小妖,你说什么呢?别一天疑神疑鬼的。你就是这样才神经衰弱的。”莫道怡大声地否定了,“睡吧,睡吧,快睡吧。”
  莫道怡盖上被子,虽然她刚刚那么斩钉截铁地否认,可是,“坠楼”“诅咒”这些词弄得连带她也想起那些令人不舒服的过往了。
  “你知道吗,那天他穿着简洁的汉代新郎服走出来,一下子好多快门声,好多人说他帅,我根本没想到再见到他,是这样的。”
  莫道怡在黑暗里依稀看到方玖鲤苍白、憔悴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里闪动着满溢的情绪,心里也觉得疼惜。“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如果不是方小妖,她不会知道这话原来这样真切。如果时光倒退个十年八年,谁又会想到那么大咧咧、没神经的方小妖有一天会这样安静地躺在她身边,连眼泪也用力含着不敢流地向她讲述一个人,谁能想到啊,那时候的她,明明是连失恋了也是会大声告诉全世界的。
  “我以为我能坦然地笑着祝福他,然后就能漂亮地给自己画上个句号。莫莫,我真的不是要强,我只是……好像读了四年书,不管认真没认真,总要交一篇论文上去,参加一场毕业答辩,拿一个分数,才算不负青春一场。”
  莫道怡心里一动:“那你见到了,又怎样。”
  “见到了才知道,我是能笑着祝福他,只是不能坦然,根本身不由己。他可能并没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我,但是,那一刻,心里关着的往事都跑出来了。我忙着跟自己作战,让自己别想,别去想,可是就那么身不由己,把记忆里的五官拿去和台上的人做对比,会关注哪里变化了,会想这些年我错过了什么,也会漫无边际浮现出好多“如果……”“如果……”我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以为自己会有长进……莫莫,我真的……真的,好累啊……我想不明白,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梁芙恨的呢?……不过,现在最被万夫所指,处在风尖浪口的,恐怕还是古文山吧……”
  “方小妖!你还有闲工夫心疼他?我说你什么好!”莫道怡打断她的话,负气起身,指着方玖鲤,却说不出话来,又气鼓鼓地躺下。
  方玖鲤偏头疲惫地看了看莫道怡,没有再说话。
  莫道怡不喜欢他。可是现在想来古文山有多么天大的错呢?他回到梁芙身边,在旁人眼里,恐怕只是个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的故事,能有多大的错呢。那些在她和莫道怡回忆里算得上负心绝情的事,在梁芙和她朋友的记忆里,或许不过是一个男人表明自己良心未泯的举动。
  太年轻,所以眼里只有自己;太年轻,所以世界非黑即白;太年轻,所以受不得哪怕一点点的委屈,该修补嫌隙,挽回关系的时候,却总忙着顾影自怜,替自己鸣不平,去讨要一个说法。如果……这两字刚刚跳出来,她便摇着头立刻遏止了。
  时光不可逆流,情节早已写定。她无惧无畏的青春如同一个大浪被拍碎在古文山这方断崖的脚下,曾经,他明明也曾温暖过她的那段岁月,可最后为什么落得个那样的收场呢?他做了梁府驸马,坐拥美人江山,还把一笔巨款打到她的账上,附着的短信留言是:“方玖鲤,愿我们的名字永不被一同提起,从此两不相欠。”
  古文山,如今我们的名字并排着被人提起了,我们已不能两不相欠。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并肩站立,相互交换岁月对我们的馈赠,用余生去弥补那些被青春荒唐过的年月。
  还能不能?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落空。
  泪水终于漫过眼眶,濡湿了鬓发,浸透了枕下的一根根纤维。还以为长大了就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像五年前那样无声地窝在被窝里哭得手足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  

☆、前缘(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祖先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她这些日子休息不好,又经常走神,偏偏撞鬼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只会让人觉得自己不正常。同事看她的眼神已经很奇怪了。平时在她背后议论也就算了,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花带着几个同事捧着便当盒凑到她跟前来,支支吾吾了半天,递给她一方红红的辟邪御守,说是特地在天后庙给她求的。方玖鲤想着她们也是关心自己,就客套了两句然后收下了。可能因为见她收下了御守,同事们就像是证实了什么猜测似的,竟然当着她的面,悉悉索索地议论起来。
  “你看她这个人平时柔柔弱弱的,还真是没想到能把别人逼死在婚礼上。”
  “是啊,自己条件好好的,图什么啊。”
  “以前听总部的人说她不好追,还以为她只是高冷,啧啧。”
  “之前我还奇怪呢,总部环境、收入各方面不比这儿强吗,好好地来这儿当什么开荒牛啊。”
  “就是,还是给别人做婚姻咨询的,这不是自砸招牌嘛。”
  “……”
  方玖鲤脸惨白着,笑容已经维持得很勉强。她捏着御守,外面塑料保护膜的边角都陷进肉里。她拿目光挨个从那些人的脸上扫过去,很悲哀的发现他们在议论她的时候,表情居然稀松平常,甚至有的还真诚地带着一丝惋惜,一点也不是棒打落水狗的那种小人嘴脸。
  她于是明白,事情原来已经疯传到这样的地步了,以致大家只需一个点头、皱眉的小动作就能相互会意,她方玖鲤插足别人婚姻,还逼死新娘这样的劣迹已然成了公开的秘密,板上钉钉的事实,事情就这样被盖棺定论了,所以连回避她这个当事人的必要也没有了。
  要不是柯大姐适时地走出来咳嗽两声,这些拿着心理医师执照的人还会理所当然地议论下去。
  小花回座位的时候还小声对她说:“听说她是穿红色礼服跳楼的,太可怕了,你最近这么魂不守舍的,要不要去找大师看看。”
  香港风俗是比较讲究这些,说死前穿上红色衣服,死后会化作厉鬼什么的,在“揾安”工作,同事们多少也受到一点影响。他们确实是在以某种他们认为恰当的方式关心着她,但这种关心让她感到从身体深处漾开一阵寒气。
  下午收工,方玖鲤特地等到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拎包出门。她实在不想被同事当作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一般打量。
  出了门,步行十五分钟就是地铁站。方玖鲤拢了拢鬓边的发丝,拎着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小贩们守着琳琅满目的摊位正在放声叫卖,孩子放学后你追我赶地打闹着发出阵阵欢笑,空气里飘着新鲜水果的味道和不知哪里传来的蒜薹炒肉的浓香。方玖鲤眯起眼睛看了看各式各样或赶路、或散步的人们的轮廓,这些轮廓好像正融化在夕阳金色的斜晖里。
  总觉得这街景,好像……没由来得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呢?方玖鲤放慢步子,思索着,低头看到自己鞋尖上的金属装饰正映着夕阳,反射出温暖柔和的光线,一下子就有些恍神。
  “小心!”
  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揽在怀里了。一对墨黑的深瞳诧异地望着她,那微卷的鬓发,那彪悍的五官——
  “何晏杰?”她疑惑。
  刹那间刺耳的刹车声抢占了听觉,空气里的沉闷的尾气取代了果香和饭菜的味道,前一秒还历历在目的街景竟然凭空蒸发掉了!
  一辆重型货车斜斜地从他们身边擦过,飞旋的轮胎划着曲线在地面上留下深色的擦痕,路边的行道树也被刮下了不少枝叶。
  “我靠!神经病!不要命啦!”五大三粗的司机飚着粗口从驾驶室探出头来,看得出他也被吓得不轻。
  何晏杰把愣在原地的方玖鲤护在身后,挥着结实粗壮的臂膀跟司机道歉。
  赔了钱,又说了不少好话,何晏杰把方玖鲤送到“午夜飞行”。
  单承亲自调了压惊的酒水送上来,又打电话给莫道怡。
  那天,莫道怡几乎是飞奔着进门的,亲眼证实方玖鲤好好坐在何晏杰旁边,才松了一口气,略微放慢了脚步走过来。
  “你怎么会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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