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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沉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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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框果然没有了,沈安沉心里空落落的,温亚霓蹦蹦跳跳的走进来,问他:“还满意吗?都是按照你在德国时的房间布置的哦,有没有觉得仿佛时光穿梭,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谢谢,挺好的,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沈安沉笑笑。
温亚霓看到他心情不错,自然也就更加得意,她歪着头眨眨眼睛:“你喜欢就行,再说,相比于从前的设计,我也更中意现在的风格。”
沈安沉住在十五楼,这里是方童曾经住过的地方,里面当然已经没有她的痕迹了,但他总能嗅到过去的味道,觉得熟悉又温馨。温妈妈和温亚霓住在十六楼,当然,他们大多数的时间是留在十五楼照顾和陪伴沈安沉,沈爸爸和沈妈妈在沈安沉出院后就暂时回了香港,那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们处理,如果不是沈安沉生病,他们早就回去了。
天气渐渐暖和,沈安沉要回瑞克莱复工了,而温亚霓,凭着完美的学业背景,也在北京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温妈妈感到很欣慰,她脸上舒心的微笑越来越多,午后阳光充足,他们就一起到附近的花园散步,她有时看着温亚霓和沈安沉并肩走在她眼前,那么般配那么和谐的样子,总能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温亚霓能够感觉到沈安沉对她态度上的变化,他曾经那么抵触和疏远自己,总是想方设法的拎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在大病初愈之后,却舍得对她绽开笑脸,甚至于,他们能够坐下来谈上几句闲话,而沈安沉都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温亚霓把这些理解为沈安沉的顿悟,她以为是沈安沉生病后,从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中,认识到佩妮不再是撒娇的小女孩,而是能够与他心心相映度过余生的成熟女人了。
然而对于沈安沉,过去的每一个日夜,他都在努力的麻痹自己。他对自己说,这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最正确的决定,方童说得对,自己不能给她一份单纯又完美的爱情,同时还要丢给她破败的身体和重重的阻碍,他绝不是最适合方童的那一个。这是他的命运,既然纠葛,就不要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他不能结束自己的生命,哪怕是麻木的生活,也不能。还有父母要照料,还有对温亚霁的诺言没有履行,他从来也不属于自己,对于他来说,这是比死亡更值得悲哀的事情。
方童与他分手时所说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她说的没错,方童这样好的姑娘,对人真诚,从无恶意,她应当是未来公婆的掌上明珠,他们理应爱她如同女儿一般。还有方童的父母,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倾注了全部的心血,自然期盼着她有一个美好的归宿,未必是职高富有,也未必是学识过人,但至少,是健康的,是能够照顾和陪伴方童一生一世的。
温妈妈说她将不久于人世,这对温亚霓,绝对算得上致命的打击。这里是北京,对她如此陌生,她没有信赖的朋友,不单是北京,诺大的中国,她认识的也无非就是三个,沈安沉,沈爸爸和沈妈妈。温亚霓来到北京,完全是为了沈安沉,她从姐姐去世以后,就把沈安沉当做真正的家人,她只想着要与他生活在一处。她以为姐姐葬礼那一天,她到沈安沉病床前,要求他照顾自己一辈子,他答应了,便是一种抽象的约定,他们,命中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沈安沉决定牺牲自己,不只是牺牲自己的爱情,也不只是告别唾手可得的幸福,他决定牺牲之后的漫长人生,他会与家人相伴,也会娶温亚霓为妻,但对他而言,人生宣告结束,他只需要完成职责,无论周围有再多欢笑,他都只能活在孤单之中。
瑞克莱为沈安沉的回归准备了大型的欢迎会,沈安沉事先不知道,下班后被司机直接拉到附近的酒店。各个部门都有员工来参加,纷纷给他敬酒,说着索然无味的吉利话。沈安沉知道方童绝不会来,但还是忍不住寻找她的身影,技术部和销售部坐在同一张饭桌上,沈安沉看到有一两张熟悉的面孔,却没有方童的,他有些沮丧,暗暗嘲笑自己,明知道不会来,何苦还抱希望呢。
他顿时没了心情,脸上写满了烦躁,还有一波又一波人端着酒杯向他涌来,他连应付一下的耐心都没有了。他沉着脸向过来的人群聚聚杯,程凯见他情绪不高,低声问他:“沈总,是不是太累了?我让司机过来送您回去吧。”
沈安沉点点头,他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同桌的高管们一时也没了兴致,都闷着头吃菜,不敢跟他说话。就在这时,又有部门来敬酒,程凯刚要站起来替沈安沉挡一下,就看到站在队伍末尾的方童。她短发配牛仔裤和运动衫,远远看着,就像个高中女生,还是乖乖读书不会捯饬自己的那一型。方童到没有躲闪,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自然,她也举着一杯酒,随着浩浩荡荡的技术部同事走来。
程凯在沈安沉耳边说:“沈总,技术部的同事给您敬酒来了。”
沈安沉听到技术部这三个字,愣了一下,他本来想举举杯子意思一下就过去了,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了方童。他看到了短发的方童,而不是他梦中长发飘飘的模样,她没化妆,气色也还不错,人也稍微胖了一些,沈安沉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拿过身边的手杖,今晚第一次站起来。
“沈总,我带着我们技术部全员到齐啦,大家一听说您回公司上班了,积极性都特别高,哎呀,您怎么还站起来呢,快坐下快坐下,您这样我们实在是受宠若惊啊!”技术部的经理以为沈安沉是对他另眼相待,怎么也想不到原因是在方童。
“谢谢大家。”沈安沉礼貌的致谢,跟每一个人碰杯,到方童这里,他们没有异常举动,与别人并无不同。
方童今天是不想来的,她怕两个人见面尴尬,可这次经理给他们组长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许请假,都得去给他充门面,组长得了鸡毛令,回来就清点人数,任何借口一律不听,只要还喘气儿就甭废话。女同事都知道晚上的小宴会,谁也不愿意被别人攀比下去,还没到下班时间,卫生间就挤满了描眉画脸的人,就连茶水间,都快爆棚了。这在平时要被领导看见了,往小了说揪住了数落一通,往大了说就得摁住了写检查,可今天情况特殊,全都睁一眼闭一眼,看见也绕着走装瞧不见。
方童压根就没打算打扮,也不是针对沈安沉,她灰头土脸已经很久了。以前她总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化淡妆,吹头发,选衣服,现在省事了,洗个脸,胡撸胡撸头发,一身衣服从周一穿到周三也是常有的事。高跟鞋基本告别,一双黑色球鞋绝对百搭,从牛仔裤到运动服,临走时再套上羽绒服,就算万事大吉了。
程凯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看人家电影里面,女主角分手了,那都是洗心革面重整河山,没工作的忙着创业,长得丑的忙着整容,谁不是努力过得蒸蒸日上让男主角刮目相看悔不当初啊,再瞅瞅您,我要是沈安沉就得躲在旮旯里偷着乐,亏了没落在这么一个标准潜力黄脸婆手里。
方童说,我不是心灰意冷,也不是跟谁赌气,我就是想开了,以后就图自己高兴,谁看我不顺眼谁自己忍着去,姐姐以后就这样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敬过酒就算完成任务了,方童跟组长说家里水管冒水,她得赶回去解救楼下撑着伞的邻居,组长大手一挥放行了,方童抱着包就往外跑。沈安沉始终注视着她,看到她起身,忙把程凯叫过来:“程助理,方童可能要回家了,你去送一下吧,天这么晚坐出租车不安全。”
“她应该开车吧,要不然我先打电话问问?”程凯朝方童的背影望了一眼。
“不用打了,今天是她限号的日子,你去送吧。”沈安沉的话让程凯很吃惊,他万万想不到,沈安沉竟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程凯追着方童出门,方童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程凯打趣道:“怎么了,以为是沈安沉呢吧?”
方童乐了:“没有,如果是他,那得连着响三下,你别忘了他还拄拐呢。”
他们两个都大笑起来,方童笑得声音更大,她笑出了眼泪,慌忙用手去擦。程凯带着她到停车场,路上对她说:“沈总让我送你的,他还记着今天你的汽车限号呢,原先我总觉得他就是一少爷,想象中定格的画面就是方丫鬟伺候沈少爷,所以他跟我说这个时我还挺惊讶的,看来我大错特错啊。”
“以后这些就少跟我念叨了,我没兴趣。”方童拉开车门进去,也不像口是心非。
生活照常运转,找房子被重新提上日程,方童不愿意继续住在乔森的这间公寓里,过去她和沈安沉恋爱,住在这儿不恰当,现在她和乔森都单身了,就更显得暧昧。她已经很久不和乔森联系了,想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脆弱,曾经如漆似胶耳鬓厮磨的两个人,却变得如此陌生疏远,方童伤感的想,有一天,她和沈安沉,也会是这样,每次想到这个,她都心如刀绞。
在瑞克莱,不同部门的人难得见上一面,更不用说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和公司底层的小员工了。即使是沈安沉和方童热恋的那段时间,若不是他们提前约好了,也是很难碰到的。两个人都是忙各自的,到了下班时间,再通一次电话,没有加班的,也没有应酬的,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幸运的一起回家。
反倒是现在,却几乎能每天见面,有时是上班时大厅的偶遇,更多的时候是沈安沉到技术部来找经理谈工作。他来时的路线很固定,总要经过方童的小隔间,虽是经过,也不说话,而且连个眼神也不曾投过来。方童就和其他同事一样,站起来点点头,喊沈总。
沈安沉假如一天中见到方童这一次,哪怕只是余光一瞥,也会立即心安,否则这一日就难熬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没有做,焦虑得厉害。下班后他回到家,跟温亚霓和温妈妈吃饭,简单聊天,然后就回到自己房中。他把跟方童一起买来码好的拼图拆了再拼,来回几次,都滚瓜烂熟了,拿起来一块就知道大概在哪个位置;还有方童留下的几本书,一本童话故事,一本言情小说,甚至一本时尚杂志,他都爱不释手翻了又翻;实在无聊了,他就玩电脑中方童下载的那些小游戏,方童过去拿这来打发时间时,总会得到他的嘲笑,可现在,他却比方童玩得还顺手。
方童觉得总是在电梯里遇到沈安沉绝不是偶然的,起初她怀疑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后来她故意迟到或早到,也必定能和他赶到一起,这就让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本来就不是坚定的人,担心这么下去早晚动摇,于是再也不肯乘电梯了,她改走楼梯,好在每天都是球鞋,九楼虽说不低,但咬咬牙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当锻炼身体为自己以后独居做准备吧。
刚开始只是上班时坚持走楼梯,后来她也习惯了,下班时也是背着书包往下冲。周五她加班,干完活后进了楼梯间,她下了一层,心里突然一动,转身又往上跑,她跟自己说,我就是去看看老程下班没。十楼一片寂静,她沿着楼道走到尽头,总经理办公司也是漆黑的,她刚要扭头回去,就看到沈安沉站在电梯间的角落里,弯着腰,额头有汗珠渗出,他没注意到方童来了,微微闭着眼睛,右手扶着左腿,身子也有些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慌不择路(3)
第三十六章
方童忽然想起来,这两日都是阴天,阴天对沈安沉来说就是噩梦,他的左腿从没偷懒过,每一次都准时来折磨他。大大咧咧的方童,在与沈安沉恋爱后养成了每天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若是赶上阴天,她提前一定给沈安沉备好止疼药,放在口袋里。这种疼痛不是咬咬牙就能忍受的,沈安沉是轻易不愿意示弱的人,如果不是疼到极处;他不会表现出来的。
后来面方童自己也摸出些门道,她用生姜熬水,然后趁热给沈安沉湿敷。晚上要弄一回,早晨她去上班前,沈安沉有时还在梦里,她也不含糊,必须给他敷完才能安心的去上班。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竟然真的有了效果,不仅疼痛程度明显降低,就连发作也没那么频繁了。他们分开这么久,想来他自己是不会在意的,他的家人其实跟他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有限,而且沈安沉有问题都是自己扛着,不会跟他们嚷嚷,肯定没有人为他做这些了。
方童快步走近,沈安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就看到了方童。他硬撑着笑了笑,轻声说:“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药呢?没带在身上?”方童与他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没有流露出关切与担心。
“先不能吃,胃还不太好。”沈安沉摸摸上腹,故作轻松的眨眨眼睛。
方童这才想到他又做了一次胃切除术,止疼药对胃黏膜的影响是很大的,别说是沈安沉,就连方童吃完都不舒服。方童往前凑凑,把手里的包扔在沈安沉脚下,指着包说:“你坐下,都这么晚了,该回家的都回家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沈安沉听话的沿着墙壁坐在地上,不过把方童的包捡起来,举到她面前:“地上不凉。”
“我一会儿给你司机打个电话吧,他今天来接你吗?要不然让程凯来一下?”方童尽量表现得淡漠,但她的心早就揪到一起。
“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沈安沉多想像从前那样,在难受的时候可以抓着方童的手,他顿时觉得空落落的,这是比腿疼更让他痛苦难忍的事。
方童“哦”了一声,退后几步靠在沈安沉斜对面的墙上,然后又把背包放在地上,盘腿坐下。他们谁也不说话,方童低着头,摆弄自己的那几根手指头,她想起刚与沈安沉相识时,在她家的楼道里,他们也曾这样沉默的相对而坐。多希望一切就是个轮回,那么她决不去招惹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让他为了自己纠结为难,不让他为了自己伤心难过。
半个小时后,沈安沉勉强站起来,方童也想跟着站,不过腿麻了,怎么也动不了,她窘迫的扭扭腰,对沈安沉说:“您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沈安沉走到她眼前,伸出右手:“把手给我。”
“不用,您先走吧。”方童别过脸。
“给我吧!”沈安沉一弯腰,牵起方童的手,他力气很大,方童又没有防备,几乎是完全跌进他怀里。
方童尴尬的把手抽出来,慌张的鞠躬:“沈总我走了,您自己慢点儿吧。”
“童童……”沈安沉喊她,却不知下面该接什么。他刚才想说不许方童坐在地上,特别是这几天,快到她的生理期了,更不能沾了寒凉,可他舍不得说,难得能好好看看她,他自私的把那些话都吞回去,只顾着享受空气里方童的味道。他想说的太多了,比如思念,比如爱恋,但他强迫自己不说,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去搅乱方童的生活,假如有一个人需要承担所有的辛酸和寂寞,那必须是他。
“沈总再见。”方童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就觉得阵阵心疼,她不敢再逗留,转身顺着楼梯跑下去。
到一楼,她喘着大气给程凯打了个电话,程凯说沈安沉的司机现在差不多天天接送他,而且今天他下班前还跟等在楼下的司机碰过面,方童这才放下心。程凯听出方童对沈安沉的挂念,问方童:“怎么了,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啊,就是一狠心把牙拔了那也得留个洞吧,刚开始不适应,你还不许我没事儿拿舌头舔舔啊?再说了,普通同事也得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吧?以后这么没趣的话你少说,我不爱听!”方童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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