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作者:凌晨四点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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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秋阳有点惊讶，他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子，会无惧於他的咆哮，敢正面承受他令任何人都惊惧三分的怒火。
　　　　於是他瞪着她，不作声。
　　　　「夏伯伯，你知道你的女儿根本不快乐吗？」
　　　　叶沐青激动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全身颤抖，连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夏澄她忍耐了这麽多年，你真的感受不到她的悲伤吗？她因为不愿让你伤心，默默承受了一切，交男朋友，结婚，她努力想做到你们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女儿，可是…可是，」
　　　　她克制不了，眼泪就是疯狂的往下掉。嘴唇颤抖得不像话，连说话都变得很困难。
　　　　「当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切的时候，在崩溃之前逃跑，有什麽不对？」
　　　　夏秋阳想拒绝她的说词，可是她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一字一句都往脑海里钻，她的话语描绘出一张渐渐清晰的图像，那是这麽多年以来，从十七岁後再也没有情绪起伏的夏澄。
　　　　夏澄对着他笑，可是眼睛底全是空洞与悲伤。
　　　　他转过头去看着夏澄，她哭泣着，像是多年的万般委屈，终於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
　　　　「对不起，夏伯伯，我们闯了这麽大的祸，我真的很抱歉，」
　　　　叶沐青说完一连串的话，激动的情绪渐渐缓和，她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看着夏秋阳语重心长的说。
　　　　「但可不可以请您仔细想想，夏澄这样温和的女孩，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绝路，她怎麽敢去做这件事？」
　　　　夏秋阳心里的气不知不觉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心痛。看着夏澄，他的眼眶竟然忍不住湿了。
　　　　他的女儿，独自咽下了多少的委曲与苦楚，一想到，他就痛心疾首。可是，他该要怎麽做？鼓励她？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那些生活中，隐藏着多少耳语窥探，世俗的眼光与批判的言语，是夏澄承受得住的吗？
　　　　又是他承受得了的吗？
　　　　夏秋阳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两个女孩，无言了。
　　　　
　　　　☆、（21鲜币）第四十一章　　肯定
　　　　
　　　　白色无瑕的高级瓷杯，手工雕花镶上金色的滚边漂亮精美。杯里的茶色似琥珀，散发着高雅的幽香。
　　　　？欸，这伯爵茶真香！？
　　　　一个长相福泰的妇人，喝了口茶，发出心满意足的赞叹。她拿起一块搭配红茶的草莓蛋糕，咬下一口，鲜嫩多汁的草莓，红色的汁液沾染在她白色的牙齿上。
　　　　？我们好久没有享受这样悠闲的下午茶了，华英，你最爱吃这里的蛋糕了，赶快嚐嚐啊！？
　　　　钟华英虽然手里捧着杯子，却不发一语，脸上满是焦急与不耐。
　　　　什麽伯爵茶，什麽草莓蛋糕，什麽下午茶，她不懂自己究竟坐在这里干甚麽。
　　　　要不是夏秋阳百般拗着求着，硬是找来这些老朋友们强迫着带她出门散心，她也不会半推半就地，配合着众人坐在这里喝什麽鬼下午茶。
　　　　她心里既悔恨又懊恼。夏澄还没有一点消息，她这个当妈妈的，应该待在家里等着候着。
　　　　钟华英气自己意志不坚定，竟然被说服了出门。她抠着自己的指甲，思考着该找个什麽理由离开这里。
　　　　夏澄也许就快回来了，她要赶快想个办法，叫她赶快追出国去，好好跟宇志道歉认错，宇志的脾气好又那麽爱着夏澄，一定会心软原谅她。这样一来，他们的婚礼虽然延後了，但一定还会是个众人称羡幸福的完美婚礼。
　　　　？华英，你的茶都快凉了，赶快喝吧。？
　　　　她低下头，发现手上的杯子里，伯爵茶的温度的确变冷了。
　　　　？华英，我们姊妹们很久没有出来聊聊天，说说话了，怎麽你还心不在焉啊？？
　　　　坐在她旁边的女士，亲腻的挽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说话。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浓郁，让钟华英有点受不了。
　　　　？别再想了，出来散散心喝喝茶，怎麽你还记挂着澄澄的事啊？？
　　　　？夏澄是我的女儿，她的事我不牵挂，谁还替她牵挂。？
　　　　钟华英喝了口茶，冷冷地说。
　　　　？你别想太多了，年轻人不懂事，应该是什麽…婚前恐惧症！离开个几天，冷静冷静，等她想通了，她就会乖乖回来跟你认错了！？
　　　　钟华英放下杯子，没有作声。
　　　　？说实在的，你们家夏澄，长那麽漂亮又聪明，追她的人一向很多，搞不好，是她後悔了，？
　　　　？对对对！也许是她发现新郎的条件配不上她，所以乾脆就不结了！？
　　　　另一个留着波浪卷发的妇人，把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抢着把话说完。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完一席话，纷纷掩着嘴笑了起来。
　　　　钟华英脸色铁青，她冷眼看着周遭，这几个中年妇女，一向以她的姊妹淘自居，但是在她的眼底，不过是一群爱在茶馀饭後嚼人舌根，肚子里没有什麽东西的草包罢了。
　　　　夏澄的事，不知道在她们的聚会里当了多久的锋头话题，今天可好了，表面上是要陪她聊天宽心，说穿了，还不就是要窥人隐私，挖人八卦。她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再说万一夏澄真的来了电话或回家来了，她人不在家里，要是有个什麽闪失，萧宇志就真的要当别人的女婿了。
　　　　钟华英想着想着，心里就愈加不安慌乱，她索性茶也不喝了，蛋糕也不吃了，拿起桌上的钱包，急忙站起身。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梳了个高高发髻的妇人，放下了茶杯，皱着眉，急急的阻止。
　　　　？华英，才出来没多久，你就要走啊？我们姊妹好久没聚聚了，别急着走嘛…？
　　　　她伸出手握住钟华英的手腕，用眼神示意同桌的人留住钟华英。
　　　　钟华英冷冷地抽出手，把钱包紧握在手里，环视了同桌的几个妇人，嘴角不经意地笑有点轻蔑。
　　　　？我还有事，没有空陪你们在这里道人是非。？
　　　　？华英，大家是一番好意，你说这话也太尖酸刻薄了吧。？
　　　　一个穿着高雅的妇人，不高兴得出了声。
　　　　？高太太，我看你们约我出来，是想问我夏澄结婚的事，想看我笑话吧！你们这群人吃饱了撑着，光会在背後说三道四，秋阳只是恰巧给了你们好理由找我出来，你们其实是想看看我有多狼狈，多难堪！？
　　　　？钟华英，你说话要有点分寸。？
　　　　另一个妇人忍不住开了口，难耐着愤怒，她的音量拉高了几分。安静的咖啡厅里，有几个顾客，忍不住回过头，好奇的张望。
　　　　钟华英不再说话，瞪了几个妇人一眼，握着钱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咖啡厅。
　　　　她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回家，坐上车，她看看表，出门一个多小时了。忍不住喃喃嘟哝着，怪夏秋阳怪自己，好端端的出门喝什麽鬼下午茶，她还没想到好法子，让宝贝女儿跟女婿和好呢，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司机，麻烦你开快一点，我赶时间。？
　　　　钟华英嘱咐了计程车司机，归心似箭。
　　　　夏秋阳有点庆幸，自己坚持要钟华英的一票姊妹带她出去走走的决定。
　　　　夏澄与叶沐青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家里，如果钟华英在家里，她肯定会歇斯底里。
　　　　她们出现的突然，诚实无畏的坦白，连夏秋阳自己都还不知道该怎麽应对。如果钟华英在，想必只会让场面更加失控，他心慌意乱了起来，面对眼前这两个泣不成声的女孩，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看叶沐青，这个十几年前让他的家天翻地覆的女孩子，当时他们带着夏澄火速的逃离了那个多事的城市，只为了不让她们俩个人再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风平浪静的过了这样多年，叶沐青竟然又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赤裸裸而直接的戳破这些年来粉饰得完美的太平，掀起了另外一场风暴。
　　　　叶沐青不安的低着头，眼神总是忍不住停留在夏澄的身上。他看得出来，她试图努力控制，却显而易见的不舍与心疼。
　　　　夏秋阳更看得出夏澄的激动情绪。
　　　　风平浪静的这些年，都是她百般委屈的掩饰忍耐，试着让这个家庭完美和谐。她的委曲求全不是没有痕迹，从那年离开了之後，夏澄的灵魂就像是遗落在那个城市了。
　　　　夏秋阳长叹了一口气，当年他们带走了女儿的身体，却遗落了她的灵魂。她的灵魂依旧留在那个城市，留在叶沐青的身边。
　　　　面对这样一段坚定不变的感情，他不免有些动容。可是他多希望这段感情只是女孩们之间的友情，而不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爱情。
　　　　？你们…你们想要我怎麽样？？
　　　　夏澄的眼泪没有停过，面对父亲无力的询问，她不知所措的看着父亲，又偷偷的看着站在身边的叶沐青。
　　　　叶沐青抹去脸上的泪水，跟着心慌意乱了起来。她一心想着要来见夏澄的父母，却没有细细去思考之後的问题，夏秋阳丢过来的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们能结婚吗？你们能继续在一起多久？你们不害怕社会上其他人的眼光吗？你们以後…？
　　　　？夏伯伯！？
　　　　夏秋阳连续不断的问题，被叶沐青打断。她看着满脸担忧愁苦的夏秋阳，忍不住满肚子的话，就冲口而出。
　　　　？我知道你担心，也知道我们的事让你无地自容，可是我，我要的只是你的肯定。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夏澄，不让她受委屈，我会挡在夏澄前面，替她阻挡恶意的眼光跟批判，我不怕这些蜚短流长，我只希望您能肯定我！？
　　　　叶沐青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喘着气，感到有点头晕，却如释重负。
　　　　？肯定？你要我怎麽肯定你？我的女儿跟着你，当个同性恋，以後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你要我怎麽说好？？
　　　　？爸爸！我没有见不得人！我没有做错什麽事，跟叶子在一起，我才能觉得自己像是个有生命的人，我才知道什麽叫快乐，没有叶子，我什麽都不要了！？
　　　　夏澄激动的哭喊，紧握着拳头，对着夏秋阳悲痛的泣诉着。她脸上虽然流着泪，却一脸的坚定气愤，大声反驳父亲。
　　　　夏秋阳看着一向温顺平和的夏澄，总是低着头承担他们所有要求的女儿，有了勇气与他争辩，百感交集。
　　　　再怎样否定欺骗自己也无用，是叶沐青带来了夏澄的灵魂，让她有了生命。
　　　　？那你告诉我，你怎麽跟你妈说？？
　　　　？…我会好好跟夏妈妈解释…？
　　　　叶沐青垂着头低低的说，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回答夏秋阳。
　　　　？跟夏妈妈解释？叶沐青，都过了十几年，你还跟孩子一样天真！？
　　　　夏秋阳看着夏澄与叶沐青站在面前，她们各自站着，身体没有接触，连眼神都不敢有交集，却心系着对方，互相安慰怜惜的情感让他心中的某个地方有些动摇。
　　　　？夏澄，你了解你妈，你也觉得跟你妈妈解释会这麽简单？？
　　　　夏澄抬起头来，眼底满是不安与恐惧。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父亲，嘴里可怜兮兮的哀求着。
　　　　？爸爸，我求求你，我不要再回到那种生活…？
　　　　？什麽生活？你说我跟你妈哪里委屈你，让你受苦了？我们不疼你，没有给你最好的，没有把你捧在手心上呵护吗？你哪里…？
　　　　？爸爸！我不要这些！这些年我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每天晚上哭着睡着，我累了！我真的好累了！？
　　　　夏澄打断夏秋阳的话，她走到父亲的跟前，没有一丝考虑的就双膝跪地，抬起哭花了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珠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决心。
　　　　？我要跟沐青在一起。？
　　　　？夏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夏秋阳纵使有些心软，面对女儿的要求，依旧气急败坏的，连说话的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他激动的举起手，忍不住就给了女儿当面的一巴掌。
　　　　夏澄丝毫不为所动，紧紧盯着父亲，眼底的泪水虽然不断滑落，头发披散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声音却依旧清楚坚定。
　　　　？爸爸，我要跟沐青在一起。？
　　　　？夏澄！你要气死我吗？这麽多年我都是白养你了吗？你要跟着她走？宁愿放弃你的父母你的家庭？？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可是我不想再自欺欺人，请你答应我。？
　　　　夏秋阳气急攻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面对着眼前怎麽都说不动的女儿，这样的执拗叛逆，他气得挥了她一巴掌，又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夏澄脸上出现了红红肿肿的指痕，她的眼神却越是清澈无悔，她咬着下唇，抬起头没有闪躲，结结实实的承受父亲的巴掌。
　　　　那巴掌打在夏澄的脸上，却像尖刀割在叶沐青的心上。她眼睁睁看着夏澄苍白的脸渐渐失去血色，却直直挺着腰杆，坚持着不退缩。
　　　　眼泪不争气的直落，她颤抖着身体，心痛得像是被人用力紧紧掐住，无法再继续忍耐，叶沐青双脚一软，膝盖就跟着跪在地上。
　　　　？夏伯伯！不要再打了！这样打她，你的心不痛吗？？
　　　　夏秋阳愣住了。
　　　　他高举的手停留在空中，低下头，看着跪在跟前的女儿。他的力道每一下都不轻，夏澄的脸早就出现了红肿的指痕，有些地方还开始发紫。
　　　　可是，她还是直直盯着他，无血色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决心没有丝毫的退缩减少。
　　　　夏秋阳的老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掉。
　　　　这近三十年来，他从没有打过夏澄，连说话语气重了点都舍不得，更别说是动手教训她。女儿胆子小，犯了错，他只要板起脸孔，就吓得掉泪。
　　　　而现在他失去理智的动手，打了夏澄一记又一记重重的耳光，她却依然双目灼灼，没有一丝恐惧的跪求着自己。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庆幸女儿的勇敢还是该嘲笑自己多年的付出却比不上另一个女孩的失败。
　　　　？夏伯伯，夏伯伯，？
　　　　叶沐青急了，她看见夏秋阳稍有停止，就冲上前去，不顾一切用颤抖的身体保护着夏澄，挡在她的前面，哽咽地说。
　　　　？不要再打她了，你如果生气，就打我吧！求求你，不要再打夏澄了！？
　　　　
　　　　☆、（19鲜币）第四十二章　　走吧
　　　　
　　　　？你以为我不敢？我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你！？
　　　　夏秋阳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怒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叶沐青。
　　　　叶沐青微微颤抖着身体，紧闭着眼睛，咬着牙根，低下头，准备承受一切。
　　　　？爸爸！？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垂下头，被她挡在後面的夏澄泣不成声的哭着。
　　　　叶沐青一脸凛然，从容就义的模样，夏秋阳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狠狠的瞪着叶沐青，高高举起了厚实的手掌。
　　　　？爸爸！你不可以打她！爸！？
　　　　夏澄眼看着父亲的巴掌就要毫不留情，对着叶沐青迎头挥来，惊慌失措的哭叫着。她急着想要阻止父亲，叶沐青却硬是挡在她的面前，连位置都不肯挪动一丝一毫。
　　　　？我逃了十年，却还是摆脱不了你的纠缠，一个好端端的女儿，你一出现，她就变了个样，鬼迷心窍，甚麽事都敢做，？
　　　　夏秋阳没有理会夏澄的哭喊，愤怒的脸孔扭曲着，说话的声音不停颤抖，他涨红了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着浓浓的愤恨，高举的手用力的挥了下来。
　　　　？爸爸！？
　　　　夏澄尖叫着，她不顾一切的用力拉着扯着叶沐青，拚了命的想用身体去保护躲也不躲的叶沐青，悔恨的泪水不由自主的狂流，她好後悔自己竟然答应要回家来面对这一切，她早该明白，父母亲不可能接受这些，不可能接受叶沐青，更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是同性恋。
　　　　她痛哭着，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这一切发生以前，她宁愿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