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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金铃记-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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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银锁失约,只来得及跟她说一声,便消失了好几天。
    她这一等便等到了年后,一日回屋,终见桌上糕点又不见了,知是银锁来了,重重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没见到人,不由说道:“我到底是养了个人,还是养了只猫?”
    说话间便有一瓶丁子油坠到她面前,银锁从她头上倒吊下来,不服道:“大师姐什么时候养我啦?”
    金铃笑道:“你若不做你的影月右使,到乌山来,定可养你。”
    银锁道:“大师姐说笑呢,你的乌山少主做不下去,尽管皈依圣教,不但教主亲自替你施洗,肯定也能委以重任,说不定还能混个旗主当当。噢,大师伯若一起来,肯定直接做法王。”
    “法王是做什么的?”
    “护法传教的,多的不能告诉你。”
    金铃不同她开玩笑,敛起笑容,道:“还好吗?”
    银锁摇头道:“不好,我想吃糖。”
    金铃温声道:“我去顺点给你,你可别跑了。”
    银锁抱膝而笑,道:“有糖吃,我可不跑。”
    金铃拿了糖回来,银锁已拿出刀来细细擦拭,金铃拿过剑和灯,坐在她身边,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却是难得一见的恬淡。
    两人各自擦完刀,银锁起身就要走,金铃挑眉道:“你就是来找我擦个刀?”
    银锁笑道:“我怎会忘了?今晚子时,我来找你。”
    子时银锁如约而至,进了金铃的房间,金铃却不在床上,感觉却是在周围,她轻轻咦了一声,唤道:“大师姐?”
    忽然猛地回头,发现金铃正站在她不远处,她拍胸佯装被吓,道:“大师姐,你戏弄我!”
    金铃却道:“我是不是学得挺好?”
    “是是是,出发吧。”
    两人潜入皇城之中,须臾便来到向碎玉牢前,向碎玉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淡淡叮嘱她好好练武。
    金铃点头称是,心里却想:“我这应也算是在练武吧?”
    狱卒换班,只够说上几句,两人又不得不离开。金铃道:“我总觉得师父有许多话要交代给我,若能说久点便好。”
    银锁取笑道:“大师姐不知足,这山望着那山高。”
    二人终须分别,金铃回屋睡下,本已睡着,又忽然惊醒,披了衣服起身出去。夜晚露重,园中寂寥无比,她走了一段,心有所感,往汤池走去。
    汤池门口守着小婢子已然不见了,她心里却油然升起一种“银锁在附近”的感觉。
    她推门进去,云蒸雾绕,但是一个人也没看见。她朝里张望,只听银锁娇声道:“大师姐,热气被你放跑了。”
    银锁一说话,金铃便听出她又躲在房梁上,抬头道:“你是耗子吗?天天都躲在梁上。”
    银锁怒道:“难道我能大摇大摆走在下面吗!”
    金铃道:“下来吧。”
    银锁撅嘴:“大师姐扭过去。”
    “好,我不看。”她背过去,只听扑通一声,银锁果然钻进了水里。
    “你……”
    银锁被人抓了个现行,嗫嚅道:“这个时间什么人也没有,借我洗个澡怎么啦……”
    金铃越往池边走,银锁缩得越是低,褐色的头发散在水肿,在乳白色的水中更加明显。
    银锁急道:“大师姐怎么还过来!”
    金铃正色道:“没见过你不带那些璎珞首饰的样子,认个清楚,免得他日相见不识得。”
    她随手剥了个皂荚,揉在银锁头上,银锁却在心里不住念叨,幸好水下看不清,否则该担心被大师姐全部看去了,还是担心大师姐看到锁链?
    又转念一想,大师姐尚不知晓,还可当做她从未看过我全身,从前她诚然是看过,但念在我当年什么都不记得的份上,还可抵赖一二,把责任都推到师父身上。若是现在被她看了,如何向娘亲交代?
    还是担心大师姐看到锁链吧……
    按理说当日在九凝峰上,大师姐就应知我腰间拴着这么一条,她是全然不记得,还是以为是梦中所见?她从来不提,想来自己也弄不清。不过若是依大师姐的呆度,说不定会问出一句“你们西域的女孩子,是不是人人都要在腰上栓一条”来。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笑出声来,金铃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放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
    触手滑如凝脂,银锁笑着推开她,道:“大师姐莫讨我便宜。”
    金铃道:“你的右使到底是做什么的?”
    “右使管得可多啦,除开念诵经文,基本上什么事师父都要派我去掺一脚。平时要帮师父翻译经文,要指导教中弟子武功,要到处听墙角,还有……”
    “什么?”
    “处刑。”
    “处刑?啊,解剑池是你亲自杀的。”
    “是,”银锁点点头,“解剑池叛教,须我亲自处千刀之刑,不过我图省事,只要他认罪,便一刀捅死了事。”
    “什么是千刀之刑?”
    有一缕头发从金铃手中逃走,垂在脸上,银锁晃了晃头,想把头发晃开未果,金铃替她拨开。她续道:“顾名思义便是切他一千刀,切一千刀而不死,最后放血而亡。”
    “你曾用过?”
    银锁顿了顿,道:“用过。有点恶心。”
    金铃又揉了揉她的头,银锁抗议道:“我教中秘密,都被大师姐打听去啦!”
    “你白天还要招揽我入教,晚上就反悔了?你多给我讲一讲,兴许乌山呆不下去,我就找你去了。”
    银锁失笑道:“大师姐骗人!看大师伯不打断你的腿!”
    “江湖正道少侠遭同侪背叛诬陷,九死一生,最后加入魔教,率众杀回。”
    银锁斜眼道:“大师姐,你见了我之后,就喜欢说些真假难辨的话来消遣我,就是的!你不用抵赖。”
    金铃略显无辜,“故事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吗?”
    银锁眨着眼睛,雾气中琥珀色的眼睛显得尤为迷离,“我还道大师伯的弟子恨死了魔教呢。”
    金铃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
    她这话并未说完,却停下来。两人齐齐沉默,银锁没入池底,一人在水上,一人在水面,想得却都是同一件事:
    夺贞…操之仇,算深仇大恨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已经知道了本故事的所有情节,但是我还是好想知道后面写了什么
    #有第二人格替我写多好……#

  ☆、第104章 京城胡种一

早春城中梅花已开,很快;红色的梅花就代替了香透骨的腊梅;花瓣各个朱红欲滴,银锁忍不住摘了一朵,放进酒瓶里。
    她推门进了酒肆中;顿时觉得喧声大作,她左右一看,看见角落里有一脏兮兮的幌子;幌子边上有一花白胡子的老头。那老头面前放着一瓶算筹,一手酒杯一手酒壶,正喝到兴头上,不料壶中酒尽;涓滴无存;他气得哼了一声,重重地顿了一下酒杯,胡子被他吹得伸直又卷曲,反复好几次,把银锁看得哈哈大笑。
    她走过去,坐在仇老头对面,手中酒瓶在他鼻子下过了一遍,仇老头便被引着跟着酒瓶晃起来,她把酒瓶放在桌上,仇老头见是她,咳嗽了一声,问道:“小胡儿,这是你孝敬我的吗?”
    “是是是,你快喝吧。酒虫都要爬出来啦。”
    老头直接拿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顿觉通体舒畅,快活似神仙,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然则他又一皱眉,叹道:“你把什么放进去了?真是浪费了一壶好酒……嗯,梅花?哼,净是些女孩儿家的调调……”
    银锁恨道:“你才浪费了一壶好酒,这花不知多衬我师姐,早知道留给她喝,好过给你这白眼狼……”
    “还你还你,就知道师姐……”
    银锁跳脚道:“你喝过了,我可不要,赔钱!”
    老头老实下来,道:“明知老夫吃进去的钱绝不吐出来,这样吧,还你个小道消息。”
    “你说。”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仇老头道:“城中又来了个生面孔,跟你一样,穿着个斗篷,斗篷下面是双刀,生得像个铁塔,四十多岁的年纪,胡子发红,是不是来捉你回家的?”
    银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手已摸到刀柄。
    仇老头道:“哎哎哎,我没跟他说你的事。”
    银锁道:“有人打听我吗?”
    “有,当然有。”
    “仇先生,你同他们说什么了?”
    仇老头道:“我说你是关中来的,别的什么也没说。”
    她盯着仇老头,摸出一锭金扣在掌中,伸到仇老头面前,道:“我知你最讲信用,这些钱够不够叫你让人查不出我的消息?”
    仇老头不露声色接过金子,低声道:“你一万个放心。”
    银锁盯着他,起身离开。
    建业乃南朝国都,不知云集了几多富商巨贾,银锁盯上了一个,现在正跟着这个高大胖的商人,悄悄走在闹市街头。
    那商人进了一条小巷子,银锁立刻跟上去,小刀捅在那人后腰,道:“别回头,往前走。”
    那人倒是很合作,依言往前走,走到一条偏僻的后街里,银锁方道:“钱。”
    那人掏出一个钱袋,抛给她,笑道:“银右使,钱花完了?”
    银锁亦笑道:“我知道康叔叔有钱。”
    “跟我来,我带你去拿钱。”
    康禄赫带着她,走过秦淮河,周围的小娘子们都渐渐冶艳起来,银锁带着兜帽,暗地里私下打量,仍忍不住打趣道:“康叔叔这地方选得好。”
    两人绕来绕去,康禄赫终于挑了个不起眼的门进去,这是个后门,进去之后便是个杂物院,两人穿过杂物院,又穿过一道长廊,转了个弯,便是个临水池的屋子。
    里面隐隐有几个人,正在喝酒。康禄赫敲敲门,这几人全部停了下来,摸着腰间,齐齐看着外面。
    一个人走过来,把门闩推开,将康禄赫引进来。
    几人看见银锁来了,纷纷站起来,触肩行礼:“少主!”
    银锁点头道:“不错,康叔叔竟然把你们都带来了。阿曼云寒,是不是闷坏了?”
    这里面除了康禄赫手下巨木旗精兵,他竟然还带了入门不久的宇文攸,看来相当满意。阿曼站在她旁边,显得极是高兴。
    康禄赫道:“影月,你在这边找到地方了吗?”
    银锁笑道:“自然是找到了,离这里不太远,一排房子买了三幢,都有地下室。外面还是荒的,只等你们来弄啦。”
    康禄赫喜道:“影月就是知道我的喜好,我们走吧!”
    几人齐齐称是,鱼贯而出,各自消失在房顶上。
    银锁带路,明教众人不多时便到了她那处荒宅,康禄赫一见之下便开始傻笑,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阿曼同云寒二人尤为受不了,小声道:“康旗主又这样了……”
    康禄赫听了个囫囵,怒视道:“你们都不懂!”
    银锁笑着看向别处。
    康禄赫一拉宇文攸,道:“我们走!夏虫不可以语冰,啧……”
    他拉着爱徒,三两下就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两人爬上爬下,不时发出些赞叹声,其余的时间里,两人不住念叨着“这里可以装个机关”,“这里可以搞个圈套”,“这里可以开个通风口”,“哦哦哦这里的防水做的真好,中原人的手艺非同凡响”“就从这里挖开”之类外人不知所云的话。
    银锁伸了个懒腰,道:“阿曼终于来了,我一个人简直要无聊死了。”
    阿曼道:“少主骗谁?你的大师姐不在乌山,定是来了建业。你有一个大师姐可以戏弄,会无聊才怪了。”
    银锁被人说中心事,老脸一红,道:“大师姐有什么好玩的?打人又痛,调戏她也不知道脸红,还是欺负阿曼有意思,赫连呢?他竟然没来吗?”
    阿曼嗔道:“少主!”
    云寒接口道:“辉日另有别的任务,被教主派到北边去了。唉,你不知道啊,你没看见啊,赫连走的那天啊……”
    阿曼噌地拔出弯刀,指着云寒道:“不许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女侠饶命……”
    银锁等他们闹完,继续问道:“乌山情况如何?”
    阿曼道:“向歆做了乌山行主之后,把辋川君的手下抓的抓,杀的杀。向尧臣横行霸道,又没什么真才实学,大家都很喜欢捉弄他呢。”
    云寒道:“不过他策反了不少辋川君之前的手下,自己的亲信里也有不少能人,只能说小输行主,我们的人勉强压在义阳,听说他有侯景撑腰……”
    银锁眯起眼睛,低声重复:“侯景……”
    “不错,不过教主特别交代我转告影月右使,”阿曼续道,“建业任务乃重中之重,万望完成。”
    银锁觉得奇怪,临走前陆亢龙反复交代她的不过是保住向碎玉性命,此番又变成了重中之重,让她不由得怀疑大师伯又被师父利用了。
    阿曼却道:“康旗主带了新任务给你,但并没有告诉我们。”
    “是吗?我去问他……”
    她跟进屋里,不多时便走出来,跳上房顶,往东边走去。
    喧闹的小酒肆里,白胡子的仇老头还在那坐着,他面前坐了另一个人,银锁等到那人走了,才悄无声息坐过来。
    仇老头奇道:“你又来了?是觉得那一锭金子花得太亏要要回去?不行不行,我仇老头的钱,吃进去是吐不出来的……”
    银锁低声道:“这回有点脏活给你干。”
    “什么?说来听听,太难办是要加钱的。”
    银锁又压低声音,道:“廷尉狱有个重刑犯,单独关押,替我打听打听,狱卒都是谁。”
    仇老头道:“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银锁道:“放心,断不是要劫狱什么的,不过是塞点钱,带点吃的穿的进去……”
    仇老头点头道:“明白明白,定然替你找个妥当的。你后天来找我。”
    “好,便说定了,我后天来。”
    银锁走之前,点了仇老头平常舍不得喝的酒,才开门离去。她走之后,酒保打趣道:“仇老头,你的贵客又上门给你送酒了?”
    仇老头哈哈大笑,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付出必有收获,嘿嘿,你哪里懂?”
    两日后,银锁如约而至,仇老头却不在店里,而在门口候着她。
    昨晚下了一场雪,路边的梅树上皆是白色,地上的雪却给人踩得脏兮兮的,仇老头见了她,懒洋洋对她招了招手。
    她跟过去,发现仇老头没带他的算命幌子。
    两人越走越偏,顺着酒店后面脏兮兮的小巷子走了一段,除了坊间大门,又拐进了另一个坊,仇老头问道:“你带钱了没?”
    “当然带了。做了个套打劫我?”
    “哈哈哈,怎么会。你知道的,就算是皇城的狱卒,那也是有身份的人,你平常给我的那点钱,不一定够。”
    银锁笑道:“你放心,前天我出去找道上的朋友借了点,肯定够花。”
    所谓找“道上的”朋友“借了点”,乃是黑话。道上的朋友,自然就是路上的朋友,四海之内皆是朋友;借的钱,自然是连还都不用还的。
    “啧,你这小姑娘。”
    “要见的是什么人?”
    仇老头道:“放心,绝对靠得住的。靠不住,我定然替你教训他。”
    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一间普通的院子前停了下来。老头敲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位年长妇人,虽然年岁看着不小了,但面容恬静,越看越是有韵味。
    她冲仇老头笑道:“你回来啦?客人已到了,等了很久了。”
    银锁奇道:“看不出你还有老婆?”
    仇老头尴尬不已,只道:“快进屋,快进屋。”
    银锁跟他进去,方才那妇人已进了偏院,里面似是还有一人,两人凑在一处,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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