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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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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见她眉眼红红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由叹道:“你做得很对我干么打你骂你我只是痛恨自己罢了。”他见风怜神色惊讶便道“如今想来我拿花镜圆做质确是意气用事只为我一人心安全不为他人作想。想不到过了这么些年我还是脱不了这任性妄为的脾性。”风怜喜道:“这么说你不怨怪我啦?”梁萧道:“今日之事其错在我。你能不避责罚逼我放人甚有胆识。这世上不论做学文习武要想迈前人、卓然成家都须得有这分胆识气度。高手相争末流者比试招式机巧次者拼斗内力深浅。而真正顶儿尖儿的人物比得却是气度胸襟。你根基甚浅智谋稍逊按理学不好我的武功但你自幼长于昆仑山下天高地迥潇洒不拘这分气度襟怀寻常武人都难望其项背!”风怜见他不但不骂还大大夸奖自己一番喜极忘形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气度胸襟只是打心眼里便没把你当师父。”梁萧不觉莞尔心道:“放眼天下只怕没几个人能说出这等话这女孩儿当真胡闹。”却听风怜又道:“说到气度胸襟释天风神神道道又有什么个气度?”梁萧道:“话不可如此说释岛主执着于胜负为求一胜不断砥砺自身得一敌手更是如获至宝。如此执着武学之人我还没见过第二个。此外他患过失忆之症常处半梦半醒之间正合无法无相之妙诣诙谐无方难以匹敌。”风怜笑道:“敢情他是误打误闯成了高人。师父那你还去不去天机宫?”梁萧道:“去是要去的。我本欲光明正大闯进去。但手无人质也只好趁夜潜入了。”风怜奇道:“天机宫的人真那么厉害?”梁萧道:“未必厉害只是当真动手却有些道不出的尴尬。”师徒二人正自谈论忽见迎面走来两人其中一人远远叫道:“是梁老弟么?”梁萧认出来人竟是明三秋他身后随了一名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额高口方乍看有些木讷。梁萧得见知已心头一喜笑道:“三秋兄别来无恙?”明三秋抢上数步一把将他抱住上下打量一番大笑道:“老弟想死为兄了我生怕晚来一步平空错过。”梁萧奇道:“明兄如何得知小弟在此?”明三秋环顾四周说道:“说来话长梁兄弟咱们寻个安生地方再说不迟!”梁萧心头疑惑点头应允。四人寻了一处清净茶社坐定互作引介明三秋指着那青衣少年道:“这位是我的徒弟姓朱名世杰钻研算学略有小成。”梁萧见明三秋谈笑间颇有得色知他对这弟子明贬实褒也暗暗替他高兴笑道:“三秋兄得此佳弟子可喜可贺。”又向朱世杰拱手道:“朱世兄请了。”朱世杰面红耳赤几乎将手中杯盏打翻慌忙起身道:“世……世杰久仰梁先生大名得……得蒙一见幸何如之?待……待会儿定……定要好好请教……”他吞吞吐吐颇见羞赧。明三秋苦笑道:“梁老弟勿怪。这孩子心思敏捷但木讷寡言不擅与人交往一天之中也说不了两句话今日只因对你景仰已久方才说了这么多已算是大大破例了。”梁萧笑道:“哪里话所谓智者不言大音希声。朱世兄内秀外拙正有古君子之风!”明三秋一愕哈哈大笑朱世杰则满脸激动之色望着梁萧大有知己之感。风怜瞧他眉眼死板一举一动处处透着局促不觉忖道:“这木头人儿倘若一天到晚不说话谁嫁给他岂不要被生生闷死么?”却听明三秋道:“梁兄弟这些年你上哪里去了?为兄时刻留意却始终没你消息。”梁萧说道:“小弟去了西方。”明三秋眼神一亮问道:“听说西方有厉害数家可是当真?”朱世杰听了这话身子前倾目光炯炯盯着梁萧。风怜见他眼中神采焕然迥异先时不觉甚是诧异。梁萧啜了一口茶道:“那里千多年前倒是贤哲辈出算学精妙较中土犹有过之。而今人心不古世道浇漓西人崇信耶氏大神算学机关都被斥为异端日益衰微。公卿百姓大多愚钝懵懂迷信全知全能之偶像早已不知道算学为何物了。”明三秋捋须叹道:“可惜我本想走一遭的听你一说不去也罢!”朱世杰眼神也是一黯。对坐半晌明三秋忽道:“梁老弟听说你擒了花无媸的孙子要到天机宫寻仇可是当真?”梁萧叹道:“三秋兄从何得知?”明三秋苦笑道:“江湖消息灵通得紧况且此次云殊连十二道神鹰令晓喻武林。如今许多好手都在来此的路上。我也是听到消息昼夜兼程从金陵赶来知会于你。梁老弟常言道:‘双拳不敌四手’暂避锋芒方为上策。”梁萧未料自己一牵动中原武林更料不到云殊手段如此迅烈。沉思半晌始道:“三秋兄义气深重梁萧五内俱感。但我此番若不见上晓霜一面着实无法甘心。三秋兄你也知道晓霜的痼疾一过十年委实叫人挂念……”他说到这里忽见明三秋目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之色梁萧何等聪明瞬间觉出有异迟疑道:“三秋兄莫非你知道晓霜的近况?”明三秋苦笑道:“若不是情非得已明某委实不愿以实相告。”梁萧一把扣住他的手臂正色道:“晓霜到底怎么了?三秋兄你……你千万不可瞒我。”明三秋只觉他手劲奇大几乎将自己手臂捏断不觉皱眉道:“梁老弟你须得冷静从事要么我宁可不说。”梁萧一征收回手掌按住身前茶碗努力定住心神缓缓道:“三秋兄说得是还请直言相告。”明三秋叹了口气道:“我虽脱离天机宫但宫中故旧尚多这些年多有往来。据他们所言十多年前霜小姐不幸遭逢韩凝紫在汉水边遇害。事后那女魔头眼看难逃公道也挥剑自尽。梁老弟你须得想开些有道是:‘酒贱常嫌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世间事原本悲苦者多欢乐者少。况且事隔多年伤心也是无用莫如节哀顺便自解为好……”说到这里忽见梁萧面色青灰嘴唇微颤眼中茫茫然一片全无神采不由心头一惊岔开话道“梁老弟如蒙不弃为兄陪你喝上几杯。”说罢招呼小二上酒。风怜见梁萧这般模样胸中也感酸楚握住他手但觉人手冰凉忍不住道:“师父别太伤心了……”梁萧身子一颤甩开她手摇头道:“对不住我心里乱得紧告……告罪失陪则个……”他语无伦次说了这几句拔足便走抬手之时掌下那只茶碗竟已深陷桌内与桌面齐平。梁萧动身奇快奔出数丈众人始才还过神来风怜叫道:“师父!你上哪儿去?”追出茶社只见他奔走如飞顷刻间便只剩一个灰色小点风怜催赶火流星追到山前却见林蔼苍茫哪还有梁萧的影子。
第六卷天道卷第十章和谐之道
梁萧疯也似狂奔脑中空白一片也不知奔了多久双腿忽地虚软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知觉一点一滴浮了上来又感到先时那种撕肝裂肺的痛楚。他的眼前雾蒙蒙一片胸口鼓涨难言似要爆裂开来。一霎那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秦伯符宁可拼死一战也不肯让晓霜与自己相见?为什么凌水月不肯让释天风提到晓霜;为什么云殊又如临大敌只因为晓霜已经死了所有人都心怀恐惧不知道他悲怒之余又会干出什么蠢事。也不知跪了多久一阵柔风拂过他的头顶梁萧抬起泪眼但觉四面夏花烂漫阳光妩媚。鸟语啾啁泉水流泻;溶溶池沼映出无心白云。一草一木一泉一石均是安宁祥和自己身处其间益突兀不堪似与这天这地格格不人相形之下悲哀者更加悲哀孤独者更加孤独。蓦然间他心头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老天爷早已厌弃我了么?”种种往事从心头流过:孩童之时上天便假手萧千绝拆散他的爹娘;在天机宫苦学算数破解天机十算却又解不出最后一算;而后一场大战害死阿雪;先让他母子重逢偏又让他亲手杀死母亲;现如今竟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爱人;即便到此地步老天爷还不肯罢休当他痛苦失意之时天地间偏偏生机勃鼓舞欢欣便似一群无耻的看客幸灾乐祸弹冠相庆。梁萧越看越怒陡然间跳将起来运足掌力向天空猛力劈去。六大奇劲天弧掌力鲸息功但凡能够使出的功夫尽都使了出来掌力指劲一道接一道地冲上天空又在空气中悠悠散去。了千余掌梁萧筋疲力尽扑倒在山坡上心头一片茫然:“武功又如何?算学又如何?纵然武功冠盖古今也救不了亲友爱人纵然算尽天地的奥妙也算不清自己的命运。”霎那间他心灰意冷将头深深扎进泥土泪水纵横将土壤点点濡湿。迷迷糊糊也不知躺了多久醒来时晨曦初露已是黎明。梁萧头痛欲裂嗓子好似火烧火燎一般他爬到溪边喝了点泉水略略清醒了一些跌跌撞撞下了山坡踅进一处密林林中浓阴蔽日幽暗无光枯死的老树比比皆是蝙蝠在树间飞来飞去毒蛇盘绕树梢咝咝吐信。梁萧走了数步双腿再没了前进的气力靠着一棵枯树坐下来败叶飘落头上也不知拂去。没过多久往事一幕幕又从心底浮上来他力图不去思想但越是躲避那景象就越清晰。梁萧只觉脑子似有一把大锯嘎吱嘎吱不断拖动禁不住抱头伏在地上不绝呻吟。这一瞬间他实已到了崩溃的境地迷蒙中指尖忽地触到一段硬硬的东西抬眼看去却是一截枯枝不知为何他心头动了一下不自觉握紧枯枝随手在苍碧的苔醉上写下一道算题立而后破顷刻解完一题又忙不迭地立下第二题这般自问自答他的心智被艰深的算题吸引住竟尔暂且忘了痛苦。如此这般梁萧不分昼夜沉浸于算题之中不让心灵有丝毫空隙思索世事。他在四周密密麻麻写满算式写了又抹抹了再写饿了便抓身边的苔藓菌类充饥渴了便舔一舔枯叶上的露水。不知不觉间他将心中对天公的怨怒付诸笔端列出一道又一道的奇算怪题:或是搅乱历法让日月逆行、星宿错位;或是乱设水利令江河倒流、移山填海;甚至于浑天之内将直者变弧圆者变直恣意曲折不循常规。自古以来世人深以为然的天地至理尽在他笔下歪曲分裂混沌一团。原本他身为当世第一数家也知纸上谈兵于事无补但此时满腔孤愤无处宣泄偏要逆天行事穷思极虑挑战苍天。枝桠间影移光转微暗还明不知不觉变幻了三次。梁萧这时算完一题心头微动回头观看前算忽地目瞪口呆。原来他觉不论题目如何颠倒错乱但要得出结果所用算法都须简捷优美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和谐自然;不论他怎样抗拒天地算到最后算法总不免归于和谐。征忡良久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令他甚是惊惧:算学取法于天地也归于天地;算学之和谐就是天地之和谐;天地法则虽能一变再变但其中的和谐却是恒久不移的。想到这里梁萧只觉浑身虚软、搁下手中枯枝几乎失去了一切斗志昏昏默默间脑中似有一个声音轰然震响:“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地之行无知无觉溶溶泄泄和谐自然何论什么善恶?你梁萧不过一介微残之躯立身于天地之间与微尘无异所谓半生坎坷不过是天地运行之一瞬你自以为苍天弄人也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刹那间梁萧的心灵生出极大变化耳闻目见只觉即便这死气沉沉的阴森老林也突然有了无穷意趣。他甚至听见了蝙蝠捕猎时的叫声毒蛇交尾时的异响;他明白看到繁茂的树枝间到处是败叶枯枝隐现颓机;而枯死的老木正在长出细小的嫩芽蕴藉生意。就在此时此地生与死盛与衰循环不绝处处透着无上和谐。洞悉默想间梁萧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但觉生平爱恨纠缠、恩怨交织都不过是天地之间的和谐运行一味哀伤难解于天地无碍不过自伤自怜。一念及此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抛开各种思虑背靠大树吐纳呼吸过得许久恢复了些许精力慢慢站起来走出林子。但见林外旭日初升朝霞明灭不定柔和的晨曦照在他身上瑰丽如金。他在山间默默走了一程。忽觉身后劲风陡起反手一抄将七颗铁弹子一并捞在手里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站了两人均是汉人装束其中一个白脸汉子拿着一张银铸弹弓脸色惨白双手颤。梁萧皱眉道:“二位是谁?为何背后伤人?”二人对视一眼那白脸汉子咬了咬牙大声道:“我背后伤人也没什么不妥?姓梁的我认得你。你灭我故国杀我同胞血性男儿尽可得而诛之?既然失手那么杀剐听便皱一下眉头的便不算好汉。”他方才这手“七星联珠”一七弹打上下三路鲜少有人避开谁料此番暗中出手竟被梁萧随手接住他深知遇上如此强敌势必无幸是以放出豪言即便身死也要落个硬气。梁萧淡然道:“说的好原来是背后伤人的好汉。”白脸汉子被他一语道出自相矛盾之处面皮一热。另一豹髯汉子忽道:“梁萧你瞧这是什么?”摊开手掌却是一串羊脂玉珠。梁萧不由神色微变这串玉珠浑圆莹润正是昆仑山出产的美玉琢磨而成他与风怜相处日久识得是她贴身之物平素挂在腕上不离须臾梁萧不由心头一震:“糟糕我只顾自己伤心竟将她忘了。”豹髯汉子见梁萧神色冷笑道:“你认清楚了么?珠串的主人已被秦天王拿住了!哼有胆量的便去天机宫一会天下英雄?”白面汉子也道:“对咱们奉命前来寻你告与此事但若咱俩午时不回那女子便有性命之危。”梁萧知他二人一唱一和只为脱身所谓午时不回多是诈术。但他此刻无心计较想了想挥手道:“你们留下珠串回去告诉主事之人辰巳之交梁萧来天机宫拜会。”那二人面有喜色交纳珠申正要转身离开。忽听梁萧道:“使弹弓的你叫什么名号?”白脸汉子一愣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罗浮山‘银弹落月’张青岩是也。”梁萧冷笑道:“银弹落月名号倒也中听!”张青岩听出他言下之意:名号中听本事却未必中用不由得甚感羞怒。却听梁萧道:“银弹落月这弹子还你。”一挥手七颗铁弹鱼贯射出。张青岩伸手欲接谁料那串铁弹犹如一条小蛇半空中噢地一扭从他手底滑过哧啦啦一阵响尽数钻进张青岩盛放暗器的鹿皮袋里。这一手算计精准神乎其技那二人望着鹿皮袋面无人色。梁萧悟通“谐之道”牛刀小试微觉满意当下抛下二人大步去了。走了一段路梁萧觉原来自己这几日始终留在括苍山未曾远离。便打了一只山鸡裹泥烤熟就着山泉吃了。吃喝已毕他调息了一个时辰辰时将到便迈步向天机宫走去。不一时遥见怨侣双峰隔水相对。梁萧胸中一痛:“山水如故人事已非怨侣双峰尚存世间情人安在?”想起少年时听花慕容念过的那古诗不由得暗自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杆。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梁萧一颗心随那诗韵古调低回宛转久久难平:“牛郎织女纵是堪悲堪怜犹能隔水相望而我不远万里重返中土欲要瞧上晓霜一眼却已不可再得了。”想到此处不自禁泪眼迷离但怕附近潜伏对头被仇家瞧见懦态徒添羞辱。当下抹去泪水走到东峰之前将身数纵上到峰顶峡中长风西来激得他衣飒飒作响。梁萧蓦地向着东方划然长啸啸声逆风远送引得群山回响经久不绝。片时工夫便见一叶千里船自上游飘下“池鹤”叶钊立身船手把两支龙角驶至怨侣峰下停舟叫道:“叶钊奉宫主之命特来相迎阁下请上船吧。”梁萧见他神气冷淡心神一黯叹道:“不才再蒙叶公引渡幸何如之。”叶钊听得这话不觉想起来二十多年前也正是自己将那小小顽童一手渡至天机宫中而今人移事改恍若幻梦。正自嗟叹忽见梁萧挽起长衫自怨侣峰顶笔直纵下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道:“使不得!”却见梁萧来势不止半空中忽地一展大袖拂了三拂劲若有质拍得水面涟漪四起劲气反激回来又将他托住三袖拂罢梁萧已轻飘飘落在船尾千里船半点晃动也无。叶钊暗暗喝彩心中好不惋惜:“此人空负不世神功却没用在正途。”摇了摇头旋即掉转船头叹道:“梁萧你此番前来还算光明正大。”梁萧道:“天机宫光明正大我自也光明正大。”言下之意:光明正大俱都光明正大若是使奸弄诡那也奉陪到底。叶钊听出弦外之音沉吟道:“此去前途多变只怕大家都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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