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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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饽亍!
  太庙本就鬼气森森,秦佩又白于常人,在摇曳烛光下显得格外诡谲。
  轩辕冕看着他唇角笑意,心却一点一点凉下去。
  
  第99章 第十三章:流水落花无问处
  
  “从何而起呢,不如便从踏马案开始吧,这案子从头至尾都简单至极,不过是几个勋贵世家的纨绔子弟走马东市,踏死一个行人,”秦佩梳理罢思绪,方缓缓道,“此案乍一看并无突厥人插手,而是剑指世家。事实上,我第一次将此案与突厥人连到一起,还是在突厥弯刀案之后。总之朝野一番震动后,踏马案嫌犯纷纷落狱,重者流徙,轻者丢了官身。也正是在此案中,雍王殿下表现出的对士族的深恶痛绝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们开始以各种身份出现在雍王身侧,为雍王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宁陵四俊,只是他们中的走卒,而真正的执子者,却是个突厥人。也正是在此人的示意下,以前阿史那乌木埋在宫中的暗线重出天日,太子妃的候选之一李婉娘香消玉殒。”
  轩辕笺听得云里雾里,正欲打断,就听轩辕冕问道,“李忠可是突厥人的暗桩?”
  早在喜来客栈时,秦佩便已见识过轩辕冕于刑案上的敏锐,见他猜出也并不惊奇。
  “不错,当时那张采女晚上曾经听闻李婉娘从里间出去,第二日就得知了她的死讯。之后此案被移交给丽竞门,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将罪行尽数推到张采女身上,林贵妃禁足。不知殿下可还记得香泉榭?”
  轩辕冕茫然摇头,秦佩笑笑,“那便是疏傅榭啊,由此可见,世人皆以为唯唯诺诺的林贵妃心思之毒……林贵妃虽常年不得圣宠,可凭借着本分淡泊的贤名以及王爷在陛下面前的分量,不仅得封贵妃,还把持宫务十数年,殿中省必然早已唯其命是从。思及此处,我又想起李忠死状,李婉娘的批命,那条要了李婉娘命的绫绡,林贵妃最终禁足,我顿时有了个猜测——采选后很短的时间内,李婉娘便已经和林贵妃有了勾结,而张采女并未说实话,她心中很清楚李婉娘要去见的根本就是李忠!”
  “难道……李婉娘是死于李忠之手?”轩辕冕若有所思。
  秦佩对他惨然一笑,“正是,她目击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最终被李忠灭口。至于李忠……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他手上除了有李婉娘一条人命外,更牵扯进另一桩天地不容的大案——谋害储君!”
  话音一落,众人面上神情各异,轩辕晋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秦佩淡淡扫他一眼,“王爷,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么?一年来你信之重之、言听计从的当然不是宁陵四俊这般的跳梁小丑,而是另有其人……他让你最后打消顾虑,毅然决然夺嫡;为你引见突厥人,帮你收买寒族人心;最终先斩后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桂宫下了毒——纵然不能害殿下的性命,也要让他子嗣艰难,最终为你的储位再加一注筹码!若我没有料错,方才王爷苦苦相寻的,就是这位胡先生吧?”
  轩辕晋避开其余人打量视线,昂起头道,“口说无凭,敢问秦主事有证据么?”
  秦佩凉薄一笑,“说句僭越的话,王爷与殿下不愧兄弟一场,身上都有个大毛病,那就是偏听偏信。只不过殿下错信的是一同长大的手足兄弟,王爷错信的……不仅仅是这位来头不详的所谓名士,恐怕还有枕边人罢?”
  他目光游移至某处,冷声道,“契苾咄罗,还想遮遮掩掩到什么时候?”
  霎时间,轩辕笺等人只觉眼花缭乱,雍王与太子皆被各自暗卫团团护住,而秦佩身边竟出现了几个高鼻深目的异族人。
  在轩辕冕身边护卫的自是喻老所率丽竞门无疑,轩辕晋旁边却鱼龙混杂的很,不仅有王府的亲卫,更有些不似善类的江湖人士。
  在众人惊诧目光下,契苾咄罗等人默不作声地行礼。
  “宁陵四俊不过是你招揽的人才,在你眼中恐怕和那些鸡鸣狗盗的门客无异,而他们的存在也不过是个幌子,就是为了掩饰胡先生的存在。可是佩想问,王爷当真见过这个胡先生,又对此人底细知晓多少呢?而真正的胡先生……枉费王爷与她同床共枕一年,甚至还有了王爷的长子,却连枕边人的真面目都未看清……”
  秦佩的双唇张张合合,仿佛还再说些什么,轩辕晋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纳锦从亲兵们身后款步而出,手中还抱着他的长子。纳锦面上一片森然,哪里还见到半分明媚直率、柔情似水的影子?
  纳锦与秦佩四目交汇,若有所思道,“我自以为瞒的天衣无缝,不知公子从何时开始怀疑起我来?”
  秦佩苦笑,“何止是雍王,我也被你瞒了好久,一直有种种蛛丝马迹摆在我面前,可最终都未引起我重视,直到殿下毒发昏厥,我在显德殿盘查东宫用具时,我才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
  似是被太庙阴气侵扰,纳锦怀中婴孩抽噎了声,四肢乱挣起来。
  轩辕晋哑声道,“把孩子给我。”
  纳锦微微对他福了福身,低声道,“纳锦虽有隐瞒,可对王爷之心却从未更改。待事情一了,纳锦自会向王爷解释。”
  秦佩懒懒看她一眼,“我倒是记得,有人曾对我说过……”
  “与我相知相许的轩辕晋,是个坦坦荡荡、至情至性的君子,是个事君以忠、事父以孝、事兄以诚的好人,是个体察民间疾苦,对名利厚禄不屑一顾的亲王,可如今的他呢?”
  “事实上不瞒大人,我与王爷近来也多有龃龉,他并不知晓,但我已然决定与他分道扬镳了。”
  秦佩将那幽怨的女儿语气学的惟妙惟肖,轩辕晋却听面色越冷,看着纳锦的目光更满是挣扎痛苦。
  纳锦向前两步,却被轩辕晋身侧亲卫拦下,便只好凄凄切切地看轩辕晋,柔声道,“妾跟着王爷也这么久了,王爷对妾的心意,妾自是动容,万死都难报其一。难道王爷不想听妾说说其间隐情,反而要受外人挑拨么?”
  契苾咄罗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为轩辕晋如此愤然吃惊。
  秦佩好整以暇地看着,心道,情至深处,巴不得连骨血都溶到一起,哪里容得下半点欺瞒?
  他抬眼看了看轩辕冕,后者正低垂着一双凤眸,不辨喜怒。
  秦佩收回目光,对着纳锦冷冷一笑,很多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想着回头。
  不负如来不负卿,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第100章 第十四章: 最毒正是妇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家看看就算了 千万别认真 尤其是下毒那段 完全是搞笑 没一个字经得起推敲的……囧“你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踏马案中……”秦佩懒得管他二人的儿女情长,自顾自道,“雍王与殿下政见不同,这本是众人皆知之事,可那时两兄弟还能心平气和地各抒己见。但在采女案之后,雍王野心毕露,开始公然与太子争锋。你甚至不需要劝说他去争,你只要先展现出一点不合俗流,再流露出你对雍王的情深似海,不可自抑,最后再委曲求全地跟着雍王,却迟迟得不到名分……”
  轩辕晋阖上双目,想起一日自己请封纳锦再度被驳回,皇兄对自己耳提面命,说了一长串天家体统门当户对的大道理,自己郁郁回府,就见纳锦一人在昏暗房中为腹中孩子做针线。她面上并无半分怨怼,反而是纯然的慈爱欣喜。
  可她越是这般,自己就越是愧疚。
  同是龙子凤孙,凭什么自己就要仰人鼻息,连爱的女人都给不了一个名分,而若是太子与母妃坚持,他们的孩子纵然能上玉牒,都不能记在纳锦名下。
  于是一个疯狂的念头开始滋长,若有朝一日,自己翻手为云覆手雨,再不必看人眼色、苦苦央求,再不用为了避忌而做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王,将宏图大志都藏在心底,再不用看着纳锦强颜欢笑,眼见他们母子分离……
  再然后有一日,有个沧桑文弱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只对自己说了寥寥数字,却将最后一点迟疑打碎。
  他说:“王爷,你不甘。”
  “阿史那乌木在禁宫内本有暗桩,正是因此,当年顾相甚至一度被其挟持,”秦佩声音清冷,恍如石上清泉泠泠,不带半分情感,“圣天子再英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知为何宫里的暗桩竟残存下来,甚至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尚衣局,李忠便是其中之一。东宫守卫森严,殿下对吃食用具更是万分小心,据闻就连墨砚中的墨汁都曾验过,可为何最终还是着了贼人的道呢?”
  轩辕冕终于抬眼看向秦佩,眼中晦暗不明。
  “当时我便有所猜测,让殿下中毒的未必是某一样物什,而是某几样,而当时东宫中有可能的无非三样,屏风、香炉、还有墨砚。”秦佩缓缓道,“经过数月尝试,我终于查明凶嫌手法——将丝线浸入毒液之内,密封干燥,再以其绣成屏风。太子素喜熏香,又颇为畏寒,桂宫内殿远比外间温热。只需洒扫宫人每日晚间往那屏风上喷一些水,再点上香炉,毒液便会消无声息地跟着热气弥漫开来……殿下夜夜安寝之时,赏着幼弟献上的十二扇花鸟屏风,绝想不到这哪里是孝心,这要的是他的命!”
  轩辕晋颤抖着退后数步,直直看向纳锦,“你不辞劳苦、一针一线绣这屏风,原来却是要害人性命么?”
  纳锦强自镇定,“秦大人,就算是我所为罢,可你如何解释,其一,为何其他宫人安然无恙;其二,若当真是我,为何不干脆将太子毒死?”
  “第一,殿下夜间在桂宫独居,而桂宫多为宦官,并无宫婢,药效不显,第二,虽然你其心可诛,可时机不对,在找到那铁盒之前,太子必须活着。所以,你下的毒量很小心,不过四五滴左右,溶在水中,更是微不可见。可太子殿下日日熏香,又是在睡梦之中,日积月累不知不觉间也吸入了两三滴的量,正是你算计之中,亦是你最希望见到之事。”
  许是抱着孩子有些疲惫,纳锦换了只手托住孩子,脸上浮出一丝浅笑,“算你料准了,隐瞒无益,不如今日咱们便来谈谈条件罢?”
  秦佩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你有何资格来与我谈条件!我猜猜,你该不会是想说雍王继位,册立你的儿子为储君,除去给太子解药外,还可以放我一条生路罢?纳锦,你是不是太自作聪明了些?”
  纳锦蹙眉看他,“我以为我们好歹相交一场,想不到你竟如此看我!”
  秦佩抬手打断她,“雍王一党,或者说你为何要找这个铁盒,不过是因为这个铁盒里藏着阿史那乌木的金册,还有他嫡子的名姓。取了这个铁盒,找不到世子,恐怕这铁盒也不过是个废物,而若是没有金册,你们回去漠北便难以服众,甚至不能调动突厥部的兵马财富,我说的可有错?”
  “秦佩……话不要说的太多太满,你知道我不少事情,我也知道你的,”纳锦似乎一瞬间卸下所有伪装,不乏阴狠地看着秦佩。
  秦佩不为之所动,笑笑,“古人言‘最毒妇人心’,今日我才体会其中真味。欲壑难填,你曾对我说过王爷欲求太多而失了本心,可如今看来,我以为说的却是你!太子病重,终于瞒不住的时候,你一面让周芜,也就是傀儡胡先生告诉雍王,你们给太子下毒,却不会伤及性命,事成之后服下解药便可痊愈。另一面,你无意中知晓谁是阿史那乌木的儿子,便立刻放出消息给漠北,也就是正在争夺汗位的金顿可汗第二子阿史那附离,于是一群突厥死士来到长安,先是虐杀了不少朝廷官员,充作你们的掩护,后来更试图除去阿史那乌木之子。”
  “那你说我为何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
  秦佩嘲弄地笑笑,“不知你对雍王是真的情深意重,还是野心滔天、痴人说梦……雍王为了储位拼死一搏,你却已开始为他打算,若是没有金册,无论谁承袭突厥余部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自相残杀,土崩瓦解。若是雍王顺利即位,这便是他的功业,若是他落在下风,灭国之功于他更是大大的筹码。以解药换储位和金册,最后再将金册毁去,当真好算计。谋害太子,背叛旧主,欺瞒夫君,我从未见过如此狠毒下作之人!”
  “等等,我依稀记得突厥人在刑部衙门所杀官吏是个叫陈忓的八品官吧,仿佛还是出身寒门,若他是阿史那乌木之子,恐怕与理不合吧?”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嘉武侯独孤承突然开口道。
  他曾随驾亲征剿灭二王,又识得秦泱,有此问并不稀奇。知晓内情的赵子熙缓缓闭上眼睛,而轩辕冕只默然凝望着太、祖神位,满面怆然。
  秦佩不退不避,任凭众人视线如刀般戳在自己身上,哑声道,“本该死的人,从来都应是我啊。”
  
  第101章 第十五章:一时回首背西风
  
  一石激起千层浪,除去先后知晓内情的赵子熙、轩辕冕,已从他这番推断中有了猜测的独孤承,余下四五位王公均是满面愕然,尤其是与他有旧的洛王同王,此刻更是惊诧万分。
  就连轩辕晋,也暂时从他自己那些小情小爱里脱离出来,傻愣愣地看着秦佩。
  秦佩并未管旁人,依旧看着纳锦,“怎么,你以为我想留在天启朝,必然怕人知道身世,所以就可以任你要挟了?你太自作聪明,当真以为世上人都如你一般么?”
  纳锦双唇战栗,一旁的契苾咄罗却怒喝道,“你这妖妇,枉我们奉先王遗命听你差使,想不到你竟要谋害少主!今日我等便取你性命,看你还如何吃里扒外!”
  “契苾!住手!”秦佩冷声喝止,又对纳锦道,“你既是汉人,为何又为阿史那乌木效命?”
  纳锦缓缓跌坐下来,手中孩子被颠簸地一颤,瘪瘪嘴便欲哭泣。
  “秦大人还在世时,曾经收养了许多孤儿,教他们技艺,最终才能为他所用,即使在他出事之后也是如此。我便是被小姨收留,跟着她研习针凿药毒之术。咱们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蛰伏在那庄子里,伺机而动。”纳锦苦笑,“我与小姨在东市开那江南绣庄,一开始只是为了与突厥联络,毕竟东西二市胡人甚多,不易引人注目。后来我们常见那些贵家子弟在东市纵马,想起昔年秦大人遗策中有一条便是挑起士庶间隙,于是便一同做了这踏马案……再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我竟得到了王爷的青眼,众人一合计之下,周先生拍板,才让我欲擒故纵地进了雍王府,一是可以接近少主,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身世言明,二也可以寻机窥视东宫,找回金册,甚至可以利用王爷图谋大事。”
  秦佩漫不经心地听她说古,视线飘向殿内某个不知名的方向。
  “没错,一开始我对王爷是利用,是算计,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我永远都忘不了王府无趣,他便常带我微服逛尽东西二市,陪我去酒肆看胡姬歌舞,去戏场看绳技杂耍,给我买新奇可爱的小玩意儿……”逐渐褪去狠戾,纳锦姣好面容复又变得柔美,“更何况,为了我,他竟然忤逆他惯来孺慕的父兄母亲,推拒了所有名门闺秀,迟迟不肯娶亲,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名分。”
  纳锦笑了几声,忽然道,“秦佩,你错了,李婉娘被杀根本不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而是她的心太大了!”
  秦佩醒悟过来,“钦天监批的她的命格……”
  “不错,那本就是她家人花银子买来的批命,可笑的是我那婆母竟然信了。你们说我痴心妄想,可若是林贵妃没这个想法,我后来一连串计划又哪里会这般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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