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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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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龙女一病半年,秋后方有起色。岂知流水行云无意中光临岳州府码头,遇上了小龙小虎父子三人,终于知道那晚扁山下的一切经过,冒失地到君山把这件事的经过道出。刚可下床活动的白衣龙女一听之下,几乎气绝,大病几年后几乎成了枉死城的娇客。之后,她变了一个人,经常向天默默自语,象个女疯子。午夜中,经常可以听到她在恶梦中叫出的尖厉声音,令人耽心的痛苦哭泣。

文昌离开了白衣龙女,在从前遇见客的上游森林荒野中,建了一座秘密的木屋,开始他的苦练无极气功生涯。从此,江湖中风波渐息,亡命客蔡文昌六个字,依然在江湖中流传。他象一颗光亮耀目的流星,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快。在近百年来,象这种震撼江湖的晚辈,象是凤毛麟角,确是罕见。

褴褛老人说到这儿,已是第四天的午后。他似乎很疲倦,喝完了酒葫芦的酒,斜靠在碑亭的石柱上,向一群小把戏挥手道:“你们蔡家庄的祸胎、败类、流氓、痞棍蔡文昌的故事,说完了,去!去!我老人家倦了,要睡觉。噢……”他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果然睡了。

一个流鼻涕的小娃娃,猛推老人的胳膊,大叫道:

“老爷子,不要睡……”

“不!老爷子,你的故事没有完。”

“当然没有完,”老爷子闭着眼答。

“你是说,文昌哥没死?”

“要是死了,故事岂不完了?”老人仍然闭着眼答。

“他那把碧玉屠龙剑呢?”

“剑从崖上向下飞,飞落在潭外侧,他们的文昌哥连黑龙潭也能下去,潭外侧自然难不倒他。”

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突然一把揪住老人的白胡子,叫;“不对,老爷子,你怎么知道这么仔细?”

“有何不对?”老人睁眼问。

“依你说,文昌叔该在下面上游的怪林中了。”

“不错。”

“那么,我们一起去看看,看真是不是。”

老人大概不耐小娃娃们的骚扰,站起说:“那怪林中鬼打死人,等着吃人肉,我老人家可怕死,不敢去,要去你们去。呵呵!今天是七月十三,鬼门关的恶鬼冤魂游荡了十三天,不怕鬼的可以自己去一硷,我老人家偌大年纪还想活,恕不奉陪。咦!我该走了。”

老人吁出一口长气,摇摇晃晃地向北走,消失在树林子中,一群小鬼留在碑亭附近吱吱喳喳辩论蔡文昌的事。

老人到了无人地带,眼光神光重视,脚下突然加快穿林越坡如同流水逸电,不久便到了上游怪林之中。

近潭畔山崖上一半闭的石缝中,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座石洞,用草木搭了一间可蔽风雨的木屋,屋中极为简陋,一堆做床的干草一堆用石架起的炉灶,别无他物。

老人从石缝进入木屋,开始脱掉褴褛的破衣裤,洗净脸面,将白胡子一拉,怪!拉掉了。接着,他用一些香油在脸上一眸搓揉,不久,再用手洗净手脸。

怪事出现了,先前的怪老人脸孔变了,变成了一个玉面朱唇,剑眉人负的美少年。

驼背不见了,不知高底的脚不见了,脱掉了褴褛裤,成了一个浑身肌肉如坟如丘的雄伟巨人。

他在草中掏出一个包裹展开,穿上—官兰缎子劲装上衣,兰的英雄巾、兰腰带、兰的速靴、一律兰,都是新品。系上皮腰带,佩上一把斑剥古怪的剑,再加一双小臂上扣好皮护套,护套上插有飞刀和银羽三梭箭,和一把八寸长长的小剑,一面喃喃自语:“亡命客死去两年多,该复活了,复活了的亡命客,可不是当年任人欺压的小亡命了。”

他挂上了兰色的防水百宝囊,拾起屋角一包纸制香灯,大踏步出了石缝,扭头注视木屋好长时间,方大踏步走了。

当天,蔡文昌爹娘的坟上修整一新,有人已经上香扫过坟。

次日一早,张家铁店的狄二伯正在柜内结帐,算盘子答答响,店内风箱铁锤轰响。

店内蓝影突现,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蓝衣人。狄二伯猛抬头,楞住了,天!这个好面熟。

兰衣人面泛笑容,双拳行礼,笑道:“狄二伯,年来生意可好?”

今天是七月十四,距七月中元节只隔一天。狄二伯只感到毛骨悚然,只道是鬼魂字画出现回家了,“得”一声脆响,他手中的毛笔失手掉落地上,张口结舌害怕地叫,“你……你……你是……是……”

来人喝喝一笑,接口道:“怎么,狄二伯?忘了蔡文昌了?”’

几名伙计大吃一惊,全停下活计惊疑地向文昌注视。狄二伯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吸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天哪!你果……果然是……是蔡……蔡师傅?”

文昌双拳拱手,往店外退,笑道:“小可官司未了,不愿让二伯为难,只消看到店中兴旺,于愿足矣!后会有期,请代小可向东主请安。”

说完,扬长而去。店中人目定口呆,好长时间才神魂入体。

龙驹寨相距西安府先四百余里,但此日午间,亡命客使出现在府城中。快近五年了,这城河山依旧,了无异样。

西北镖局这些年来生意不好不坏,路途乎宁了些,镖局主父子极少亲自走镖,在局分里坐镇。

这天是中元节,城里庙里举办盂兰盆会,神枪杨虎是主事之一,忙了好些天,今天忙里偷闲在会前回家走走。今天不但盂兰会忙,夜里还得到涓河旁主持放焰火哩。

他第了一袭青长袍,戴四方平顶巾,大袖扬扬,居然甚象长安的绅士。后面,跟了一名健仆,两入神态轻松,从客踏入牌楼式的店外门坊。

突地,他感到右肩—紧,搭上了一只大手。江湖人的身体,怎容不相识的人碰触?他反应奇快,左手一搭,半分不差扣住了大手的脉门,扭头一看,兰影入目,—个英俊的巨人正向他含首一笑。

他的记忆力确是高超,不愧称老英雄,立刻面容大变,倒抽凉气。这几天为了准备盂兰盆会的事,和主事的同伴整日口中不离鬼字,鬼故事装满了一脑子,突然发现蔡文昌现在身旁,虽是青天白日,他依然感到毛骨悚然,“啊”一声惊叫,呼吸象是停住了。

他总算是武林中人,还是一个老江湖,江湖人如果真怕鬼,他不至于在世上为坏作恶。他本能地手上用了十成功,向前猛带,拱腰扭臂想把人扔出。

可是,他似乎抓得不是人,而是—条钢铁,脉门坚硬的而劲向外张,有点扣不稳不等他出足一成力,大手已用万斤巨力向下压,他的肩臂象是压上了一座山,山是背不动的,骨头似要被压碎,背脊撑受不起,额上青筋乱动,身体向下落,他委实撑不起这只重如山岳的手。

“放……放手”!他大叫。

健仆招子极亮,知道不妙,一声怒吼,一掌攻向文昌的肋下,力道奇猛。

文昌右手一扫,挥掉攻来的大拳头,闪电似地扣住健仆的领于向下拉,飞起一足,踢中健仆的屁股蛋;喝声“去你的”!健仆便向右首飞闯,“啊”一声怪叫,把插在坊柱旁的大旗撞倒了,人和旗倒在一起。

门坊口有变,里面广场的镖伙计同声叫喊一涌而至,店内的飞虹铁爪搭下台阶,急掠而至怪叫道:“什么?好大的胆量……天哪!”还没骂他却怪叫出声。

文昌放了神枪杨虎,根本不理采冲到的十余名镖师和飞虹铁爪,咧口一笑,说:“杨局主,你是怎么回事?别神气好不?”

神枪杨虎如见鬼魅地向后退,靠在门坊柱上猛揉肩臂,眼珠子瞪得象灯笼,语无论次地问:“你……你是人?你……你死了多……多长时间了?你……”

文昌呵呵笑,接口道:“杨局主,定下神,别把胆子吓破了。有对头自远方来,不要警惕?何必惊?该请蔡某吃一顿上席哩!”他又向面容苍白的飞虹铁爪说:“少局主,你说对不对?”

“你……你不是死……死了么?”飞虹铁爪也语无伦次了。

文昌谈淡一笑,点头道:“你们既然都作此想,就算是吧!你们可以认为在这儿出现了,是亡命客的幽魂。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瞧瞧地下的影子,听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喂!两位是打算请鬼入店呢,或者是赶鬼走路?”

飞虹铁爪总算定下了神,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怒叫,飞扑而上。

“正好用你试试手脚。”文昌沉喝。双掌一分,挑分了飞虹铁爪的手,“砰”一声当胸一拳打个正着。

“哎……”飞虹铁爪狂叫向后冲向人丛,文昌已如影附形跟到,右手出如闪电,“叭叭叭叭”连抽四记反阴阳拳。

“扑”一声,飞虹铁爪仰面躺倒,满口是血,昏了过去了。

两人交手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大名鼎鼎的西北镖局少局主,被人用最粗俗的手法的眨眼之间打昏,连任何还手的机会也没有抓着,把镖师们吓了个胆裂魂飞,手足无措纷纷向后退。

文昌接头苦笑,打打手向店里走,一面说:“我的天!你他妈的象个纸糊的人,四耳光—拳头便躺下象个死狗,你们这家镖局子怎能为人保镖,趁早关门大吉,免得误人误己。”

神枪杨虎悄然从一侧走入店门,取来神枪,迎门堵住大门口,怒吼道:“亡命客,拔剑!”

文具踏上了台阶,向大门里冲,不消地说:“对付你一个江湖二流高手用得着拿剑?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一面说,一面向枪头上闯。神枪杨虎—声虎吼,招出灵蛇出洞,一朵枪花劈面展出,来势奇快。

枪怕摇头棍怕点,摇出的枪花大如海碗,象是无数金枪同时扎到,控制住文昌的胸膛,可怕极了。

文昌身形一摇,幻出几个虚影。神枪杨虎人也没看清,枪已被人抓实了。接着有东西在眼角一闪,脑袋一摇,耳中轰然作响,眼前发黑,沉重的拳头击中他的左面侧,把他重重地击倒在地,在地上挣扎喊叫。

镖师们已别无选择,叫喊着一拥而上。

文昌突然旋身出枪,闪电似地点在冲得最快的一名镖师的胸中间,冷叫道:“你们真想送死,活得不耐烦?”

没有再敢上,镇住了所有的人。门里面地下的神枪杨虎挣扎着坐起,喘息着说:“大家退,姓蔡的,你要砸杨镖局的招牌么?”

文昌丢去金枪,冷冷地说:“砸你的招牌,对蔡爷毫无好处。”

“阁下的来意,说吧!”

“贵镖局与黑旗令主狼狈为奸,令郎又是碧眼青狮的寄名弟子,一拳一掌之耻,在下不敢惑忘,其一,为在下推备三百两黄金做盘缠。其二,速转告碧眼青狮,在下往东走河南,在江湖上等他,他如果不来,在下会再来寻你,甚至会砸了你的招牌。目下大爷要先到九宫堡,暂且寄下你们的命。”

亡命客第三次重现江湖的消息,象一声春雷,震撼着江湖的每一个人。消息象一阵狂风刮向每一角落,掀起了狂风巨浪。

华阴县白道盟主的好友长拳王政,父子三人被打得重伤难起,被劫走了黄金三百两。

潼关以南桃寨岭,黑道盟主的忠实爪牙詹大寨主天狂星詹春,被一剑贯穿脑袋,山寨成了火海。

崤山七幻道的一处秘窖,四十二名爪牙全部横死,金银财宝被劫一空,只留下窑前石上四个字:“亡命客留”。

禹王沟黑僵尸的寨主,一夜之间化为瓦堆场。

秋风起了,从北方刮来的干燥而寒意袭人在金风掠过黄河,进入了伏牛山区,白天里虽然还有些闷热,入夜时分便得穿上两件夹衣了。在各处峰头,已经可以发现霜影的天气了。

伏牛山,也叫天息山,这是一座绵延数百里的山岭,构成了河南山区的绝大部分,占了汝州以南、南阳以北、庐氏以东、方城以北的广大空间。但真正的伏牛山主峰所在地,是在嵩县西南,分水岭便是流域远届一千三百五十余里的汝水的源头。

断肠崖九宫堡并不在伏牛山主峰附近,在西面三十余里,土名儿叫青狼儿。在黄土岭围绕之中,这座山十分古怪,竟然是花岗岩的堆极险俊奇蜂,间或黄黑的土岩层,生长着各种松柏古林,山石峥嵘、有些地方看去摇摇欲坠,险壁危崖星罗奇布。在这一带黄土山区中,这种怪山委实少见。

断肠崖,在奇狼山的北面,是一座经常碎石滚坠,只有荒草葛条而无树林的三十余丈高绝崖,象一座屏风,绵延十几里,曲折重叠犬牙交错,崖下猿猴不敢留,只消踏在一块基部松动的岩石上,便会坠下危崖种骨粉身,所以叫做断肠崖。

断肠崖是青狼山的山麓,上面是怪石森列的山蜂,崖上山腹之间,建了一座江湖中大名赫赫的九宫堡,是绿林盟主黑旗令主的基业所在地。背靠奇峰,下有委延曲折半环形围绕的断肠崖,只有两侧的路可通,路上建了险要的隘堡,除了飞鸟,不可能不经隘堡而进入九宫堡中,一代绿林霸主的基业,果然胜似金城银池。

九宫堡,顾名思意,便知是九座奇怪建筑构成的堡寨,更由于依山而筑高下参差,一眼看出是道家九宫而非明堂九宫,必定是暗含生克机关密布的虎穴龙潭。外围三丈六尺高的堡墙全是巨石所垒造,墙头更建了短路和暗堡,短墙的标准长度是三丈高一丈,暗堡更高些,远远望去,比古代的城堡更雄伟更神气。

除了两端建了堡门各一座之外,离断肠崖一面,建了一座故楼式的高大建筑,堡墙下方辟了一个小洞,小洞前是一片宽约五亩大小的乱石草堆,两侧被堡墙所截断,而这一段堡墙却高有五丈,打磨得光滑如镜。这片荒草乱石墙,便是处决人犯的刑场,将人剥光从小洞中推出,让十余只大青狼追逐死囚,死囚那爬不上堡墙,除了跌下崖粉身碎骨之外,便是做了大青狼的食物,即使能击退狼群,也会活活地饿死。三十年来,这里处决了上千名江湖好汉,包括黑白道的英雄豪杰,从未有人活着离去过,那座故楼,便是观刑楼,也称赏景楼,坐在楼上,不但可以看到右左堡门的进路,也可看到二十里外的起伏山峦。人马向这里接近,无所遁影,黑旗令主建筑这座九宫堡,花去了十年岁月,对这处绝地极为自豪满意,自认为是媲美白头山炼狱谷的得意杰作。这座山之所以叫做断肠崖,原因在此,几乎没有一天闲着,甚至一天中先后处决了十名江湖好汉和肉票。

由于黑旗令主不在附近做案,而且沿途是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古森林中虎狼成群,官府的政令难及,山区外因,又有不少名明是良民暗是爪牙的村寨关卫,官府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度大名鼎赫的小城堡存在,即使知道,也不敢前来在虎口边取毛。

南往九宫堡,有两条路可达,一是从汝州嵩县入山,称为东道。另一条走洛河河谷,经永宁县入山,称北道。往西,是外方山和熊耳山,没有通行的道路,全是无尽的峰峦高远古森林,虎狼出没,是禽兽的天下。

这天,一个穿一身蓝的人出永宁南门走入山的古径,骑了一匹壮马,另外牵了一匹带行囊。他是新近从陕西打道河南的亡命客蔡文昌,终于直捣黑旗令主的虎穴了。

黑旗令主不在堡中,正接到信息从嵩县往上赶,半月来,亡命客重出江湖大为报复的消息,已飞快地向江湖每一角落轰传,黑旗令主在许州接到急报,星夜向回赶,并发出十万火急的绿林箭,调动他的爪牙和召集朋友。

九宫堡中,三位无敌高手只有黑狐令狐超在家。银剑孤星远在湖广,阴魂韩滔在黑旗令身旁。来着不善,善者不来;亡命客在陕西已放出了要到九宫堡的消息,阴魂韩滔当然不敢大意,一面飞骑召集各在绿林前来助阵,一面加强九宫堡的警备。二十年来,九宫堡第一次如临大敌,也第一次有人公然入侵。二十年之前,九宫堡兴起江湖的十年中,黑旗令主以雄才大略君临江湖,以武力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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