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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劫-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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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太师傅嘱咐说,莫要怨恨掌教师伯,他也是为你着想,不忍看你误入歧途,为世人唾弃……”婉儿见无涯状如疯癫,慌着劝解道。



无涯已是充耳不闻,眼前忽而是黄姑儿的笑颜,忽而是她怨恨无比的眼神,忽而又见白发婆婆正指着自己责骂,忽而又是老爷爷道长的叹息……走马灯似的,纠缠不息。



“黄姑儿,你说你喜欢这箫声,那我就再为你吹奏一曲,唉,恨流光无情,终不能回转……”无涯盘膝坐下,取出玉箫横置膝上,看着那黄姑儿长发编成的坠儿,泪如雨下。



婉儿在一旁看着,也陪着落泪。



箫声起,愁云遮月;箫声呜咽,雷声隐隐;箫声急,倾盆雨下。



月影西移时分,箫声止,这雨也一下停了。孤峰下,劫后余生的白云观道众也从惊恐中醒来,东奔西走,忙着收掇。



婉儿见无涯脸色又如平常,心儿略略放下,但忽然惊呼起来:“小师叔,你的头发?”



不过一夜,无涯一头乌黑长发就已如雪。



无涯站起身,晨风将他长发吹起,似片片飞雪在眼前飘过。



心既死,怎会在意这臭皮囊?无涯捋过丝丝白发,心中竟添些许安慰:黄姑儿,你在天之灵若得见我,自会知我用情至深,你之怨恨或可消减些吧?



无涯正唏嘘时,忽闻飞剑破空之声,循声望去,白羽、李慕青两人脚踏青光飞剑从崖底升起,待看到无涯,白羽恨声怒骂道:“聂无涯,你与妖为伍,数次袒护,让我等功亏一篑,你可知罪?”



第十四章 绝道丹



黄姑儿竟然逃出生天了?这真是人世间第一等的快事,无涯欣喜欲狂,胸中的忧闷一扫而空,恨不得立于高处,仰天长啸一番才痛快淋漓!



一些犹自不信的忘念峰门人出言相询道:“白羽道兄,这妖孽散尽真元,已如常人一般,如何能跌下山崖不死?”



莫非内中还有什么隐情?无涯隐隐不安,驻足倾听,生怕白羽说出什么不利黄姑儿之事。



“谁知这妖孽还藏着什么手段?我与慕青道兄在崖底整整寻了一夜,除见一滩妖血外,竟一无所获。”白羽向众人拱拱手,跨上鹏鹰:“诸位道友,贫道已传讯本门长老寿元真人,即刻便要前去与他会合,再上玄妙宫。休怪贫道不给贵派脸面,实是此事非同小可,怎能再隐瞒不报?这妖孽大有来头,非是无根之散修,除恶不尽,他日正道必将遭受一场浩劫!”



“聂无涯,你勾结万妖谷之妖女,唆使其作恶,又助其逃脱,罪莫大焉!忘念峰虽强,只怕也护不了你周全,天地虽大,你也难有容身之地。嘿嘿!贫道先行一步,你我二人玄妙宫去理论!”



白羽擒妖未成,法宝又损,对无涯恨之入骨,自然出言偏颇,妄加罪名;忘念峰众人出师不利兼之失了掌教重宝,人人自危,无不在暗中盘算如何回去复命才好,见白羽将那一盆污水全倒在无涯一人头上,个个窃喜不已,又怎会为他辩驳?



待白羽走后,众人围着无涯又是好一阵游说。



只要黄姑儿没死,就算这天塌下有我一人顶着,又何妨?无涯冷眼看着这些平素自诩清静无为的修道人,朗声道:“此事因我而起,当有我一人承担,与诸位师兄何干?无涯纵使不才,也绝不敢累及诸位师兄!不过,无涯尚有一事相求,能否容我与婉儿师侄去崖底一趟?”



“无涯师弟言重了,呵呵,师弟乃北宗执掌,掌教师尊自会另眼相看,哪能真的责罚师弟你?俗语云,大树底下好乘凉,师兄们也腆脸跟着师弟沾些光……,呵呵……”李慕青尴尬笑道:“这崖底只是一片乱石,也没甚风光。师弟还是随我一道回忘念峰复命吧,日后师弟若有雅兴,再来此处也不迟!”



李慕青话虽说得漂亮,但画外之音无非是怕无涯就此一去不返,无涯明白强求不得,只好放下心中牵挂,随众人一道回转忘念峰。



玄妙宫依然如故,不减丝毫庄严,只是在无涯此刻眼里,这修道圣地,已不再令他心神澎湃,反倒生出些厌恶来。



未等无涯踏进玄妙宫,耳畔就传来苏含烟的天心妙音:无涯,白云观一事,我已知晓,如今清虚山长老寿元真人携门下弟子白羽在此,此事看来恐难善了。无涯,那黄姑儿尽管是妖,不过对你也算用情,只是人妖殊途,乃天定也,当断即断,你也无须再执迷。



此事孰对孰错,世间早有公论,无涯,你莫要与清虚山争论,凡事皆有师叔为你周旋开脱……



天定?难道这天地只是人之天地?公论?所谓公论,当万物平等,怎能独独偏袒人之一物?青曼师叔所言,无涯实在不愿苟同,但言语中那隐隐的关切,让无涯觉得,眼前那座铜铸的玄妙宫,也不尽然全是冷冰冰、死沉沉!



玄妙宫内,青玄真人依然端坐,依然慈眉善目,只是表象之后的种种,叫无涯思之,难免不寒而栗。



居于清玄下首与苏含烟相对的是一位枯瘦老道,穿一件绘有龟鹤图的法服,似笑非笑,眼中精光四射,想必定是清虚山长老寿元真人。



立于阶下,正喋喋不休,愤愤不平的便是白羽,见无涯近来,白羽手指无涯,又是一番怒骂。



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即是公论,争又怎样?辩又如何?不过徒费口舌!无涯也不与白羽搭话,径直向清玄、苏含烟施礼后,便默默退至一旁。



“白羽师侄,此次擒妖不成,罪及无涯一人,怕是有失公允吧?”苏含烟语虽轻柔,却不容白羽置疑:“无涯以前并不知黄姑儿是妖,何来与妖勾结一说?说他袒护妖孽,这黄姑儿曾救他一命,略有偏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是无涯他不知人妖之别,年少糊涂而已!说他助妖逃脱,实在不可理喻,白羽师侄,此次前去白云观的,何人修为不比无涯高出许多?尔等心里清楚得很,无涯他既无擒妖之力,也无助妖之能……”



白羽给苏含烟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望向寿元真人道:“长老……”



“清玄道兄、青曼道友。”寿元真人稽首道:“人世间修道处,不下千万,然名门大派,唯有寥寥几家,何为名门,当法度森严,治下严苛,当匡扶正义,力助弱小,为正道表率,否则光有道法神妙,何以服众?”



“此番白云观遭劫,已成废墟,听闻观中道众死伤也多,究其原因,贵派弟子聂无涯一无过错乎?清玄道兄,如若不妥善处置,一者会令天下正道中人寒心;二者,妖孽魅惑,难保没有仿效者,长此以往,岂不是乱了套?还谈什么正邪之分!”



“寿元道友……”苏含烟见寿元真人不依不饶,急忙打岔道。



“哎,青曼师妹,寿元道兄所言极是,此事不给天下正道一个交代,我忘念峰与那恃强凌弱的邪道有何区别?”清玄责怪道。



“掌教师兄,聂无涯是北宗唯一传人,如何处置为好,尚请三思!”



“这……”青玄真人一时也有些为难。



“青曼道友,非是贫道不讲情面,若只是寻常小妖,看在道友面上,对犯戒弟子,训诫一番即可。可黄姑儿乃是万妖谷谷主之女,道友莫非忘了?万年前,万妖谷大举进犯,我正道中人死伤无数之事?当年幸而前辈们神勇,合力诛杀妖王雷殛,方得以保留正道一脉,但从此妖修与我等修道人结下了不解之仇。如今,你我伤了黄姑儿,这万妖谷岂能善罢甘休?”



“这……”清玄举棋不定。



“清玄道兄,养虎为患非是明智之举啊!倘若聂无涯不思悔改,势必对白云观擒妖一事耿耿于怀。今日他之修为,尚不足为患,假以时日,待他修成高深道法……嘿嘿,道兄一味维护的门下弟子,保不准就成了那万妖谷的内应!”寿元站起身,向清玄拱手。



“寿元道兄,且容贫道再想想。”清玄还了一礼,脸上忽而闪过一抹狠色,但旋即消失不见。



“寿元道友,你所言皆为臆想,如何能够作真?”苏含烟见清玄神色有异,不免有些着急。



“青曼道友,所谓无心之错也是罪!白云观种种,即便聂无涯无意如此,但恶果已成,他实在难逃其咎!不过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寿元说着从法宝囊中取了一只玉匣,打开倒出一颗丹药,剥去封蜡,托在掌心,冲恍恍惚惚立着的无涯道:“只要你服食了这颗绝道丹,贫道便会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黄姑儿究竟如何了?她孤身一人,又受了这般重的伤,能去何处?立于玄妙宫中,无涯一颗心却在挂牵黄姑儿,至于自个将受何种惩处,倒并不太在意。及听到寿元真人叫自己,方才回过神来,看向寿元掌心那绿莹莹的绝道丹。



封蜡一去,异香扑鼻,无涯也不知这绝道丹有什么古怪,伸手便去接。



“且慢!”苏含烟喝了一声,无涯不由一怔,又把手缩回。



“掌教师兄,服了绝道丹,再也无缘修道。修道人修不成道,无疑生不如死!这等惩处实在太过了!”苏含烟看着清玄,恳求道。



“这个嘛……”清玄沉吟不语。



“青曼道友,这变通之法已是我清虚山的底限!为永绝后患,只能如此!”寿元不待清玄回话,抢先一步道:“修不成道,便成不了祸害,贫道为贵派及本门着想,只得如此!”



无涯,千万不可服下绝道丹,毁了道脉,你一生也就毁了!无涯,你速速站到师叔这边来,今日就算与那清虚山撕破脸面,师叔也定要保你无恙!



天心妙音再次在无涯耳畔响起,抬眼看了看苏含烟,无涯却没有一丝犹豫,拿过绝道丹,瞧也不瞧,仰头一口吞下。



“无涯……”苏含烟身形虽快,却也来不及阻止,只能扶住无涯,痛心疾首:“你这孩子,你这般做,叫我怎么面对你的师尊?我若知道你会有今日之祸,又怎会把你带上忘念峰?唉,千错万错都是师叔我的错,我实是看高了自个,这天机、命格非是我等样修为的能勘破……”



绝道丹一入口,就似炙热铁水,无涯觉得体内处处皆是烘炉,五脏六腑一齐着了火一般,奇痛难忍,恨不得破开胸膛,凉快一番才好,须臾,满嘴便起了燎泡,就连呼吸也成了莫大的苦事。



无涯本不想开口,但见苏含烟如此自责,就强撑着一笑:“师叔……,无涯……无能,让师叔受累了,此事与师叔无关,当有……无涯一人力担……,如若累及师叔,无涯……怎能、怎能心安?”



清玄几步走下台阶,叹道:“唉……,无涯师侄,此事尚有待商榷,你怎能如此莽撞?青曼师妹,事已至此,说些没用的干甚?还不快叫无涯坐定,你我二人护持,免得他止不住道脉膨胀,丢了性命!”



无涯依言坐定后,清玄喝了声:“起!”,无涯身形便慢慢升起。



清玄又使了搬运神通,将忘念峰底万年不化的冥寒幽冰整块割来,把无涯整个封进冥寒幽冰内。



苏含烟默念碧海青天诀,道道真元入体,护住无涯五脏六腑,免得受不了炙烤,成了一堆焦灰。



眼见玄妙宫里水汽蒸腾,冥寒幽冰转眼便融了小半,苏含烟从须弥袋中取出水母玄阴镜悬在当空,顿时,寒光闪闪,玄妙宫处处结霜挂冰。



寿元真人自知逗留无趣,道了声:“得罪!”,便与白羽扬长而去。



丝丝寒气顺着无涯周身毛孔向里进逼,与体内热流相抗,一时难分上下,饶是如此,无涯也觉得痛楚减了大半,静心内视丹田处,漆黑一片,性命真莲已化为乌有!再看灵台方寸地,那皇天后土七窍塔也已成了废墟!



从此便与修道无缘!多年苦修,毁于一旦,我本无意修道,看来天随人愿,哈哈哈……,无涯虽早知如此,但心中悲凉、凄苦,实在难以言说。



李慕青等弟子待寿元、白羽走后,才进玄妙宫来请罪,一个个伏在阶下,大气也不敢出。



“都起来吧,出师不利也不全是你们的过错,折了宝贝也总比折了人要好……”青玄真人凭空打了几道灵符镇住外泄寒气后,跌坐在蒲团上,神色甚是疲惫。



“师尊,聂无涯犯了戒律,受此惩处,也是应当。”李慕青趋步上前施礼:“师尊和青曼师叔又何必为一个废人徒耗真元?依弟子看来,聂无涯已修不得道法,留在本门中,不过是个笑柄,还是早早把聂无涯逐出山门为好,免得让他人看我忘念峰的笑话……”



“嗯?”清玄勃然大怒:“劣徒、混账东西!这些话是你这个作师兄的该讲的?若非尔等无用,你无涯师弟会遭此大罪?”



“修不得道法又如何?你二师叔人称三绝真人,除去道法外,萧、画二技也为当世罕见。你无涯师弟不能修道,难道萧、画二技也学不得?他虽因年少无知受了惩处,但暂掌北宗之名,何人能夺?”



“一入忘念峰,生死皆是我忘念峰上人,修道无非为长生、求成仙,凭我忘念峰之灵丹妙药,即便无涯修不成长生,逍遥个百数载,可算难事?”



“混账东西,你目无尊长,不念同门,修道不知修心,实让我失望!我罚你去雷云殿面壁思过,非我传你,不得出雷云殿半步……,迟疑什么?还不快去!”



“师兄,慕青师侄也是一时失口……”苏含烟劝道。



“师妹,莫要说情,这劣徒身为众弟子之长,却不懂为首之道,不加惩处,日后怎堪大用?”清玄摆手,让李慕青退去。



难道我看错了掌教师伯,他其实也一心维护我?体内热流终于敌不住冥寒幽冰之威,无涯心神略略放松,渐渐困乏袭来,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十五章 麒麟变(上)



忘念峰北宗,玉泉院听雨阁。



师兄,一别百数载,今日我才来看你,只是我实在无颜见你,师兄,你莫要怪我,我纵然有心回护无涯,可他这个孩子看似文弱其实刚烈,唉……,我无能之极,倘若今日师兄你在,此事怎会演化到如此地步?



苏含烟立在三绝真人画像前,愁眉不展,胸中万千念头,却只能无言。



一旁竹傝上,无涯仍沉睡不醒;婉儿屈膝伏在傝边守着;火灵儿也安静了许多,蹲在无涯枕畔,圆溜溜的眼珠一刻不离的盯着无涯。



“太师傅,小师叔醒了!”婉儿突然欢喜的叫起来。



“无涯,你觉得怎样?”苏含烟回转身,问道。



“多谢师叔记挂,也没甚异样,只是身子软软的,想必是睡得太久了。”婉儿把无涯搀扶下床,脚刚触地,无涯就觉浑身酥软,要不是婉儿眼明手快,险些跌上一跤。



脸色已如平常,看似这绝道丹的药力也散发殆尽了,只是失了修真体,便成了凡人,怎经得起此番折腾?苏含烟仔细端详着无涯,轻轻舒了一口气,及看到那一头刺目的白发,心儿骤然一紧,不免暗叹一声:痴儿!



“无涯,只要稍加调养,你就可恢复如常。婉儿,好好服侍你无涯师叔,休要懈怠。”苏含烟取出一只紫玉瓶,放在桌上,对着无涯微微一笑:“这是上品益寿丹,你只需每年服食一颗,便可向天借命一年,只是可惜,服食百粒后,此丹便再无神效。无涯,你好生在此静养,莫要多想,或许,那绝道丹也有解药……”



话到后来,苏含烟已是黯然。



道脉既毁,神仙难补!又何来解药?无涯虽知此语不过青曼师叔宽慰之言,但如若自己伤感,师叔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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